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求你了。
走道上響起同學(xué)歡快的說笑聲，她掐著腿，彎起嘴角，努力地露出了合群的笑。
教室門開了，她給時懿、簡鹿和與尹繁露占了中間的三人座，自己獨自坐到了最右側(cè)倒數(shù)第二排的兩人座。
簡鹿和到了，見她坐那么遠，奇怪地問：“你怎么坐那么遠啊？”
傅斯恬笑著說：“我習(xí)慣了這個位置�！�
簡鹿和撇撇嘴，隨她去了。
第三四節(jié)
課是上機課，要換教室，在另一棟教學(xué)樓，走過去有一段路程。一路上全是簡鹿和嘰嘰喳喳的聲音，時懿偶爾應(yīng)一兩聲，尹繁露和傅斯恬并肩走在她們兩人的后面。
到了教室，時懿挑了最靠走道的電腦，簡鹿和便挨著她坐下，尹繁露跟著坐下，傅斯恬最后才坐下。
上機課上了大半節(jié)，后知后覺地，簡鹿和給尹繁露寫小紙條。
“你有沒有覺得今天時懿和斯恬的氣氛怪怪的�。俊�
尹繁露回：“你才發(fā)現(xiàn)啊。”
簡鹿和：“……”
怎么回事啊，暑假時兩個人還好得像穿一條褲子呢。她瞅瞅時懿，又瞅瞅傅斯恬，決定下課了問問時懿。
結(jié)果一下課時懿也不等她，扔了一句她回家吃飯就走了。
簡鹿和措手不及，只好滿腹疑問地和傅斯恬、尹繁露一起去食堂吃飯。
中午午休，她發(fā)短信問時懿：“你和傅斯恬怎么了？吵架了？”
時懿隔了大半個小時才回她：“沒有。沒事�！�
我信你才有鬼哦。但時懿不想說的事，沒人能從她嘴里撬出來，簡鹿和無可奈何。
下午上課情況依舊是傅斯恬與時懿打了照面卻一句話都沒說，一下課時懿就走人，也不和她們一起吃飯。
隔天傅斯恬就和簡鹿和、尹繁露說，以后上下學(xué)她騎車，不和她們一起走、一起吃飯了。
每天傅斯恬都最早到教室?guī)退齻円黄鹫嘉恢�，能占三人座的，她都占三人座，自己總是一個人坐到后排的位置，像是在避開時懿，又像是在放逐自己。
簡鹿和與尹繁露都看不下去了。兩人商量后決定以后分成兩批上下課，簡鹿和與時懿一起上課吃飯，尹繁露負責陪傅斯恬。并且，想辦法弄清楚這兩個人到底是怎么了。
她們懷疑時懿突然不住宿了可能和這件事也有關(guān)系。
開學(xué)的第一周周末恰好是中秋節(jié)，原本上學(xué)期期末就訂好了這天宿舍進行第一次聚餐活動。結(jié)果毫無意外的，時懿又推脫來不了，簡鹿和見人已經(jīng)聚不齊了，也順了父母意回家過節(jié)了。
大二的宿舍生活，已經(jīng)絲毫找不到她曾經(jīng)那樣熱烈期盼過的模樣了。傅斯恬漸漸痛得麻木了。
中秋節(jié)陳熙竹約傅斯恬一起去自助燒烤犒勞一下自己，尹繁露一個人孤零零的，傅斯恬便叫上了她一起。
本以為尹繁露和陳熙竹不熟會拘束，傅斯恬還特意坐到她旁邊，以免她們尷尬。沒想到兩人暑假的時候經(jīng)常一起玩游戲，彼此之間已經(jīng)很熟稔了。
吃個燒烤翻幾次肉而已，兩人居然也能像打競技場一樣，一頓技術(shù)流分析，互現(xiàn)嫌棄，懟來懟去，斗得不亦樂乎。
傅斯恬聽得好笑，懷疑自己今天來吃的不是烤肉，而是口水。慢慢的，她話也被兩人帶得多了。
氣氛正好，尹繁露見傅斯恬心情挺好的樣子，抓緊時機問：“我最近有一個問題一直想問你，當然，你要是不方便回答可以不答�！�
陳熙竹搶答：“一般這種知道別人可能會不方便回答的問題，方便的話你可以不問�！�
尹繁露和善地看陳熙竹，陳熙竹笑出一口小白牙：來咬我呀。
傅斯恬輕笑一聲，軟聲道：“沒事，你問。”
