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季煙汀終于聽見雨聲了，淅淅瀝瀝的，被隔絕在外，幾乎微不可聞。
她像被人扯了一把?，徹底從溫?zé)嵊衷陝拥氖澜缋锴逍堰^來了。
他覺得季煙汀可愛的第三十九天
第?二天早晨季煙汀回想起干燥到頭腦發(fā)脹的昨晚，
把這?一切都?xì)w因于吊橋效應(yīng)。
當(dāng)時她被恐怖片擊潰，腦子太過不清醒，才會被這?么三言兩語一撥，
就要接著這么曖昧的氣氛問下去。
又或許只是她單方面覺得曖昧，畢竟周予酌是個特別會把話說得不清不楚的人，在很久以前?她便已領(lǐng)略到了，當(dāng)時還誤以為他是個徹頭徹尾的渣男。，盡在晉江文學(xué)城
那句“夢見你在害怕，所以我也總是害怕”也可以解釋為夢里害怕的她嚇到他了。
季煙汀抓了抓頭發(fā)，越是回想越是煩躁。
他都說看不見月亮了，
她還要再添一句剛才能看見的。
她在期待他說什么��？
她怎么可以期待他要說什么�。�
季煙汀翻了個身子，將臉往枕頭里一埋，發(fā)出?一聲低低的哀嚎。
煩死了！
-
洗漱過后，季煙汀下了樓。
今天的早餐格外豐盛，兩碗時蔬蝦仁燕麥粥，番茄小?籠包薄薄的白皮透著里頭番茄汁水的顏色，紅豆餡粉色桃花酥，
被切成精致的花瓣狀，
中間嵌上白芝麻，
甚至還有一籠港式紅米腸粉和蝦餃皇。
夏阿姨張望樓上，問：“你那個同學(xué)呢？”
“應(yīng)該還在睡�！奔緹熗∮蒙鬃右ㄆ鹨豢跐L燙的粥，吹了吹，
入口，
軟糯的米粒輕而?易舉就在舌尖化開，舌尖的每個細(xì)胞都在回味。
“她不下來?吃早飯嗎？過會兒都該涼了�！�
“阿姨您先忙吧。讓她再睡會兒�！奔緹熗〔蹲降剿鄣纂y掩的失落，一頓，
補(bǔ)充，“我等吃完再上去敲敲她房門?。”
“成�！�
還未等季煙汀吃完，
樓上的房門?便已打開，蔣落還穿著那身海綿寶寶的睡衣，頭發(fā)凌亂，睡眼惺忪，邊打哈欠邊踩著拖鞋往衛(wèi)生間的方向走，夏阿姨聽見聲音，仰起臉，喊：“小?蔣醒啦？下來?吃早飯了！”
蔣落努力撐開眼睛，手搭著扶手往下一望餐桌，鼻子嗅了嗅，眼睛突然?亮了。
“馬上！”
比閨蜜是富婆擁有豪宅更令人高興的事?情?出?現(xiàn)了，那就是閨蜜請的家政阿姨很會做飯。
蔣落吃飽喝足往椅背上一靠，“哇，夏阿姨的手藝真的絕了！”
她瞅了兩眼季煙汀，嘖嘖兩聲，感?慨：“你怎么能那么苗條呢？要換我在這?，一天三頓吃這?么豐盛，非得胖個十幾斤�！�
季煙汀沒吭聲，抽了張紙巾慢條斯理地擦了擦嘴角。
看得出?夏阿姨是真的喜歡蔣落，使出?了所有絕活去做飯。因為她平時吃得雖好，也沒那么豪華，一頓早餐硬生生被整出?了花。
“我很期待午飯。”蔣落說。
季煙汀點了點頭。
她也是。
“下午我們出?去玩嗎？”蔣落興致勃勃。
“我不去�！奔緹熗u搖頭，“寒假作業(yè)還沒寫完�！�
“你寒假作業(yè)寫多少了啊？”
她算了算：“還差四張英語，一張政治，兩張歷史，三張數(shù)學(xué)，還有兩篇語文作文�！�
“就這?點？地理呢？”
“寫完了。”
“……”蔣落瞠目結(jié)舌，聲音微弱了下來?，“我到現(xiàn)在就寫了三張歷史、兩張數(shù)學(xué)和四張英語……”
“再過幾天就過年了，初五就開學(xué)了�！奔緹熗√嵝�。
蔣落估算了下日?期，垂下了腦袋，推開眼鏡揉了揉鼻梁，悻悻地小?聲嘀咕：“那我今天還是留在這?寫卷子吧�！�
季煙汀望著她，想了想，道?：“那我們明天出?去玩？”
“明天你不學(xué)習(xí)嗎？”
她嗯了聲：“明天天氣?晴朗�！�
絡(luò)州和京湘截然?相反，在這?里，一個完整的晴天總是那樣?難以見到，風(fēng)推不走烏云，他們像被封在這?座不緊不慢的城市里，天空之上總是結(jié)著灰色的印，如?同結(jié)界。
晚上，蔣落照例跑來?季煙汀的房間，啪一聲往她柔軟的床上一倒，一滾，一爬。
“我們今天看喜劇吧�！笔Y落笑嘻嘻的，身上那身海綿寶寶隨著動作起了皺褶，“你這?個大屏幕看電影是真的好爽，等我未來?自己買房子了也要買個這?么大的投影�！�
“今天不看恐怖片嗎？”季煙汀也跟著翻身上了床，故作無意地問。
“你不是害怕嗎？”蔣落扭了扭身子，貼在她身側(cè)，腦袋靠在她肩上刷著手機(jī)里有什么好看的電影推薦，“你害怕就要跟我說呀！你不說我怎么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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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煙汀強(qiáng)撐著，語調(diào)平平：“其實也還好�！�
蔣落仰頭看了她一眼，哼笑了聲。
“季煙汀�！彼嵵仄涫�?地喊她的名字，“我發(fā)現(xiàn)你有的時候有點嘴硬�！�
“有嗎？”
“比如?現(xiàn)在。”蔣落刷到自己想看的了，將手機(jī)往她面前?一遞，“《人生路不熟》，就這?個吧！”
“……”想起昨晚尖叫的那一嗓子，季煙汀感?覺有點丟臉，手指揪了揪被套，老半天還是哦了下。
電影開始，影布上的光隱約映亮點面容，鼓點強(qiáng)烈的背景音樂伴著電影里的老實人男主三點一線略帶憋屈的生活展開節(jié)奏。
公交車上，社畜企圖用自己正義的三觀與道?德感?化酒醉鬧事?的男人，險些被揍，女主及時出?現(xiàn)英雌救社畜。
身側(cè)的蔣落發(fā)出?了第?一聲笑，季煙汀環(huán)著枕頭抿住唇，抑制住想笑的沖動。
劇情?逐漸展開，在男主準(zhǔn)備在廚藝上大展身手結(jié)果不小?心啟動了房車的自毀程序時，蔣落被逗得笑倒在她身上，季煙汀實在沒忍住，笑出?了聲。
“我覺得差點東西�！笔Y落擦掉眼角笑出?來?的淚水，如?實說。
季煙汀自然?而?然?地接話：“差杯奶茶。”
“這?簡直太正確了！”蔣落拍手，“古茗？”
“行。”她立即撈過手機(jī)，點開外賣app，遞給身側(cè)人。
蔣落未多猶豫，早有目標(biāo)般，噠噠噠打字搜索關(guān)鍵詞，一鍵加入購物車。
“我點完了�！�
季煙汀正看著電影笑得上氣?不接下氣?，聞言隨意回了個頭，伸手接過手機(jī)，指尖不小?心觸在歷史訂單。
余光處頁面切換，身側(cè)笑聲停止，她猛地意識到不對勁，立即低下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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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機(jī)屏幕之上，顯示著她最近的幾單外賣。
