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祝珩無奈,剛準備告訴他當初給金折穆的是銀子,就見燕暮寒“啪”地拍了一下桌子,氣勢洶洶地站起來,宣告道:“我遲早會把你給他的東西拿回來!”
“不用了吧,那就是——”
“別說!”燕暮寒雙目炯炯,指骨掐得咔咔作響,“這是一場屬于男人之間的戰(zhàn)斗,我要自己奪回一切!”
祝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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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折穆被放了之后,命案的事也不了了之了,燕暮寒還想繼續(xù)追究,但還沒出年關,王上就找他商議出征之事,他的精力也都放到了整頓大軍上。
此次出征,打著收付番邦的旗號。
這其實挺滑稽的,北域本就是由大大小小的部族聯合組成的,在建國之前,也同那些番邦一樣,只不過那些邦族并不想收到統一轄制,便沒有加入。
北域日益強盛,臣服與否已經不是他們能決定的了。
大軍出征之日定在初十,比祝珩預計的早很多,他本來想先跟著金折穆去東昭,找到祝子熹,現在不得不重新計劃。
臨近出發(fā)時間,祝珩還沒有想到萬全之策。
飯桌上,燕暮寒將盛好的湯遞過去,看到祝珩還是心不在焉的樣子,默默吃著碗里的飯,面上浮起一絲憂慮。
他知道祝珩在煩惱什么,他也跟著煎熬了很多天。
“長安�!毖嗄汉遄弥Z句,“你去東昭吧�!�
祝珩不敢置信地抬起頭。
燕暮寒盯著他碗里沒吃幾口的菜,努力擠出一絲笑:“此次出征并不兇險,相當于立威,軍師不在也無妨,你想去東昭就去吧。”
不找到祝子熹,祝珩不會安心的。
燕暮寒殷切地望著他,目光中帶著一絲不明顯的哀求:“只要你還會回來就好,不要一走了之,不要……”
不要丟下我。
“燕暮寒,我們行房吧。”
祝珩一把撂下筷子,拉著愣住的燕暮寒,往房間里走。
房門被大力合上,祝珩推著燕暮寒倒在床上,他眼神很沉,里面蘊著即將爆發(fā)的情緒:“如果行房了,能不能讓你更信任我一點?”
“長安,我不是——”
他被粗暴地吻住,唇上傳來一股刺痛感,祝珩強硬地掐著他的臉頰,血腥味在唇齒間蔓延,將這個吻變得和以往每一次都不同,帶著令人心悸的被占有感。
衣帶繞在指間,祝珩垂下眸子,惡質道:“我確實準備告訴你,我決定此次不隨大軍出征,前往東昭,你有什么想法?”
他的唇色很淡,被血染過之后,整個人變得妖冶起來,也充滿凌厲的鋒芒。
燕暮寒急促地喘息著,眼底情緒復雜,他張了張嘴,終究沒有說出什么。
如果說方才只是氣惱,那祝珩現在就是真的生氣了,他徹底冷下臉,語調很冰:“燕暮寒,告訴我你的真實想法,我給你最后一次機會,你現在不說,我以后就不聽了。”
他就是這么自私,自己的心意藏在最深處,卻要別人掏心掏肺,坦白全部。
沒關緊的門被風吹得來回晃動,吱呀吱呀地響,冷風從屋外灌進來,房間里的暖意一掃而空。
祝珩恨得牙癢癢:“我沒那么好,我配不上你這么沉重的愛�!�
他下了床,去了書房。
楚戎從前幾天就開始悄悄跟蹤金折穆,今日照例來找祝珩匯報情況:“殿下,打聽到了,他初九啟程�!�
祝珩冷淡地應了聲,撐著額角,神色晦暗不明。
他任性了。
燕暮寒沒有做錯什么,他卻在雞蛋里挑骨頭。
祝珩嘆了口氣。
楚戎頭一回見他這般愁苦,似乎在糾結什么似的:“殿下,你有什么煩心事嗎?”