“你……你和時懿最近是不是有什么誤會？”她打量著傅斯恬的臉色。
傅斯恬唇邊的笑瞬間淡了下來，氣氛凝固住了。
陳熙竹內(nèi)心暗罵一聲，抬腳踢向?qū)γ妗Ｒ甭对趺椿厥�，吃還堵不住她的嘴，哪壺不開提哪壺。
尹繁露面不改色，紋絲不動。
傅斯恬蹙了蹙眉，忽然從鼻腔里發(fā)出笑音，打破了凝重的氛圍。
“你踢到的人是我。”傅斯恬無奈地看向陳熙竹。
陳熙竹“啊”一聲，連忙道歉，尹繁露幸災(zāi)樂禍，笑得花枝亂顫。笑過后，兩人默契地想把這個話題揭過去了，沒想到反倒是傅斯恬自己再次提起：“我和時懿沒有誤會�！�
再次這樣光明正大地念出這個名字，竟然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我確實做了讓她困擾的事情�！彼怪�，很認真也很誠懇地道歉：“對不起，是我影響了我們宿舍的氣氛�！�
第55章
“啊，
不要道歉，我沒有要怪你的意思�！币甭哆B忙解釋，“我就是覺得你們這樣僵著也挺難受的，
要是真有什么誤會，不一定我和鹿和能幫到你們，
有時候有些事，
就是差那么一點契機嘛。”
傅斯恬看著她，唇角的笑染上了苦澀，輕聲道：“謝謝你們。但是，
可能不行�！�
她太清楚，
她和時懿之間回不去了。兩顆心的親近也許可以靠天時地利人和的配合，但兩顆心的疏遠，
時懿一個人就可以決定了。
她不想破壞氣氛，
轉(zhuǎn)移話題：“這個紙都糊了，
是不是要叫服務(wù)員換一張了？”
陳熙竹馬上接話：“對，
換一張，
我們把這一鍋的肉都清出來吧�！彼龏A了好幾塊烤得黑不溜秋的肉放進了尹繁露的碟子里，又夾了一塊鮮嫩的牛肉放進傅斯恬的碟子里。
差別對待過于明顯，尹繁露磨牙：“喂，你也差不多一點吧�！�
兩個人你一言我一語地又斗開嘴了，傅斯恬也被逗得又掛起了笑，
像沒事人一樣�？擅黠@她沒有再吃下什么東西了。
陳熙竹一直在偷偷留意她，心里澀澀的。
回去以后，
傅斯恬給她報平安，
說已經(jīng)到宿舍了。陳熙竹與她閑聊了幾句，有心想要關(guān)心她，卻不知道該怎么說才算是合適，
“正在輸入”的狀態(tài)顯示許久，卻什么都沒有發(fā)過來。
“我沒事的，你別多想。”傅斯恬體貼地先發(fā)送過去了。
她真的沒事。她每天都有像過去的一樣努力地生活，努力地學(xué)習(xí)、工作，努力地成為更好的人。甚至是更努力。
給任職班助的大一班級開班會，協(xié)助留任的心協(xié)部門納新、參加培訓(xùn)機構(gòu)晚間兼職、大量接稿件翻譯，她把自己的時間安排得滿滿當當，一分一秒都不敢閑下來。
除了總是睡不著，她真的沒事。
尹繁露當天晚上就和簡鹿和交代情況，表示傅斯恬也不愿意多說，實在愛莫能助。簡鹿和沉吟道：“算了，那我們再觀察看看，實在不行我們也沒辦法。”她想不到傅斯恬這種性格的人，到底會做出什么讓時懿這么耿耿于懷的事。
九月的第三個周末，學(xué)院組織全院的人進行非運動部分的體測。大二各班級安排在了周六的下午。
傅斯恬她們班安排的時間是兩點半，班長高一培讓大家兩點十五分就要在體育館前集合好，爭取早點開始早點結(jié)束。
傅斯恬、尹繁露和簡鹿和很早就到了，躲在上面沒有太陽的地方。
兩點十分，遠遠的，傅斯恬看見時懿打著傘，和一個高大俊朗的男生并肩朝體育館走來。好像聊得很開心，男生手上還不時地比劃著什么，時懿不時也有回應(yīng)。
傅斯恬心顫了一下，有一種很驚恐、很慌張的感覺彌漫開來。這學(xué)期，她不是第一次看見時懿和這個男生一起走了。
