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3章
“是他!”張璁頷首,“皇上,此人確有真才實學(xué),大明改制革新,他定能出一把子力�!�
“呵呵……好�!敝旌駸行ρ裕八沼邢�,朕倒要看看這桂萼有沒有張卿說的這般厲害。”
“奴婢參見吾皇萬歲。”
張永待皇帝說完,彎腰行禮。
“免禮免禮。”朱厚熜心情不錯,笑問道,“張永,錦衣衛(wèi)中可有弱冠年紀(jì)的錦衣百戶?”
“這個……”張永訕訕道,“錦衣衛(wèi)歸皇上直接管轄,奴婢哪知道這些?”
“行了,不都是你在管嗎?別搞這些彎彎繞。”
“呃……有一個�!�
“你去安排人過來,讓其保護(hù)張卿的安全!”朱厚熜哼道,“楊慎等人無法無天,早晚要嚴(yán)懲一番!”
張永不敢、也不想評價這些,只應(yīng)前半句,“奴婢遵旨,奴婢告退�!�
“嗯…�!敝旌駸谢剡^身,笑道,“咱們繼續(xù)……”
丟掉面子之后,他已無懈可擊,人也變得輕松起來……
不料,才一刻鐘張永便去而復(fù)返,滿臉的慌張,“皇上,出事了,群臣來跪?qū)m門了�!�
“跪?qū)m門?呵呵,又是跪?qū)m門……”朱厚熜不屑道,“他們除了跪?qū)m門,還能干什么?”
張璁亦是微笑不語,絲毫不放在心上。
這戲碼太常見了,屬于黔驢技窮的完美體現(xiàn),沒什么好怕的。
“皇上,這次不一樣啊,人太多了,連國子監(jiān)的學(xué)生都來了……”張永干巴巴道,“您快去看看吧,事兒鬧大了……”
朱厚熜一滯,眉頭微微皺起,“多少人?”
“奴婢數(shù)不過來,黑壓壓的一片……”張永急急道,“皇上,這次真不是小事兒��!”
張璁追問:“首惡是誰?”
“呃……好像是楊慎�!睆堄楞�,“他們喊著……國家養(yǎng)士百五十年,仗節(jié)死義正在今日!”
張永咽了咽唾沫:“皇上,他們這是逼你打死他們啊……”
第69章
大條了
張永心里也很慌。
他答應(yīng)過李青盡量平穩(wěn)著陸,但就現(xiàn)在這情況,怎么看都無法善了。
事態(tài)發(fā)展到這一步,小皇帝不可能不作為,因為皇權(quán)受到了猛烈沖擊。
張璁亦緊張,他怕皇帝承受不住如此大的壓力,進(jìn)而妥協(xié)……
真要是退了,之前所有的努力都將白費,甚至,他還要淪為此次事件的犧牲品。
“皇上……”
“皇上……”張永打斷張璁,道,“這次被裹挾的人太多了,不宜沖動啊,至少……奴婢斗膽,奴婢以為可先嘗試著溝通,真若溝通不了……另行他法,未為遲也;可若直接嚴(yán)懲……可能會將事態(tài)推向不可掌控的地步……”
“國家養(yǎng)士,百五十年,仗節(jié)死義……呵呵,仗節(jié)死義……”朱厚熜好似沒聽進(jìn)去一個字,哆嗦著自語,“好一個仗節(jié)死義,好好好,他們仗節(jié)死義……逼著兒子不認(rèn)父親也有臉說仗節(jié)死義?”
張璁連忙附和,恭聲道:“皇上英明,此事沒有妥協(xié)的空間,如若就此打住,必將一潰千里,且不說大禮會被徹底定性,未來改制革新……甚至連皇權(quán)都會大受影響!”
張永有心反駁,卻沒敢再諫言。
剛才他都算逾矩了,如若再多言,恐會引起小皇帝的猜忌。
相處這幾年下來,張永對小皇帝的性格還算了解,聰明、自私、猜疑、狡詐……
年紀(jì)不大,城府極深!
咱家已經(jīng)盡力了……張永暗暗嘆了口氣,自我安慰。
張永閉了嘴,張璁也不再多言。
皇帝到底是皇帝,威懾力還是有的,尤其是盛怒之下的皇帝。
大殿寂靜,只有朱厚熜粗重的喘息聲……
許久,
“張永!”
“奴婢在�!�
“傳旨,所有人罰一個月俸祿,倘若執(zhí)迷不悟……再加三個月!”朱厚熜咬牙切齒,發(fā)出的旨意卻是輕飄飄的,沒有丁點殺傷力。
“奴婢遵旨。”張永恭聲應(yīng)是,同時放松不少。
皇帝并未失去理智,這是個好消息。
張璁卻是有些緊張,他不確定皇帝這是不是妥協(xié)征兆,不過有一點他可以確定,跪?qū)m門的那伙人絕不會被一個罰俸嚇到。
莫說三個月,就是三年也無濟(jì)于事。
待張永離開,張璁輕聲問:“皇上,此事……您可有了決斷?”
朱厚熜沒正面回答,冷冷道:“先禮后兵!”
呼~還好……張璁悄悄松了口氣,輕松起來,“皇上圣明。”
朱厚熜不悲不喜地點點頭,扭頭道:“黃錦。”
黃錦上前。
“去,你去一趟……將那兩人抓了。”朱厚熜冷漠道,“不要審問,直接塞進(jìn)昭獄便是。”
“皇上,真要……”
“去!”