“沒……”祝珩停頓了一下,抬起頭,“我不確定自己是不是做錯了一件事,如果有一個人掏心掏肺地對你好,不求回報,你會怎么樣?”
楚戎冷漠道:“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祝珩噎住,仔細想想這話又沒問題:“若他想從我身上得到一種東西,但又不強硬要求我給,只是一味地對我好,那我該如何自處?”
楚戎思索了下:“想給就給,不想給就不給�!�
祝珩:“……”
很有道理,但解決不了他的問題。
和祝珩一樣煩惱的,還有燕暮寒,他坐在營帳里,破了口子的嘴唇引得啟閑光連連驚呼:“軍師這么野的嗎?”
看不出來,他以為祝珩是那種溫溫柔柔的人,沒想到嘴都能親破。
燕暮寒煩得很,抄起桌上的硯臺就砸了過去,啟閑光急忙閃開,心有余悸地拍著胸口:“將軍,這太過了點吧,你想直接送我上西天嗎?”
穆爾坎按下咋咋呼呼的啟閑光,問道:“將軍和軍師吵架了?”
“沒……算是吧�!毖嗄汉チ俗ヮ^發(fā),“我惹他生氣了�!�
啟閑光笑得賊兮兮的:“在床上?”
確實是在床上吵的架,燕暮寒下意識要點頭,忽然意識到什么,冷眼瞪過去:“收起你那些骯臟齷齪的想法,不許玷污軍師。”
啟閑光聳聳肩,小聲嘀咕:“肯定是在床上�!�
天堯冷靜問道:“因為什么?”
燕暮寒猶豫了下,還是將一切講了一遍,語氣疑惑:“我做的不對嗎?我只是不想讓他為難,我沒有勉強他必須跟著我,沒有把他拴在身邊,為什么他還是想離開我?”
他怕祝珩不要他,所以盡可能的退讓,甚至于在祝珩面前,他沒有絲毫底線。
“我什么都依著他,什么都順著他,為什么他還是不滿意呢?”
啟閑光脫口而出:“那他也太不識好歹了吧�!�
“嘩啦”一聲,桌上的地圖都朝著他扔了過來,燕暮寒滿臉陰沉:“別再讓我聽見你說一句他的壞話。”
啟閑光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將軍你瘋了吧,我是在幫你說話��!
天堯老神在在地問道:“將軍,你覺得軍師離開之后,會回來找你嗎?”
燕暮寒沉默了一下,搖搖頭:“我不知道�!�
天堯頷首:“我換一種問法,將軍你相信軍師會回來嗎?”
“我……也不知道�!毖嗄汉o了掌心。
“你不相信�!碧靾蛘Z氣篤定,“將軍你不相信軍師離開后會回來找你,但我想軍師并不至于為這點事動怒,他在意的應該是,你不相信他會喜歡你�!�
燕暮寒怔�。骸八麜矚g我嗎?”
“這就是問題所在了�!碧靾蜷L嘆一聲,“將軍,你是不是一直覺得自己配不上軍師?”
啟閑光倒吸一口涼氣:“瘋了吧,將軍怎么可能會——”
“是。”燕暮寒很清楚這一點。
“將軍?”啟閑光搓了搓耳朵,“將軍你剛才說什么,我沒聽清,你說不是對吧?”
燕暮寒盯著自己不滿傷痕的掌心,喃喃道:“我本來就配不上他。”
這種想法從七年前就產生了,那時的祝珩對他來說就是高不可攀的存在,七年的時光讓他手握重權,讓祝珩流落北域,但他依舊將祝珩視作金枝玉葉。
他不避諱承認這一點。
天堯嘆了口氣:“他讓你說心中所想時,你為什么不說呢?”
