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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在確定沒有尾巴后,她就敲響了少東家親爹的家門,并迎面給了火急火燎趕回來的廉大人,一個又一個地暴擊。

    聞來翡的語速很快,從他們秋天動身上京,說到了京外需要面對的危急情況,以及絮果最后不得不獨自進(jìn)城的結(jié)果:“我知道這樣說很冒昧,不是信不過您的意思,但我真的太想少東家了呢,能否先讓我們見上一面,再說其他?”

    她真的很需要先確定一下絮果的安全,這樣才能安心。

    什么兒子?你想見,我還想見呢!廉深的腦子當(dāng)場就炸了,來來回回都是那幾個信息,他兒子早就動身來京城了?從去年秋天到現(xiàn)在,大概有小半年了?

    那他兒子呢?

    他據(jù)說已經(jīng)進(jìn)京小半年的兒子呢?

    作者有話說:

    *持而盈之,不如其已;揣而銳之,不可長保:道德經(jīng)第九章

    西圖瀾婭。

    *只下一小片雨的云來自一個以前的視頻,我忘記是哪兒的了,小云在學(xué)習(xí)下雨的說法就來自那里,但具體內(nèi)容我有點模糊了,只是有這么一個印象。

    *馮廉氏,馮楊氏,這個稱呼格式肯定不對,只是為了區(qū)分馮家的幾個女性角色,以防大家分不出她們誰是誰,就當(dāng)做是先帝朝特色吧,妻子的姓氏在丈夫的姓氏前面。文中其他女性不會如此稱呼。

    第44章

    認(rèn)錯爹的第四十四天:

    馮氏在一旁已經(jīng)快要厥過了,以手撫膺,無法呼吸,他們把絮姐姐的兒子弄丟了?

    廉深也是眼前一黑,但到底是見過大風(fēng)大浪的人,在撐住椅子的扶手后硬生生地抗了過來。他要先問清楚他兒子到底是哪天來的,大約是從什么方向,他得趕緊派人去找、去問,還得想辦法瞞住楊黨。

    “絮娘、絮娘怎么說?”廉深都有點不敢想前妻的反應(yīng)。

    他倆當(dāng)年和離時,誰也沒想到前妻已經(jīng)懷孕,而當(dāng)他想要為了孩子復(fù)婚時,卻被前妻一口拒絕:“你在做的事很危險,我在做的事也沒有安全到哪里去,孩子托生給我們就夠可憐的了,至少要有一個放過孩子吧?”

    他當(dāng)時還很不服氣,自負(fù)聰明,絕不會把孩子置于危險之地。

    結(jié)果,現(xiàn)在孩子直接沒了。

    也是在這個時候,聞來翡才說了最后一個噩耗,年娘子去了。年娘子就是絮果的親娘,絮萬千,一如她說的,行走江湖總要有個馬甲,她創(chuàng)業(yè)時恰逢新年,就決定對外叫自己年娘子了。

    兩套戶籍,兩個人名。

    一開始倒也不是故意這么做的,只是某年縣衙走水,戶籍存底悉數(shù)成灰�?h里、鄉(xiāng)里又各自登記造冊了一份,她就順理成章在大啟的法律意義上擁有了兩個身份。當(dāng)時沒去衙署合二為一,一方面是生意太忙了,另外一方面也是想著以防萬一。

    沒想到后面還真就一語成讖。

    也是因為這兩個身份,讓她在有了孩子后,可以繼續(xù)安排孩子安安穩(wěn)穩(wěn)地在老家快樂長大,也讓她在臨終托孤的時候,給了孩子進(jìn)京更安全的選擇。

    年娘子是年娘子,和她絮萬千的兒子有什么關(guān)系?

    忽聞絮姐姐死訊的馮廉氏,直接就暈死了過去,若不是聞來翡眼疾手快,她的后腦勺差點就磕在地上。廉家一片人仰馬翻,待馮氏稍稍恢復(fù)了一點神志,話都說不利索了,她還要死死的抓住廉深的手,讓他趕緊去找孩子。

    但廉深……

    又能去哪里找呢?

    “城門口沒有記錄嗎?”聞來翡其實也有點慌了。她千里護送少東家進(jìn)京,結(jié)果自己沒事,反而把少東家給弄丟了?早知如此,她當(dāng)初還不如帶著少東家一起逃跑!

