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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桐英啞然失笑,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心中有些感動。淑寧更是在旁邊默默地想:“孫侍衛(wèi),你是大好人,我一定會報答你的�!�

    沒了差事,桐英倒還清閑,每日看書畫畫,或是到城外跑馬,只是偶爾喝些小酒,卻漸漸喝得多起來。淑寧擔(dān)心,勸了他兩句,他便道:“沒事兒,只是解解悶罷了,一天也就一兩瓶�!笔鐚巼@了口氣,便不再多說了。

    只是當(dāng)他們回簡親王府請安時,卻遇到很令人難過的事。繼福晉不知是否知道真相,卻一直話里帶刺,伊爾根覺羅氏也幫著說話。更讓人難過的,是桐英的幾個弟弟,除了實格以外,其他人聽了宗學(xué)里的傳言,卻又不知哪些靠譜,只因為桐英被貶,便出言譏笑。

    桐英面無表情,當(dāng)淑寧忍不住要教訓(xùn)他們時,老六敬順卻道:“你以為你是誰?做了我嫂子,就能罵我了嗎?你知不知道我是什么人�。俊�

    淑寧怒極,卻被桐英攔�。骸八懔�,小孩子知道什么?不過是被人寵壞了。”淑寧卻道:“你休要攔我,這件事既然是王爺與世子叫你做的,他們就不該坐視你受這樣的委屈。若連家人都這樣對你,別人豈不是更欺負到我們頭上來了?”

    她徑自去尋簡親王與世子,將繼福晉、伊爾根覺羅氏與敬順等兄弟幾人的話復(fù)述了一遍,正色道:“王爺與世子都知道事情真相如何,既是父兄所托,桐英也聽話照做了。但就算不能把事情的來龍去脈告知家里人,至少不能坐視繼福晉和弟弟們說桐英說三道四。王爺,世子,天地良心,你們這樣做,怎么對得起你們的兒子和弟弟?”說到后來,她已經(jīng)有些哽咽了,只是強忍著,不能在這兩個人面前示弱。

    簡親王與世子各有反應(yīng)。前者立馬就把幾個小兒子叫來大罵一頓,又責(zé)怪繼福晉教子不嚴。而后者卻冷冷地看了自己的側(cè)福晉幾眼,淡淡地道:“沒事多照看孩子吧,亂跑什么?”伊爾根覺羅氏漲紅了臉,低下頭不再說話。

    但桐英事后卻減少了回王府的次數(shù),喝酒的數(shù)量也增多了。淑寧為此擔(dān)心不已,卻在這時,收到了娘家來的消息。

    張保被調(diào)任湖廣學(xué)政,不日就要起程了。

    第251章

    破繭

    這樁大大出人意料的調(diào)令,卻是這兩年來直隸布政司衙門內(nèi)部斗爭的結(jié)果。那位有心接任布政使之位的參政道,希望能將張保擠下去,至少不能讓他再添政績。然而有李光地這么一位直隸巡撫在,他不敢做得太過分,免得把自己折在里頭。

    但若憑本事的話,張保無論資歷、人望、政績與民政能力,都在他之上,加上現(xiàn)任布政使與衙門里的屬官,大多與張保交好,他無從下手。正好遇上科考之年,他便想出這么個法子,以張保身為滿人卻是正經(jīng)進士出身,擔(dān)任學(xué)官能為朝廷和八旗讀書人爭光為由,讓他的后臺舉薦張保出任一省學(xué)政。只要不是民政方面的官職,三年內(nèi)張保都不能在這方面立功,也就不會引起別人的聯(lián)想,動搖他的地位了。

    學(xué)政主管一省教育、學(xué)校、考試,向來是由進士出身的御史或六部侍郎、郎中擔(dān)任的,多半是漢人,是個極清貴的職位。雖然品級與之前的官職相同,卻能與總督、巡撫平行。湖廣包括湖南湖北在內(nèi),是個大省,又不窮,做的又是主官,不受掣肘,照理說對張保而言是個美差,問題在于,他最擅長的農(nóng)事與民政,卻一點都用不上了。

    淑寧接到消息后,便拉著桐英一起回娘家問個清楚。

    張保與佟氏這時已經(jīng)回到男爵府,只等留在保定的家人將剩下的行李運回來,再打點一下,便要準(zhǔn)備南下了。

    淑寧知道行程這么急,有些吃驚,佟氏便道:“湖廣離得遠,我們要在八月前到達,才能趕上在院試前安頓下來。先走運河,中途再轉(zhuǎn)陸路,若五天內(nèi)再不出發(fā),可就來不及了。”淑寧也明白這個道理,只好默默接受了。不過,她更擔(dān)心父親會不會因為在這時候被調(diào)走而受到打擊。

    對于被從擅長的職位上調(diào)開,此前所做的都成了為人作嫁,張保卻不是太在乎:“這有什么?雖然開始是有些郁悶,但想想,我們又有機會外放了,多好啊。如今京中風(fēng)波不斷,連直隸也不清靜,倒不如出去躲幾年,如果能繼續(xù)外放,就更好了。這幾年在京中和直隸,哪有從前在外頭過得自在?學(xué)政很好啊,既清且貴,又無人管我。在任所內(nèi)四處轉(zhuǎn)著,就當(dāng)游山玩水了。”

    淑寧見父親表現(xiàn)豁達,也稍稍放下了心,只是主管科考的官職,她總覺得很危險,電視里不是常演么?什么科考舞弊啦,什么賄賂考官啦,要是有某個官員不肯,還會成為眾人的眼中釘,如果順大流,一出事不但要被人罵死,還要被判流放或死刑。老爸這種軟性子,卻又有些小小的正直之心,會不會被人害了��?

