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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那拉氏一直沒得到女兒的確切消息,只知道有幾名秀女被撂了牌子,但里頭只有烏蘇氏(月瑩)、烏喇瓜爾佳氏等人,卻不見婉寧蹤影,唯有希望她只是暫時未被指婚,遲早會有旨意下來。三房的淑寧和小姑家的絮絮都被指給貝子,自然是大喜事,她打點了送去小姑家的賀禮,便硬撐著笑臉過槐院來道賀,又幫著招呼客人。

    然而總有人給她添難受。特地上門來道喜的索綽羅氏,得意非凡,總愛顯擺一二。她把那拉氏晾在一邊,只拉住佟氏大吐“苦水”:“原本只想著配個小小的宗室就是祖宗保佑了,哪里想到我閨女會有這樣的出息?這下原本備下的三萬兩嫁妝銀子就不夠用了。昨兒個我們爺才吩咐了底下人,不管哪里先勻兩萬兩出來。要做皇家媳婦,沒這個數(shù)都不好意思見人!三弟妹也在為嫁妝煩惱吧?其實花這么多錢又有什么意思?總要顧著自家財力才好,后頭還有小的呢,總不能把家里錢都花光吧?對了,前些日子我們家才得了四匹大紅金絲鳳凰織錦,想著自家沒那個福份,正要孝敬太子爺?shù)�,如今正好,孝敬兩匹,剩兩匹我們閨女用。三弟妹若是要,只管跟我說,怎么也得勻出半匹來。說起來,你們家還有當(dāng)初積下的寶石是不是……”

    索綽羅氏整整說了大半個時辰?jīng)]停嘴,佟氏只是淡淡笑著應(yīng)付幾句,而沈氏也只是在旁邊微笑地聽著,不發(fā)一言。唯有那拉氏木然坐著,勉強(qiáng)維持著主母架子。

    索綽羅氏顯擺完了,瞧見那拉氏臉色蒼白,便嘆了口氣道:“大嫂子是在為二侄女兒擔(dān)心吧?其實我心里也堵得慌,你說這秀女都快回家了,侄女兒怎么也沒個消息呢?別說她的好模樣,好家世,好名聲,光憑大哥的官職,侄女兒就該有個好前程才是啊。不過你也別太憂心了,先前撂牌子的人里沒侄女兒不是么?說不定是皇上看中了,要留著做娘娘呢,這可是天大的體面。”

    那拉氏臉色又是一白,強(qiáng)笑道:“承二弟妹吉言了,只是我們二丫頭,恐怕還沒那個福份�!比缓笏D(zhuǎn)頭對佟氏道:“絮絮也被指了婚,我要去打點給姑太太家的禮,你們慢坐,我去去就來。”說罷就告了聲罪,走了。

    索綽羅氏輕蔑地笑笑,又繼續(xù)說起給女兒備的嫁妝來。佟氏一邊笑著應(yīng)會,一邊則在心里盤算著派人給丈夫送信時,順道捎些什么衣服鞋襪去。

    過了兩天,剩下的秀女,除了兩個上記名的留宮住宿,其余人等先行返家,等待指婚的旨意。晉保一得了消息,便親自領(lǐng)著家人,拉著馬車去地安門外等候。過了半日,才見到多日不見的女兒。

    饒是他久在官場,喜怒不形于色,也不禁大吃一驚。因為婉寧臉色蒼白,整個人瘦了一圈不止,顯然是曾經(jīng)大病了一場。

    第197章

    癡人

    婉寧是真的病了。

    她本來在宮里一直過得好好的,日日有常露和其他秀女相伴,每隔兩三天,還有后宮妃嬪請她去喝茶聊天,連御花園也游了兩回。

    但有一位進(jìn)宮來請安的雅晴格格,據(jù)說是安親王的外孫女,明尚額駙的掌上明珠,久聞婉寧大名,又得知太后先前的病與她有些干系,便特地來看她長得什么模樣兒。婉寧這邊本有意要與這位格格結(jié)交,卻不知為何惹了她的嫌,竟然被她隨行的嬤嬤推撞了幾下,幾乎摔倒在地。婉寧不服,要求對方道歉,那雅晴格格輕蔑一笑便走了。

    婉寧氣憤不已,常露勸她道:“那可是位尊貴的格格,我們只是小小的秀女,還是別得罪她吧�!蓖駥巺s道:“尊貴又怎么樣?再過三年,還不是跟我們一樣么?”不過她還不至于真去告什么狀,倒是宜妃后來送了兩盒子點心來,算是替那格格陪罪了。

    只是這件事后,婉寧就總會遇到不順心的事,衣服上被沾了墨跡茶跡,或是首飾不見了,過后卻從她房中角落里被尋出來,花盆底裂了縫兒,或是有人傳話說某位娘娘要見她,穿戴好到了宮門口卻被告知并無此事,等等。

    婉寧有了警惕之心,以為是那雅晴格格做的手腳,后來聽說人家當(dāng)天就出了宮,便覺得奇怪,只能事事謹(jǐn)慎。但她還是在皇上親閱前一天吃壞了肚子,上吐下泄。太醫(yī)開了藥,她灌了幾碗下去,還是不見效,連起床的力氣都沒了,只好告了病。她在房中睡了一天,覺得身體終于好些了,卻十分愕然地得知四妹媛寧被指婚給五阿哥當(dāng)?shù)崭x的事。

    她滿胸怒火,認(rèn)為定是媛寧做了手腳,硬撐著爬起床去質(zhì)問她。當(dāng)時媛寧正在眾秀女的圍繞下準(zhǔn)備離開宮門歸家,一聽到婉寧的話,便淡淡地道:“二姐姐糊涂了,都是圣上的旨意,怎么會是我做的手腳?還有,我奉勸姐姐一句,要出門見人,還是該衣冠齊整才好�!闭f完就走了。

