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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體 夜晚 (「夜晚模式」)

第7章

    濃苦的,把少年的清鮮都遮蓋了過去,跟新世界一樣渾濁的氣味。

    林向北的背霎時挺直了,與賀崢的胸膛更隔開一點距離,仿佛這樣就能減少一些異味的散發(fā),他愣愣地哦了一下,反問了個很傻的問題,“你不喜歡煙味嗎?”

    “嗯,不喜歡�!�

    賀崢的直白了當(dāng)讓林向北感到整張被他凝視著的背都在薄薄地?zé)�,一路燒到臉上,他很怕這一點不喜歡破壞好不容易建立的交情,幾乎磕巴地說:“那我以后少抽點......”

    賀崢察覺出他的情緒波動,盯著近在咫尺的一截繃直的后頸子,緩緩且清晰地補(bǔ)充道:“我討厭煙味�!�

    林向北更不知所措,沒說話。

    賀崢接著往下講,帶有一點試探與期待,“你能不能把煙戒了?”

    理由充足,沒有一點危言聳聽的成分,“對肺不好,聽說抽多了手和牙齒都會變黃�!�

    林向北急遽地回了下頭,“我哪里牙黃?”

    嘴唇翕動間閃過一排整齊而光潔的白牙齒。

    賀崢提醒他,“看路,我沒說你。”他無緣無故提起第三者做反例,“那天鐘澤銳給我遞煙,他的牙好像有點歪�!�

    林向北猶豫著偷偷講人小話,不敢太大聲,“澤銳哥的牙是不太好看哦,有兩顆尖尖的像巨齒鯊。”

    賀崢意有所指,“那你別跟他學(xué)�!�

    “牙歪跟抽煙又沒有關(guān)系�!�

    像是為了坐穩(wěn),賀崢的手很沒有預(yù)兆地把住林向北勁瘦的腰身,收緊一點重復(fù)了遍,“你別跟他學(xué)�!�

    林向北整個的背脊都很莫名其妙的一動不能動,覺得賀崢說的是抽煙的事,是為了他好,他舔了下干燥的唇瓣,“我盡量試試吧�!�

    當(dāng)晚回到家,他站在鏡子前齜著牙反反復(fù)復(fù)地檢查,生怕像賀崢說的那樣變成一口大黃牙的老煙鬼,朝鏡子里做了個很驚悚的鬼臉,頃刻又變回人像。

    他得意挑了挑眉,有驚無險。

    林向北的煙齡不長,學(xué)會抽煙其實也就是這一年的事情,但上山容易下山難,真要戒起來沒想象中的簡單。

    他還是隨身帶著香煙,也真的偷偷再瞞著賀崢抽過幾根,但好幾次還沒把煙點燃,就想起賀崢那句輕飄飄的“我討厭煙味”,手剛焦躁地來回在煙卷上摩挲著,又想起手指會變黃,趕忙把煙丟了,再無意識地去摸自己的門牙,最后定格在腦海里賀崢的臉上。

    林向北開始察覺自己有點沒理由地太在乎賀崢的想法。

    是因為賀崢是他在學(xué)校交到的唯一朋友,還是他們有著很值得同病相憐的經(jīng)歷,又或者他只是單純地在意賀崢——也許三樣都有。

    林向北的書柜里、書包里多了各種各樣酸的甜的軟的硬的糖果。

    檸檬糖、薄荷糖、葡萄軟糖、硬糖、大白兔奶糖......全都是賀崢拿洗碗的錢為了給他戒煙解饞買的。

    林向北從小到大幾乎沒吃過零嘴,在這段半長半短的時間里,托賀崢的福,把他過往十幾年沒嘗過的甜都嘗了一遍。

    后來等他成功把煙給戒了,時常暗自感慨他從來沒有這么認(rèn)真且堅持地去做過一件事情,如果不是賀崢,戒煙的第二天他一定會放棄。

    而這時,他和賀崢的交情也僅僅稱得上朋友而已。

    小賀茶茶的呢。

    少年時期其實還挺重要的,是他們感情的地基,不過我會盡量控制一下篇幅這樣。

    以及,在看的寶寶可不可以給我一點評論呀我很需要一點養(yǎng)分(眼巴巴

    第14章

    一盆混雜著細(xì)碎菜葉子的水潑在林向北腳邊,他眼疾腳快猛地往后一閃才免于在早秋的清晨被濺一身濡濕去學(xué)校。

    頭發(fā)半白卻手腳利落的賀奶奶哐當(dāng)一下丟了紅色塑料瓶叉著腰,聲如洪鐘罵道:“小兔崽子,你少來招惹我家賀崢,他跟你可不一樣,以后是要有大出息的,你要是敢?guī)プ瞿切﹣y七八糟的事我跟你沒完。”

    林向北摸摸鼻子,念在這老太婆是賀崢奶奶的份上只嘀咕一句,“我就來......”

