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姬懷素看他認真看過來,連忙帶了些討好道:“你應該也有印象的,當時姬懷清想將此事栽在我頭上,我卻使了法子讓皇上相信那是姬懷清主使的。”
“經(jīng)過那次事以后,姬懷清元氣大傷,皇上廢了他的郡王,將他遣回封地,那樁案子牽連進去的舉子極多,據(jù)說是一本詩刊,里頭不僅沒有避諱皇上的名諱,還收錄了一些反詩,當時那本詩刊里頭錄了詩集的舉子,京里的文人,幾乎全數(shù)被牽連,做序的,刊印的,刻版的書社也全數(shù)被牽連入獄,以‘大逆罪’全數(shù)問罪�!�
“這樁反書逆案你應該也記得,當時血流成河,京城好些日子無人再敢出詩集文集,文會也許久無人敢開。那本書里頭最前面收的詩,就錄有我的詩……我當時也上了折子自辯,姬懷清哪里肯放過這大好機會,當時彈劾我的折子數(shù)不勝數(shù),你后來親自進了宮去和皇上替我求情,我確實不知此事,后來皇上恕了我,大理寺沒有問我的罪�!�
姬懷素看向他,眼睛里帶了一點淚意。
云禎深吸了一口氣,他想起來了,當時姬冰原看他跪求,還扶了他起來,好言寬慰,賞了他些東西,讓他寬心回去了——正因為當時姬冰原的態(tài)度如此輕描淡寫,之后姬懷素也一點罪名沒沾上,他也忘了這事。
反詩逆案,姬冰原雖然少年領兵,殺伐決斷,卻并不是個好殺的性子,相反,他很克制,對百姓來說,甚至可以說是仁大逆”的罪名,是族誅的罪名,會為了一本反詩集殺了這樣多人,那絕對不是一本普通的反詩,至少絕對不僅僅只是沒有避諱。
他問姬懷素:“你看過那本反詩嗎?”
姬懷素搖了搖頭:“皇上親自下的命令,全部被當場銷毀了,即使是我后來登基后……因為好奇調了當時的卷宗來看,里頭也只寫了未避皇上名諱,詩意悖逆,大逆不道,別的什么都沒有留下。羅松鶴,我記得他有詩收錄,他似是受人之托,替人抄版校對�!�
姬懷素看了眼云禎道:“這一世,我重生后,再沒有作任何詩�!�
云禎簡直要冷笑了:“郡王殿下果然明哲保身。你是怕我繼續(xù)借這樁逆案來整你吧?”
姬懷素道:“你這個時候問起羅松鶴,我自然會做如是想,當年大理寺一夜之間偵緝四出,禁軍封城,捕了上百人,京城震動,此事……此事也難免讓皇上的仁君之名有了些瑕疵,若是你查獲此書,我還是希望你得饒人處且饒人……”
云禎道:“知道是哪家書坊嗎?”
姬懷素苦笑:“當時京里有名有姓的大書坊幾乎都牽連上了,主謀者深謀遠慮,我一直覺得姬懷清乃至秦王,沒有這等本事,但主謀者到底是誰,事后我看卷宗也沒有提過,只有姬懷清府內一名姬妾自盡�!�
云禎心沉了下去,想了一會兒道:“還有什么要說的嗎?沒有你可以走了�!�
姬懷素閉了嘴,看了他一眼,苦笑道:“那我走了,你小心�!�
他走了出去,云禎坐在座椅上,頭腦仿佛風暴在里頭反復回旋沖撞,驚心動魄。
原來如此,這樣就說得通了!
萬壽節(jié)之時,誰敢這個時候頂風作案,拐賣侯府千金?
當然不是因為貪圖這點利益,而是因為撞破了這天大的秘密!
這位千金和羅松鶴,大概因為之前在文會上見過以后,不知為何在此有了聯(lián)系,他目光落在了他剛剛買下的那疊話本——詩集。
他霍然抬起頭來,外邊白玉麒正走了進來,看到他神情,微微帶了些擔心:“侯爺可還好?”
云禎道:“那侯府王小姐,是否在這里看雜耍的時候,買過詩集?”
白玉麒一愣,然后道:“是買過,我們查過,都是很普通的話本、詩集,這也是常事,許多文人會集資刻印詩集,四處分賣,贈人,算個風雅之事。王小姐粗通文墨,來看雜耍之時,自然也買了些……”
云禎霍然站起來道:“那詩集后來還找得到嗎?”