    婉寧想起自己穿的還是睡衣,聽到其他人的竊笑嘲諷,又羞又惱。過后,相繼有秀女被指給皇子或王爺做側(cè)室,她卻一直沒有動靜,日子忽然變得難熬起來。不但瑞欣被調(diào)回鐘粹宮,每日的飯菜與藥湯,都要她自己問了才會有人送來,而且討的賞錢還越來越多。居然連專職打掃房間的宮女,也兩天都沒再上門來。她去質(zhì)問,得到的答案是太忙了,暫時沒空。

    她的身體卻是很快痊愈了。在宗室的指婚令下達(dá)后,她不顧常露的勸阻,咬牙用一支價逾千金的寶石簪子和一個名貴的水晶佩飾作代價,收買了一個宮女和一個小太監(jiān),想要傳信給五阿哥問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不料打聽回來的消息,卻是五阿哥因御前失儀,被勒令回府反省,不得出門。后宮不再理會婉寧,連太后都沒派人來過問,其他秀女的閑話也多了,她可說是度日如年,加上先前的病,整個人瘦得厲害。

    儲秀宮的秀女先后離開,曾經(jīng)的對手月瑩與另外兩名盛傳要入宮的秀女都被撂了牌子,剩下的連同上記名的常露與笑雪在內(nèi),只有不到十個人。后宮又傳了旨意,命記名秀女先行歸家,婉寧這才得以離開。但真正令她意外的,是臨走時遇到來傳旨的太監(jiān),命常露當(dāng)晚侍寢。

    她回到伯爵府后,一直縮在自己的小院里不出來。一方面是重病初愈,還需要調(diào)養(yǎng),另一方面,卻是她本人還在迷糊當(dāng)中。

    怎么會這樣呢?雖說她本來就打算改變歷史,將原本的五福晉淑寧取而代之,但歷史改變了,結(jié)果卻是媛寧成了五福晉。從沒聽說過的魏莞成了七福晉,而原本應(yīng)該成為七福晉的常露,卻成了康熙后宮的一員。她實在沒法忘記,當(dāng)常露接到侍寢的旨意時,她眼中的那股狂喜。

    她回家兩天后,便聽說常露被封為常嬪的消息。這個她印象中嬌怯怯膽子小惹人憐愛的女孩子,居然也是個想要當(dāng)皇妃的俗人?!難道說,她真的弄錯了什么?

    而且最重要的是,到底是不是有人做了手腳,害她生病,痛失五福晉的寶座?可她明明很小心飲食,照理說應(yīng)該不會有問題��?

    她這邊猶自苦思,卻漸漸地發(fā)現(xiàn)家中的情況與先前有些不一樣了。雖然近侍的俏云煙云仍舊忠心體貼,月荷也還是那么溫柔細(xì)致,只是不再啰嗦而已,但其他的小丫環(huán)和婆子媳婦之類的,居然有些怠慢的意思,使喚起來不象從前那么順心。更有甚者,她平日吃穿用度,居然也少了差了,一日三餐與湯藥之類的還能保證,但要再另叫別的卻很難。

    某天她想要吃個蓮葉羹做宵夜,廚房居然推說沒了新鮮荷葉,然后又說熄了灶火,就是不肯為她做。她向大嫂李氏投訴,對方卻勸她不要太耗費人力錢財,若要吃宵夜,有的是餑餑。

    婉寧雖然生氣,無奈母親為著她前程不明的事,擔(dān)心得病了,現(xiàn)今家事都是大嫂在管。二嫂雖分了些家務(wù),卻是主職帶孩子,三房四房的人現(xiàn)今各有各忙,也沒空搭理她。她在宮中是經(jīng)歷過這些的,在皇宮內(nèi)院奈何不了人,哪里能忍受家中也是如此?于是便鬧將起來,一時想起自己所受的委屈,還是至今不見人影的五阿哥,便忍不住大哭。還是那拉氏撐著綠云過來勸了半日,才停住了。

    從此以后,她脾氣卻越發(fā)壞了。一看到有人小聲說話,便疑心別人是在議論嘲笑自己;可別人說話略大聲些,她又嫌吵鬧,更懷疑別人是不把她放在眼里,才故意在她身邊喧嘩。常常發(fā)怒,摔東西,若不是俏云死死攔住,五阿哥先前送的東西也要保不住了,府中上下人人自危。

    消息傳到三房槐院的時候,佟氏與淑寧、真珍正在為送往二房、絮絮家和魏家的三份正式賀禮操心。五阿哥與七阿哥都是接下來幾個月內(nèi)就要大婚的,自家作為親戚,當(dāng)然少不了婚禮當(dāng)天的賀儀。而絮絮那邊,聽說也因為巴爾圖年紀(jì)不小了,康親王府有意在年內(nèi)給兒子完婚,他他拉氏已經(jīng)在準(zhǔn)備小定的事了。偏偏在這時候,傳來消息說四阿哥得了一位小格格,是側(cè)妃李氏所出。佟氏又要忙起送禮的事,還特地打了一整套銀鎖銀鐲,親自做了四套小衣服,正式送到四貝勒府上。

    關(guān)于淑寧與桐英的婚事,她已經(jīng)通過兒子問過了,桐英的繼母過些日子會起程南下,親自主持小定的事。但桐英希望能等到淑寧腳傷好了以后再說,至于正式的婚期,倒是可以拖上一兩年,畢竟現(xiàn)在淑寧年紀(jì)還小。

    對于這一點,佟氏是非常贊成的,更因此覺得這個未來女婿是個真心體貼女兒的人。就沖他這份心,她決定對于某些事就睜只眼閉只眼了,只要孩子們不鬧出什么事來就行。

    過了幾天,二房那邊傳話,說指婚禮早已完成了,正在準(zhǔn)備妝奩,想趁著天氣還好,在休沐日里到宗家來拜祭祖宗。晉保明知二弟一家必定是要來炫耀的,但無奈這理由足夠光明正大,只好允了。