    于是她便吱吱唔唔地問:“如果……如果有人想在科考上作文章,比如用……不正當(dāng)?shù)氖侄沃信e之類的……阿瑪會不會吃虧��?”

    張保睜大了眼:“有人這樣大膽么?雖說從前也聽說過有的地方的舉子功名來歷有些不清不白,但我可是一省學(xué)政啊,我不準(zhǔn),誰敢讓我吃虧?”

    桐英在旁邊淡淡一笑,道:“不必太擔(dān)心。六月里皇上才任命了新任湖廣總督,就是郭琇,岳父大人應(yīng)該聽說過吧?他這個人向來清廉,又是個眼里容不得半粒沙子的人。如果真有人敢在科考上做假,只需知會他一聲,他自會去對付那些人。”

    淑寧倒是隱約記得這個人,似乎是做御史的,脾氣很耿直,有他在湖廣坐鎮(zhèn),看來老爸真的沒什么太大的危險了,便高興地道:“這個人似乎不錯,說不定能跟阿瑪交上朋友呢�!�

    張保卻搖頭道:“罷了,他既是不懼權(quán)貴、剛正耿直的人,只怕會把我也當(dāng)成權(quán)貴了呢。而且他在官場樹敵甚多,做朋友就免了,我只需做好本份,他也不會為難我。”

    淑寧想想也是,便沒再說什么。這時端寧插嘴道:“說起來湖廣倒是個好地方,與四川、貴州都是相鄰的,雖然四叔在成都,不能隨意離開,但通信送東西倒是不成問題。周家伯父那里,說不定也能找到機會見面呢。我聽說費老爺子就是長沙人,此番同去,倒能幫上不少忙�!�

    真珍也在旁邊道:“而且那里與廣東相臨,想必冬天也不會太冷,今年阿瑪與額娘也能少受些凍了。”頓了頓,她忽然想起另一件事:“只是……我聽說那里的飯食偏辣……阿瑪和額娘怎么吃得慣?”

    佟氏笑道:“傻孩子,我們自己帶著廚子呢,怕什么?難道那里連鍋碗都是辣的不成?”

    于是幾個女人便在那里說起了吃飯穿衣住房出行等事,淑寧見家人對這番變故都不太在意,反而對外放的生活津津樂道,不由得放下了全部的擔(dān)心,加入到討論中來。

    待討論初步有了成果,真珍與小劉氏離開去叫人置辦路上用的東西時,張保才笑咪咪地對其他人說笑道:“我中進士都有二十多年了,想不到還有機會擺擺學(xué)官架子,讓幾百幾千個舉子叫我一聲老師,想起來就叫人心中暢快啊。”

    淑寧聽了好笑,賢寧湊過頭去問:“阿瑪,有那么多人叫你老師,那你不是比小寶哥學(xué)里的師傅都厲害?”張保重重點了點頭:“那當(dāng)然。若是我的學(xué)生里有人跑官學(xué)里當(dāng)了先生,那你們以后就要叫我祖師爺了�!�

    淑寧忍住翻白眼的沖動,沒好氣地叫了聲“阿瑪”,卻被佟氏擺擺手攔住了:“他心里高興得很呢。年紀(jì)越大,人卻越活越小了,咱們屋里說話去,別理他�!�

    淑寧應(yīng)了,頓了頓,回頭看了眼桐英,只見他微笑著看賢寧與小寶圍著張保說笑的情形,偶爾兩個弟弟轉(zhuǎn)頭問他的意見,他也跟著應(yīng)幾句,倒是比在家時精神好些,才放心地轉(zhuǎn)頭跟母親進房聊天。

    端寧也笑著看弟弟們胡鬧,覺得過了,便輕輕斥幾句,外加敲幾下頭。見桐英一直安靜在坐在邊上,知道他心情不好,便道:“我聽說你近來有些沮喪,迷上了杯中物,是不是真的?”

    桐英淡淡一笑:“只是喝來解悶罷了,并不曾過量,你放心吧�!�

    端寧搖頭道:“酒入愁腸愁更愁,喝得再多,也沒什么用處,反而弄壞了身體,平白叫家里人擔(dān)心。你那事兒我多少聽說了些,也猜得出你難受些什么,其實這樣的結(jié)果,對死者來說已經(jīng)算是不錯了,做壞事的是別人,在背后搞鬼的也是別人,你何必把事情當(dāng)成是自己的錯?”