時懿已經(jīng)走得近了，收了傘往上打量著，尋找班級的位置。
傅斯恬轉(zhuǎn)開眼，努力地克制自己不要看、不要想。
兩點二十分，她們提早進館開始體測了。體測老師說需要兩個同學(xué)幫忙，一個念成績，一個記成績，高一培和時懿作為班長和團支書主動接下了這兩個活。
第一個項目是測身高和體重。這個項目歷來都是女生最害怕的，還沒有上秤大家就已經(jīng)唉聲一片了。
時懿站在體重秤旁邊準備負責看計量表，發(fā)現(xiàn)有幾個女生一直盯著高一培在看。想了想，她和高一培說了聲，換簡鹿和過來記錄成績。
按照學(xué)號，大家一個一個上稱了，簡鹿和就站在時懿的身邊記錄，時懿報成績的聲音很輕，除了當事人和隊伍的前兩個人，后面的人完全聽不見，大家都安心了下來。
輪到傅斯恬了，傅斯恬脫了鞋子，目不斜視地站上了稱。時懿抬手壓身高桿，白皙的手在傅斯恬的余光中一閃而過。傅斯恬小心翼翼地偷看時懿，時懿下頜線條繃得很緊，一絲笑意都沒有。傅斯恬垂下眼，喉嚨發(fā)澀。
很快，時懿平淡地念：“167，45。”
“哇！斯恬你也太瘦了吧！”簡鹿和一邊記錄一邊震驚。旁邊聽到的女生也都在驚嘆，羨慕不已。
傅斯恬利索地退下稱，靦腆地笑笑，快速地離開了時懿的眼前。每個項目都是如此，她從不在時懿面前多做停留。
做完最后一個項目，她和簡鹿和打招呼，“鹿和，我到外面等你�！�
時懿終是忍不住抬眼注視她的背影，眼底是連自己也辨不明的晦澀。
簡鹿和發(fā)現(xiàn)了，故意問她：“你看什么呢？”
時懿收回眼，若無其事地念成績：“3100。”
太微妙了吧。簡鹿和低頭寫成績，心里越發(fā)確定，時懿和傅斯恬之間絕對發(fā)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整個好奇心都要被吊起來了。
周日晚上她預(yù)約了時懿的時間，借口太熱了想游泳，帶上了泳衣和時懿一起回到了高中時時懿和母親常住的那棟別墅。
別墅外自帶露天泳池。高中時，簡鹿和家離這里近，時常過來蹭泳池，熱了來避暑，心情好了來撒野、心不好了來放松。時懿看上去是個冷冰冰的人，但實際上是個很好說話，也很讓人安心的人。泳池聽過了無數(shù)她對時懿說過的小秘密，很偶爾，她也能在這里撬出一點時懿的小秘密。
兩人淋浴后換上泳衣，下水前活動手腳，簡鹿和盯著時懿的長腿細腰，想起來說：“我昨天測體重的時候就想問你了，后來說別的忘記了。你最近怎么好像也瘦了？”
她是無意識地用到“也”這個詞的，時懿卻明顯地想到了什么。
她喉嚨動了一下，有一句關(guān)心險些就要出口了，最終還是理智地壓下去了，“夏天出汗多吧�！彼笱艿�。
她戴上泳鏡，躍入水中，把自己沉在無法呼吸的冰冷中。不要問、不要關(guān)注、不要在意。她告誡自己。
奮力地游過幾個來回后，兩人坐在泳池邊上喝飲料吹風。簡鹿和雙腳在水中搖晃著，照例主動地和時懿說起了自己最近的小煩惱，多數(shù)都是和鄧亦然有關(guān)的。
剛剛談戀愛，又是異地，總是有不少磕磕碰碰。
時懿不擅長安慰人，但一直是一個很好的傾聽者。然而少有的，簡鹿和察覺到時懿明顯地走神了。
她停下話語，關(guān)心時懿：“怎么了嗎？”
時懿回神注視著她，眼底是陰郁的霧色，“沒什么�！�
喜歡究竟是一種什么樣的存在？或許只是一種可以糾正的錯覺呢。
簡鹿和斟酌著問：“你最近是不是心情不太好？”她本來笑就不多，最近更是少見了。
時懿沉默著沒有否認。