    賀奶奶一聽,氣得老牙癢癢,手邊沒有稱心的武器,老腰一彎脫了拖鞋拿在手里就要上來跟林向北干仗,才走兩步就被從屋里趕出來的賀崢攔住,“奶奶,你這是干什么?”

    “你也是著了他的道,跟這小流氓交朋友,遲早害死你自己!”賀奶奶氣不打一處來,不好對自家孫子發(fā)火,瞪向躲在賀崢身后的林向北,不吝驅(qū)趕,“你走,你趕緊走�!�

    夾在中間的賀崢手伸到背后悄悄地擺了擺,林向北會意,望著他推著大動肝火的老人家進(jìn)屋,隱約聽到很輕的一句“奶奶,林向北不是你想的那樣”——因為賀崢為他說好話,林向北的嘴唇不自覺地翹了起來。

    他躲到巷子的轉(zhuǎn)角處,等待賀崢安撫好賀奶奶來找他。

    因為他名聲在外,賀奶奶向來很反對賀崢跟他往來,往常早間賀奶奶都在菜市場擺攤賣菜,他便順道來接賀崢上學(xué),誰知道今天會正面碰上?

    林向北打開手機(jī)一看,十幾分鐘前賀崢給他通風(fēng)報信過,他那會兒在騎車沒注意。

    真失策啊。

    聽見腳步聲,他抬頭苦笑道:“沒事吧?

    賀崢搖頭,開口頗有點歉意的,“我奶奶她......”

    林向北把車鑰匙插進(jìn)匙孔里,打斷了他的話,“我明白的,其實你奶奶說的也沒錯,我確實就是個小流氓,本來的事嘛,做了就不怕別人說�!�

    他一手撐到車座上拍了拍,笑著輕松地掠過這個話題,“快上來吧,別害你遲到�!�

    賀崢也并未執(zhí)著于此,等電瓶車拐過兩三條巷子,他用手指在林向北的背后輕輕地?fù)狭艘幌隆?br />
    林向北吃癢,車頭一歪,緊張地回過頭,“干嘛?”

    “你衣服破了�!�

    天氣微涼后大家都穿上了壓箱底的長袖校服,林向北的外套團(tuán)成一團(tuán)塞在衣柜里久不見光,懶得洗就上了身,皺巴巴的,褶皺核桃仁外殼似的明顯,他總顯幼稚的威風(fēng),沒拉拉鏈,騰出一只手扯過來一看,校服的側(cè)邊不知道怎么著的被劃拉開好長一條口子。

    “我靠,什么時候弄的?”

    賀崢為林向北時不時蹦出的臟話而攢眉,這只是最輕微的一句,跟那些人混久了,有更粗俗的,連爸帶媽問候二大爺和三姑奶奶全家,但林向北很少在好學(xué)生賀崢面前提及。

    等哪天一定要改改林向北這個臭毛病,但目前賀崢暫且忽略他一些特別壞的口癖。

    “放學(xué)了我給你補(bǔ)吧�!�

    林向北驚訝道:“你給我補(bǔ)?”

    賀崢嗯了聲,“我今晚不用去大排檔,你家里有針線嗎?”

    林向北從小到大就只在路邊的裁縫店見過那玩意兒,可惜地晃了晃腦袋。

    于是事情就變成了賀崢潛入自家當(dāng)賊,偷了賀奶奶放在鐵盒里的針線盒去林向北家給林向北補(bǔ)衣服。

    這還是林向北家里第一回有朋友來,他興奮且拘謹(jǐn)?shù)匕褋y糟糟的客廳里還沒倒的快滿出來的垃圾桶拿個黑色塑料袋兜住,將人領(lǐng)進(jìn)自己的房間,沒有椅子,所以豪爽地拍了拍堆著大紅花棉被的床,“隨便坐,不用客氣�!�

    他三兩下把自己的上半身從硬邦邦沒有保暖效果的尼龍衣料里抽出來,將校服擱在床邊,“我給你拿汽水�!�

    不等賀崢拒絕,他已經(jīng)飛快地消失在房門口,兩分鐘后尷尬地?fù)现X袋回來,“家里只剩下這個了。”

    一排小孩子喝的印著大耳朵狗包裝的爽歪歪。

    賀崢忍不住低頭笑了一下。

    林向北欲蓋彌彰地解釋,“不是我愛喝的,也不知道怎么就在我家了......”他編不下去,拆開一瓶,咬著吸管,“好吧,其實挺好喝的,來一瓶?”

