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三間�!奔緹熗〉溃霸趺戳�?”
她輕咳了兩聲,嗓音壓低了:“我能去你家住兩天嗎?”
電話那?端,“嘩啦”一聲巨響,蔣落被嚇了一跳:“你那?是有什么東西倒了嗎?”
“書�!甭曇粝袷歉暨h了,添上幾分朦朧的質(zhì)感,她很快又靠近了話筒,“為什么突然這?么問?”
“哎呀,這?不是要周末了嗎?我媽不上班。我現(xiàn)在呢,覺得和她還?是保持一點朦朧的距離美感比較好,雖然我也很愛她,但?是她老問我今天作業(yè)做了多少,單詞背了幾個,跟查崗似的�!笔Y落嘟囔。
“那?你媽媽能同?意嗎?”
“你是年級第一,她巴不得我跟你多貼貼�!彼龓Я它c撒嬌的意味,“那?你同?不同?意嘛?”
那?頭靜了片刻,最后季煙汀說:“行,那?我叫夏阿姨把空房間收拾一下,上次買的化妝品給你放空房間了�!�
“那?我現(xiàn)在收拾行李!”快樂的蔣落一下起立,發(fā)出一聲喟嘆,“天,這?就是有個富婆閨蜜的好處嗎?”
掛斷電話后,季煙汀立即出了房間,趴在樓梯口往下望,喊道:“夏阿姨,麻煩把那?兩間客房收拾一下,有同?學(xué)會過來住兩天。”
“哪個同?學(xué)��?”樓下夏阿姨探出頭,手上還?戴著打掃時用的乳膠手套,問,“是那?個長得乖乖巧巧的,上回見面夸我漂亮的女生嗎?”
“對�!�
夏阿姨興高?采烈:“好咧!”
-
蔣落是在一個小時后抵達的季煙汀的家,拖著個鵝黃色的小行李箱,玄關(guān)處地毯旁,夏阿姨放了雙新的絨拖鞋,她換上鞋,手中的行李箱立即被夏阿姨拎走。
她有點受寵若驚:“謝謝阿姨�!�
“不客氣。”夏阿姨很喜歡蔣落,笑瞇瞇的,“玩得開心?,有需要叫我就好�!�
她道了好幾聲謝,進門后,入眼便是偌大的客廳,簡單的現(xiàn)代風(fēng),以灰白?米色為主,最左側(cè)是正面落地窗,今天天氣不錯,窗簾大開,陽光溢滿整間屋。許是開了暖氣,很暖和。
抬頭,二樓長廊之上,高?豎的玻璃作欄桿,季煙汀穿著身白?色高?領(lǐng)毛衣,黑色闊腿褲,用鯊魚夾固定的長發(fā)并沒有很穩(wěn)固,散落了幾絲垂在胸前。
她手扶著廊邊框,撐著臉垂眸往下瞧,陽光斜斜打落在半張臉,漂亮得不像話,見蔣落望過來,揮了揮手,轉(zhuǎn)過身子從樓梯上下來。
這?是蔣落第一次來她家,被驚呆了,下意識有點拘束:“你家……這?么大��?”
“還?行。”京湘那?棟更大,大得多得多,季煙汀問,“行李箱夏阿姨幫你拎到房間了,你要先去整理東西嗎?”
“哦哦,好,”蔣落跟著她,往里走。
她一直知?道季煙汀是有錢人家的孩子,從用的書包的牌子、買的生日?禮物的價格……哪怕只是一支筆,價格都是驚人的。
可在學(xué)校,人人都是校服馬尾,吃著廉價的食堂,穿梭在小賣部的貨架之間、吵鬧的教室之中,幾乎融入人群,和大家好像也沒多大差別。
但?在踏進這?里的第一秒,她好像誤入什么嶄新的世界,切身實際地感受到季煙汀是被富養(yǎng)出來的,仿佛生來就該如此,隨意一站,便可以輕輕松松地融入這?個華貴的背景里。
蔣落說不出是什么樣的心?情?,左看看,右望望,像劉姥姥進了大觀園,興奮、不自在、失落、慶幸等諸多情?緒糅雜成一個毛線球,在心?底滾動,掀天揭地。
她上了樓,穿過長廊時,匆匆往底下的空曠處一掠,突然抓住一絲那?樣奇怪又合理的念頭。
“這?里平時就你一個人住嗎?”蔣落問。
“夏阿姨不住這?里,但?白?天會過來。”季煙汀指關(guān)節(jié)扣了扣其中一間房間的門,發(fā)出沉悶的篤篤聲,“你這?兩天就住這?個房間,你看喜歡嗎?”