    不過興保與索綽羅氏明顯壓制住了得意勁兒,雖然在眼角眉間還有所泄露,但明面上并沒說什么諷刺的話,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要成為皇家姻親,行為舉止都要盡量穩(wěn)重的緣故。誠寧與萬琉哈氏倒是樂呵呵的,一問才知是萬琉哈氏有了三個月身孕,這次祭祖,順道稟告祖宗一聲。

    媛寧從頭到尾都很端莊,說話行事都與往日大不一樣,舉手投足間透著大家風(fēng)范。那拉氏看了,心中暗嘆。

    佟氏與沈氏與索綽羅氏談得倒還愉快。后者還特地感謝三房的侄女在選秀中幫了女兒不少忙,佟氏只是淡淡笑道:“都是一家子姐妹,三個人當(dāng)然要彼此扶持,倒也算不上什么幫忙。再說,我們淑兒走得早,這樁好親事,都是侄女兒自己掙回來的�!彼骶b羅氏有些訕訕地,看了那拉氏的臉色一眼,便扯扯嘴角,換了話題。

    媛寧提出要看望兩位姐姐。那拉氏強(qiáng)笑道:“二丫頭正養(yǎng)病呢,沒的過了病氣給你,去看看三丫頭就好了�!辨聦巺s道:“我聽說二姐姐早就好了。一樣是姐妹,我既然來了,又怎么能厚此薄彼呢?”

    那拉氏一時語塞,偏沈氏也認(rèn)為這個要求合理,便只好讓長媳李氏領(lǐng)媛寧到婉寧的小院去,自己留下來一邊與妯娌們聊天,一邊擔(dān)心女兒的反應(yīng)。

    婉寧早已得到消息了,料到媛寧多半會來見她,因此早早穿戴好了坐在正座上等待。見了媛寧,不等見禮,便先冷笑道:“你來看我笑話么?省省吧,若不是有人暗中害我,幾時輪到你囂張!”

    媛寧皺皺眉,淺淺行了個禮,便在另一邊座位上坐了,淡淡地道:“二姐姐,我這次來,是因為想著我們從小兒一塊兒長大,也有幾年情份,有些事,我實在不忍心看著你繼續(xù)蒙在鼓里,想要告訴你一聲兒�!�

    婉寧先是一怔,旋即冷笑道:“有話就說,有屁就放!”

    媛寧又皺了皺眉,才淡淡地道:“二姐姐大概還以為若不是生了病,五福晉的位子必定是你的吧?事實上……早在復(fù)選過后,太后、皇上與宜妃娘娘,就都改了主意了�!�

    “你撒謊!”婉寧瞪大了雙眼,“太后還夸我來著,娘娘們也常請我去喝茶說話。如果她們改了主意,又為什么要這么做?!”

    “宮里的人,行事說話都要留三分。姐姐才藝雖好,但歌舞卻有些輕佻,后來又行事太過張揚了。難道姐姐真以為光是模樣漂亮、才藝出眾、得皇子青眼,便能當(dāng)上嫡福晉么?五阿哥為了你,把太后請去壓場,結(jié)果累病了太后娘娘,這可是不孝的大罪。光憑這一點,姐姐就沒希望了。后來宜妃娘娘常請我與月瑩兩個,就是看中我們的意思。那時候,姐姐就已經(jīng)是陪客了。只是月瑩在宮中消息沒我靈通,所以還以為二姐姐仍是勁敵呢。后來她莫名其妙地被撂了牌子,難道姐姐還猜不出來么?”

    婉寧瞪大了眼:“你……你是說……”

    媛寧淡淡一笑:“二姐姐,你把宮里的人想得太簡單了。我自入宮,便事事小心,只用自己帶來的脂粉,只吃公中分發(fā)的食物,少與不認(rèn)得的人往來,門戶都看守嚴(yán)謹(jǐn)。那回月瑩見我胭脂用完了,特地送我一盒,我情愿不擦粉也不用她的。其他人送的點心,我也都收起不吃。飯食與洗嗽用的水,我也不讓喜月喜環(huán)她們?nèi)ツ�,而是自己去取,所以我一直平安無事。那個叫瑞欣的宮女,也不知是誰的暗線,你施一點小恩小惠,也只是白白便宜了別人,虧你用了她經(jīng)手的食水湯藥,還以為她是個可靠的人呢�!�

    婉寧心里怨怒之極:原來是她們害了自己!

    媛寧起了身,淡淡掃了婉寧一眼,笑了:“二姐姐打扮成這個樣子來見我,是要給我個下馬威么?可惜,皇家媳婦,首重賢德端莊,姐姐這副花團(tuán)錦簇的樣兒,美則美矣,卻與皇家身份離得越發(fā)遠(yuǎn)了,怪不得皇上會選擇我,而不是姐姐呢�!闭f罷轉(zhuǎn)身便走。

    婉寧氣得發(fā)抖,怒道:“你少得意了!就算你嫁給五阿哥,也不會有什么好日子過的!他的心里只有我而已!”

    媛寧頓了頓,并未回頭,只是用帕子掩了嘴角,輕笑道:“這個就不必姐姐操心了,你有這個功夫,還不如先擔(dān)心一下自個兒。如今你也一大把年紀(jì)了,又記了名,若是上頭一直沒旨意下來,可怎么辦呢?”然后抬腳走人。

    婉寧生氣地掃掉桌上的茶壺茶杯,又摔了旁邊新?lián)Q上不到一天的花瓶。丫環(huán)們忙攔著她,而一直在旁聽的李氏,卻顧不上勸慰。她從媛寧方才的話中,得到一個重要的信息,要盡快告訴婆母知道。

    媛寧到了淑寧屋中時,淑寧已略聽說了方才的事,待互相見過禮,她便問道:“到底那些天里發(fā)生了什么事?為什么二姐姐會落到這個地步?”