“說什么?說我想把他綁在身邊,說我想把他關起來,說我會勉強他,說我一輩子不會放過他嗎?”燕暮寒牙關緊咬,泄出一絲蒼涼的笑,“他會怕我的�!�
如果祝珩怕他,就更不會留在他身邊了。
“怪不得軍師會生氣,如果是我的話,也不想理你�!碧靾蚰罅四蟊橇海皩④娔銖膩矶紱]有相信過軍師,你給他的信任,都是在你可以接受,可以控制的范圍內�!�
燕暮寒不認同:“我相信他,我可以把命交到他手上,我怎么可能不相信他?”
天堯搖搖頭:“這不一樣,你都不敢在他面前做真正的自己,表露真實想法。”
燕暮寒皺眉:“我那是怕嚇到他。”
“那你有沒有想過,軍師早就知道你是什么樣的人?”天堯攤了攤手,“你怕真實的自己嚇到他,你怕失去他,那你問過他是怎么想的嗎?”
“你在付出,你不需要他的回報,在這份感情里,你從不奢求他喜歡你,換言之,那他喜不喜歡你都是無關緊要的,你不在意這個結果。”
燕暮寒想反駁,想說他在意,但話到了嘴邊,又說不出來。
因為他發(fā)現,無論祝珩喜不喜歡他,他都打算好了以后的事,并且結局不會因為祝珩的想法改變。
他能在啟閑光面上說殺死所有接近祝珩的人,但不敢在祝珩面前表露出過分的醋意,他的每一句話,每一個舉動,都會提前考慮祝珩能不能接受。
天堯沒有說錯,他不相信祝珩。
但不是不相信祝珩會喜歡他,而是不相信自己能得到祝珩的喜歡。
他害怕結果不如意,所以他告訴自己不要在意結果。
天堯一語中的:“與其說你把軍師當成喜歡的人,不如說你把他當成了神明,你有膽量困住神明,卻不敢奢求神明的愛意�!�
“當然這也不是你的錯,要怪就怪……”天堯笑了聲,“就怪軍師不想做高高在上的神明,只想做與你長相廝守的凡人吧。”
神明無情無欲,而凡人會嫉妒,會憤怒,會心疼,也會后悔。
祝珩后悔了,明明是心疼燕暮寒委屈自己,但到頭來,反而讓他受了更大的委屈。
“該好好說的,該溫聲細語地問,如果他沒有安全感,就一遍遍的承諾不會離開,何必逼他呢?”祝珩自言自語,恨不得抽自己兩巴掌。
他的貓很自卑,變成狼之后更加自卑了。
他明明知道的。
他不要燕暮寒委曲求全,他要他的狼崽子恣意嬌縱,任性妄為。
他用錯了方法。
祝珩站起身,往外跑:“塔木,讓人備馬,我要去軍營!”
塔木不明所以:“主子,天已經黑了,你——”
“備馬!”祝珩猩紅著眼,“去備馬!”
塔木嚇了一跳:“是,我這就去�!�
還沒到門口,急促的馬蹄聲就傳來了,燕暮寒裹挾著一身寒氣,氣勢洶洶一般沖進來,死死地握著祝珩的手:“不準去東昭!我要你跟我走!”
祝珩微怔,下意識掙扎:“放手,疼�!�
“我不放!”燕暮寒咬緊了牙,瘋了一般,滿臉陰鶩,“疼才好,疼你才不敢離開我,無論是祝珩還是祝長安,無論你在南秦還是北域,我都能把你抓回來。”
“不想受罪的話,你最好快一點喜歡上我�!�
燕暮寒用滿是傷痕的手撫摸祝珩的臉,看著粗糙的掌心將他的臉刮紅,極快活一般:“我配不上你,但我要你愛我�!�
第46章
分別
祝珩忍不住要笑出來:“好,我知道了�!�
“就算你怕我,不愿意也……嗯?”燕暮寒表情古怪,似是不敢置信,咬肌在輕微顫動,“你答應了?”
祝珩怎么可能會答應?
燕暮寒一陣迷眩,他是在做夢嗎?