古茗，芋泥厚厚牛乳，大杯，十分甜，少冰。
茶百道?，豆乳米麻薯，大杯，全?糖，少冰。
一點點，紅茶瑪奇朵，大杯，七分糖，少冰，加波霸、布丁。
……
季煙汀身子僵住了。
電影里放了幾秒悲壯的背景音樂，畫面一切，男主坐在車?yán)锔?通著視頻電話，面對同事?的糟糕提議，他說：“那不是騙人嗎？”
同事?并不贊同他的話，擲地有聲：“這?不是惡意的騙，這?是善意的裝�！�
蔣落盯著屏幕，無聲呆了幾秒，慢慢吞吞抬起眼，對上季煙汀怔愣的眼睛。
“沒想到啊�！彼袷前l(fā)現(xiàn)了什么驚天大秘密，睜大了眼，驚嘆，“你居然?還挺愛喝奶茶的，你平時一點都不像是這?種類型哎！”
季煙汀腦子嗡的一聲，徹底從電影里歡脫的劇情?里脫離出?來?。
她像短暫被人拉下皮套的拉鏈，伴隨著沉重的皮套落地，站在舞臺上的她沒感?到有多輕松，只感?覺到一陣無所適從的慌亂。
這?種慌亂感?促使她想要把臉捂起來?、遮起來?，慌慌張張蹲下身要撿起地上的皮套迅速穿上。
季煙汀匆匆撇開視線，唇角彎起的弧度下垂，死機(jī)的手指動了動，收回手機(jī)，屏幕向下，倒蓋在被子上。
“……嗯。”
她只能這?樣?承認(rèn)。
后來?的電影情?節(jié)成了走馬觀花，絲毫映不進(jìn)她的眼底，不知?所云，草草結(jié)束。
到最后，蔣落笑困了，路都走不動一步，干脆在季煙汀房間里睡了。
她睡得四仰八叉，幾乎躺成了大字。好在床夠大，季煙汀又習(xí)慣抱著抱枕，側(cè)躺著，雙腿高蜷在一起，幾乎是縮成一團(tuán)的姿勢，總令她感?到無比安心。
小?時候是住在爛尾樓里，床太小?了，只能蜷著睡，后來?就習(xí)慣了。后來?，何倩偶爾從國外回來?看望她，笑話她說，這?么大的床，非要縮在床邊。
“這?樣?容易長不高哦�！焙钨贿@?么調(diào)侃。
這?句并沒有成畿，初中那段日?子她猛足了勁往上竄個子，現(xiàn)在已經(jīng)一米六八，十六歲半的年紀(jì)，還有機(jī)會再向一米七夠一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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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的天氣?預(yù)報沒有騙人。連著下了兩夜一天的小?雨在清晨時終于停下，烏云散開，朦朧的陽光被撕成一絲絲，整個世界都變得明亮起來?。
安喜廣場最近開了家新的壽喜鍋自助店，這?個牌子在外地名氣?很響，但在絡(luò)州還是第?一家。
蔣落化著美美的妝，心情?愉悅地領(lǐng)著季煙汀進(jìn)了店，說什么都不要AA，非得請她。
“這?不是快過年了嗎？我嫂子昨天給我發(fā)了三百塊的壓歲錢。”蔣落美滋滋地挽著她的胳膊，“請閨蜜吃飯多正常，就像你還給我買化妝品一樣?�！�
季煙汀不太適應(yīng)別人花錢請她吃飯，蹭了蹭左手手背，也沒怎么堅持，應(yīng)下來?。
說來?奇怪，新開的店，生意卻不多，也許是因為絡(luò)州人普遍不太愛吃日?餐韓餐這?種，排隊的人零零散散，都是年輕人，她倆來?得早，幾乎一到營業(yè)點就進(jìn)去了，挑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