    媛寧淡淡笑道:“還會有什么事?那個月瑩把二姐姐當(dāng)成了勁敵,暗地里使絆子,卻沒想到被人發(fā)現(xiàn)了。其實秀女若真使了害人的手段,尤其是下藥什么的,一但被發(fā)現(xiàn),必不得好的。其他幾個撂牌子的,只怕與三姐姐受傷那事脫不了干系�!�

    淑寧沉默一陣,嘆道:“只不過選秀而已,居然也會這樣……先前二姐姐與月瑩,都那般風(fēng)光,結(jié)果如今卻……”

    媛寧默然,過了一會兒才勉強(qiáng)笑道:“別提這些了,我前兒聽說大妞姐姐要出嫁了,是不是真的?”

    淑寧點頭道:“是真的,前幾天我讓人去她家送東西,才聽說的,嫁的就是她鄰居家的兒子,聽說是在太仆寺馬廠做協(xié)領(lǐng),家境還算過得去,而且從小兒一塊長大,知根知底,待她極好的�!�

    媛寧聽了笑道:“這就不錯,可惜如今我們輕易出不得門,改日叫人送份大禮過去賀她才好�!笔鐚幮χc頭稱是。

    媛寧沉默了一會兒,才道:“這世間的事,可真說不清楚。當(dāng)初曾在一個院里住過的秀女,有人入宮成了嬪妃,有人嫁皇子做正室或側(cè)室,有人進(jìn)王府做小,有人嫁宗室做大,有人撂了牌子,有人至今還沒有著落……進(jìn)宮前,我在家只是父母眼中能派上用場的閨女,回家后,卻是家人眼中的尊貴人。如今,大妞姐姐要嫁人了,我嫂子懷了身孕,大姐夫那邊,也聽說要升內(nèi)閣侍讀……短短個把月功夫,就好像過了幾十年似的�!�

    淑寧嘆道:“是啊,轉(zhuǎn)眼間……”她忽然想起另一件事,欲言又止。媛寧發(fā)現(xiàn)了,便道:“三姐姐有什么話盡管說好了�!笔鐚庮D了頓,才道:“五阿哥那邊……你嫁去過,只怕不太好過�!�

    媛寧卻笑了:“就算嫁的是別人,也是一樣的。即便是最寵嫡福晉的四阿哥,也免不了娶側(cè)納妾。五阿哥再不待見我,我也是皇上親自指婚,稟告了天地祖宗,明媒正娶從皇宮大門抬進(jìn)門的五福晉。只要我不出大錯,他寵誰也別想越過我去。再怎么樣,還有皇上娘娘們呢�!�

    淑寧聽后笑了,的確,現(xiàn)在的媛寧已經(jīng)不是過去那個小女孩了,想必她能把握好自己的命運吧?

    送走媛寧一家后,伯爵府又重新回到正軌。但那拉氏卻為媳婦報上來的事而心焦不已。婉寧已經(jīng)滿了十七歲了,本就已經(jīng)是逾齡,如今選秀被記了名,卻沒個下落,上頭也不見有撂牌子的意思,萬一幾年都沒旨意,難道就一輩子不嫁人了?

    這種事去求那些女眷是沒用的,她們只能幫著打探消息罷了。那拉氏不得已重新找到佟氏,求她想辦法送個信給宮里的佟娘娘,好歹撂了牌子吧。佟氏見她著實可憐,便也答應(yīng)幫著問一聲。

    那拉氏千恩萬謝之余,也從娘家那邊想辦法跟宮里的惠妃搭上線,無論如何,都要讓女兒擺脫那個悲慘的命運。

    結(jié)果佟氏那邊先得了信,卻是宜妃在里面壓著,如今她正在氣頭上,別人不好插手,不過佟妃已答應(yīng),待五阿哥大婚過后,宜妃消了氣,就幫著撂了婉寧的牌子。

    那拉氏松了一口氣,謝過佟氏后,將事情告訴了女兒,嘆道:“可惜先前鬧得太大了,原本看好的幾戶人家,恐怕都不愿再與我們結(jié)親,不過好歹有個盼頭吧�!�

    婉寧卻有些咬牙切齒:“都是五阿哥的錯!若不是他橫插一腳,我怎么會落到這個地步?!在宮里也是因為他多事請來太后,才讓我出局的!”

    那拉氏嘴動了動,終究還是沒說什么。

    然而,那位癡心的五阿哥,一得到自由行動的許可后,便先上伯爵府來了。

    第198章

    小院

    那拉氏一得了下人的報信,便不顧虛弱的身體,硬撐著趕到婉寧的小院門口,攔下正要往里闖的五阿哥。她擺出一付“要過去就要從我尸體上邁過去”的氣勢,冷然拒絕了五阿哥要見女兒的要求。

    五阿哥一臉蒼白,神色憔悴地請求道:“伯母,求您讓我見婉婉一面吧�!蹦抢蠀s咬牙切齒地道:“妾身當(dāng)不得五貝勒這聲稱呼。五貝勒如今婚事已定,還來做什么?請回吧,別再糾纏不清了!”

    五阿哥望著小院內(nèi)緊閉的房門窗戶,與廊下垂首靜立的丫環(huán)們,凄聲對正房方向道:“婉婉,我知道你恨我,若不是我太過魯莽,你也不會被人這般侮辱。但是,請你相信我,我的心里只有你一個,不管別人要我娶什么人,我對你的情意是絕不會改變的�!�

    房中毫無動靜,外頭的那拉氏先咬碎了一口銀牙:“五貝勒如今說這些話,又有什么用?若不是你橫加阻攔,我們婉寧早已定好親事,準(zhǔn)備出嫁了。當(dāng)初也是你信誓旦旦,說要娶我們婉寧為嫡福晉,可現(xiàn)在,卻是這樣不上不下的結(jié)果!”她喘了幾口氣,見五阿哥一臉愧色,才放緩了聲音道:“若五貝勒果真對我們婉寧有一絲真情,就請你去求宜妃娘娘高抬貴手,早早撂了婉寧的牌子,好讓她能另覓良緣吧�!�

    “不!”五阿哥一震,“我……我不能……”那拉氏聽了氣急:“難道到了今日這個地步,五貝勒還要攔著我們婉寧的姻緣不成?!你如今已經(jīng)定了嫡福晉了,就放了我的女兒吧!”