“是不是……和……傅斯恬有關(guān)系？”
“傅斯恬”這三個字落進耳朵里，像一根針扎進了心里。女孩那張蒼白的小臉又浮現(xiàn)在她的腦海里
，好清晰好清晰。明明，明明已經(jīng)那么努力地不去注意她了。
“鹿和，我不想談這件事�！彼龎褐佳�，語氣里分外低沉。
簡鹿和怔了兩秒，揚起笑，緩和氣氛道：“好啦，我知道啦，我真的，再也再也不問了好嗎？”
時懿看著她，半晌，很輕地嘆息了一聲，“嗯�！�
好，這件事算是翻過去了。簡鹿和迅速翻舊賬，“你剛剛太兇了，嚇到我了。”
時懿眼底晃出了點笑意，問：“那你想怎么樣？”
簡鹿和狡黠：“換個好回答的問題，你必須回答！”
時懿挑眉。
簡鹿和一臉曖昧：“你最近和夏軻什么情況呀？我都看到你和他一起來學(xué)院好多次了�！�
時懿笑意又淡了下去了，她盯著泳池里蕩漾著的波紋，臉上沒有任何的羞澀與喜悅。
沉默了很久，她轉(zhuǎn)頭看著簡鹿和，顫了顫唇，就在簡鹿和以為她要回答自己了的時候，她忽然拿下肩頭的浴巾，再次滑入水中，游走了。
“哇！時懿你居然耍賴！”簡鹿和自覺被耍，又好氣又好笑地踹了一下水，跟著跳入水中，游著追過去了。
”你別跑，說清楚啊�！�
*
國慶過后，申大要舉辦校級手語操比賽，工商管理學(xué)院自然也要參賽。手語操隸屬于心理協(xié)會，傅斯恬是心協(xié)的干部，也是這一次項目的主要負責人之一。
簡鹿和看過她們編排的動作以后，覺得還挺有趣的，主動報名參加了。
周五晚上，他們?nèi)w參賽人員在體育館前長長的臺階上排練，時間差不多了，大家本來都準備要走了，天公不作美，突然下起了大雨，大家都沒帶傘，只好往上跑，躲進體育館門口的屋檐下。
幸虧申城的雨總是如此，多是來得快去得也快。五分鐘后，雨勢漸漸地小了。負責教操的大三學(xué)姐提議：“等會兒再小一點我們就直接走吧？”
大家都沒有意見。
又過了幾分鐘，雨趨于停了。站在前面的人探出手感受雨點，“好了，好像可以走了�！�
“真的誒，走吧走吧，免得等會兒又下起來了�！贝蠹叶计炔患按赝屡苋チ�。
傅斯恬和簡鹿和也一起往下走去。
剛下兩個臺階，簡鹿和忽然扯著她的手壓著聲音興奮道：“斯恬，你看那邊那幾個穿著統(tǒng)一籃球服的男生！”
傅斯恬下意識地順著她的目光向左前方的路上望去。
雨夜深重的夜色中，幾個穿著申大紅色籃球服的男生在細雨中有說有笑地走著。夏軻也在其中，他抱著籃球，不時回頭看身后的隊友，年輕的臉龐上是自信明朗的笑容。像是這夜色中唯一的一抹明亮色彩。
簡鹿和說：“就那個明顯比別人都帥的男生，你看到了嗎？”
傅斯恬心底生出不詳?shù)念A(yù)感，顫著喉嚨咕噥出一聲，“嗯�！�
“你覺得怎么樣？”簡鹿和笑起來，“前天他和時懿表白了�！�
“時懿答應(yīng)他……”
傅斯恬腦袋嗡嗡轟鳴，一腳踏空，整個人歪倒了下去。
簡鹿和聽見聲音，扭過頭就看見傅斯恬從她的眼前跌了下去。
一切的發(fā)生不過是轉(zhuǎn)瞬之間。傅斯恬瘦弱的身子停在可最后兩個臺階上，一動不動，像極了無生氣的娃娃。
“斯恬！”簡鹿和嚇得魂飛魄散，兩股顫顫地往下跑去。
傅斯恬無力起身，天旋地轉(zhuǎn)，眼前是一陣一陣的黑。
時懿騙她。星星從來不屬于她，美好也是。
她以為她早已痛到麻木了。
可原來不是她騙自己沒事了就真的沒事了。
騙自己不會痛了就不會痛了。
她痛得要死了。
時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