    桐英苦笑著沒說話,張保聽了,隨口將兩個孩子打發(fā)離開,也正色對桐英道:“端寧這話不錯。我雖在外頭,對你的事不怎么清楚,但我知道你素來是個做事有分寸、沉穩(wěn)心善的孩子,把人罵死這種事你是做不出來的。究竟是怎么回事,我也不想多問。你只需記住我們都會站在你這邊就行了。暫且安心在家休養(yǎng)些時日,讀讀書,寫寫字,練練騎射。覺得難受時,就多跟淑兒或家里人說說,別悶在心里�!�

    端寧也道:“沒錯,要是你實在想喝酒,就來找我吧,這兩年咱們聚得少了,差點忘了當(dāng)初是兄弟呢。”

    桐英笑了:“你不是還有差事么?剛到了刑部,想必很忙吧?”端寧卻擺手道:“早上手了,又沒什么大案子,年底或許會忙些,如今卻正好清閑。”

    桐英又笑了笑,想了想,應(yīng)了聲“好”,又對張保作了個揖:“多謝岳父大人�!�

    淑寧在房中傾聽外頭的對話,微微笑了。佟氏輕聲對她道:“最近過得如何?若受了什么委屈,只管跟額娘說。”淑寧微笑道:“不要緊,閑話是有的,閑氣也少不了,不過我都能應(yīng)付。到哪兒都少不了三姑六婆,只要我站穩(wěn)了,她們也奈何不了我。就是……”她頓了頓:“就是在王府那邊,受的委屈大些。那些福晉和弟弟們,都是沒良心的。桐英為了她們的閑話,很是難過�!�

    佟氏冷哼一聲:“這些王公之家,本就勾心斗角,哪有什么真情?何況又不是親娘,弟弟們也是隔了肚皮的。別理會他們就是。聽說桐英最近酗酒?心情不好,放縱些不是不行,但總要有個度。你要勸著些�!�

    淑寧點點頭,又道:“阿瑪額娘要遠行,這一去也不知幾時才能再見,你們出發(fā)前,我就住回娘家來吧�!惫糯煌ú槐悖@一分開,可能要三年后才能再見面了。雖說父母在保定時,也是隔幾個月才回京一趟,但通信和送東西都十分方便,跟分隔兩地三年是不能比的。更何況,湖廣一帶并未通郵,要通信,只能經(jīng)由郵路寄到離兩湖最近的通郵點,再由家人去取。

    佟氏高興地答應(yīng)了,但又有些擔(dān)心:“那桐英怎么辦?”

    “一起來住�!笔鐚幍�,“在這里他顧及禮數(shù),也不會多喝。換換心情也好�!�

    于是接下來的幾天,淑寧都和桐英一起住在娘家,陪著父母親人。張保與佟氏此番赴任,因舍不得孩子,商量過后決定帶賢寧同去。賢寧雖舍不得哥哥姐姐們,但能到新地方去的吸引力還是很大的,便整日在長輩與兄姐們面前撒嬌,又或拉著小寶和明瑞說些什么捎?xùn)|西寫信的話。小寶有些羨慕,但看到母親,便不再多想了。

    第四天早上,張保與佟氏帶著小兒子,以及二三十個家人,啟程南下湖廣。臨走前,佟氏托小劉氏多照顧端寧夫妻倆,小劉氏道:“姐姐放心吧,幾個孩子雖然年輕,都是聰明能干的,用不著我提點,我只需要在旁邊幫襯些就是了。你們安心上路,記得常送信回來�!�

    佟氏點點頭,又對兒子媳婦女兒女婿以及孫子和義子囑咐了許多話。張保則與兩個兄長依依惜別。直到太陽升上頭頂了,他們才正式上路。

    待送走了父母小弟,告別了娘家人,淑寧回頭對桐英微笑道:“咱們回家吧?”桐英看著她的笑容,也淡淡地笑了:“好�!�

    自那以后,桐英果然喝酒喝得少了,不過端寧變得經(jīng)常來他們家,還每次都要陪桐英喝酒。淑寧每每要為他們安排下酒菜和醒酒茶,有時候聽著他們天南地北地聊,不禁為其中某些話感到好笑。只是當(dāng)她送走兄長,扶著丈夫回房休息時,看著他眉間的郁色,隱隱有些心酸。

    桐英很少出門,但淑寧卻不能這樣做。她仍要定期往簡親王府請安,免得有人攻擊桐英不孝。有時候,簡親王或繼福晉那邊發(fā)了話,她還必須陪“婆婆”和嫂子去赴某些宴會。

    不過她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再是當(dāng)初那個面對他人惡意時手足無措的新媳婦了,應(yīng)對那些或是好奇、或是嘲諷的話時,基本能做到不動聲色。其實在京中的宗室圈子,大都是人精,知道皇帝不想讓那件丑事繼續(xù)傳開去,自然不會公開提及,只當(dāng)是心照不宣。因此淑寧的日子并不算難過。不過,總有些人懷著某些目的,會在她面前提及。

    比如在某個宴會上,便有一位女眷主動對淑寧道:“那件事你們真是受委屈了,我們一家都替桐英侄兒不平。太子那般對他,真是太過分了。如果有人對你說什么閑話,只管來告訴嬸娘,嬸娘替你做主�!�

    淑寧不敢輕易相信這個有些陌生的女人真的是好意,仔細認了認,隱約記起新年大朝時,這位夫人似乎與大福晉十分親近,一路跟著與人說話。她心中一凜,微笑道:“多謝嬸娘好意,只是……侄兒媳婦不太明白嬸娘的話。桐英降爵,是因為有失職之處,他如今正在家反省�?蛇@跟太子爺有什么關(guān)系?”

    那女眷僵了僵,忽然笑著拍了她一下:“哎呀,不就是那件事么?別跟我說你不知道�!笔鐚幮α诵Γ骸爸秲合眿D真不知道,請嬸娘告訴我吧�!�

    那女眷輕咳兩聲,左右看看,訕訕地收回了手。淑寧以為事情就算完了,卻聽到旁邊有另一位女眷湊過來笑道:“其實嬸娘也是一番好意罷了。弟妹何必這么小心?我們可是真心想幫你們�!�

    淑寧笑笑:“多謝多謝。不過男人在外頭的事,我從來不過問,平日里也只是料理家務(wù),照顧爺?shù)纳眢w罷了。這些朝廷大事,不是我們該管的,嬸娘和嫂子說是不是?”

