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2章
棺槨入地宮時，李青精神高度緊繃，直到蓋棺定論，他這才放松下來。
轉(zhuǎn)念一想，若是興王世子承繼大統(tǒng)，未來邵貴妃故去，也是要與憲宗皇帝合葬，那豈不是說……
還要再重復(fù)一次？
唉……想想都麻煩�。�
李青心說：小深深啊，你跟萬姐姐相處夠久了，未來這段時間，就好好補(bǔ)償一下紀(jì)姑娘吧，待你的邵貴妃下去后，我再重新打通如何？若是有意見，你可以‘吱’一聲，我不是聽不進(jìn)意見的人……
朱見深同意了李青的建議，因為他沒有‘吱’。
紀(jì)氏下葬之后，朱厚照并不急著走，反而要祭拜一下祖宗們。
對此，群臣自不敢明著反對，只得勸他龍體要緊，等龍體恢復(fù)了再來，搞排場一些，費(fèi)用戶部出，花多少錢都成。
朱厚照犟得很，非要現(xiàn)在祭拜，一刻都不能等！
這讓群臣既惱火，又無可奈何。
其他事都好說，可這是孝道……臣子還能攔著皇帝不讓盡孝？
無奈，楊廷和一行人找到李青，讓他幫忙勸勸，并詢問了下尋找醫(yī)治之法的進(jìn)展……
對勸皇帝，李青滿口答應(yīng)，對醫(yī)治之法，李青一臉凝重，表示還沒有進(jìn)展。
眾大佬聞言，個個面露震悚之色。
楊廷和驚問：“皇帝得了什么病癥都查不出來？”
“唉……人體玄妙，大腦更是如此�！崩钋噜叭粐@道，“天下間那么多疑難雜癥，若都有辦法醫(yī)治，又豈會稱作疑難雜癥？”
眾大佬駭然，這一刻，他們方才真正意識到問題的嚴(yán)重性。
楊廷和失驚道：“真到了這般地步？”
“反正目前我是沒有醫(yī)治之法�！崩钋噍p嘆點(diǎn)頭，“我只是一介白身，諸位不妨問問太醫(yī)院的那些人，興許他們有辦法�！�
“你……”楊廷和想發(fā)火，卻沒有理由。
是啊，人家都不是朝廷官員，說難聽點(diǎn)就是個江湖郎中，還真能讓人家一人負(fù)責(zé)？
“究竟嚴(yán)重到了什么地步？”楊廷和聲音發(fā)顫。
李青搖頭：“不好說啊，這病我之前并未遇到過，怎么判斷？”
“最壞會如何？”
“最壞……可能很快了，一兩個月的事�！崩钋嗾f。
“�。俊�
“這怎么可能？”
“明明年前還好好的，這才多久……怎么會�。俊�
諸大佬急了，急得跳腳，他們直接繞過李青，朝隨行而來的太醫(yī)們問詢詳情去了。
在此之前，他們雖也知道皇帝的病可能會嚴(yán)重，卻還未聯(lián)想到會糟糕成這樣，皇帝還沒有子嗣啊，皇位傳承咋辦？
他們無法接受這樣的現(xiàn)實！
……
李青沒跟著去，只是，當(dāng)他再看到楊廷和等人時，無一人保持平靜，或驚，或怒，或情緒激動……
最終，朱厚照還是堅持了祭祖。
從長陵開始，恭恭敬敬，一板一眼，再無往日之跳脫，罕見的嚴(yán)肅。
一日，又一日……
七日后祭拜完諸皇陵，朱厚照這才下令回朝，返回途中，朱厚照突然口吐鮮血，昏厥當(dāng)場……
霎時間，人人驚駭欲絕，楊廷和等人更是魂不附體。
龍輦上，皇帝面色蒼白，鮮紅血跡觸目驚心，胸前、地毯都是，著實驚心動魄……
幸賴，皇帝還是清醒的，且還能說話。
“諸卿勿憂，先行回朝再說！”
見他還能說話，理智尚在，群臣稍稍放松一點(diǎn)點(diǎn)，卻仍心驚肉跳，他們知道……天崩地裂不遠(yuǎn)矣。
每個人心中都升起了一股強(qiáng)烈的不安。
官職越大，不安越強(qiáng)烈。
誠然，他們對朱厚照意見很大，可都是想他能收斂，能改改性子，沒人想讓他駕崩。
這其中，朱厚照沒有子嗣占了主要原因。
沒有太子，皇權(quán)繼承便不穩(wěn)定，于公于私，他們都不希望發(fā)生這種情況。