啟閑光騎著馬追過來:“將軍,你的東西忘記拿了�!�
他抱著一個大包袱跑進來,看到祝珩時訕訕地打了招呼:“軍師,將軍走的匆忙,東西忘了拿,我給他送過來,這些東西都是將軍要的,和我沒有一點關系�!�
他極力撇清責任,不動聲色地瞄了眼兩人現在的情況。
只抓著手有什么用,趕緊把人捆上床!
我沒用的將軍��!
啟閑光恨鐵不成鋼地看了眼燕暮寒,手上一不小心,將包袱扔了出去,又一不小心,扯住了包袱一角,于是包袱散開,里面的東西嘩啦啦掉了一地。
各種材質的鞭子、各種材質的小短棍,以及一些奇形怪狀的東西散落在腳下。
燕暮寒腦袋轟的一聲炸開了。
祝珩掃了一眼,視線在鞭子和一些奇怪的糖葫蘆形珠串上停留片刻:“這是將軍打造的新武器和……暗器嗎?”
那些東西的形狀太奇怪了,除了暗器,他聯想不到其他的東西。
“噗�!眴㈤e光呲出一口小白牙,含糊道,“也可以是,看將軍的想法,反正是用在軍師身上的�!�
“用在我身上?”祝珩還欲再問,燕暮寒突然松開他的手,三步并兩步走過去,拎著啟閑光的衣領,直接將人提溜了出去。
啟閑光被勒得直咳嗽,連聲求饒,燕暮寒理都不理,黑著臉將他扔出了府。
回過頭,祝珩正拿著一根玉質棍子端詳。
“這個怎么用?用在哪里?”
棍子打磨得很光滑,粗細不等,祝珩拿的那根有一個指節(jié)寬。
府上的人默默垂下頭,不敢作聲,主子們的床笫之事可不是他們能議論的。
燕暮寒同手同腳地走過來,他一把奪過祝珩手上的東西,臉色已經從黑轉紅,煞是精彩:“別聽他胡說,這不是給你用的�!�
“那是給誰用的?”祝珩又撿起一個像糖葫蘆串的東西,還沒看兩眼,又被燕暮寒搶了去,他漂亮的眉眼不悅蹙起,下一秒就轉為了詫異,“你臉紅什么?”
燕暮寒把東西扔給管家,低吼著命令道:“把東西都收起來,扔……收好�!�
管家表情古怪,同情地看了祝珩一眼:“是�!�
祝珩:“?”
祝珩被拉回了房間,燕暮寒拿出一盒活血化瘀的藥膏,默不作聲地給他上藥。
手腕被攥紅了,看上去觸目驚心。
燕暮寒眼底滿是愧疚,用手搓熱了藥膏,包著他的手腕輕緩地揉,看著揉開后痕跡慢慢變深,如同凌虐過一般,心底又涌起一股詭異的滿足感。
好漂亮。
想在這個人身上留下更多痕跡。
想把這個人融進自己的骨血之中,再不分離。
內心里的猛獸在叫囂著吞掉眼前人,燕暮寒雙目赤紅,緊緊地抱住祝珩,悶聲道:“快點喜歡上我�!�
不要給我傷害你的機會。
像是命令,又像是央求。
祝珩沉默半晌,近乎寵溺地拍了拍他的后背:“好,那你能不能告訴我啟閑光送來的都是什么東西?”
大家的反應太奇怪了,他抓心撓肝的想知道。
燕暮寒渾身一僵,面紅耳赤地吼道:“不許問了,也不許再想這件事!”
燕暮寒從來不避諱他,還是第一次這么不配合,弄得祝珩更加好奇了:“不像是暗器,太大了,難道是首飾?是你給我做的首飾嗎?”
祝珩晃了晃左手,手串上的玉珠折射出瑩潤的光澤:“那些玉石棍子打磨的倒是光滑,摸著手感不錯,相比之下,這個就有些粗糙了,劃痕多,不如那棍子做工精細,你的手工活進步蠻大的�!�
……塞在那種地方的東西,自然得打磨得光滑。
不過,什么叫不如那做工精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