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賀崢的心里一個巨大的窟窿——不能被林向北捕捉到的，如恨海情天地被填補上了，一點兒縫隙都不能有。
瘋躁而又急迫探索和進攻，愛與恨同時進行著。
林向北仰面，喘著氣，翻著眼睛，白的多，黑的少，墮入了一個激蕩而又邪惡的境地。
在極盡的無邊的快樂里，他突然有點想哭，不單單因為生理，更是從心海一浪浪涌上來的咸苦，要賀崢抱著他才能抵消二三。
賀崢的手也牽過、抱過其他人嗎？
也很用力的、溫暖的？
他有那么多的選擇，比林向北更好的選擇。
林向北在被放棄的惶然里，濕著眼窩笑說：“賀崢，明天我會在家。”
偷來的時光像在金色的河上漂流，夢幻而短暫，掌舵者賀崢隨時有驅(qū)趕林向北上岸的權(quán)力，至少在可預(yù)見的結(jié)果來到之前，他不要見到賀崢對他積攢了失望的眼神。
們賀律是真的把小北當(dāng)小孩，想他學(xué)好。
第37章
賀崢是個說到做到的人，硬拉著林向北去做全身體檢。
需要脫衣服檢查時林向北有點別扭，他自己在鏡子里看過，這副軀體上凌亂錯落，后腰兩側(cè)有很深的兩個掐出來的消不下去的紅指印，頸窩沒了高領(lǐng)毛衣的遮掩，露出來的青紫色疊來疊去像涂鴉，看著有些嚇人，像被虐待過，但到底不是。
見多識廣的醫(yī)生愣了一下，張了張嘴好像有很多話要說，最終只提醒他，這樣的行為很危險，最好避開頸部動脈，否則可能有心臟驟停的危險。
林向北聽了，剎時從黃種人變成紅種人，從頭燙到腳，恨不得鑿個洞鉆進去。
在醫(yī)院耗費整一天，項目太多，翌日是賀崢親自去取林向北的檢查報告。
軟組織挫傷，貧血和營養(yǎng)不均衡先往后放一放，最值得注意的是拍了核磁的左手：陳舊性骨折和骨性關(guān)節(jié)炎，因為受傷時治療不得當(dāng)，這些年又沒有好好地保養(yǎng)，關(guān)節(jié)磨損老化得很嚴(yán)重，且呈不可逆的趨勢。
“他這種情況已經(jīng)對日常生活有一定影響，現(xiàn)在殘疾證的條件放寬了，如果有需要辦理的話可以過來開證明�！�
殘疾——
尖銳得有如指甲刮擦著黑板的兩個字太過刺耳，賀崢瞳孔微震，再三地確認(rèn)仍不敢相信林向北會跟殘疾扯上關(guān)系。
他拿著報告單在車子里靜默地坐了很久，反復(fù)地想，好端端的一個人，怎么就成了殘廢？
林向北遠(yuǎn)比他想象中過得還要差，拖著這副殘軀跌跌撞撞自己走了多久呢？
賀崢牙酸得有點嚇人，不打算把醫(yī)生的話轉(zhuǎn)告給林向北，有殘忍的感覺——林向北知道自己的情況嗎，也許賀崢比他更不能正視這個現(xiàn)實。
自愿成為主心骨的人要有粉飾太平的氣場。
他不想把林向北當(dāng)非健全人看待，建設(shè)了心態(tài)，要平靜地講話。
“怎么弄的？”
報告轉(zhuǎn)交到林向北手中，他抿了下唇，“不小心摔了一跤就......”