白玉麒道:“沒注意……當時留在包房里的我們都翻看過了,并無特別之處,當時王四小姐和幾位侯府的姐妹一起看了雜耍一會兒,就說累了,進了內間去歇息,丫鬟們服侍她在房內躺下后,她便打發(fā)丫鬟出來。其他姐妹看雜耍入迷,沒有注意,只以為她原本就好安靜。結果待到要回去了,所有人才發(fā)現(xiàn)原本應該在里頭睡著的王四小姐不見了。”
“一開始并沒有敢聲張,只命了家人在園子里頭找,實在找不到才慌了,派人回去稟報后,西寧侯親自帶了家丁過來搜了一輪,只說是家里逃了個奴婢,里里外外搜了一輪,沒有搜到,才報了案�!�
云禎站了起來,來回走著,那羅松鶴在文會上認出了侯府千金正是資助過他的善心仙子——想法子打聽了行蹤,大概想著雖然有緣無分,但可以贈一本收著自己的詩的詩集給千金看看。
然而侯府千金,雖說文墨上平平——卻是侯門里嚴格教養(yǎng)出來的,她別的看不出,至少看出這詩集里頭沒有避皇上名諱,其他別的就不知道如何了。
這位善心的小姐,以她的性子,大概會想著要提醒一下羅松鶴,畢竟這事關前程。
然后就此招了禍。
至于羅松鶴呢?他到底知道不知道這本詩集是逆詩?只怕是不知道,若是知道也不敢拿來隨意送人。此案發(fā)之時,牽連到的文人大呼冤枉,據(jù)說連做序的那位,還在翰林任職,直呼自己不知后頭收錄有反詩。
所以,這就是大禍的由來。
只怕兇多吉少——不對,萬壽節(jié)還沒有結束,若是殺人,尸體不好處置,出城掩埋必然經(jīng)過城門,在城內處置,這等天氣,很快就會臭。
因此,也有可能他們暫時只是被關押著,等萬壽節(jié)過后,才會被處置滅口。
萬壽節(jié)!
云禎忽然心里悚然,反詩為什么要出詩集?為什么是這個時候?萬壽節(jié)!
若是在萬壽節(jié),萬邦來朝,四夷拜服,無數(shù)藩王使臣、九州主官都在京城給皇上賀壽之時。
這本反詩在京里大肆流傳。
結果會是什么?
云禎背透重汗,毫無疑問,這本反詩里頭,一定有著了不得的東西,有能讓一向克制仁恕的姬冰原都要大開殺戒的東西!
詆毀君上,散播謠言,動搖國本,敗壞聲譽,無非是這些。
選擇在萬壽節(jié)這個時間點,這是經(jīng)過精心選擇的!
前世皇上極為省儉樸素,沒讓各地使臣,各地主官進京賀壽,只是簡單祭了皇廟。
而這一世,因為章琰這個變數(shù),皇上選擇了大辦萬壽節(jié),還開了恩科,無數(shù)舉子文人在京城匯集,這些天的文會詩會原本多得不得了,要不是魯國公抄家,怕是還興得很。但如今也只是勛貴收斂了些,文人那邊仍然文會無數(shù),畢竟是恩科,難得的以文會友的機會。
這本反詩一旦開始刊發(fā),就會以一種驚人的速度流傳出去。
云禎按著眉心,他的時間,不多了。
只剩下三天不到了。
福臨園里外邊傳來陣陣樂聲,有歌者歌遏行云,歌舞升平,太平盛世。
卻隱藏著大兇險,聲聲驚心。
皇上那一世,到底是如何發(fā)現(xiàn)這本反詩的?
這一世改變得太多了,他不知道,而侯府千金失蹤這一事,只會讓主謀者更謹慎,更小心。有司未必還能像之前一樣發(fā)現(xiàn)此事,更何況,如今的大理寺少卿,是自己,前世是誰了?會不會前世就是這個被自己頂替了的大理寺少卿發(fā)現(xiàn)的反詩?
他忽然暗罵自己,你就是個酒囊飯袋!什么都不知道!你連姬懷素都不如!難怪皇上活著回來也沒廢了他,他比你強!想到此處,他胸中的氣越發(fā)橫七豎八在心里沖撞著。
他按住了自己的額頭,咬牙命令自己冷靜下來,一遍一遍在心中計算,白玉麒看他臉色青白,有些著急,上前問他:“可是想到了什么?還是剛才那人冒犯了你?”