    兩個女眷都覺得甚是無趣,隨便說了幾句,便想要回座去了。淑寧微微松了口氣,卻聽到臨桌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裝什么裝呀?誰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天天說自個兒男人怎么寵自己,其實他是更好男色吧?怪不得不肯納妾呢。”卻是娜丹珠。

    周圍頓時安靜下來,眾人都盯著娜丹珠與淑寧瞧了幾眼,卻又很有默契地裝作沒聽到的樣子重新聊起來。

    淑寧咪了咪眼:很好,我本來不想與你計較,但既然你要找死,就別怪我了。

    于是她轉(zhuǎn)過頭微笑著對娜丹珠道:“弟妹說的什么話?需知咱們身為愛新覺羅家的媳婦,自當(dāng)謹言慎行,儀止端莊,什么話該說,什么話不該說,都要心里有數(shù)才是。即便本身才德不足,也要時時記得‘謹慎’二字。絕不能學(xué)那市井村婦,口出穢言,卻仍不自知�!�

    娜丹珠氣得漲紅了臉:“你說我是市井村婦?你知不知道我是誰?!”

    淑寧仍舊微笑道:“弟妹身為科爾沁貴女,與尋常閨秀不同,就當(dāng)更注重自身言行才是。我曾聽說科爾沁的姑娘高貴、誠實、坦率,是象珠寶一樣珍貴的好女子,還請弟妹牢記自己的家鄉(xiāng),別辜負了科爾沁的榮光�!�

    娜丹珠已經(jīng)氣得說不出話來了,淑寧猶自微笑著,掃了周圍眾人一眼,緩緩拿起酒杯,喝了一口。

    過了兩天,她去探望絮絮,回到貝子府時,卻有些意外地看到幾個家人拿著錘子鐵锨等物往后院走,找了個人來問,才知道桐英下令要拆掉后院正殿,吃了一驚,忙去問是怎么回事。

    桐英淡淡地道:“今兒小孫來找我,說起外頭有人說我們家是照貝子體制建的,如今降了爵,就不該再住下去。我沒空找屋子另搬,只好讓人拆掉后殿,免得再有人生事了�!�

    淑寧氣憤地道:“這府當(dāng)初是你立了軍功,皇上御賜的,不是內(nèi)務(wù)府分派,那些人任什么說這樣的話?”想起前兩天宴會上的事,便道:“是不是有人氣你壞了他們的事,所以趁機報復(fù)?”

    桐英卻道:“是不是都沒關(guān)系了。反正這里只是用來存放東西的,并沒有正經(jīng)用處�?赵鹤舆有呢,把東西移走,拆了干凈�!�

    淑寧欲言又止,想了想,嘆道:“好吧,就依你。不過家里要動土,咱們住著也是個吵,不如到外頭走走吧。就說是去巡視產(chǎn)業(yè)�!�

    桐英猶豫了一下,答應(yīng)了。

    往宗人府那邊報備了一聲,又往簡親王府與淑寧娘家打過招呼后,淑寧打發(fā)幾個人去幾個莊子處報信,便與桐英一起出發(fā)了。

    他們這一行只有三輛馬車,十來個人,算得上是輕車簡從。從德勝門出發(fā)后,桐英卻改了主意,不想到昌平去,于是一行人轉(zhuǎn)而繞過城墻往南走。一路慢行,仿佛是游山玩水似的。桐英騎著馬,有時會自行跑出老遠,才回到馬車邊上來。第一天晚上,就在簡親王府在宛平的莊子上過夜。

    他們一天只走二三十里,連午飯都是在外頭野餐解決的。第二天落腳在良鄉(xiāng)男爵府的莊子,第三天才到了房山別院。

    長貴早已讓人打掃好淑寧從前住的院子,但桐英想念枕霞閣,淑寧便陪他住在那里。這時已是秋天,園中景致略有些凋零,但荷花未曾敗完,桂花菊花卻又已是開放的時候,聞著花香,吃著池塘里、小湖中出產(chǎn)的新鮮魚兒和鮮藕,偶爾雙雙在田間漫步,日子過得很是悠閑。

    他們甚至還步行爬山去游覽各大佛寺,不僅僅是石經(jīng)山與云居寺,連圣蓮山、妙峰山都去了,有時便在山中借宿,雖然冷些,看著蔥蔥郁郁的山景,心情漸漸開朗起來。

    桐英重新執(zhí)起了畫筆,為別院園中的花朵畫小品,有時也畫畫山水。當(dāng)淑寧看到他筆下的大片墨荷時,忽然想起王寅曾在信中提過的話,便與桐英商量了,往拒馬河小莊去住幾日。

    拒馬河小莊的宅子,只是尋常三進院子。當(dāng)初淑寧設(shè)計了,前院要大些,王寅夫婦和幾個小管事住在這里,可以處理日常事務(wù)。正院才是淑寧與桐英住的,后院是庫房,存放收來的糧食與農(nóng)具等物。至于牲口棚卻是沒有,淑寧讓人在附近找了塊地,搭了個院子,專為所有佃戶飼養(yǎng)牲口。