哪怕朱厚照留下一個三歲孩童，他們也不至于如此慌張！
可奈何……
回到皇宮。
朱厚照下令：“朝會暫停，由內(nèi)閣領(lǐng)實事，遇事不決，可轉(zhuǎn)呈朕過目�！�
這一次，群臣不敢再說拒絕的話，一個個恭敬的很，態(tài)度都端正了不少。
只希望皇帝鴻運(yùn)齊天，度過這次難關(guān)，然后……麻溜生個兒子出來！
這這這，這太嚇人了�。�
~
“真想好了？”
“想好了！”
“嗯。”李青不再廢話，道，“接下來的一小段時間，大明會出現(xiàn)沒有皇帝的局面，這關(guān)口，必須要有個人站出來……可想好了人選？”
朱厚照道：“只能是楊廷和！”
“唉…，好吧！”李青嘆了口氣，道：“再過些時日吧，把緊要事情落實了……我?guī)阕��！?br />
“好！”朱厚照強(qiáng)抑著喜氣，重重點(diǎn)頭。
李青沉吟道：“那個張永知道實情，不會賣了你吧？”
“不會！”朱厚照語氣篤定，“他很忠心，而且……賣了我對他沒有任何好處。”
李青緩緩點(diǎn)頭：“那成，我去準(zhǔn)備一下，你這邊該準(zhǔn)備的也準(zhǔn)備上。比如……傳位詔書！”
……
第176章
治不好皇上，讓你們?nèi)颗阍幔。?br />
“照兒，你……你還好嗎？”
太后張氏滿臉揪心，淚眼婆娑，緊張到不行。
朱厚照哼哼唧唧，難受道：“母后，朕，朕怕是活不長了�！�
一旁，夏氏抹著眼淚，順便還掐了閨女一把，小公主哇哇哭……
“莫哭了，都莫哭了，唉……天命難違啊。”朱厚照苦澀嘆氣。
母子倆關(guān)系不好，尤其是當(dāng)初國舅事件之后，更是一個月也說不了幾句話，至于這正宮媳婦兒……他亦無甚喜感。
不過，對閨女他還是疼愛的。
朱厚照變戲法似的從被窩里取出一個撥浪鼓，溫聲道：“喏，父皇送你的�！�
“謝父皇�！毙⊙绢^頓時就不那么傷心了。
朱厚照笑笑道：“去玩兒吧�！�
小丫頭看了奶奶、娘親一眼，見她們沒有什么表示，這才點(diǎn)點(diǎn)小腦袋，“嗯，好�！�
目送小丫頭走遠(yuǎn)，朱厚照這才道：“不用擔(dān)心，她一個女娃娃，絕不會受委屈。”
這話倒沒毛病，一個小公主不會讓人忌憚，更影響不到皇權(quán)，便是那便宜堂弟再不是東西，也不會拉下臉苛待侄女。
張氏凄然道：“那母后呢？你若是有個好歹，你讓母后怎么活��？京師連個自己人都沒有，你說……你就不怕娘被人欺負(fù)啊？”
朱厚照沉吟良久，頷首道：“那就讓壽寧侯、建昌伯回京吧�！�
頓了下，看向皇后夏氏，“給你娘家也封個侯可好？”
“嗯…難得你有這份心……定會好起來的�！睆埵先崧曊f。
“謝皇上。”夏氏抹著眼淚點(diǎn)頭。
婆媳二人明顯沒那么傷心了。
朱厚照輕輕笑笑，疲倦道：“朕想靜一靜�！�
……
君臣二人獨(dú)處。
李青問：“要不要提前讓朱厚熜過來？”
“他不是皇太子，不能過早來，得我‘死’了才行�！敝旌裾論u頭，“現(xiàn)在就讓他來，那我重病垂危的事就瞞不下去了，過早暴露，情況怕會更亂�！�
李青微微皺眉，緩緩道：“你可有考慮過將他過繼給你父皇？”
民間侄子過繼給叔伯做兒子的情況也時有發(fā)生，如此也合乎情理。
“這個不用你我，楊廷和那伙人肯定會往這上面走�！敝旌裾盏�，“不過，從長遠(yuǎn)來看，這樣并不好�！�
李青默了下，說：“你把難題給解決得差不多了，來一個穩(wěn)重一點(diǎn)的皇帝也好，再說…，你鬧騰得這么兇，群臣也經(jīng)不起太大折騰了，日子總要過下去不是？
再折騰下去的話……可真就是因噎廢食了！”
“嗯…，這話也在理，不過……怕只怕一退便不可收拾，一退再退，一潰千里�。 敝旌裾諊@了口氣，道，“不若任其發(fā)展吧，若是他有本事頂住并鬧不出亂子，豈不是更好？”