蔣落湊過腦袋來看,她的行李箱靠墻擺著,通面白?色衣柜,床上換了全新的床單被套,淡藍色的,整齊地鋪蓋著,最靠里是一張梳妝臺,墻壁上小格小格收納板,擺滿了化妝品。
“喜歡�!倍�?平有余的房間,蔣落簡直不敢想象主臥該多大,“那?你是住哪?”
“你對面。”
蔣落踩著拖鞋過去,食指點點,“這?間?”
季煙汀應(yīng)聲。
蔣落回頭望向房間里頭,與她的想象并不太?相?符,這?間和她住的那?間客房差不多大,頂多就是采光更好一些,陳設(shè)簡單,也沒什么裝飾,角落的桌上整齊地擱著一沓卷子,椅背上掛著件熟悉的市一中校服外套。
整個屋子一如季煙汀給人的印象,干凈又冷淡,連生活的痕跡都那?樣淺。
“季煙汀啊�!�
“嗯?”
蔣落終于忍不住問出口:“你不覺得生活在這?里很空嗎?”
他覺得季煙汀可愛的第三十八天
她身子一滯。
話音剛落地,
蔣落率先?懊惱起來:“對?不起,應(yīng)該是每個人的生活習(xí)慣不同啦�!�
“沒事�!奔緹熗u搖頭。
一眼望過去?,蔣落發(fā)現(xiàn)只有一間屋子房門是關(guān)著的,
不由疑惑:“那個房間是什么??”
季煙汀順著她的目光瞥去,緩了半拍,才道:“雜物間,沒什么?用,鎖起來了�!�
“哦�!彼炊鄳岩�,收回了目光,
“那我去?收拾東西?了�!�
季煙汀摸了摸褲子口袋里的鑰匙,緊繃的肩松弛下來,松了口氣。
天知道一個小時前的她是多么?慌亂,跟每一本典藏漫畫、床上每一個可愛玩偶還有零食拉車上的每一包薯片戀戀不舍地擁抱完再見,緊急把?所有衣物作業(yè)移去?客房,而?后房門啪地一關(guān)一鎖。
如果?可以?,她甚至都?想和床邊的粉色地毯一聲再見。
畢竟她的粉色地毯新?換上沒兩天,
是真?的又漂亮又柔軟。
回頭對?上夏阿姨困惑的目光,
季煙汀胡亂找了個借口解釋:“我住蔣落對?面,
離得近些?�!�
夏阿姨呵呵笑著,連眼尾的細紋透著股慈祥味道:“感情好點?好�。『冒。W(xué)生時代的友誼啊——”
季煙汀只不自然地揉揉鼻尖。
-
冬天的夜晚來得總是那樣早,下午四點?就已夕陽遲暮,
夜幕逐漸拉開,
朦朧的月光柔柔籠著臨近的幾顆不甚明亮的星星。
季煙汀洗完澡后,沒了漫畫的調(diào)劑,干脆繼續(xù)做卷子。
房門被扣響,
她轉(zhuǎn)過頭,蔣落穿著身海綿寶寶的睡衣,
抱著枕頭,站在房門前,嘿嘿笑著,眨了眨眼:“來找你玩�!�
“進來吧。”季煙汀放下筆,起了身。
蔣落把?自己砸進大床中,隨著床墊起伏彈動兩下,此時她才看見床正對?面是投影幕布,不由興奮:“哎,我們看電影吧�!�
“行�!奔緹熗「狭舜�,將枕頭豎起來靠在背后,打開了投影儀,“看什么??”
“我有個很庸俗的提議�!�
“什么??”
“你家適合看恐怖片。”蔣落眼睛亮晶晶的,“怎么?樣?”
實話,季煙汀從小到大就沒看過恐怖片,既然蔣落想看,她也愿意遂意。
“那你挑一個�!保M在晉江文學(xué)城
“我搜搜�!笔Y落掏出了手?機,在百度里噠噠噠編輯著問題,半晌,,“我們看《咒樂園》吧!”