云禎理著思路,咬著牙道:“你派人立刻去找令狐翊,問他所有羅松鶴接活的渠道,去查,應該是同鄉(xiāng),要快!找到了即刻拿名單以及他們住著的下處,拿來這里給我!”
白玉麒看他神情嚴肅,連忙應了走了出去。
云禎深吸著氣,在腦海中快速推理著。
刊發(fā)詩集,必然要有書坊,要刻印工人,姬懷清的姬妾事涉的話,那么一開始做這個的書坊,極有可能是姬懷清或者他的父母秦王、秦王妃的產業(yè)。
事后被廢郡王爵,但沒有牽連到秦王,大概是因為有證據(jù),他們的確不知。
但一家一家書坊查過去,不但會打草驚蛇有可能會讓對方立刻滅口并且破釜沉舟散播反詩,還太慢了。
時間太少了!來不及了!
他腦海里一片清明,王四小姐自己避著人走出去,想來是知道羅松鶴就在附近。
而兩人雙雙失蹤,那極有可能——主謀就在這福臨園附近。
卻是從案上拿了福臨園擺著的小地圖來,這卻是方便貴人們到附近游覽看的招子,上面簡單畫著福臨園附近的一些吃的,玩的,買東西的地方,這是京里許多大的玩樂園子里頭都會有的。
他伸出手指,慢慢看著那些密密麻麻街道上標著的店家:
林記肉脯、竇婆婆羊湯、眉娘繡坊、楊家雜貨鋪、文瀚樓書坊。
他手指點在了上頭:文瀚樓書坊。
第105章
調兵
濃黑的夜幕里,附近的雜耍園子、戲園子還在徹夜歡歌。
云禎手里捏著個包袱,敲文翰樓書坊門敲了好一會兒,開門的人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眼里帶了警惕,但臉上還是堆起了笑容:“小娘子,咱們書坊晚上已歇業(yè)了�!�
云禎伸出手展開一張紙:“我找我夫君羅松鶴,我是他母親給他訂的媳婦,姓張,不會說話,剛從金州來,婆婆讓我進京來照顧他生活,寺廟和尚說他一周沒回了,之前給家里寫信說在這里做事。”
對方臉色微微一變:“沒聽過,等著,我進去問問�!闭f完劈手拿下那張紙,走了進去。
云禎在門口又等了一會兒,男子又把門打開,問他:“沒聽說過羅松鶴娶妻了�。课覀児苁伦屇氵M去。”
男子臉上掠過了一絲嘲諷,看他不會說話,肆無忌憚道:“你相公若是中了恩科,你這啞巴媳婦可算不得媳婦了,人家會娶高門小姐,他可從來沒說過他在家里還買了媳婦兒,哈哈哈哈�!�
云禎低了頭,粗壯身子有些佝僂,男子只以為他難過,越發(fā)高興:“看你這個子又高,還不會說話,你婆婆買你來是用來下地干活的吧,男人可不喜歡這樣的——進來吧,我?guī)闳ヒ娔慵蚁喙�,但是他可攀上了別家小姐,未必認你了,你反正也不會說話,老實點兒吧哈哈哈�!�
“這小子還算有艷福�!�
他帶著云禎一路走入書坊游廊,進了幾進門后,他看到了無數(shù)小工正在忙忙碌碌地徹夜搬運著一捆一捆的書,打包成捆,堆放在廊下,有平板車放在一側,等人裝車。
在燈火通明的房間門里,通過寬大的窗子,能看到里頭有人正在連夜一本一本書,從另外一側加入幾頁薄紙,用粗線裝訂成冊,然后放到另外一側,供人打包打捆。
男子還在前面惡意地念叨:“到時候可不要嫉妒,就你這樣的,能做妾也不錯了,嘖嘖,還是我們管家善心,窮書生,嘖,有艷福了�!眿尩乃乐斑給他倆女人陪著,一個窮書生,臨死前還這么有艷福。
他原本不想理,但管事的道:“雖然是個啞巴,但是她假如在大慈悲寺多問幾句,把和尚們招來怎么辦?和尚又不是傻子,人家媳婦找來了,找不到人,回去和尚不起疑心?別叫她到處亂撞,帶進來一起關起來,到時候一起處置了。”
于是他就帶著這啞巴小媳婦一路走了進來,一直走到最里頭,推開了一間小院子,院子中間有個小小的假山,他帶著這小媳婦穿進假山道里,然后拉開了一個地窖門,抬了抬下巴:“下去吧!他就在下頭呢!”