完全是敷衍的做法，事到如今還想著欺瞞，賀崢沒忍住厲聲打斷他，“說實話�！�
林向北不太愿意在賀崢面前提起那段歲月，想了想才低聲道：“以前在監(jiān)獄跟人打架，沒打贏。”
因為說得很小聲，反倒像是在難為情地跟賀崢告狀有人欺負(fù)他。
不必林向北細(xì)說，以賀崢的職業(yè)和閱歷也能設(shè)想得到在監(jiān)獄里的辛苦，但做錯事就要付出代價，林向北是罪有應(yīng)得。
賀崢輕微地倒吸一口氣，奚落的話始終沒能說出來。
他沉默地將林向北的手放到自己的掌心，像是要觀察傷到什么程度，來回摩挲著那一截細(xì)白的手腕，力度并不重，但林向北的眉頭不自覺地擰住了。
賀崢心里的溝壑不比林向北眉心的褶皺淺，既恨，又怨。
恨林向北走錯一步路，毀了整個人生。
“很疼？”賀崢問出口，顯得很關(guān)心林向北似的，他意識到這一點，緊接著道，“醫(yī)生讓我問你，近期是不是有新的創(chuàng)傷加重了癥狀，對日常生活有沒有影響�！�
一連兩個問題蓋過了最先的關(guān)切，林向北果然把注意力都放在回答上。
他把手抽出來，當(dāng)著賀崢的面緩慢地轉(zhuǎn)動了兩圈，不太靈敏的樣子，說：“平時沒事，但重的東西提不了。”
賀崢還在等他往下說，他只得如實道：“前些天被大飛踩了一腳，可能有點影響吧。”
“你還真是不讓人省心�！辟R崢斥他，像對待叛逆的青春期少年，只能用責(zé)罵來掩蓋自己的感情，“一天到晚惹是生非跟人打架，你有那么多精力放在其它地方不好嗎？”
林向北抱屈地瞪了下眼睛，“又不是我要跟他們打的，難道別人打我，我笨到站在那里給人家揍嗎？”
賀崢順著他的話損他，疾言厲色，“你是笨，否則也不會把自己搞成這樣�！�
一說到林向北的現(xiàn)況他只有語塞的份，而且他現(xiàn)在完全說不過辯論高手賀崢，噎了半天才認(rèn)輸，“我不跟你爭�！�
事已至此，把林向北罵得狗血淋頭也無濟于事，兩人鬧別扭似的靜了好幾秒，反而有一種詭異的和諧。
這幾天林向北幾乎都在家，出門會跟賀崢報備，因為足夠順著賀崢的意思，倒沒有發(fā)生過丁點兒的矛盾。
賀崢重新仔細(xì)林向北其余的檢查結(jié)果，半晌闔上報告說：“我給你約了明天下午兩點到醫(yī)院復(fù)查，上午我有點工作要收尾，吃過午飯就來接你�！�
是通知的語氣，顯然在談話之前就已經(jīng)做好了決定。
林向北正在發(fā)呆，聞言懵了下，左手慢慢地握成拳頭，神色為難。
賀崢自然明白他的顧慮，淡淡地說：“治療費不用你管�！�
“這怎么行？”
他已經(jīng)欠賀崢夠多了，再添一筆，要還到什么時候？
賀崢?biāo)坪蹙褪翘氐匾_(dá)到這樣的效果，讓林向北根本沒有臉面談離開他，他把報告卷成卷在掌心輕輕敲擊了兩下，一錘定音道：“就這么說定了，如果你不想老了以后連杯子都拿不起來的話。”
直接提出了新的話題，“大后天我開始休年假，到年初十返工，除夕那天你要去看看你爸嗎？”
林向北三言兩語就被賀崢帶跑，問：“你不回荔河嗎？”
賀崢默了幾秒，聲音沉沉的，“清明再回去�！�
清明跟死亡是掛了鉤的，林向北想到了仙逝的賀奶奶，但賀崢不止這一個家人，他欲言又止的，有不好的預(yù)感。
“剛上大三時，我爸因急病在監(jiān)獄里沒搶救過來。”賀崢很平靜，但并不是因為不重視，而是不得不接受這樣的結(jié)果，他看著林向北，“小姨有自己的家，我不想打擾她，已經(jīng)好幾年沒回去過年了�！�
言下之意，賀崢是真真正正只剩下自己一個人，每一個團圓日子都與他無關(guān)。
林向北的心先是空了一拍，一絲絲綿密的疼，繼而狂亂地拍打起來，近乎急切地說：“那我陪你過年吧！”
話落頓覺有點自作多情，五官都不知道該往哪兒放。
賀崢沒有立刻答應(yīng)，只是笑笑地睨著他好一會兒，看得他頭皮微微發(fā)麻才緩聲的思索著道：“我到時候看看安排，不一定有空。”
林向北真想找個洞把自己埋進去，表情變得有一點窘，為自己的自作主張。
這些年來因為孤身在外，他其實很畏懼節(jié)假日，過分的熱鬧背后總是過分的寂寞，每次他都會用工作填滿變慢的時間，但生活有聲有色豐富多彩的賀崢定然和他不一樣，哪里愁沒有人陪伴？
他腦子里像塞了塊木頭，鈍鈍的。
賀崢用一句話把他從茫然里拽出來，“不過新年就不叫外賣了，家里沒有食材，明天到過醫(yī)院還有時間的話去趟超市吧�！�
睨了眼壘在墻角的快遞箱，是網(wǎng)購的廚房用具，“有空的話幫我拆了放好�！�
林向北等到賀崢消失在客廳才后知后覺地哦了聲，他撓了撓耳后，起身找出美工刀盤腿坐在涼涼的地板上，一個接一個箱子地打開。
電飯煲、電磁爐、木砧板、炒鍋，一整套的餐碗瓷盤筷子，亂七八糟地堆了一地，看起來像是要開一家小型的私房菜館。
完全富有生活氣息的用品讓林向北觸摸到了跟賀崢同居的實感。
他遲鈍地笑了下，興致勃勃地把東西都轉(zhuǎn)移到廚房里去，原先空落落的灶臺沒幾回就被填滿，不過太嶄新的緣故，還是有些冷冰冰的，在等待著人氣的熏陶，讓沒有生命的器具也變得活潑起來。
林向北吭哧吭哧地忙活了大半個小時，出了薄薄的汗，將大大小小十幾個快遞箱疊好放好門口的過道，想了想回去敲書房的門。
門開著，在書桌前處理公務(wù)的賀崢抬頭看兩頰微紅額頭覆著晶瑩亮光的林向北，目光像一汪沒有漣漪的水，情緒都藏在水底下。
林向北微喘著，“我去丟垃圾�！�
賀崢頷首，“需要我?guī)兔幔俊?br />
“這點東西，多跑兩趟就丟完了。”林向北心里充著很快樂的情緒，反映到語氣也是輕快的，每一個字都像蹦蹦跳跳的麻雀，這只剛落下，那一只又撲翅飛起來，抓都抓不住的生動，“我只是跟你說一聲�！�
他小跑著出了門，一溜煙沒了影。
賀崢坐了會踱步走到可視門鈴前，通過巴掌大的屏幕注視著門外林向北忙前忙后的身影，屏幕黑色的邊緣倒映著靜立的人的小一塊的臉，唇角很輕微地勾著一個初月般的弧度。
直到電梯門開了關(guān)，外頭靜下來，他才收回目光旋身望著由林向北一手填充的廚房，特地堅固得棱角分明的心像被砂紙磋磨了下，有輕微麻麻的感覺。
如果林向北能一直這么乖就好了，哪怕是裝的，他會把林向北養(yǎng)得很好，不會受一點點的傷。
賀崢的唇角往回放，再次扮演起一個冷漠的人，但其實得到和失去對他而言都至關(guān)重要。
林向北拗不過賀崢，第二天還是去了醫(yī)院。
臨床上并沒有骨性關(guān)節(jié)炎最好的治療方法，通常是物理治療和藥物治療雙管齊下，到了萬不得已的地步才采取微創(chuàng)手術(shù)。
林向北情況要復(fù)雜一點，但醫(yī)生仍是建議先保守治療，開了些減輕疼痛和緩解癥狀的內(nèi)外藥物讓他謹(jǐn)遵醫(yī)囑使用。
林向北早就習(xí)慣了時不時的發(fā)作，對這只手也沒了指望，因此抱有無所謂的態(tài)度，賀崢比他要留意得多，掛號拿藥，問長問短，甚至在手機上做了備忘錄標(biāo)注重點，把林向北感動的有點兒無所適從。