    廉深沒有解釋,只是問她:“你進(jìn)城門的時候登記了嗎?”

    聞來翡微微一愣,對哦,她也只是被看了路引而已。

    只有在戰(zhàn)時,或者有人宮變等需要全城搜捕的情況下,守城的兵卒們才會對進(jìn)出城門的人展開登記以及嚴(yán)查。不然,京師要地每天的人流量不知道凡幾,哪怕真的能做到挨個登記,朝廷也沒那么多存放登記造冊紙張的地方啊。

    “一般情況下,只有商人和貨物會被要求登記,但那是為了方便收稅�!绷钊缡堑馈�

    如果是在絮果剛剛進(jìn)京的那幾天,廉深說不定還能派人從兵卒口中問出些什么,如今已經(jīng)過去了小半年,再想問到什么線索無異于是大海撈針。不要說能不能確定絮果到底有沒有進(jìn)城,廉深甚至未必能追根溯源看到聞來翡一行人是怎么進(jìn)京的。

    聞來翡尷尬一笑,心想著,哪怕在去年秋天您就開始查了,也查不到什么的。他們是一路走一路掃尾,連娘子和少東家住的宅院都一把大火燒了個干凈。

    還是那句話,財帛動人心。在絮萬千眾多的生意里,有一部分托管業(yè)務(wù)涉嫌的金額巨大到連先帝都會心動,太容易引來這樣那樣的窺伺。為了保證兒子的安全,她必須盡可能地剝離兒子與年娘子這個身份的關(guān)聯(lián)性。

    如果沒有柱子等人的叛變,絮萬千去世前對兒子的種種安排會非常成功。但也是因為這份掃尾上的周密,現(xiàn)在不要說外人了,連他們自己人都不知道該從何處下手找孩子。

    聞來翡唯一能肯定的是,不管追她的人到底來自哪幾方勢力,他們應(yīng)該也都沒有找到少東家,不然他們不會這么費勁巴拉的追她。她現(xiàn)在不便在京中露面,但:“娘子在京中還有一些安排,我去聯(lián)系他們試試�!�

    廉深卻攔下了聞來翡,他差不多已經(jīng)冷靜了下來,雖然內(nèi)心還是很著急,但他很清楚這種著急對找兒子一點幫助都沒有。他必須讓自己理智起來,就像當(dāng)年那件事發(fā)生時那樣。

    理智的廉大人,一針見血:“他們可信嗎?”

    “什么?”聞來翡一愣。

    “既然你說柱子等人都能叛變,那你怎么保證京中的人手沒有呢?”廉深甚至覺得京中的人手和柱子等人合謀的可能性是非常大的。

    而外面那些找聞來翡的人,是因為堅信聞來翡知道孩子的下落才會對她窮追不舍。一旦他們意識到聞來翡把孩子搞丟了,那他們就會四散開來,獨立尋找,那絮果就更危險了。

    廉大人深深地看了眼聞來翡,為了兒子的安全,他……

    “那不如我?guī)е麄兝^續(xù)去京外兜圈子?”不等廉深開口當(dāng)這個小人,聞來翡已經(jīng)主動提出由她來當(dāng)誘餌,她比廉深可莽多了,為了給絮果留下活著的機會,哪怕只是千萬分之一,她都愿意把自己的命豁出去。

    廉深突然就覺得自己有點過于卑鄙了,反思五秒:“……到也不用。你現(xiàn)在藏的越好,他們越會堅信你知道果果在哪里,注意力就會全面傾斜向?qū)ふ夷愕倪@件事上�!�

    聞來翡也認(rèn)同廉深的說法,然后就準(zhǔn)備去找地方藏起來了。

    廉深扶額,深吸一口氣,不禁捫心自問是只有他一個人心眼比較多嗎?他不得不把話說的更明白一點:“你現(xiàn)在如果沒有更好的住處,不如就在我這里住下,我相信我夫人會很愿意照顧你的。”

    得到馮氏的庇護,可比廉深的庇護有用多了。

    聞來翡:“啊,謝謝。”她確實沒有去處,本來還想著不行就只能去連累自己的弟弟,沒想到竟然得到了少東家親爹的幫助。

    他們同時在心里想著,可真是個奇怪的人啊。

    廉深無法理解為什么前妻絮萬千會找這么一個糙漢子似的手下當(dāng)心腹;聞來翡也無法理解,傳說中廉深不是諂媚至極的小人嗎?怎么如今這么熱心腸?