    他們此來并沒有讓太多人知曉,所以許多佃戶都不知道每日在他們田邊上與他們搭話的那對年輕夫婦是誰,小孩子也不知道給他們買冰糖葫蘆的好心哥哥是哪里來的。桐英每日在鄉(xiāng)間住著,與這些純樸的人們交談,心情漸漸好起來。

    桐英郁色漸消,筆下的畫倒是畫得越來越好了,有時還會一時興起,題些詩詞什么的。淑寧對他寫的東西很留意。

    剛來時,他曾在一幅畫上題了首《沁園春》:“三徑初成,鶴怨猿驚,稼軒未來。甚云山自許,平生意氣;衣冠人笑,抵死塵埃。意倦須還,身閑貴早,豈為莼羹鱸膾哉。秋江上,看驚弦雁避,駭浪船回。東岡更葺茅齋,好都把、軒窗臨水開。要小舟行釣,先應(yīng)種柳;蔬籬護竹,莫礙觀梅。秋菊堪餐,春蘭可佩,留待先生手栽。沉吟久,怕君恩未許,此意徘徊�!保ㄗ�1)

    淑寧知道他心中仍有些不甘,雖然有些難過,但并沒有說什么,只是每日陪著他四處去散心。

    雖然荷塘景致不如夏天時好,卻也是難得。拒馬河風(fēng)景秀麗,夫妻倆劃著小舟在水面上經(jīng)過,伸手去感受一下河水的冷意,也覺得與在京中自家花園里的湖水很不一樣。

    一日桐英一時興起,想要游完整個十渡,淑寧便去找人尋了艘游船來,陪著他玩了兩天,中途偶爾遇見岸邊草地上,野花可愛,兩人又下船到岸上消磨了些時候。

    這般過了一個多月,天氣漸漸冷了,桐英已經(jīng)開始畫起院中的一株早梅。淑寧在收拾他的畫作時,忽然看到一幅字,上面同樣題了一首《沁園春》:“孤館燈青,野店雞號,旅枕夢殘。漸月華收練,晨霜耿耿,云山摛錦,朝露漙漙。世路無窮,勞生有限,似此區(qū)區(qū)長鮮歡。微吟罷,憑征鞍無語,往事千端。當(dāng)時共客長安,似二陸初來俱少年。有筆頭千字,胸中萬卷;致君堯舜,此事何難?用舍由時,行藏我,袖手何妨閑處看。身長健,但優(yōu)游卒歲,且斗尊前�!保ㄗ�2)

    她心中有些驚喜,知道桐英已經(jīng)放下了,看著他專心畫畫的模樣,眼睛忍不住模糊起來。

    桐英畫完最后一筆,仔細看看,嘆道:“天冷了,彩墨都有些化不開呢。咱們明日回京去吧,出來得夠久了。”

    淑寧輕輕應(yīng)了一聲,便出去叫人收拾行李了。桐英看著自己剛畫好的畫,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回到京城中,首先便是到簡親王府請安。簡親王看了兒子幾眼,嘆道:“回來就好,正好,宮里指婚給老三的旨意已經(jīng)下來了,小定那天要擺酒,你幫著招呼客人吧�!�

    淑寧有些擔(dān)心地看了眼桐英,桐英卻應(yīng)了下來,神色間并沒有勉強之處。

    待走得遠了,淑寧問起那要不要緊時,桐英道:“你真當(dāng)我是玻璃做的�。课乙蚕恋脡蚓昧�,再不振作起來,我自己都要看不起自己了。放心吧。”

    他燦然一笑,拉起淑寧的手,往前走去。

    (注1:沁園春(帶湖新居將成),辛棄疾作,有“雖有心退隱,然而壯志未酬,于心不甘”的意思。)

    (注2:沁園春,蘇軾作,表示自己懷才不遇之下,決心要避開政治斗爭的漩渦,以從容不迫的態(tài)度,姑且保全身體,悠閑度日。)

    第252章

    閑人

    桐英重新面對他人時,又漸漸恢復(fù)了當(dāng)初開朗坦蕩的樣子,即便有人試探、嘲諷或挑撥,他也四兩撥千斤地混過去了。不過比起從前,他把更多的時間放在自己的小家中,除了五日一回去簡親王府請安,連父兄也見得比往日少了。

    或許是心中有愧,加上聽說桐英的國公府中人手有所減少,內(nèi)務(wù)總管更是離開了,簡親王便示意長子撥些人手過去。其中為首的林吉安,是個不大不小的管事,使了許多法子,才搶到這個差事,卻是沖著內(nèi)務(wù)總管的位子來的。

    桐英一聽說,心中便有數(shù)了,只是家務(wù)向來是淑寧管著,便交由妻子處理。淑寧見是簡親王府派過來的人,怕當(dāng)中有什么糾葛,就拉了桐英一起去看。

    八男四女的仆役,除了林吉安和四個護院外,其他大都是尋常仆人,不過都行止有度,看得出是受過訓(xùn)練的。但最讓人吃驚的,是兩個十七八歲的女孩子,說是丫環(huán),看她們的容貌舉止,卻一點都不象是來做活的。

    淑寧打量了她們幾眼,向桐英挑了挑眉。桐英白了她一眼,便問道:“這兩個是什么人?別跟我說是來做粗活的。”

