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待同旁人說完了,她才轉(zhuǎn)身看我。
花廳里暖和,她只穿了件夾襖,領(lǐng)上鑲著白狐皮,被那純白一襯,愈發(fā)顯得嬌艷了三分。
一雙鳳眼波光瀲滟,看人時便不由帶出五分的頤指氣使來。
「晏夫人�!�
「許姑娘�!�
她噗嗤一聲笑了,只那笑意并不達眼底。
「這是笑話我是個老姑娘了?只此一時彼一時,或許過不了許久,亦有人稱呼我一聲晏夫人呢?」
「或許是王夫人張夫人亦未可知�!�
晏夫人?想得倒挺美。
「你能給他什么?不過拖累罷了!且容你些時日耍嘴皮子吧!」
她話中有話,我心下驚疑,臉上卻不敢顯露。
37
待歸了家便將許迎歌的說的話同阿爹學了一遍,阿爹蹙眉搖搖頭。
「許家將她養(yǎng)到快二十都不曾嫁,聽聞她是老來女,生她時她母親便去了,許家的老太太親自教養(yǎng)的她,對她疼寵非常。
許廷對母親亦是孝順非常,他又掌著大夏大半兵馬,許迎歌的話定然有些深意的。」
想了許久亦不曾想出個所以然來,接著又是過年,清明,許許多多雜事。
收到邊城晏溫來的信,總短短幾句,大意就是一切都好。
這般遠的路,得到只言片語亦是大不易。
聽聞浮光有了身孕,老太太不大放心,我便遣人送了老太太去了瓊州。
老太太若是再不出門散散,人怕是就垮了。
她盼著孫兒一日登高替晏家報仇,又擔心戰(zhàn)場上刀劍無眼。
可世事難兩全,又有什么法子?
可我想晏溫,很想很想。
我亦很怕,可我不敢說,也無處可說。
我二十歲這年夏日,日頭如爐中炙熱的炭火,要將人都烤熟了。
阿爹下朝歸了家便愁眉不展,我問他何事,他說晏溫約莫出了事。
具體如何他亦不清楚,只今日朝上因為邊城的事吵開了。
原打算三月就結(jié)束的戰(zhàn)爭卻打了這般久,戶部拿不出軍餉,陛下要將魏尚書革職查辦。
我一夜未睡,第二日去兵部尋魏同。
魏尚書革職與否還不知,只尋到他時他面色不改,只還咳著。
我說我要去趟邊城,問他可有相熟的會些拳腳功夫的人。
他點點頭,并未攔我。
「若是順利,魏老將軍三月便能結(jié)束戰(zhàn)事歸朝了,可如今已七月,兩軍仍舊相持不下,總有些緣由。
此去路途遙遠,你切小心才是。」
他帶我尋了兄妹兩人,我要付定金,他卻不讓,搶著付了。
一點風也無,我同他立在街頭,他依舊笑嘻嘻地看著我,同我說道。
「待你回來了,定要請我吃杯酒才好。」
然后他轉(zhuǎn)身,天這樣熱,汗水濕透了他的脊背。
「魏同,待我回來了,定然請你吃頓好的。」
他轉(zhuǎn)頭看我,天邊昏黃一片,他就隱在那片昏黃里,眉眼溫暖柔和,他說好。
他都說「好」了,可他終究不曾遵守。
同千千萬萬次離別一樣,我以為只是極平常的一次。
可原來卻是最后一次,再見他時,他再也不能對著我笑。
我有多悔,那日至少,至少同他說句保重。
我幼時喪母,因著年歲還小,并不覺得如何。
只少了那樣一個人罷了!只是少了一個人,可我有阿爹。
后來我痛失摯友,沒了晏溫,才將世事無�?赐福胖皇撬械姆蛛x,還能等來再見。
或是極平常的一個早晨或者黃昏,那人笑著轉(zhuǎn)身,卻再也沒能回來。
活著的人該多疼,可去了的人卻一無所知。
是不是因為一無所知,所以去時,才連再回頭看一眼都吝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