這?個位置視野不錯，望出?去是寬闊的河，大橋高高跨過河岸兩端，遠(yuǎn)處急駛而?過的車輛拉出?殘影。
蔣落正用手機(jī)相機(jī)檢查著自己的妝容。
“哎呀，我今天化得真好！”她儼然?很滿意，對著季煙汀嘚了聲，征求同意，“是不是？”
“是。”季煙汀無比贊同。
蔣落是真的很會化妝，原生長相偏清純乖巧，眼鏡一摘妝一上，甜酷風(fēng)抓得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
“你是什么時候開始學(xué)化妝的？”季煙汀問。
她皺著眉仔細(xì)思考了會兒，道?：“其實從小?就有看我媽化妝，初三的時候買了第?一支唇釉，正式開始接觸其實就在去年啦，但是我發(fā)現(xiàn)我天賦很好，因為別人說難的我一般都是上手就會�！�
季煙汀多看了她一眼，點點頭。
那確實天賦很好了。
壽喜鍋上來?得很快，蔣落流暢地打了兩個無菌蛋，攪拌均勻了推給季煙汀，又充當(dāng)起了涮肉的工作。
“這?個熟了，能吃了�！彼緹熗⊥肜飱A了一片牛肉。
季煙汀道?了聲謝，剛出?鍋的肉片滾燙，在無菌蛋液里滾過一圈，她輕輕咬下一口，入口微甜，配著爽滑的蛋液，口感?很是不錯。
“之前?經(jīng)�？匆娋W(wǎng)上有人推這?家店，但絡(luò)州一直沒開，今天總算吃到了。”蔣落邊咀嚼邊說，“但不知?道?是不是胃在你家被夏阿姨養(yǎng)刁了，感?覺也沒有特別好吃�！�
季煙汀忍不住道?：“你也就在我家住了兩個晚……”
話說到一半，倏地被一道?熟悉又陌生的女聲打斷：“季煙聽。”
她茫然?地抬起頭，那張在夢里循環(huán)了一遍又一遍的臉驟然?砸在眼前?，驚得她瞳孔微縮。
那人面容一如?既往的清淡，眉眼清麗，烏黑的長發(fā)別在耳后，散落在胸前?，唇角只微翹起個笑，談不上冷漠，也說不上熱情?，只是平平淡淡地一頷首：“好久不見�！�
鄭亭語。
他覺得季煙汀可愛的第四十天
室內(nèi)開了暖氣，
可那對她來說仿佛毫無用處，血管被冰凍住，寒意?從里?透出?來，
浸潤全身皮膚的每一個毛孔，心臟拼命跳動企圖加快血液循環(huán)，依舊毫無用處。
過了很久很久，季煙汀才從牙縫里依稀擠出幾個字：“……好久不見�！�
“真巧，我來絡(luò)州旅游。”鄭亭語瞥了眼旁邊茫然的蔣落，又看向她，
“你在這里?的朋友？”
四?目相對間，季煙汀僵著脖子強(qiáng)迫自己不要閃躲，盡量大?方地回視，鄭亭語的目光依舊平靜，像一汪毫無波動的湖面，叫她分辨不出?，對方是否已經(jīng)看出了她的慌亂。
“是的。”她說，
“我……現(xiàn)在在絡(luò)州上學(xué)。”
蔣落小?幅度揮了揮手，
聲音小?小?的，
自我介紹：“美女你好，我叫蔣落�！�
“謝謝，你也很漂亮�！编嵧ふZ微微頷首，
簡單夸了一句，
視線越過她，在窗外輕輕一點，“絡(luò)州挺好的�！�
不好。
季煙汀想。
絡(luò)州總是下雨，
一點都?不好，比如陽光明媚的現(xiàn)在。
最靠里?的包房被推開門，
里?頭?有人喊：“鄭亭語，快進(jìn)來啦！”
鄭亭語聞言回望一眼，道：“那我就不打?擾你們了，朋友喊我，我先過去了�；仡^?見�！�
季煙汀扯起一個微笑：“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