    林吉安要向新主人賣好,便顛顛地跑上來笑道:“回二爺?shù)脑挘齻兌际悄线叜a(chǎn)業(yè)的管事孝敬上來的,一共四個,光二爺這邊就來了倆。左邊這個叫黃鶯兒,是蜀地佳人,從小兒在戲班子長大,最會唱曲兒。右邊那個叫憶君,是江南閨秀,正經(jīng)的官家小姐,老子是個知府,去年犯事被砍了頭,她才被沒入官籍,不過還未接客就被贖出來了。她自小兒讀書識字,彈個曲兒論個詩都不在話下。王爺和世子的意思,是想叫她們給二爺解解悶的�!鳖D了頓,迅速補上兩句:“二爺放心,文書都齊全,不會有什么不妥。”

    淑寧看他的作派不順眼,只管去打量那兩個女孩子。那位叫黃鶯兒的,長相俏麗,一對鳳眼靈動有神,雖然名叫黃鶯,聲音卻沒有那種鳥兒的宛轉(zhuǎn)動聽:“奴家雖然是在戲班子長大,唱的卻是小生,讓奴家唱嬌滴滴的小曲,只怕爺和夫人聽不入耳呢�!彼活櫫旨彩沟难凵�,仍舊站在原地,一點都沒有上去撒嬌的打算。

    另一個叫憶君的,算不上很美,卻有一種水般溫柔的氣質(zhì),舉止也是斯斯文文的,儼然就是一位大家閨秀。她自從聽了林吉安的話,便面帶戚色,低頭不語,臉上猶有淚痕。

    淑寧對她們倒沒什么惡感,只是暫時摸不準(zhǔn)她們的心思。經(jīng)過這段時日的患難與共,她與桐英之間的感情大增,默契也比往中看著眾人向她慶賀,改口叫江大奶奶,心中若有所思。

    孫鳴澤作為客人,也來喝喜酒,還與眾人一起灌新郎官。轉(zhuǎn)頭望見桐英,便丟下酒壺來打招呼,還笑道:“瞧這熱鬧的樣子,我也有些心癢癢的,想娶媳婦兒了�!�

    桐英哂道:“你若想,還怕娶不到么?我看你就是怕受約束罷了。整天到我家里調(diào)戲丫環(huán),還好意思說這話?”孫鳴澤笑嘻嘻地說:“怎么會是調(diào)戲呢?我可是真心的,桐爺,要不,你把那丫頭送給我吧�!�

    桐英似笑非笑地睨了他一眼:“只要你能讓那丫頭自個兒點頭,我就作主把她許你,如何?”

    孫鳴澤摸摸鼻子,換了話題道:“桐爺如今在家,可曾聽說朝廷上的大動靜?陳大學(xué)士又開始鬧了,這回是鹽商,說要把綱鹽法改成什么票鹽法,不再讓江南的鹽商們壟斷食鹽買賣。乖乖,他也算憋得久了,鬧翻了這么多年,如今才殺這一刀�!�

    桐英卻舉起酒杯攔住他:“我一個閑人才不管這些。今兒是大喜的日子,咱們不說這些掃興的事,喝酒吧�!睂O鳴澤笑了,給自己倒了一杯,陪他喝起來。

    陳良本這些日子再上奏折,目標(biāo)直指江南鹽商,讓許多人都大感意外。有的人認為,他年紀(jì)已經(jīng)有五十歲了,大概是想著多做些事,好爭個青史留名。也有人認為他是不甘心讓大鹽商們繼續(xù)逍遙,忍了幾年,終于忍不住了。

    不管別人有什么想法,陳良本這次似乎表現(xiàn)得十分堅持,不管他人如何反對,都一一加以辯駁,再三在皇帝面前陳訴舊制的種種弊端。然而,他上次因漕運之事,已經(jīng)得罪了不少人,如今在鹽商一事上,受影響的既得利益者更眾,對他的攻擊越發(fā)厲害,連他早年所倡導(dǎo)的京旗回屯一事,也被人挖出來說道。

    那些人指責(zé)他身為漢人,出了這么個主意,讓關(guān)外龍興之地成了商家橫行之所不說,還害得眾多八旗貴族子弟在關(guān)外苦熬多年,若是能成材也就罷了,但自從奉天富裕起來后,回屯的八旗子弟日子越過越好,與京中的紈绔相比也沒差多少了。若不是奉天提督周培公制止,只怕這些子弟會更不堪。這都是陳良本的錯。

    這種說法一起,又有人攻擊起他倡導(dǎo)的另一件事:將六部低品京官外派地方歷練。說這種做法有損京官體面,又耗費了國庫錢糧。

    一時間,朝上攻陳者眾,皇帝見情況失控,連忙叫停。他細想過后,覺得陳良本的建議雖然不錯,但反對者太多,暫時不能實行,要緩一緩再說。但他先前的提議都很好,京旗回屯也已有了成果,不能動搖。多年來已有上百位八旗子弟歷練成材,被外派到地方任職了,如今在奉天胡鬧的那些,都是后來才去的,沒受過什么苦,只要將奉天某些不良行當(dāng)清除掉,再讓人好生敲打這些年輕人,問題不會太大。

    作為補償,他將陳良本改任為文華殿大學(xué)士,又賜了不少東西,讓別人不敢再咬著這個臣子不放。另外,他還要再從京中宗室與勛貴之家中,尋一批出身更好些的年輕子弟,讓他們參加京旗回屯,好將所有反對聲音都壓下去。

    風(fēng)聲傳出,許多人家都紛紛想辦法躲避,不管怎樣,奉天都比不上京城舒服,誰愿意去那里受苦?