李青扯了扯嘴角，沒再多說。
朱厚照問：“之后，你會常住京師嗎？”
“這得看他表現(xiàn)�！崩钋噍p嘆，“你那姑爺爺、姑奶奶年歲大了，如果可以……我還是想住在金陵，并不只是為了偷懶�！�
朱厚照歉然笑笑，道：“以你的本事，想來很快就能使朝堂平穩(wěn)下來，有我這個反面典型對比，只要他不是太過分，群臣的容忍度也會高很多……嘿嘿……其實也還好啦�！�
李青默然少頃，道：“傳位詔書擬定好了？”
“好了。”
“你那城外的家小呢？”
“這個還沒知會張永……”朱厚照喜道，“你的意思是……可以進(jìn)入最后階段了？”
李青面無表情地點(diǎn)點(diǎn)頭：
“既已決定，那就早些展開吧，現(xiàn)在這情況于朝政無益。”
“好！”
……
……
兩日后，經(jīng)過醞釀的朱厚照‘病情’急劇惡化，已然要到了彌留之際。
群臣驚的魂不附體，太后、皇后、以及楊廷和為首的大員只覺天都要塌了！
“治不好皇上，本宮讓你們?nèi)颗阍幔。 睆埵吓�，殺氣騰騰。
李青摸了摸鼻子，總覺著這話好像在哪兒聽過，可一時間又想不起來……
至于太醫(yī)院的諸多太醫(yī)，則是個個面如土色，他們深知這不是開玩笑。
憲宗有李神醫(yī)，孝宗也有李神醫(yī)，以至于許多太醫(yī)都覺得……自己這輩子是遇不到那種情況了。
誰曾想，臨了臨了遇上了突發(fā)惡疾的正德……
到底還是沒能逃脫制裁！
“娘娘饒命，饒命啊……”
一群太醫(yī)人都麻了，天可憐見，他們真不是偷奸�；瑓s是找不出病因�。�
找不出病癥，又如何診治？
“一群廢物！飯桶！”楊廷和也是驚怒非常，“朝廷供養(yǎng)你們是干什么的？你們對得起朝廷，對得起皇上嗎？”
諸多官員附和：“再不盡心竭力，全斬了你們！”
李青：“？”
這個‘你們’，包括我？
“呼~算了！”龍榻上的朱厚照虛弱開口，“天命自有天數(shù)，何須再徒增殺戮？都退下吧，讓朕靜靜……。”
“皇上……”
群臣心驚膽顫，有心說：現(xiàn)在可不是靜靜地時候。卻不敢擅自開口。
不由得，目光再次移向楊廷和。
楊廷和也有些忌憚，可如今這情況，容不得他退縮。
他深吸一口氣，道：“皇上，臣有本奏！”
“唔……說。”
“懇請皇上屏退左右�！睏钔⒑驼f。
朱厚照釋然一笑，抬手虛弱地擺動了下，“都退下吧。”
張氏有些不放心，可她也知道這種場合，不是她一個婦人能摻和的，哪怕她是太后。
畢竟……兒子可不是什么媽寶男。
很快，大殿安靜下來，就連李青也走了出去。
楊廷和呼了口氣，沉重道：“皇上，我大明的千秋霸業(yè)，不可不顧��！”
“嗯…�！敝旌裾蛰p輕頷首，吃力道，“楊卿，扶朕起來�！�
楊廷和忙上前，小心翼翼地扶他坐起，并拿起枕頭墊在他背后，一臉凝重。
朱厚照喘了口氣，道：“楊卿以為，諸藩王宗室中，誰最適合承繼大統(tǒng)？”
“這……”
“但說無妨。”朱厚照輕嘆道，“朕都這樣了，還有什么不能說的呢？”
“那……恕臣斗膽了�！睏钔⒑途徛曊f道，“皇明祖訓(xùn)，有嫡立嫡，無嫡立長，父死子繼，兄終弟及。倘若皇上……無法度過難關(guān)，皇上又無子嗣……就只能往先帝那兒開始算……憲宗皇帝長子、次子夭折，先帝排行第三，興獻(xiàn)王僅在先帝之后……然興獻(xiàn)王已故，人選就只能是興獻(xiàn)王之獨(dú)子了�！�
朱厚照不置可否，問道：“能服眾嗎？”
“法理如此，自然是服眾的，不過……”楊廷和遲疑了下，道：“其實，皇上也可以過繼一個堂侄，來承繼大統(tǒng)�！�
“哦？”朱厚照詫異道，“你的意思是……益王之長孫？”
“是的。”
“你覺得合適嗎？”朱厚照問。
楊廷和沉默，輕嘆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