    旋身在賀崢旁邊坐下,后者搖頭,已經(jīng)把校服外套拿在手里,打開針線盒準(zhǔn)備縫補(bǔ)。

    林向北干脆脫了鞋躺床上去,看賀崢非常嫻熟地穿針引線,好奇地問:“你跟你奶奶學(xué)的?”

    得到一個點頭后,他的姿勢從躺著變成了盤腿坐,饒有興趣地注視著賀崢拿著針線的手靈活地在布料里來回穿梭,看得入了迷,目光不自覺地落在賀崢線條分明、帶著冷香的書卷氣的側(cè)臉,不過腦地說:“賀崢你真好,你要是女的,我一定娶你做老婆。”

    賀崢縫針的動作一停,反問道:“你覺得一定得是女人才會縫衣服嗎?”

    林向北從來沒有想過這么深奧的問題,被堵了下,半晌才用他僅有的生活經(jīng)驗回答,“反正你是我見過的第一個會縫衣服的男的�!彼募绨虬ぶR崢的肩膀,非常感慨地、由衷地復(fù)述,“賀崢你真好�!�

    尾音拉得長長的、懶懶的,帶著波浪號似的,不仔細(xì)聽像是在撒嬌,賀崢知道不是,但他可以認(rèn)作是。

    林向北思維跳躍得快,“那你會織毛線嗎?”

    打橫的兩只食指憑空在空氣里快速打圈,很期待地看著賀崢。

    賀崢果然從不讓人失望,“會。”

    “太好了�!绷窒虮碧粢惶裘碱^,不客氣地說,“我下個月生日,你給我織條圍巾當(dāng)禮物唄。”

    賀崢拿過剪子咔嚓一下剪掉線頭,“什么時候?”

    “十二月三號,還有半個月的時間給你準(zhǔn)備。”

    賀崢把縫補(bǔ)好的外套交給林向北,頷首,“好啊�!�

    咯噠——

    是蓋子打開的聲音。

    塵封多日的過往如擺在角落的的塑料收納箱積了一層薄薄的灰塵,林向北拿手拍了拍,嗆得他別過臉去,手中的動作卻沒有停,迫切地要見到收藏了多年的珍貴物品。

    他把掀開的蓋子擱在一旁,在衣物的最底下見到了躺在塑封袋里的大紅色——賀崢親手織給他的圍巾。

    這十年來林向北東奔西跑,為了輕裝上陣總是被迫舍棄掉很多東西,唯獨這條上了年頭的圍巾像是他離不開的精神寄托一般陪著他從荔河到廣市又闖蕩到了深市。

    他小心翼翼地把圍巾從塑封袋里取了出來,手很緩慢地?fù)徇^,盡管做過功課的賀崢選的是很不錯的料子,林向北也保管得當(dāng),但在歲月無形的捶打下,柔軟毛料的手感已經(jīng)變得有一點粗硬,這并不影響林向北蒼白的嘴唇浮現(xiàn)一點笑容。

    當(dāng)時賀崢可不止幫他縫了衣服,還替他里里外外地將凌亂的家打掃了一遍,感激涕零卻無以為報的林向北將家里喝僅剩下的兩瓶爽歪歪強(qiáng)行塞進(jìn)賀崢的書包里當(dāng)作酬勞。

    他兩只手都抓著圍巾,深深地把自己的臉埋了進(jìn)去,企圖嗅到陽光或者清風(fēng)此類美好的氣味,可惜鉆進(jìn)鼻子里的只有屬于陰暗地區(qū)的樟腦丸帶來的特有的輕微眩暈,因而有些嘆惋地回到了現(xiàn)實,回到這間不向陽的出租房、他一塌糊涂的人生。

    這鮮明的大紅色成為太晦暗的視野里唯一的色彩,耀目得他的眼睛幾乎產(chǎn)生不應(yīng)該有的濕意。

    林向北重重地嘆一口氣,手伸進(jìn)折疊好的圍巾縫隙里,摸到一個硬角,緩慢地往外抽。

    是一張巴掌大的特地過了塑膠的黑白高考準(zhǔn)考證——賀崢的準(zhǔn)考證,林向北偷偷溜進(jìn)考場里,一間間地找,找到賀崢的臉,用刀片小心地沿著底部割下來,變成了自己的東西。

    粗糙的紙面裹在反光的塑膠材質(zhì)里,少年賀崢的臉像是倒影在水面中模模糊糊,他用指腹一遍遍摩挲著,好像就能擦干凈而變得清晰。

    林向北沒有參加高考,他當(dāng)時正爭分奪秒忙著跟鐘澤銳賺大錢,哪有時間跟賀崢見面、聽賀崢的勸告?