    但桐英聽到消息后,卻眼中一亮。

    第253章

    脫殼(上)

    這時候淑寧正在娘家,張保與佟氏從湖廣來信了,還送了些當(dāng)?shù)赝廉a(chǎn)回來,真珍特地通知她也去領(lǐng)上一份。姑嫂倆一邊看著小弟寫來的信,一邊笑個不停。

    讓淑寧覺得奇怪的是,當(dāng)她去大房請安時,大伯母那拉氏與大嫂李氏居然都不在,只有幾個妾聚在一起說些閑話。問起她們的去向,那些妾卻只知道是往雍王府去了。淑寧以為她們是去照顧病中的婉寧,心里還覺得疑惑,婉寧的病不是已經(jīng)好得差不多了么?上次回娘家時,還聽那拉氏說起她已經(jīng)可以出門走動了呢。

    問起真珍,真珍卻也說不清楚,只知道是午前雍王府忽然來人相請,不過聽那人說話的口氣,應(yīng)該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也許是婉寧又鬧別扭了吧?

    淑寧帶著疑問回家,路上無意中瞧見外頭的街景,忽然記起芳寧就住在附近,她已有差不多一個月沒見過這位大姐了,見天色還早,便叫車夫駛往舒穆祿家去。但到了芳寧家胡同門口,卻又猶豫了。上回見面時,舒穆祿太太臉色不太好,不知是不是不歡迎自己�,F(xiàn)在沒事先打聲招呼就過去,似乎有些唐突。

    她正躊躇著要不要下車,卻聽到外頭有個丫環(huán)來問是不是三姑奶奶來了,卻原來是芳寧的丫頭果兒。芳寧趁兒子睡覺時,到鄰居家串門子,回家時正好瞧見淑寧一行人,認得其中幾個隨從,才遣了人來問的。見果真是淑寧,芳寧很高興地請她進屋坐,又吩咐丫環(huán)們倒茶上點心,絲毫沒有不歡迎的意思。

    淑寧小心地探問過,知道舒穆祿太太今日回了娘家,才暗暗松了口氣。其實老人家信佛,心地良善,又不知內(nèi)情,才會誤會了桐英,連帶的對她也有些不滿罷了。她原本擔(dān)心老太太若在家,芳寧會尷尬,如今卻是正好。

    晨晨與冉冉兩個睡醒了,被奶子抱了來見姨母。兩個孩子都長得挺壯實,一個虎頭虎腦的,另一個卻很會撒嬌,淑寧逗了他們一會兒,覺得他倆越來越可愛了,心里想起更加可愛的明哥兒,忽然有了個念頭,覺得生個孩子也不錯。

    芳寧將兒子一一抱到炕上,讓他們自己玩,然后拿了幾本冊子出來,對淑寧笑道:“三妹妹來得正好。下個月孩子過生日,我想著要給他們各做一件衣裳,上頭要繡的花樣,怎么也定不下來。三妹妹的針線活在姐妹們當(dāng)中向來是最好的,不如幫我參詳參詳吧?”

    淑寧笑著答應(yīng)了,拿過冊子與芳寧一起商量起來。剛選定兩個花樣,她無意中抬頭看見冉冉睜大了眼睛,一臉好奇地盯著冊子上的圖案瞧,便哄他道:“冉冉喜歡哪一個呀?”

    冉冉歪著腦袋,想了想,一把撲到冊子上去,小手剛好按在喜鵲的圖案上,不停地拍打著。淑寧笑了:“原來你喜歡這個呀,那就選這個好了�!狈紝幮χн^晨晨,也問起他的意思。結(jié)果晨晨選的卻是老虎。

    淑寧看著芳寧讓孩子選花樣的情形,忽然想起了剛穿越過來不久時,佟氏為了燒一套玻璃器皿給四叔容保作結(jié)婚賀禮,也曾對著一疊圖紙?zhí)艋�,�?dāng)時她還出了主意�;叵肫甬�(dāng)初在奉天的那段日子,雖然清貧些,卻是她穿越后過得最無憂無慮的時光。

    回到家中時,她腦海里還充斥著過去的回憶,待醒過神來時,才發(fā)現(xiàn)桐英正在屋里走來走去,似乎有什么煩惱。她出聲問是怎么回事,桐英猶豫了半天,才問道:“淑兒,你想不想回奉天去?”

    淑寧有些意外,心想難道這就叫“心有靈犀一點通”?她才懷念過奉天的日子,桐英就問起這個問題來。

    等桐英說明了自己的想法,淑寧才知道原委,便道:“京旗回屯的事我也聽說了。我娘家的六弟安寧,年紀(jì)也不小了,因為怕被選中,大伯父還特地托了人,給他找了個蘭翎侍衛(wèi)的差事。你想回奉天,我是贊成的,只是以你的爵位,似乎有些高?而且你家本就在奉天,即便回去,也算不上是歷練吧?皇上會答應(yīng)么?”

    桐英道:“皇上會不會答應(yīng)我不知道,不過我若出面,那就幾乎可算是爵位最高的回屯之人了,對皇上也不是沒有好處。如今在京里,雖然日子清閑,但總有人愛給我們添堵,閑話也沒少過。王府那邊,阿瑪有大哥照料,身子骨也還康健,沒什么可擔(dān)心的。我不耐煩再去看繼福晉她們的臉色,倒不如回奉天。老王府里的弟弟妹妹們,年紀(jì)都還小,府里也沒個可以主事的人,誰知道底下的人會不會趁機欺負他們?我回去照應(yīng)些,也能找些事做,豈不是更好?”