“好�!奔緹熗≡谝曨lapp里搜索后點?擊了播放,順手?撈了個枕頭松松抱進懷里,手?指摸索到墻上的開關(guān),吧嗒一聲關(guān)了燈。
整個屋子頓時陷入一片黑暗,只剩下投影布上的四方光亮。
熒幕之上,絢爛的煙花伴著略帶歡快的音樂聲在夜空中炸開,燈光五彩斑斕的游樂園,彩帶高掛,人群擁擠,摩天輪緩慢旋轉(zhuǎn),白臉紅鼻子的小丑分發(fā)著氣球。
看得出這部片子拍了有些?年頭了,鏡頭有點?晃,分辨度不甚高,天空中的月亮泛著一層微藍色的光暈。
挺美好的。
季煙汀下巴抵著懷里的枕頭,漫不經(jīng)心地想著。
從有記憶開始到現(xiàn)在,她只去?過一次游樂園,是某年暑假,何倩女士從國外風(fēng)塵仆仆趕回來,彌補上她的生日。當(dāng)時游樂園包了場,沒有那么?多熱鬧的人群,冷冷清清的,小丑的氣球只發(fā)給了她一個人。,盡在晉江文學(xué)城
音樂聲戛然而?止,她聽見“砰”的一聲巨響,大熒幕變成了黑白,從摩天輪高處跌落的女孩躺在血泊之中,沒了生氣。
捏著氣球的小丑緩緩走至女孩身邊,紅黑的唇彎出一個詭異的笑。
“……”
季煙汀有種不祥的預(yù)感。
下一秒,小丑吊死在摩天輪上。她下意識抱緊了抱枕,臉上的肌肉不自然地抽動了兩下。
歡鬧的游樂園徹底廢棄,荒草叢生。青年人不知不覺從樂園走至墓地,女孩的笑聲乍現(xiàn),尖銳又刺耳,周圍吊滿了小丑玩偶。下一刻,地下伸出一只手?,將青年人拽了下去?。
跟著那只手?的出現(xiàn),季煙汀整個人跟著抖了下。
完蛋了。
季煙汀想,她平生第一次知道自己不適合看恐怖片,但是開弓沒有回頭箭,已經(jīng)來不及了。
斜著眼睛的小女孩出現(xiàn)時,她已經(jīng)抖著嘴唇,臉色煞白了。身側(cè)的蔣落噗嗤一聲笑,湊過來,小聲道:“這個特效做得好傻好魔性啊�!�
“……”季煙汀揪緊了枕頭邊緣,強行鎮(zhèn)定地抑制住顫意,從嗓音里卡出一個字,“嗯�!�
當(dāng)主人公對?著空無一人的陰森房間舉起相機,相機屏幕里卻顯現(xiàn)出一道白衣女人身影時,蔣落又是咯咯直樂。
“為什么?……”蔣落笑到上氣不接下氣,努力掩住笑意,“我覺得一點?都?不恐怖,這個畫面還有點?奇怪的好笑呢?”
季煙汀沉寂半晌,硬著頭皮:“嗯�!�
這到底哪里好笑了啊啊啊啊啊——
誰來救救她啊啊啊啊啊啊——
似是有什么?東西?貼住大腿根開始振動,音樂陡然在耳側(cè)響起,短促的一聲,隔著一層薄薄的衣料,貼在戰(zhàn)栗的皮膚上。
她頭皮一麻,往蔣落身上猛地一撲,尖叫出聲:“��!”
蔣落被她嚇了一跳,手?忙腳亂地抱住她:“我靠我靠,怎么?了?”
電影還在播放,光影落在人的臉上,蔣落反應(yīng)了會兒,才意識到一件事,打開了室內(nèi)的燈。,盡在晉江文學(xué)城
“季煙汀。”她喊她,提醒,“剛才那個是手?機鈴聲。你是不是看恐怖片害怕呀?”
季煙汀顫著手?指一把?掀開被子,還真?是手?機。
她吐出一口氣,從蔣落身上爬起來,撿起手?機瞧了眼,是周予酌的微信。
“你是不是害怕呀?”蔣落又問了遍,眼底笑意盈盈。
她不答,晃了晃手?機,像是找到了一個合理?的借口般:“有點?事要處理?,你先?看吧。”
完,握著手?機腳步匆匆地出了房間,頭也不回。
天殺的,她再也不想看這恐怖片一眼。
直至叫人工智能打開了房子里所有的燈,季煙汀才在明亮到一切古怪的、靈異的都?好似無處隱藏的燈光下勉強安心下來,趴在長廊的欄桿上喘了會兒氣,擦了擦掌心的汗,摁亮屏幕。
哆啦A夢(現(xiàn)實版):“睡了嗎?”