    五阿哥臉上閃過一絲痛苦之色,心如刀絞,默默望著房門流淚。那拉氏見狀,便對他身后跟來的從人道:“快把你們貝勒爺扶回去吧,被皇上和娘娘知道了,你們也得不了好�!蹦菐讉從人對視一眼,便要上前勸說主子。

    五阿哥卻掙開他們,上前兩步道:“婉婉,我有法子了!只要我多多立幾個功勞,事事都順從皇阿瑪?shù)囊馑迹〞丛谖仪诿阈㈨樀姆萆祥_恩的,說不定,他還會把你指給我……”

    不等他說完,院中的房門便咣當(dāng)一聲打開了,婉寧從里面沖了出來,不顧母親大叫“你出來做什么?快回屋里去”,她死死盯著一臉喜色的五阿哥,語氣象三九寒冬一樣冰冷:“你要我給你做妾?”

    五阿哥先是因看到久不見面的心上人而歡喜,一聽到她的質(zhì)問,忙道:“等我爵位升上去了,你就是側(cè)福晉,妾怎么能比得上?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開府在外,府里的事都由我做主,你嫁了我,就是我府里最尊貴的人,若有人敢怠慢你,就算是你妹子,我也絕不饒她!”

    “住口!”婉寧心中恨極,“你要我給你做小妾,還要奉媛寧為大老婆?!那丫頭從小就跟我過不去,前幾天才來嘲笑了我一頓,你居然要我向她卑躬屈膝?!誰知道她會怎么折磨我?!我絕不會答應(yīng)的!”

    那拉氏也道:“五貝勒這話說得太過份了!我們家老祖宗跟著太祖皇帝和太宗皇帝打江山,出生入死,立下汗馬功勞。我們老爺如今襲著二等威遠(yuǎn)伯,官居兵部侍郎。我們府上雖比不上那些一等一的人家,也是世代勛爵、著姓名門!你要我們家的女兒給你做側(cè)室,而正室卻是個封了三品爵位的小小五品司官的女兒?更別說,那是我們婉寧的堂妹!就算你是天家皇子,也不能這般欺侮我們他他拉家!”

    五阿哥強(qiáng)忍悲痛,辯解道:“我……我只是一時心急……絕沒有輕視貴府的意思……”他轉(zhuǎn)過頭去望著婉寧,哽咽道:“婉婉,我真是沒辦法了……我不能看著你嫁給別人,可我也無法抗旨,所以……只有這個法子……”

    婉寧冷然道:“你不必再說了,我是絕不會答應(yīng)的。以后,你就當(dāng)從沒認(rèn)識過我,也不要再來了�!闭f罷便回了房,“嘭”地一聲關(guān)上了門,任憑五阿哥怎么叫喊,都不肯再回應(yīng)了。

    那拉氏暗暗松了口氣,便對五阿哥道:“五貝勒,你不必再叫了,快走吧。不然宮里知道了,又會怪到我們婉寧頭上。你若有心,便去求宜妃娘娘,把婉寧的牌子撂了吧�!�

    五阿哥聽了她的話,便不再叫喚了,只是默默地望著那屋子,過了半晌,他的從人輕喚幾聲,才使他清醒過來。

    他對那拉氏道:“我不會就此放棄的,但請伯母放心,我一定小心行事,不會再讓婉婉受委屈�!比缓蟊戕D(zhuǎn)頭對房門喊:“婉婉,我會再來的!”然后便轉(zhuǎn)身走了。

    那拉氏一時氣急,只覺得眼前發(fā)黑。

    ……

    淑寧的腳傷已有起色,勉強(qiáng)可以下地行走了,便拄了拐杖,出房門透口氣,走到正房里陪母親說話。五阿哥來訪的消息傳來時,她正與母親佟氏與嫂子真珍一起看廣州溫夫人來的信。

    佟氏聽了二嫫的回報,先皺了眉:“這位五阿哥,怎么這樣糊涂?都已是指了婚的人了,還到府里纏著二丫頭。都說二丫頭行事輕狂,其實這位五阿哥也是個叫人不省心的主兒!”

    淑寧也覺得有些生氣:“這是損人不利己!五阿哥這樣做,不但自己有可能會受到皇上訓(xùn)斥,二姐姐的境況也會變得更加艱難。二伯父一家,本就與大伯父大伯母有些不對付,這下更添了矛盾了,要是外人知道了,連四妹妹也會遭人笑話的�!�

    她心中對這位數(shù)字軍團(tuán)成員很是不滿,他給了婉寧指婚的信心,卻沒能力實現(xiàn)自己的諾言。如果說婉寧落到今日的困境,有三分之一是因為她的張揚與不謹(jǐn)慎,三分之一是別人的陷害,那么五阿哥的魯莽,絕對也要占上三分之一的原因。

    真珍問二嫫道:“方才媽媽說大伯母氣得暈過去了,如今可好?”二嫫道:“已經(jīng)醒過來了,大概只是一時氣急,大奶奶已經(jīng)叫人請大夫去了�!辟∈蠂@道:“大嫂子也是命苦,好不容易兩個兒子都有了些出息,女兒又遇到這種事。”她吩咐二嫫道:“我那個黃花梨的大箱柜,左邊的小抽屜里有一瓶藥丸,是寧神靜氣、益氣補(bǔ)血的,你送到竹院去,或許大太太能用上�!倍茟�(yīng)了,找到藥瓶便去了。