    最后他們一起得出結(jié)論,這傻子大概會很好騙,記一下。

    ***

    絮果如今已經(jīng)重新恢復(fù)了活力,就好像他沒有生過病一般。

    小孩子好像總是如此,生病的快,好的也快,在大人還覺得這樣的高燒怎么著也要在床上躺個三五天時,他們已經(jīng)能頂著高燒連干兩碗飯了。何況絮果還只是個吃撐了的小毛病,第二天就背著小書袋開開心心的去外舍了。

    山花齋最近在學(xué)押韻,老夫子一字一句的教著:“天對地,雨對風(fēng)。大陸對長空。*”

    擅長找規(guī)律的絮果,第一個意識到了藏在他們學(xué)齋名里的趣意,山花對海樹,赤日對蒼穹。

    教音韻的助教滿意的捋了捋花白的胡須,第一次沒有因為對東廠的懼意而真心夸了絮果一句:“孺子可教。這正是你們今天要學(xué)的下一句�!�

    絮果因這份真正的夸獎而再次感覺到了上學(xué)的開心,下課后就迫不及待的想去找隔壁的聞蘭因分享,卻得知聞世子和他一樣請了病假,只不過他很快就銷假回來了,但聞蘭因卻一直沒有出現(xiàn)。

    在中午的膳堂里,絮果把這份對小伙伴的擔(dān)心說給了紀(jì)老爺子聽:“蘭哥兒不會有事吧?”

    紀(jì)老爺子沒說什么“這里面的事情很復(fù)雜,你們小孩子不懂,也不要多問”,他只是站在朋友的角度,為絮果出謀劃策:“你可以給他寫信問問啊�!�

    “對哦!我現(xiàn)在會寫字啦!”絮果一想到即將擁有人生中的第一個筆友,還有點小激動呢。

    “謝謝你的建議,你可真聰明�!毙豕兄x朋友的方式很直接,就是偷偷給了紀(jì)老爺子一塊五白糕,“這個可好吃啦。但是不能多吃哦,會肚子疼,可疼可疼了。”

    紀(jì)老爺子不用問都能猜到絮果昨天為什么沒有來。

    絮果想了一下,又對紀(jì)老爺子悄悄補充:“也不要讓犬子看見,他今天已經(jīng)吃過一塊了�!彪m然說吃個兩三塊應(yīng)該也問題不大,但絮果現(xiàn)在正處于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的緊繃?yán)�,一塊就是他能承受的極限,他不想他的朋友們也遭和他一樣的罪。

    紀(jì)老爺子捧著那塊他其實不太愛吃的五白糕,莫名覺得這塊一定會很可口,吃東西嘛,還是要搶著吃才比較香。

    不過,在絮果還沒有來得及選好該用哪個信箋給小伙伴寫信時,聞蘭因的信就已經(jīng)到了。內(nèi)監(jiān)趕來山花齋送上了自家世子爺?shù)漠�。聞蘭因再次開始嘗試恢復(fù)和絮果之間最原始的通訊。

    厚厚的一沓畫,形象生動的詮釋了聞蘭因深陷慈寧宮的“痛苦”。

    楊太后沒有自己的孩子,也沒有真的養(yǎng)過孩子,說是把小姑子們當(dāng)閨女養(yǎng),但實際上她的小姑子們都已經(jīng)是成年人了,甚至連公主們的孩子都有可能成年了。她根本不知道該怎么正確的表達(dá)對一個孩子的喜歡。

    在她樸素的思想里,小孩子就是要多吃長壯才能好。

    于是,她每天就像填鴨一樣開始了兢兢業(yè)業(yè)的投喂,一天八頓,還必須都得是好東西,肉蛋油糖奶制品。

    去年被太后帶去湯山時,聞蘭因就遭過一次“罪”,如今屬實是噩夢重現(xiàn)了。

    聞蘭因畫面里盡情宣泄著自己的情緒,甚至直接就畫了只被不斷填飼料的鴨子,有氣無力的,連嘎嘎的不屈叫聲都發(fā)不出來了。他能感受到楊太后發(fā)自肺腑地喜歡,只是伯母的這份愛太過沉重,他的胃消受不起。

    絮果知道自己不應(yīng)該笑的,但……蘭哥兒畫的真的太好玩了。然后,在給小伙伴的回信里委婉表示:“我現(xiàn)在認(rèn)字了,你懂吧?”