她手?肘抵著欄桿,肩膀微聳,聞言瞥了眼屏幕右上角的時間,晚上八點?半,哪個高中生會現(xiàn)在就睡了��?
十萬場季節(jié):“沒�!�
他回得很快,像是就守在手?機邊上等著她的消息一般。
哆啦A夢(現(xiàn)實版):“我剛才做夢,夢見你了�!�
季煙汀凝望著從下方跳出的消息,呼吸一滯,還未完全恢復(fù)的心跳重新?加快頻率,連續(xù)地沖撞。
屋內(nèi)的暖氣好似太甚,溫度從指尖一直蔓延到臉上,恐懼被趕走,取而?代之的不知名情緒輕而?易舉霸占了她的頭腦。
睫毛閃動,她眨了好幾下眼,刻意忽略嗓子眼異常的干澀,用冒著熱氣的的指尖敲擊鍵盤。
十萬場季節(jié):“夢見什么?了?”
對?方正在輸入中……
她盯著這行小字,捏著手?機的手?指不由得繃緊,指關(guān)節(jié)像老舊僵化的零件,老半天才彎曲成功,劃拉了下屏幕。
下方又跳出一則新?消息。
哆啦A夢(現(xiàn)實版):“夢見你看恐怖片被嚇到了,臉色慘白。夢很真?實,醒后我總是心慌,所以?我就來找你了�!�
哆啦A夢(現(xiàn)實版):“你應(yīng)該沒在看恐怖片吧?”
“……”季煙汀一驚,又被結(jié)結(jié)實實地嚇了一下,唇邊的笑意失色,立即扭頭環(huán)視四周,確定什么?也沒有。
實在太巧了,他怎么?會做這種夢?
她打字回復(fù),撒謊。
十萬場季節(jié):“沒�!�
后一刻,伴隨著嗡的一聲,屏幕上彈出視頻通話申請。她手?指一抖,不小心碰到了同意鍵。
他的臉赤然放大出現(xiàn)在手?機那一個小小的框里,戴著黑色衛(wèi)衣的帽子,掩蓋住一點?光線,顯得畫質(zhì)不太清晰,額前的碎發(fā)發(fā)梢被帽沿壓到眼尾,唇角的那顆小痣顏色好似變深了,不再像梨渦,又或許只是光線緣故。
此刻他正垂著眼望向她,濃密的睫毛緩慢地扇動著,全神貫注。
在她反應(yīng)過來之前,攝像頭已經(jīng)對?準了她的臉,再去?遮擋便顯得不夠大方。
季煙汀清了清嗓,干脆問:“怎么?突然給我打視頻電話?”
他看著她的臉,勾起唇角極輕笑了聲,嗓音透過擴音器摻了點?細微的電流,在這場夜里顯得格外溫和。
“嗯,看到你了。”周予酌,“好像能安心了�!�
她一怔,“安心什么??”
他目光柔和,“夢見你在害怕,所以?我也總是害怕�!�
她的思維像卡頓的幻影片,停止了轉(zhuǎn)動,一時之間只剩下心臟在跳動。
屏幕上,他歪了下頭,指節(jié)抵在唇邊,似是疑惑,又或許是誘惑。
“怎么?不繼續(xù)問下去?了?”他問。
季煙汀極力控制著呼吸的頻率,良久,似是昏了頭,出了聲:“為什么?害怕?”
周予酌緩緩地眨了下眼,睫毛顫啊顫,低了下去?。
他是夢里代替她受驚的魚,于是在某個晶瑩又難捱的夜晚忍不住率先?開了這份口,可是時候總是未到。
可是那只是一場那樣微不足道的夢。
“明天好像會下雨�!彼剡^神來,偏過頭去?望窗外,喉頭微微滾動,“現(xiàn)在看不見月亮了。”
“剛才還能看到的�!彼V弊咏妻q,帶著點?逼問的口吻。
“噓,你聽�!彼Q起一根手?指落在唇縫中間,示意她安靜,“真?的下雨了�!�
是真?的下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