取車的途中，賀崢大概是不滿林向北消極應(yīng)對，劈頭蓋腦一大段話，“這是你的手，你自己能不能上點心？你還不到三十，關(guān)節(jié)就已經(jīng)老化到五六十歲，現(xiàn)在不重視起來，等你真到五六十歲的時候，不知道得退化到什么地步。”
林向北感覺這些話有些耳熟，他常常用此來激勵林學(xué)坤，看了賀崢一眼，心想五六十歲時他還不知道在哪里呢，沒敢反駁。
他喜歡聽賀崢說話，雖然語氣又冷又硬，但仍很樂意被賀崢念叨。
“你在傻樂什么？”
拎著一袋子藥的賀崢停下腳步，蹙眉凝眸。
林向北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咧著嘴在曬牙齒，唔的一聲闔上嘴巴。
賀崢把藥袋子丟進后車座，指使林向北上車，心情不是不好的意思，但只留給林向北一個冷厲的側(cè)臉。
林向北叫他一聲，“是去超市嗎？”
言語里有春游似的很厲害的期待。
賀崢淡淡地嗯了聲，目光狀若無意地梭巡過他貼了藥膏的手腕，見他不適應(yīng)地動來動去，氣道：“醫(yī)生說了避免過度使用關(guān)節(jié)，你沒事別老去轉(zhuǎn)它�！�
林向北趕緊把手放好，說：“熱熱的�！�
“這是正�，F(xiàn)象�！�
林向北偷偷翻過這兩次的繳費單，一筆不小的數(shù)目，因為牽扯過多感到負(fù)擔(dān)，他笑著輕快地說：“其實我平時早就習(xí)慣了，說疼也沒那么疼，拿毛巾熱敷也是一樣的�！�
賀崢微提一口氣，“林向北，你能不能......”
林向北睜圓了眼睛看他，等待他的下文。
能不能不要總是說大話，疼就是疼，不是說了不疼就能假裝不疼的。
明明剛才醫(yī)生檢查的時候出了一腦門汗，到了他面前卻非要犟嘴。
賀崢感到不被相信，當(dāng)初那么真心，甜甜蜜蜜，經(jīng)過歲月的洗禮，反倒有千溝萬壑，講一句藏三句。
他沒有往下說，只提高了車速，但很想問林向北，這么多年來是不是一直在騙自己從來沒有疼過，騙著騙著也就把自己給騙進去了。
過個好年吧寶寶們。
們賀律像那種愛之深責(zé)之切但不會亂發(fā)脾氣的好爸爸（不是
第38章
臨近過年，大批放假的學(xué)生和打工族傾巢而動，無論到哪兒都是摩肩擦踵，人擠著人。
賀崢和林向北像所有外出采買年貨的家庭一般在超市里艱難地推動著購物車，拐過彎，是零食區(qū)。
“有想吃的直接拿。”賀崢放慢腳步，取了罐堅果放在手上看。
斷崖式的戒煙讓林向北很辛苦，癮一上來就浮躁地搓手指咬嘴唇，甚至失眠，好幾次下樓丟垃圾都想偷偷地抽一根，又怕被鼻子靈敏的賀崢發(fā)現(xiàn)再起爭執(zhí)，因而硬生生地忍耐著。
賀崢沒有給他買糖的意思，他的目光卻不自覺地黏到五彩繽紛的糖果包裝。
賀崢把選取的堅果放進購物車?yán)�，見林向北在發(fā)呆，順著他的視線望過去，洞悉了他的想法，見他不動，只道：“不買就走了，先去生鮮區(qū)吧�！�
林向北也認(rèn)為自己不是十七八歲，再靠吃糖戒煙太不靠譜，頷首說好。
因為刷的是賀崢的卡，林向北不會提要什么東西，充其量算個陪同，但只是這樣平平淡淡地跟賀崢出來購物他就感到一種完全的滿足。
結(jié)賬時物品堆在柜臺，林向北先到前頭取物，兩人大袋小袋拎在手中，一路到地下車庫，整個后車廂都塞滿。
傍晚回去，賀崢買的鍋碗瓢盆派上了用場，他洗干凈手穿了淺咖色的圍裙對給食材分門別類放進冰箱的林向北說：“把牛骨和蘿卜給我�！�
林向北旋過身，見到背對著他微彎著腰洗鍋的身影，訝然問：“你要做晚飯？”
賀崢給他一小片側(cè)臉，淡淡地嗯了聲，“明天放假了，閑著也是閑著。”
洗好的鍋瀝干了再拿廚房紙抹去水漬，他抬了抬手，“別愣著，東西呢？”
林向北趕忙把袋子解開找到所需的食材，轉(zhuǎn)交給賀崢，心里融融的，像積了一灘溫水，“我來削皮吧�！�
賀崢說：“不用，我不習(xí)慣干活的時候旁邊有人。”
被拒絕了，林向北訕訕地將手收回來，悄然地退到外頭把購置的物品都收拾整潔，想了想到底不好意思只讓賀崢一個人干活，又跑到陽臺去把昨晚的衣服給收進臥室，一件件抻直了折疊好放到衣柜里。
他的衣服就兩三套，少得可憐，因為保管不得當(dāng)，剛到這里的時候皺成滿臉紋路的老太太，是看不過眼的賀崢來回熨燙給它們拉了皮返老還童。
他的衣服是不跟賀崢放在一塊兒的，可找了一圈，卻沒看到自己放在角落的行李包。
林向北走出去問給白蘿卜洗澡的賀崢，“我的包你放哪兒去了？”
賀崢很不喜歡從林向北口中聽到什么你啊我的之類的區(qū)分彼此的話，頭也不抬地道：“我丟了�！�
“丟了？”林向北著急地上前幾步，扒在廚房玻璃門，“我要放衣服的。”
賀崢回頭涼涼地望他一眼，“我這里是沒有地方給你放嗎？”
林向北心里噗噗跳，抿唇，“那我放衣柜里？”
賀崢這才把頭扭回去繼續(xù)跟胖大蘿卜作戰(zhàn)，“嗯�！�
他按照軟件上的教程將用姜片和料酒去過腥的牛腩倒進燉鍋里，加熱水沒過燜煮一個半小時——蘿卜牛骨湯，對骨頭好。
切了魷魚花，搭配清爽脆甜的荷蘭豆爆炒，第一次做控制不好調(diào)料，有點兒過咸了。
不粘鍋里鹽焗著巴掌長的黑虎蝦，一個個紅透了剝掉殼，露出緊實的橙白相間的肉，擺桌上盤。
還簡單炒了道菜心，葷素齊全，標(biāo)配的三菜一湯。
林向北坐在沙發(fā)上，看著廚房里忙活的身影，有種當(dāng)好吃懶做的米蟲的困窘和安逸。
賀崢把圍裙摘下來，洗掉手上各種食材的味道，揚聲，“準(zhǔn)備吃飯吧�！�
就等著這一刻呢，林向北從消毒柜里把碗筷拿出來，一掀電飯煲，傻眼了。
賀崢用毛巾隔熱將湯端到桌上，見林向北舉著飯勺站著不動，走過去接過道：“我來吧�！�
林向北轉(zhuǎn)著眼珠子咕噥一聲，“你沒煮飯�！�
只顧著給林向北露一手的賀崢望著空空如也的電飯煲，默默地磨了下牙，將蓋子合上道：“菜多，喝湯吧。”
林向北對著他笑了一下。
蘿卜牛骨湯色澤清淡，湯汁鮮香滋潤，牛肉脫骨熬得軟爛，蘿卜入口即化，林向北喝了兩碗，因為胃里和心里都太暖和，整個人被微醺的溫暖包裹著，連眼睛都在發(fā)熱。
他眨了眨眼皮，瞄一眼同樣坐在對面喝湯的賀崢，覺得自己是一只掉進了蜜罐的馬來熊，幸福到忍不住要在罐子里打滾。
他抑制住了，仰面將碗底的湯一滴不剩地喝掉，以此報答賀崢的辛勞。
他從來不懷疑賀崢的好，但賀崢對他越好，他就越有一種愧疚在心底翻江倒海。
賀崢見林向北要舀第三碗，阻止道：“有那么好喝嗎？”
林向北毫不猶疑地回答，“你做的都好喝�！�
賀崢眼睛瞇了瞇，“少說漂亮話�！钡黠@是被這句夸獎給取悅了，抿了口湯道，“好喝也不能喝那么多，吃點菜吧�！�
林向北聽話地夾了一條菜心嚼嚼嚼。
賀崢從來不知道自己有喜歡看人吃東西的癖好，見他嚼動的腮幫子，再夾給他一根，他又送進嘴巴里嚼嚼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