    為了驅(qū)趕賀崢,他說了很多難聽至極的話。

    “別傻了,現(xiàn)在什么年頭,讀書頂個屁用,你自己愛考考去,不要成天來煩我�!�

    “你賤不賤啊,都說分手咯,你明不明白什么叫做分手?”

    “你也清楚我們倆的事不能告訴別人,難不成一直跟你搞在一起�。俊�

    “這是我跟澤銳哥這幾天賺到的錢,你看清楚了,有哪幾個大學(xué)生能賺到這個數(shù)?”

    因為賀崢糾纏他的次數(shù)太多,鐘澤銳叫人把賀崢堵到新世界的巷子里圍毆,不是很嚴(yán)重的傷,但林向北就點著煙靠在二樓的窗戶旁,眼睜睜看著失望透頂?shù)馁R崢一瘸一拐地滾出他的世界。

    再后來,再后來......

    林向北迅速地將圍巾連同準(zhǔn)考證塞回收納箱里,用力地揉一下眼睛,沒有眼淚。

    他不是愛哭的人。

    該哭的也都已經(jīng)哭夠了。

    他不后悔。

    把蓋子蓋好,林向北收拾好心情,打開手機(jī)查看到賬的工資。

    已經(jīng)是本月的最后一天,他必須趕在今晚把這個月的債款給大飛哥打過去,然而點開銀行卡,收到的薪資卻跟他想象中的有些出入——整整少了一萬五。

    林向北的心變得很慌亂,突突跳了好幾下,急忙地給領(lǐng)班打電話。

    得到的回復(fù)是:黃敬南不打算把這個月開的酒的業(yè)績算他頭上。

    “憑什么?”林向北焦躁地在狹小的房間里來回踱步,“數(shù)目不能這么理的吧,不是說好了當(dāng)天的業(yè)績就按當(dāng)天結(jié)嗎,他怎么可以說不算就不算?”

    領(lǐng)班和稀泥,“你先別著急......”

    林向北低吼道:“我怎么不著急?”

    他深吸一口氣,抄起外套往外走,“我現(xiàn)在過去,有什么話當(dāng)面說清楚�!�

    不給領(lǐng)班再說話的機(jī)會,林向北直接摁了掛斷,迅速套了鞋小跑著出了樓房。

    傍晚的天灰蒙蒙的,說不上是晴還是陰,但林向北咬著牙一頭扎進(jìn)去橫沖直撞,什么都不看,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怕。

    小賀(吭哧吭哧打毛線):說老婆誰是老婆?

    第15章

    天很冷,盡管林向北戴了加厚的頭盔,被凜冽的北風(fēng)吹著,開了一路的電瓶車過到,太陽穴仍像是扎了千百根細(xì)針的疼。

    然而他剛站定腳,連Muselbar的門都沒進(jìn)去就被守株待兔的大飛哥等人抓了個正著。

    不到六點,酒吧里幾乎還沒有來客,后門連接著的僻靜巷子更不會有人經(jīng)過。

    林向北被一腳踹到畫著各色涂鴉的泥土灰墻角,背脊重重地撞了上去又彈開一下單膝跪在地面,整個人因為劇烈的疼痛而躬了起來,他一手捂住腹部,一手扶著墻,仰面望著眼前拿著棍子的幾個男人。

    大飛哥轉(zhuǎn)了轉(zhuǎn)木棍,不重不輕地敲在林向北的肩頭,他因為胖,下巴疊著兩層,說話時臉上的脂肪像菜市場被人挑選拍打的肥豬肉似的亂顫著,“這個月的錢呢?”

    林向北想站起來,大飛哥“誒”的一聲,拿木棍抵住他的胸膛,施力阻止他起身的動作。

    “我這個月的工資出了點問題,你們在外面等我一會兒,我很快就......”