然后一把將云禎推了下去,看著他猝不及防滾下木梯,啪一下把地窖門重新蓋上,啪啪鎖上兩道門閂,鎖上鐵鎖,然后從旁邊將那沉重的石磨挪了過來。
云禎骨碌碌滾了幾下看上邊門啪地關上,便伸開手足很快穩(wěn)住了身形,慢慢走下了臺階下,地窖里,漆黑不見五指,味道極為難聞。
在高處有一個小小的方形氣窗。
云禎從懷里掏出了一張火折子晃了晃,火起來了。
他看到了墻角里縮著的一男一女,驚恐看向了他,男子大膽問他:“這位娘子,你是誰?也是被賊人關下來的嗎?”
云禎緩緩問道:“羅松鶴,西寧侯王四小姐?”
聲音清亮,卻確然無誤是男子。
那一雙男女睜大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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體仁宮,深夜。
姬冰原已躺在床上,卻睜著眼睛不能入眠。一旦習慣身旁有伴以后,便不能接受這種空虛和孤獨。但前一日審問朱絳的那些問題還在腦海里反復盤旋著。
他之前還擔心吉祥兒是臆想出來的,又或者是被姬懷素蠱惑了什么,但問過朱絳以后,他心里卻清醒認識到,那自己不知道的兩世,是發(fā)生過的。
若是沒有發(fā)生過,朱絳臆想不出那么多具體的細節(jié),具體到婚事的衣裳,主持婚事的人,自己的封賞。
重生的契機,很可能是那顆莫名自燃的珠子上,所以吉祥兒當時才哭得那樣厲害。
姬懷素覺醒的,是另外一世。朱絳的那一世,自己擇了姬懷清做儲君,多半是因為大戰(zhàn)起了,他不得不穩(wěn)住秦王,卻害了吉祥兒。
姬懷清、姬懷素到底為什么要殺了吉祥兒?私生子這傳言實在太過無稽,他不理解這是哪里出來的傳言。認識定襄長公主的人,都不會覺得她和自己會有私情。
姬冰原閉著眼睛,想念著身旁那個充滿活力火熱的身體,他如果在,自己不會這么閑得自己困住自己,陷入了這些無稽的推測想象中,他們可以做一些讓彼此熱起來的事。
想象吉祥兒如何穿著吉服,在自己的賜婚圣旨下,喜氣洋洋嫁給朱家那傻小子。
想象著他如何接過那碗雞蛋羹,滿以為是自己的愛人在向他求和道歉,然后七竅出血,痛苦死去。
想象姬懷素將黃粱賜給吉祥兒。想象吉祥兒是在如何的心情下服下那必死的藥。
這讓他一向冷靜淡漠的心情有了很大的變化。他從來都是鎮(zhèn)定自若地處理政事,按部就班地過每一天,得到云禎的時候,他也覺得這是生活的驚喜,他欣悅地享受上天的饋贈,心滿意足自己終于等到了一個合適的伴侶,并且愿意和他共度一生。
然后他發(fā)現(xiàn)了自己百依百順的小伴侶有秘密。
這幾日他真是心里要慪出傷來。他捧在掌心,舍不得受一點點苦的孩子,竟然曾經(jīng)兩世都沒有被自己護住,跌跌撞撞來到了第三世,來到了他身邊。像一只受傷的幼獸悄悄依偎過來,卻還笨拙地想要用自己的方法來保護他。
他閉著眼睛胡思亂想,輾轉反側無法入眠,卻聽到了外面有人快步走了進來,在床帳外微微低聲:“皇上�!�
丁岱?
他坐了起來,心知這般深夜丁岱必有要事,掀起床帳問他:“什么事?”
丁岱臉色嚴峻:“云侯爺命人去西山大營調兵,西山大營那邊不敢擅動,雖然也已在點兵整隊了,但仍然還是命人緊急進城稟報。
姬冰原霍然掀被起身:“他要調多少兵?”
丁岱道:“三千�!�
姬冰原問:“誰去調的?”
丁岱道:“去的人是大理寺的王推官,奉的侯爺均旨說是擒賊,有侯爺親筆手書和皇上之前賜的天子劍為憑�!�
姬冰原已拿了外袍穿了起來:“有說出發(fā)地點嗎?”
丁岱道:“下的令是圍上旬陽郡王府、文瀚樓書坊,并把守所有城門,封城,侯爺在文翰樓書坊主持�!�
姬冰原道:“來不及了,叫高信,龍驤營全部待命,點一百人,朕親自去�!�
丁岱問道:“您親自去?不知道是什么事,怕對您不利,要不還是老奴走一次吧?”