    雖然絮果認(rèn)識的字還不算太多,但也沒必要畫畫了啊。

    聞蘭因:“�。�!”

    ……

    在絮果忙著和聞蘭因當(dāng)筆友的幾天后,連亭得知了他家隔壁的聞小二又開始大張旗鼓地在找他姐。

    倒不是說聞小二以前就放棄了,只是如今不知道為什么突然就變得更加高調(diào)了。

    連亭帶著情報下班回家時,正看到不苦在胡同里和牛車吵架。是的,牛車,不苦最近不是有錢了嘛,就馬不停蹄的換了一輛新車。不過他沒選馬車,而是選了據(jù)說拉著更穩(wěn)當(dāng)、還是三清悟道同款的牛車。

    想也知道的,牛車穩(wěn)當(dāng)歸穩(wěn)當(dāng),但是它慢啊。

    平日里一炷香就能回來的車程,今天硬生生耗了半個點。就這最后還沒走回家,牛車剛磨蹭到巷子口,不苦就實在是受不了了,索性下車自己走了回來。

    還被在胡同口下象棋的老爺子們好一頓嘲笑。

    大師越想越氣,越氣越想,等牛車慢悠悠的回來后,他就開始和它吵架了。連亭覺得這純純就是酸甜苦辣他閑的,目不斜視直接走過。

    卻不想還是被不苦給訛上了,他想和連亭換匹草原進(jìn)貢的名駒,好明天去和胡同口的那群老頭炫耀。

    “我憑什么和你換啊?我是你爹?”連亭嗤笑。

    不苦非常能豁得出去:“你可以是。”

    “……”連亭懶得搭理這個厚臉皮,轉(zhuǎn)移了話題道,“哦,對了,聞小二他姐的事你不用操心了,我覺得人大概率沒事�!�

    “啊?不可能啊,小二上午還去報官了呢�!辈豢嘟裉鞎\嚦鲩T,就是為了捎他去衙門。

    連亭搖搖頭,對不苦道:“我們別管聞大娘子到底遇到了什么,反正她在被追殺,對吧?那么,我們假設(shè)在經(jīng)過一番艱苦卓絕的斗爭后,她終于暫時性的找到了一處安全的落腳地,藏了起來。那么,她的下一步是什么呢?”

    不苦:“給家人報平安?”

    “對。”連亭哄兒子習(xí)慣了,最近說話總有點循循善誘的調(diào)子,“但那些盯著她的人,肯定也會派人盯著她弟,對吧?我們這里假設(shè)有一部分追殺她的人,是知道她的真實身份的,哪怕沒人知道,她也會小心為上。那么,在給弟弟保平安的時候,她還會叮囑什么呢?”

    “不要暴露咱們的聯(lián)系,最好誤導(dǎo)別人以為你也還不知道我的下落……”說道這一步,不苦已經(jīng)不需要連亭在解釋什么了。

    怪不得聞小二突然如此高調(diào),但在今天他送他去衙門時又對他說,如果找不到就算了。

    他還以為聞小二是不好意思再麻煩他,原來是在委婉提醒他不要再浪費精力。

    “那沒事了啊。”不苦松了好大一口氣,只為朋友感到開心。

    連亭也很開心,因為城門口兵卒最近幾天的口供,也已經(jīng)一并送到了他的桌案上。從無數(shù)雜亂的進(jìn)城人員信息中,他篩選出了最可疑的那么幾個。

    這里面到底哪個屬于聞來翡呢?連亭勾唇,他真的很好奇聞來翡到底藏了什么秘密。

    也就在這個時候,今天早早寫完功課的絮果,獻(xiàn)寶一樣地跑了進(jìn)來。他手上端著一個小木盆,盆里放滿了各式各樣圓潤的寶石,既平滑又好看。

    這些寶石都是從他阿爹的庫房里找出來的,親自挑選,一一洗刷,把它們都變得閃閃發(fā)亮

    “怎么了?”連亭順手就接過了兒子的木盆。

    “我想吃石鏊餅啦,阿娘說阿爹也會做。”絮果也是今天在看見這些漂亮石頭時才想起來的,“阿娘做得最好吃的就是石鏊餅,我每次都會幫阿娘把漂亮的石頭一個一個洗干凈哦。”