    淑寧心動了,能到外面過清靜日子,她自然是愿意的。所謂回屯,她也有些了解,其實不是什么忙碌的差事。能夠擺脫京中備受約束的生活,自由自在地過自己的日子,真叫人興奮。不過興奮過后,她又想起,父母如今都去了南邊,若她要走,京中豈不是只剩下哥哥了?她實在是舍不得。

    桐英知道了她的想法,便索性帶著她一起回男爵府,找端寧說起這件事。

    本來端寧是反對的,但想到妹妹妹夫近幾個月受的委屈,也有些動搖了,想了半晌,才嘆道:“罷了,你們暫時避開些也好。我聽說自從你出事后,皇上出巡塞外和這回去永定河,都沒帶皇長子,只怕他們那邊會借題發(fā)揮。若皇上出了京,太子又要避嫌,你多半會吃虧的。奉天是咱們從小兒住慣的地方,總比陌生地方好,你人頭又熟,去就去吧�!�

    淑寧有些感動,忙握住了他的手,叫了聲“哥哥”。端寧仍象小時候那樣,摸摸她的頭,道:“其實我也想過離京外放,不過想的是敖漢、奈曼、扎魯特蒙古諸部。只是顧念著你嫂子沒去過關(guān)外,孩子又小,家里產(chǎn)業(yè)也要人照管,才打消了念頭。沒想到如今反而是你們先走一步了�!�

    真珍在旁邊聽到,便笑說:“端哥,其實我早就想說了,你不必顧慮太多。我聽你說起關(guān)外的景致,也有些心動。等過兩年孩子大些,小寶兄弟又能獨當(dāng)一面時,我陪你一起到蒙古去,如何?”

    端寧有些意外,但又有一絲感動,然而他還有別的擔(dān)心:“家里的產(chǎn)業(yè)怎么辦?若交給劉姨娘和小寶,我只擔(dān)心別的叔伯們會插手�!�

    真珍笑道:“這個也容易,家里有長福叔和二嫫照管,房山有長貴,生意上有顧管事和牛小三就夠了,至于京中的幾處房舍店鋪,只需要按季收租子,不需多費心,況且我們也不是離得很遠。這幾個月我已比先前清閑許多,若你打定了主意,我便慢慢做些布置,即便我們不在,家里也不會出問題的。你只管照自己的想法去做吧�!�

    端寧握住妻子的手,感動地叫了聲“珍妹”。不等真珍回話,桐英便先在旁邊咳了兩聲,淑寧忍著笑意道:“哥哥嫂子,雖然有些煞風(fēng)景,但我想說,如今要去關(guān)外的是我們,不是哥哥�!�

    真珍臉?biāo)⒁幌录t了,忙摔了端寧的手,自去抱著兒子低頭喝茶。端寧輕咳兩聲,埋怨地看了妹妹一眼,又瞪了瞪桐英,方才坐下來,與他們商量起給父母寫信的事。

    桐英與淑寧拿定了主意,便作起準(zhǔn)備來。桐英先回簡親王府,將自己的決定告訴了父兄。簡親王起初反對,但桐英說的也有道理,與其在京中閑置兩年,不如到外頭歷練一下,添點資歷,何況奉天本就是他們家的大本營,順便還可以照顧一下老王府的幾處產(chǎn)業(yè)。

    在說服父親的過程中,兄長雅爾江阿幫了不少忙,似乎是因為覺得此前委屈了弟弟,才想著盡力幫他達成愿望。等簡親王終于點了頭以后,桐英拍了拍大哥的肩膀,對他笑了笑,算是將前事揭過。

    簡親王出面向皇帝提出了請求,沒兩天桐英就被皇帝召去。見面時,皇帝看了桐英半天,才道:“朕知道前些日子你受委屈了,也知道你近來過得不容易。你老實告訴朕,心里有沒有埋怨朕呀?”

    桐英正跪在地下,忙道:“奴才不敢。那件事本就是奴才的錯,事前未能及時制止,事后又處置不當(dāng),才會導(dǎo)致流言四起,連累了太子和四阿哥的名聲。皇上寬宏大量,不曾重罰,奴才惶恐,不知如何才能回報皇恩。日前聽得外頭人議論,得知皇上有些煩心處,雖然奴才什么也做不來,出一點力還是能做到的。請皇上讓奴才去打這個頭陣吧�!�

    皇帝嘆道:“起來吧,我知道你是好孩子�!蓖┯⑿⌒牡仄鹕�,兢兢戰(zhàn)戰(zhàn)地應(yīng)對了小半個時辰,方才退出御書房。

    看著外頭耀眼的陽光,他暗暗松了口氣�;实垡呀�(jīng)答應(yīng)了,過幾天就會有正式的旨意下來�?紤]到他曾做過二品的武官,若叫他象別的回屯子弟一般從小管事做起,未免不象,皇帝便讓他充當(dāng)類似于監(jiān)察的職務(wù),與盛京將軍蘇努、奉天提督周培公一起,主管八旗子弟回屯后練兵的事宜。

    這卻正中桐英下懷,他如今的想法與當(dāng)初已經(jīng)有很大差別了,這個職務(wù)有正事可做,卻又不是最高負責(zé)人,甚至不是可以做決定的人,既不顯眼又不招人妒,真真是好差事。

    他回家一把事情對淑寧說了,小兩口便高興地樂了一回,然后商量了一天,便開始分頭做起準(zhǔn)備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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