姬冰原不假思索:“臨近萬壽節(jié),他深夜忽然調兵,不會是小事,之前不是在查西寧侯千金失蹤的案子嗎?他一貫愛行險,極有可能親涉險地。”
不親自去看,他放不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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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已過了宵禁時間,街上已無閑人,文瀚樓書坊外間靜悄悄。
龍驤衛(wèi)馬蹄上全部裹上了布,悄無聲息圍上了整條街,然后很快揪出了還在附近觀察的白玉麒。
白玉麒被拎到了幾匹馬前,被人按跪下來,心驚肉跳。
姬冰原居高臨下,卻認出他來:“白玉麒?昭信侯在哪里�!�
白玉麒一怔,丁岱已一旁喝道:“這是圣上,如實回話!”
白玉麒大松一口氣,連忙磕頭道:“侯爺不聽勸阻,混進去查探去了,進去之前和我說若是進去以后一個時辰內不出來,就讓我接應西山大營的將領,讓把文翰樓書坊直接圍了進去搜捕�!�
姬冰原問:“他進去多久了?”
白玉麒聲音微微顫抖:“一個多時辰了……我還沒有看到禁軍來,正在猶豫要不要報京兆府�!�
姬冰原咬緊了牙關,剛要命人直接闖進去,高信卻過來報:“后院有人在翻墻出來,小的們未敢驚動�!�
姬冰原直接一抖韁繩:“帶路。”
后院高高的墻頭上,還埋著尖銳的釘子。云禎撕了裙角纏在手上,才算爬了上去,用刀鞘將那些釘子敲平,然后伸手想要拉下面的人。
羅松鶴蹲下來讓王小姐站在他肩上,然后扶著墻站起來,但到底餓了幾天,整個人頭暈眼花,搖搖晃晃,上邊的王小姐更是柔弱地搖搖欲墜。
偏偏這個時候,狗叫了。
云禎臉色變了,低下頭伸手去拉王小姐的手,然而狗吠已經(jīng)驚動了人,院子里有人大喊:“什么人?”
“來人啊抓賊�。 �
一群狗狂吠著沖了過來,王小姐大驚失色,早已站不穩(wěn)摔了下去,羅松鶴連忙抱住她,驅趕惡狗,但狗已經(jīng)全都撲了上來。
云禎騎著墻見勢不妙,正要翻下墻去,卻見忽然外墻下有人叫他:“云禎!”
他轉過頭,看到墻下姬冰原騎在馬上抬頭看著他,神情嚴峻憂慮,身邊環(huán)繞數(shù)騎全是龍驤衛(wèi),他心頭一喜:“皇上!”
姬冰原張開手臂:“下來!”
云禎毫不猶豫往下一撲,姬冰原結結實實抱住了他,一顆心才算踏踏實實回到了心里。
幾個侍衛(wèi)已手腳利落扔上抓鉤,幾下翻過了墻落到了院內,云禎在姬冰原懷中抬頭看著那邊的狗嗚咽著沒了聲音,知道已被侍衛(wèi)們斬殺,終于也放下心來:“那邊是西寧侯的小姐,我找到她了!”
姬冰原慪得要吐血,憑她是什么人,比得上他重要?用得著他親涉險地?他緊緊摟著他不安分的腰:“坐好�!�
云禎調整著坐姿,聞到姬冰原身上熟悉的冷香味,所有緊張全都拋到了一旁,既興奮又激動,急切道:“我調了西山禁軍過來,皇上,這書坊一定要圍著,這里頭有了不得的東西!”
姬冰原解下身上的披風將他裹住,他還傻乎乎抬頭笑:“我不冷,渾身熱得很,我剛從地牢里頭帶著人逃出來,磨了半天的鐵門閂呢!
姬冰原按住他的手,低聲在他耳邊道:“你打算穿著這身去搜捕犯人嗎?”
云禎忽然反應過來,臉上騰地漲得通紅,自己如今還是女裝打扮!
第106章
遺孽
西山大營的禁軍終于到了,密密麻麻圍了起來,街道上有人驚醒探頭出來,然后看到是禁軍飛速關門回去不聞不問。
書坊門已被先進去的侍衛(wèi)打開了門,禁軍們進去喝令著所有人放下手里的書舉起手驅趕進入空房子內看守。
有主管倉促著奔了出來,臉色蒼白但仍然道:“我們這里是旬陽郡王的產業(yè),幾位軍爺可打聽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