    廠公大人仿佛都能看見,小小的絮果在江左滴水的屋檐下,乖乖坐在竹編的板凳上,一左一右擺放了兩個小木盆,一個裝水,一個裝石。他低頭彎腰,拿著鬃刷,開始認(rèn)認(rèn)真真挨個清洗。

    晚風(fēng)習(xí)習(xí),吹過粉墻黛瓦,絮果舒服的像小貓一樣瞇起了一雙眼睛,滿心期待著香氣撲鼻的餅子出爐。

    作者有話說:

    *天對地,雨對風(fēng),大陸對長空:出自明末清初的《笠翁對韻》。

    *酸甜苦辣他閑的:來自大老師的碎嘴子。

    *石鏊餅:就是石頭餅啦,在山西、陜西一代地區(qū)比較流行的傳統(tǒng)面食。

    第45章

    認(rèn)錯爹的第四十五天:

    “阿爹,我們晚上吃餅吧�!�

    “但是今天太晚了,來不及做了呀。改天吧,好不好?”等你爹我真的學(xué)會了。

    那一刻的連大人,雖然看上去還挺游刃有余的,卻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內(nèi)心到底有多慌。幸好他兒子很乖,沒有任何疑問就點頭答應(yīng)了下來。

    連亭摟著傻乎乎的兒子心想著,這么好騙,以后長大了可怎么辦哦。

    然后,極其擅長騙人的連大人,就在隔日白天馬不停蹄的去問了一圈身邊的人,石鏊餅是什么,怎么做,有人會嗎?幾乎每個人都是一臉茫然,連聽都沒有聽過的那種。連亭一連問了兩天,才終于在一個晉地出身的閹黨口中問道,但他知道的其實也很有限,畢竟他并不愛吃。

    “干巴巴的,沒什么味道�!蹦莻朝臣一邊說,一邊小心翼翼揣摩著連督主的表情,好隨時轉(zhuǎn)變口風(fēng),“不過,也有可能是下官家的廚娘不善此道�!�

    連亭正想問那你知不知道比較擅長這個的廚娘,下朝路過的廉深廉大人就一臉懷念地插話進(jìn)來:“好巧,我也有緣曾經(jīng)吃過呢,這石上燔谷的味道我還覺得頗為不錯。不過得吃剛出爐的,色澤金黃,甜而不膩�!�

    胖胖的廉大人少時不僅好看,還很年輕氣盛,用他如今的話來說就是根本不懂為官之道,曾因得罪上峰而被貶去晉地的某個小縣為官,石鏊餅正是當(dāng)?shù)氐闹魇持弧?br />
    為帶動當(dāng)?shù)孛裆笕撕苷J(rèn)真的考慮過對外推廣石鏊餅的可能性。

    胖乎乎的廉大人笑彎了一雙眼睛,眉梢眼角多少還能看到一些他沒有發(fā)福前的風(fēng)采,尤其是這發(fā)自真心地一笑。看得出來,他對過去有很多感慨:“說起來,我還會做呢�!�

    無心的一句話,卻叫連亭瞇起了眼。

    然后,廉大人就被請去了東廠的后廚,現(xiàn)場教連大人做餅。聽說連廠公是為了給他兒子做時,廉深都忍不住咂舌,雖然知道督主寵兒子,但也沒想到能寵到這個地步啊。畢竟在現(xiàn)在大家的觀念里,可是君子遠(yuǎn)庖廚。

    “那廉大人呢?您怎么會?”連亭的刺事習(xí)慣再次發(fā)作,不自覺就開始收集信息,哪怕是很尋�,嵥榈臇|西也不例外。

    廉深微微一怔,只含糊地說了句“內(nèi)子喜歡”,就再次若無其事地忙碌了起來。

    忙著……

    洗石頭。

    一開始連亭拿出絮果洗好的那一盆寶石時,廉深胖乎乎的臉上滿是糾結(jié)與微妙,不知道該如何說才能讓這位不食人間煙火的督主大人明白,寶石是沒辦法做石鏊餅的,哪怕它被洗刷的再好看平滑也不行。