    淑寧還在那里為婉寧媛寧擔(dān)心,佟氏見狀便道:“咱們還是別多管大房二房的事了。這本就不是什么好事,你沒看你四叔四嬸這些天都沒回府么?你大伯母病了幾日,我明知你慶大嫂子管家辛苦,也沒說要幫一把的話,就是不想摻和進(jìn)去。”她轉(zhuǎn)頭又囑咐兒媳近日少去探望妯娌們,真珍忙應(yīng)了聲是。

    淑寧想了想,嘆了口氣,便把事情丟開,專心與母親嫂嫂談起溫夫人的信來。

    佟氏道:“如今廣州仙客來的進(jìn)項越發(fā)少了,這兩季的分紅都不到一千兩。看來生意不太好。”真珍道:“其實從去年開始就賺得少了,那一帶又開了幾家差不多的茶樓館子,背后都是有人撐腰的,仙客來早就不是獨門生意了�!笔鐚幍溃骸斑@倒也正常,那邊的商人都是人精,豈會白白放過一個賺錢的好法子?”

    佟氏默默打了一會兒算盤,嘆道:“房山那邊的產(chǎn)業(yè),今年的進(jìn)項大概也不太好。雖說雨天已經(jīng)過去了,但田里的莊稼能收回六七成就不錯了,藕和蓮子今年就不要想了,至于山坡上的果樹林子,雖然有不少果子,但全生報說味道可能不及往年的好。園子里的花殘得厲害,賣不了多少錢,唯一算是不錯的,大概是魚的數(shù)量比往年多。這一通算下來,今年大概總共只有不到五千兩的進(jìn)益�!�

    真珍稍稍吃了一驚,道:“媳婦兒記得看往年的賬,光是去年就有七千多兩呢。這可差得多了�!�

    佟氏點頭道:“若是加上公中分的保定那邊的收益,還有爵位俸銀祿米,近萬兩的時候也是有的。不過今年有災(zāi),也是沒法子的事。”

    淑寧道:“既是如此,額娘為我準(zhǔn)備嫁妝的時候,就不要花太多錢了,反正我嫁的只是個貝子,阿瑪與額娘不必象二伯父二伯母那樣大方�!�

    佟氏與真珍聽了這話,先是一怔,然后都笑了。佟氏道:“這怎么能混為一談?咱們家雖不好跟皇子福晉的娘家比,也還沒窮到在女兒嫁妝上節(jié)省的地步,更何況,你的婚事還有一兩年功夫呢,有這么多時間,你還怕咱們家攢不下錢給你辦嫁妝么?”

    淑寧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我只是覺得……家里要花錢的地方還有很多……阿瑪在任上也要打點的,直隸本就是清水衙門,又不象在廣州時那樣有別的進(jìn)項。哥哥嫂子也需要用錢,再往后,還有兩個弟弟呢……”

    佟氏笑道:“怕什么?你哥哥又不需要花大錢去買缺,就算有些個人情往來,光是每月的俸祿,在部里分到的冰敬炭敬,就盡夠了。家里又有月錢,他兩口子加起來一個月有三十兩,又不是愛花錢的,你還怕他們會窮么?若真有什么大花消,咱們家還出得起。賢哥兒用度有限,小寶那邊,你劉姨娘可是財主。至于你阿瑪那邊,雖說直隸清水,但勝在上頭幾位大人都不是太貪心的主兒,請客送禮花不了多少銀子。這些事,很不需要你去操心。你要嫁進(jìn)王府,若是嫁妝少了,以后在婆母妯娌面前也直不起腰來�!�

    真珍也點頭道:“婆婆這話說得是。我當(dāng)初進(jìn)門,就已經(jīng)有六十四抬,淑妹妹的至少也要再翻一倍才行。至少將來與妯娌們一比,也不會輸給人家,說話也有面子。這是體面,不然二伯母何必要花五萬兩銀子為四妹妹辦嫁妝。”

    淑寧無奈,其實她還真的不認(rèn)為需要那么多妝奩,象真珍那樣有六十四抬就已經(jīng)很豐厚了。不過,想到桐英家的情形,她還是認(rèn)認(rèn)真真地接受了母親與嫂子的意見。

    三位女性繼續(xù)討論著家中的進(jìn)項與花消,才過申時三刻,端寧回來了。

    真珍立刻就起身迎上去,道:“怎么今兒這樣早?中午吃的什么?餓了么?今天小廚房做了酸湯子,要不要來一碗?”

    端寧忙忙喝了大半杯茶,才道:“要吃,多放點芝麻,少放蜂蜜�!闭嬲鋺�(yīng)著去了。

    佟氏問:“你今天回來得這么早,別是偷懶了吧?”端寧笑道:“哪能��?今兒無事,上頭幾位大人都告了事假,我見沒事,才早點回來的,別人也走得差不多了。”

    淑寧聽了便問:“我記得你們先前忙得很,怎么忽然閑下來了?”端寧道:“那時事多,自然會忙些,現(xiàn)在已經(jīng)做得差不多了。你放心,不光我閑,別人也一樣�!闭f罷還眨了眨右眼。

    淑寧微微抿嘴一笑,沒出聲。端寧又掉頭對母親說:“今兒得的一個好消息,我很快就要升官啦�!�

    佟氏與淑寧齊齊咦了一聲,剛拿著碗酸湯子進(jìn)門的真珍也是一臉驚訝。端寧便笑著解釋道:“原先我那司里有一位前輩,是個七品筆貼式,因病告退了。偏鑾儀使那邊來說項,他一個侄子,才十五六歲,想要到咱們司里當(dāng)個筆貼式。幾位大人商量了,決定讓我頂上那位前輩的位子,騰出空來給鑾儀使大人的侄兒�!�

    佟氏聽了便道:“雖說是上司們抬舉,但你入仕不到一年便越過其他人升遷,只怕別人也是看在你岳父的面子上,還有你妹子要嫁進(jìn)簡王府的緣故,若你升了職后,驕傲自滿,不好好做事,不等你上司責(zé)罰,我就先饒不了你�!�

    端寧忙收了嬉笑的神情,肅然起身道:“謹(jǐn)尊額娘教誨�!辈贿^旋即他又綻開笑容:“額娘放心吧,雖說這回升官,別人多半是看在岳父和妹妹的面上,但我自問一直以來都做得很好,對得起大人們的提拔,以后也會繼續(xù)盡忠職守,不會給阿瑪額娘臉上抹黑的�!�

    佟氏滿意地點了點頭,道:“快點吃吧,別餓著了�!倍藢帒�(yīng)了,便坐下吃起酸湯子來。真珍給他倒了杯水。淑寧笑著看哥哥吃,又繼續(xù)與母親嫂子討論起先前的話題。

    卻說五阿哥那天離開后,果然又來了幾回。那拉氏只攔了一次,便病得沒力氣再攔了。李氏與喜塔臘氏都是年輕媳婦,不好出面,本想要拜托佟氏,卻被佟氏以要為女兒婚事忙碌而推掉了,只好求到沈氏頭上。但沈氏平日多不在府里,就算在,所居的菊院也離得甚遠(yuǎn),待她接到消息走來,五阿哥已經(jīng)把要緊的話都說完了。

    婉寧一直不肯見五阿哥,后者只好在院子里和她說話。婉寧煩不勝煩,索性讓月荷把之前收起來的五阿哥送的禮物用箱子裝好,全部還給了他,表示要與他一刀兩斷�?刹恢醯�,五阿哥竟似牛皮糖似的,又不好強(qiáng)硬趕人走,可她對于他提出的側(cè)福晉方案,也著實不能接受,局面就這樣僵住了。

    她有一回生氣了,便隔著窗怒道:“少給我擺出一副情深款款的樣子來,若你真的對我一心一意,那為什么外頭又有人傳說你那位側(cè)福晉有了身孕?算算日子,居然是我在宮里的時候!”

    五阿哥一怔,訕訕道:“我那時受了皇阿瑪?shù)脑�,一時傷心,喝醉了酒……就算這樣,我的心里也只有你一個。”

    “哼,少裝了,你別告訴我,你在那之前從沒碰過劉氏一個手指頭?”

    五阿哥沉默了一會兒,才道:“她怎么說也是皇阿瑪指給我的側(cè)室……婉婉,我對你的心意如何,你是知道的,說這樣的話,未免太傷人心�!�

    婉寧不再說話了。之后五阿哥再來,也是沉默。這時已經(jīng)進(jìn)了八月,五阿哥來了幾回,見婉寧一直冷淡,也有些心灰,便對她道:“我已想法子勸了母妃,她那邊口風(fēng)已有些松動了,婉婉,我可能有一陣子不能來了,希望再見時,你能給我個最終的答復(fù)�!�

    婉寧冷笑道:“看來你也放棄了,早這樣就好了,何必裝出個深情樣子來?”

    五阿哥心中難受,忙解釋道:“不是這樣,只是因為皇阿瑪要依例巡幸塞外,命我們十個年紀(jì)大些的皇子隨行,連十二歲的小十也要去。并不是我故意不來�!�

    婉寧問:“巡幸塞外?”

    五阿哥應(yīng)了聲是,又見她一直不出聲,等了一會兒,便苦笑著要走了。剛說了告辭的話,婉寧卻忽然開了窗,有些遲疑地道:“你……你在外面,要多加小心。”

    五阿哥一陣驚喜,忙道:“你放心,我會好好照顧自己的。你……你也要多保重。”他一步三回頭地走了,卻沒發(fā)現(xiàn)婉寧的眼中,忽然現(xiàn)出異樣的神彩。

    第199章

    決意

    自那以后婉寧便突然間消停下來,事事都很規(guī)矩,讓家人大大松了一口氣。那拉氏本有些疑心的,但因女兒說:“我現(xiàn)在都這樣了,還能做什么?我是真的想通了�!彼悴辉賾岩伞�

    只是婉寧仍然不愿見外人,除了留在自己的小院里,即使偶爾到府里其他地方走走,也不愿與別人交談,有時帶著丫環(huán)到花園水閣子里一坐就是大半天,讓人好找。若是嫂嫂們問起,便說是因為心里悶,出去散散心而已。那拉氏心疼女兒,便命其他人別再攔著她了。

    只是婉寧身邊的丫環(huán),又添了兩個,其中一個叫小娟的,非常忠誠又機(jī)靈,甚得婉寧歡心。

    淑寧有時也想過去看看她的,但總被母親攔著。佟氏道:“她如今連兩個親嫂子都不想見,對弟弟也很冷淡,你先前才與她一同進(jìn)宮選秀,如今得了指婚,誰知她會怎么想?還是別去招惹她的好�!笔鐚幮南虏话�,總覺得應(yīng)該找機(jī)會去看望一下,不過想起她在宮里對自己說過的話,又有些心冷。

    近來為著淑寧與桐英之間小定的事,有了一點小波折。簡親王府的繼福晉已經(jīng)到了京城了,認(rèn)為小定最好是定在八月初八,盡快進(jìn)行的好,她想盡快趕回奉天去。

    佟氏卻不太樂意。她早聽說如今這位繼福晉與側(cè)福晉正斗得歡,大概是不想在京中滯留太久,但又不甘心完全放手給長媳,所以才想速戰(zhàn)速決。但對佟氏而言,初八太過倉促了,怕是不能準(zhǔn)備得齊全。她比較傾向于中秋前后,因為張保命人傳信回家,言道為著秋收的事,他奉了布政使的命令在直隸各地巡視,中秋前后大概會到順天府附近,應(yīng)該能勻出一天時間回家。佟氏很希望丈夫能參與這件事。