    “你他媽的想耍什么花招?”暴躁的大飛哥不等他把話說完,一棍子狠狠地悶在他的肩膀上。

    林向北感覺整個的肩骨都要裂了,痛得眼前一花,連聲音都發(fā)不出來。

    一只手從后攥住他的頭發(fā),他的發(fā)根連帶著一大塊頭皮頓時像要被扯掉,不得已仰著腦袋臉朝上,前方的檐角掛著一顆強(qiáng)力燈泡,光線正正好照射進(jìn)他的眼底,刺得他瞇住了眼睛。

    滿臉橫肉的大飛哥唾沫子在黃色的光暈里亂飛,一口一句臟話,“上次你他媽說月底,我信了你的鬼話,今天左等右等沒等到款,你小子倒好,短信電話都不回,怎么,想賴賬��?”

    林向北吃力地說:“就給我五分鐘,不,三分鐘�!�

    大飛哥根本不聽他的解釋,嘴一撇,手一揮,示意打手動手。

    林向北心一緊,還沒來得及作出反應(yīng),左臉就被拳頭鑿了一下,他偏過頭去,頰肉連著牙骨劇痛,這個痛還未緩過去,新的痛已經(jīng)襲來,如暴風(fēng)雨落下的拳打腳踢和加諸砸在他脊梁的棍棒打得他急不暇則,不知道要先護(hù)著哪里。

    他有心反擊,可大不比從前的虛弱身體卻拖后腿,力不從心,剛抓住一雙近在眼前的腳想把對方撂倒,顧及不到的背后就狠踢一下,整個人都往地面撲去,掌心拖過粗糲的地面,劃出一道道細(xì)小的傷口,但在這樣緊張的氛圍下,手部的疼痛類如毛毛雨般不值一提。

    直到大飛哥的鞋底踩住他的左手,他本就有舊傷的腕骨急劇地抽痛,終于忍不住從喉嚨里爆發(fā)出一聲痛呼。

    他想旋身躲過,有人踩住他的背,抓住他的頭發(fā),抬起他的頭朝地面磕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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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向北幾乎是瞬間就噤聲了,一邊臉貼著骯臟的地面,被打裂的嘴角有細(xì)細(xì)的血絲混雜著口水往外流,濕了小半張臉。

    大飛哥陰笑著蹲下來,他的腳還踩著林向北的手背,隨著他下蹲的動作全身的重量都壓在這只手上,林向北覺得指骨連著肉都要被踩爛,疼得眼前一陣陣白光,卻還竭力地求情,“再給我點時間......”

    他被幾人壓制得動彈不得,余光里瞥見大飛哥手上不知何時多出來的一點銀光。

    是一顆圖釘。

    “抓著他的頭�!�

    大飛哥一聲令下,那只控制著林向北后腦勺的掌更加用力地收緊,威脅道:“老實點�!�

    林向北不知道他們要干什么,心里被一種慌亂填滿,沙聲說:“我真的會還錢......”

    “少廢話�!贝箫w哥拍了下他的腦袋,拿著圖釘在他臉上比劃,像是在考慮從哪里下手,最終拿尖細(xì)的針頭碰了碰他的下唇,嘿嘿一笑,“你說話不算話,給你打個釘子怎么樣?”

    林向北盯著那點銀光,眥目欲裂,魚死網(wǎng)破般猛地反扭著右手抓住那只扣在他后腦勺的掌,用力一轉(zhuǎn),身體往上慣了一下,他們大概也沒想到他居然還有力氣反抗,竟真的被他給掙脫了,大飛哥一個不察,直接被他掀倒跌坐在地。

    他三兩下連滾帶爬地站起來,背貼著墻,嗬嗬喘著,因為在地上打滾過,身上的衣服凌亂骯臟,眼角嘴角臉上都有青青紫紫紅紅的傷,像白色的畫布潑上了艷麗的顏料,像他貼著的墻上大片大片抽象詭譎的涂鴉,只有那雙眼睛,黑亮得出奇。

    跌倒的大飛哥暴跳如雷,矮胖的身子像只井底里蹦跶的牛蛙,“我操你媽的林向北,欠錢不還還敢這么囂張......”

    林向北的精神高度緊張,戒備地大睜著眼瞪著再次將他圍起來的人,他胸口大幅度起伏著,每呼吸一下都牽動著身上不知名處的傷,因為沒有辦法突破的處境,像一只被吊在懸崖邊的羚羊,只有等待摔得粉身碎骨的份。

    不知道為什么,在這個不能分心的時候,他居然很不合時宜地想起了賀崢。

    想起微微的細(xì)雨、那盞破敗的路燈,因打斗折掉的黑傘......

    “差不多得了�!�

    突有人聲響起打斷了這場毆打,半關(guān)的后門大大地敞開,不知看了多久好戲的黃敬南走了出來,“在別人的地盤搞出這么大陣仗不好吧?”

    林向北沒說話,甚至沒有看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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