    “真的不行嗎?”本來連亭還想讓廉深再努努力的。

    但廉深還是直說了,這不是努力不努力的問題,雖然寶石也是石頭的一種,但它的導(dǎo)熱真的未必有普通石頭那么穩(wěn)定:“石子炙餅說白了就和石上炙肉一樣,是把餅子壓在石頭上進(jìn)行烹飪�!�

    不是石頭越貴就越好,重點在于讓餅的表面受熱均勻,這樣烙出來才能外焦里嫩,又脆又香。

    連亭以極其認(rèn)真、虛心受教的態(tài)度,把廉夫子說的每一個字都用炭筆記在了本子上。炭筆是為了方便他當(dāng)下站在灶臺邊的記錄,一會兒等做完了他還會用毛筆再謄抄一遍,可以說是再鄭重不過。他兒子說有個會做石鏊餅的爹,那他就必須會做!做到完美!

    系著襻膊、圍著圍裙的廉大人大受震撼,然后就問道:“那令郎喜歡吃甜的還是咸的?沒餡的還是有餡的?和糖的還是豆面的?”

    “……”連督主陷入沉思。

    “所以,是一個字都沒問嗎?”廉深都不知道該如何評價這份父愛了。

    連大人深刻反�。骸啊瓕Σ黄�,我沒想到石鏊餅還會分這么多口味與種類�!毙豕�(dāng)時也沒說他想吃什么味兒,不過按照他兒子一貫的口味來說,他應(yīng)該會更傾向于甜的。

    “那我們就做甜的�!绷钇鋵嵰哺矚g甜口。

    連亭看了眼廉大人圓潤得很勻稱的身材,在心里想到,看得出來。不過呢,做餅子他還是決定:“所有味道都做一遍吧�!彼麅鹤訛槭惨鲞x擇呢?他全要!

    只這么短短的一會兒功夫,廉深已經(jīng)震驚習(xí)慣了,不會再有太過夸張的表情,只默默在心里跟著學(xué)了一手,如何當(dāng)一個好爹。

    等連亭能親手把各個味道的石鏊餅都做出來時,這一天也過去的差不多了。連亭看了眼西沉的金烏,再看了眼陪他忙活了一整天都毫無怨言的廉深,不得不佩服對方,那真的是從頭教到尾,主打的就是一個陪伴與夸獎。

    哪怕連亭再龜毛、再挑剔,廉深也一點生氣的意思都沒有,和軟的就像一個沒有任何棱角的面團。

    但廉深越是這樣,反而越讓連亭警惕,他無意與對方有太深的接觸,只想盡快結(jié)束這場“交易”。

    是的,交易。在連亭看來他和廉深平日并無往來,私下也沒什么交情,廉深能好脾氣的陪到現(xiàn)在,只可能是有求于人。

    事實上……

    也確實如此。

    “如果是為了宮女案,那我勸廉大人還是免開尊口�!边B亭先把丑話說在了前面。

    廉深趕忙搖頭:“這種事我自然還是有數(shù)的。”要是教一頓做飯就能解決了如今朝堂讓楊首輔都頭疼的問題,那這事根本就不是問題。廉深還不至于那么沒有自知之明。他看起來頗為磊落,把他的請求實話實說,還配了一個有苦難言的笑,“我只是想給那邊一個交代。”

    至于是哪邊,彼此都心知肚明。

    楊黨肯定是下了什么指令。廉深不是楊黨的人,卻也承了楊黨的東風(fēng),以前如何因為這股風(fēng)在升遷的路上順風(fēng)順?biāo)�,如今就該他如何努力的償還這份人情。只不過廉大人深諳糊弄學(xué),出工不出力,根本沒打算如何為難連廠公,求的就是一個連亭能明確拒絕他。

    然后,得到滿意答復(fù)的廉大人,就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片云彩地走人了。就好像他這次套近乎,真的只是為了這么一個拒絕,為人大方不局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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