    但她這點異議不是重點,因為禮部派來負(fù)責(zé)桐英定婚禮的小官員建議的時間是在九月下旬或是更后,原因是禮部剛剛完成了太子大婚,還要忙五阿哥與七阿哥的婚禮,其后又有好幾位宗室的喜事,希望把桐英這位貝子爺?shù)亩ɑ槎Y壓后進(jìn)行。

    于是簡親王府便與禮部打起了擂臺,而當(dāng)事人桐英,卻收拾好包袱,隨圣駕出巡了。

    他臨行前托端寧送了一封厚厚的信給淑寧,淑寧接信時雖然心喜,卻為著有二十多天功夫不能與他聯(lián)絡(luò)而有些不高興。本來不能見面就很郁悶了,現(xiàn)在連信都通不了,說不定,在正式成親前,連象以前那樣偶爾見見面都做不到呢。她對于古人婚俗中的這項“糟粕”真真是深惡痛絕。

    想起來,上一回見面,已經(jīng)是六月時的事了,記得當(dāng)時他臉色有些青白,還有黑眼圈,人也瘦了,想來是公事上很辛苦的緣故。這次出門,一定會更辛苦。

    端寧見她這樣,便笑著說:“你也別太擔(dān)心了,他那么大的人,別人不清楚,你還不知道他的本事么?幾千里的大漠都闖出來了,他在承德那地方,必定有人侍候,會受什么苦?再說,先前你讓我送去的補(bǔ)湯方子,他都乖乖叫人做了吃了,如今又沒什么公事要忙,他氣色好著呢,還有你做了幾件衣裳,也不怕他再穿什么破衣服了�!闭f到這里,他強(qiáng)忍住笑意背過臉去輕咳兩聲,才掉轉(zhuǎn)頭來繼續(xù)道:“所以啊,你們也好趁此機(jī)會消停些,讓我歇口氣,不用再天天擔(dān)任信使吧�!�

    說罷他指了指那封信,道:“這封比先前的都厚呢,想來是要把二十多天的份都寫完吧?”淑寧一陣羞意,忙道:“嫂子今兒給你燉了人參雞湯呢,你快去喝吧�!比缓蟊惆阉瞥龇块T去。端寧一邊向外走一邊搖頭嘆道:“女大不中留啊,有了夫婿就不要哥哥了,真叫人心酸哪——”臉上卻帶著調(diào)侃的笑意,恨得淑寧一把推了他出去,關(guān)了門回屋看起信來。

    桐英在信里照舊問候了她的身體狀況和腳上的傷勢,又談起近日做的事情和聽到的趣聞,雖然沒什么甜言蜜語,卻讓人心里甚是妥貼。

    除此之外,他還提到近來計劃著日后置一處別院之類的宅子,預(yù)備要畫畫或是散心時入住。他看了幾處地方,拿不準(zhǔn)到底選哪里,便特地寫信問問淑寧的意思。他看好的地方,包括積水譚邊、什剎海南、六部口、小紅羅廠、劈柴胡同和麻線胡同這幾處。另外,他還在煩惱著到底是自己蓋屋子還是買現(xiàn)成的。

    淑寧心中有些歡喜,知道他這是為了婚后的常住之所拐著彎問自己的意思�?磥硗┯⑴c自己是想到一塊兒去了,都打著婚后搬到外頭另過的主意,雖說不好明著分家,但學(xué)自己家和四叔家那樣,在外頭置個別院別莊的,想必王府那邊也不會攔著。京中權(quán)貴,除主宅外有別院花園的人家也多。既然如此,那她可得好好想想,就象是現(xiàn)代人結(jié)婚要買新房子一樣,那可有她的一半呢。

    桐英看好的六個地方,她只知道四個,其中小紅羅廠就在伯爵府附近,雖說回娘家很方便,但離得太近了,簡親王府那邊不知會不會有意見?另外六部口,她記得曾經(jīng)路過,有幾處小水潭,連同頭兩個地點在內(nèi),桐英似乎對近水的居處很有興趣。想到他在房山別院借住時,也是住在水邊,倒不奇怪。其他兩處她沒聽說過,回頭要問問哥哥。

    至于是自己蓋還是買現(xiàn)成的,各有各的好處。自己蓋能保證合心意,但耗時較長,花錢也多,還很費事。雖說桐英做了貝子,有一千三百兩的年俸,但先前兩年他一直是鋪國公,俸銀只有五百兩而已,就算花錢節(jié)省些,做為男孩子,大概也不會有太多積蓄。不過桐英在信里提到簡親王府產(chǎn)業(yè)不少,他身為嫡子之一,每年分得的紅利也很可觀,所以還是手頭還算是寬裕的,倒讓淑寧心情輕松不少。只是她不好明著打理這些,桐英那邊又有差事在身,誰有空負(fù)責(zé)蓋房子的事呢?

    若是買現(xiàn)成的屋子,大概會節(jié)省許多,關(guān)鍵是省事。她覺得三進(jìn)的小宅就盡夠了,象欣然家那樣的,不需要太大,頂多加個小花園。這樣的屋子,她根據(jù)前些年四叔家別院的價錢來看,兩千兩之內(nèi)可以解決。只是買來的屋子,很可能不合自己的心意。

    最后的辦法,是買一處差不多的宅子,再根據(jù)需要作些修改,這樣花的錢也是有限的。

    淑寧細(xì)想想,覺得這個法子最好。就這樣吧,等哪天有空,她就坐了馬車到那幾個地方轉(zhuǎn)轉(zhuǎn),再決定選哪一處好了。

    她這邊正想得興起,卻沒留意母親進(jìn)了屋,等發(fā)現(xiàn)時,佟氏正似笑非笑地看著她。她臉一下紅了,忙收起信,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問道:“額娘幾時進(jìn)來的?找女兒可是有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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