“是�!秉S錦稱是,似有些憂慮的嘆了口氣,轉(zhuǎn)身去了。
張璁心有所感,試探的問:“皇上,可是抓……”
“張卿。”
“臣在。”
“你去集結(jié)人彈劾壽寧侯、建昌伯!”朱厚熜道,“這次不要留手了,往死里整便是了�!�
朱厚熜走到御書案,取出一個厚厚的信封,“罪證都在這上面了,皆查有實據(jù),照上面的內(nèi)容彈劾便是,無需顧忌!”
“這……”張璁驚呆了,“皇,皇上,恕臣斗膽,如若這般行事,怕是張?zhí)笠惨?br />
“你在質(zhì)疑朕?”
“臣不敢�!睆堣粍C,忙拱手道,“臣遵旨�!�
“嗯,帶上殿外的侍衛(wèi),以保證人身安全。”朱厚熜抬手揮了揮,“去吧!”
“臣告退。”
朱厚熜重新坐于椅上,身子后傾,仰臉自語:“不過一個老婦人罷了,她能如何?”
旋即,冷漠的神情被憤怒替代,凜然道:“罰俸是敬酒,若不吃,那就只能上罰酒了,仗節(jié)死義是吧?
呵呵!也不是不行!”
~
“諸位大人快回去吧,再跪下去,皇上可要罰你們俸祿了�!睆堄琅阒δ�,“咱有理說理,有事說事……在這兒跪著可解決不了問題!”
“閹狗住嘴!”
“阿諛讒讒之輩,誰跟你‘咱’?”
人群傳來呵斥……
張永一僵,繼而斂去笑意,挺直腰背淡淡道:
“皇上有旨,爾等無事生非,罰俸一月,若不及時退走,罰俸三個月!”
“罰俸三年又如何?”一個上歲數(shù)的官員怒吼,繼而大哭道,“太祖吶,您睜開眼睛看看啊,看看您創(chuàng)建的大明,看看這后繼之他這一哭,瞬間起了連鎖反應(yīng),哭聲很快連成一片,一浪接著一浪,震得人雙耳鼓鼓。
“皇上不回心轉(zhuǎn)意,我等就跪死在這里!”
“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皇上如此不顧大禮,法理不容!”
“為正君道,何惜一死?”
……
宮門前哭聲震天,一個個怒目圓睜,這場面……著實震悚。
張永人麻了。
這種情況,別說他一個太監(jiān),就是皇帝親臨怕是也無濟(jì)于事。
事情大條了……張永不敢怠慢,忙火急火燎的返回,上報皇帝……
朱厚熜并不意外,卻不妨礙他為此震怒,冷然道:“廷杖四十!”
“皇上……”
“嗯?”
“奴婢遵旨,這就去安排人……”張永干巴巴道,“可是皇上,人太多了,沒辦法同時廷杖�!�
“那就分批打,一個也不要放過��!”朱厚熜狂吼道,“快去,現(xiàn)在就去�。 �
“是是�!睆堄肋B連點頭,扭身小跑。
“站��!”
快跑到殿門口的張永一個趔趄,回身道,“皇上還有吩咐?”
“把楊慎單獨拎出來,廷杖八十!”言罷,仍不解氣,補充:“狠狠打,著實打!”
張永一凜。
著實打?八十?
根本用不到八十就能把人打死��!
不過,張永終究沒敢再惹處于極怒中的皇帝,哈了下腰,匆匆去了。
……
李青剛完成報到,還未松口氣,就收到了張永的密信,撕開火漆封口……瞬間頭大。
這次,真不能說群臣就錯了。
小皇帝委屈不假,可也并不值得可憐。
以當(dāng)下的價值觀,這事確實是小皇帝不地道,如若蠻橫的強勢鎮(zhèn)壓,怕是連書生意氣也會隨之消弭。
百余年下來,君臣矛盾或大或小一直不斷,可這種模式還是有可取之處的,真若臣不敢言、不敢諫、不敢說個不……那樣的風(fēng)氣是禍非福。
對上唯唯諾諾,對下勢必變本加厲!
可若是跟著一起對付小皇帝,那皇權(quán)必將被大幅度削弱,就時下的大明而言,李青勉強可以接受皇權(quán)被削弱,不過,他不能接受損失的皇權(quán)被官紳盡數(shù)吸收。
“這或許也是個契機……”
李青自語了句,轉(zhuǎn)身便走。
“李賢侄這是要去哪兒?”
張?zhí)t(yī)叫住李青,笑道,“賢侄剛?cè)牍賵觯?dāng)務(wù)之急是混個臉熟,私事可先放一放,本官帶你去和諸位同僚……”
“好意心領(lǐng),不過,我可能用不上了�!崩钋嗟懒司�,快步離開。
張?zhí)t(yī)又追著喊了兩聲,見其不為所動,只得憤憤然放棄,哼道:
“這可不是老夫拿錢不辦事,是你自己不珍惜,真的是……朽木不可雕也�!�
~
宮門前,李青看到了烏央烏央的隊伍,看到了正在受刑的官員,自然而然看到了最顯眼的楊慎。
楊慎被去了官袍,身著小衣被人摁著,伏在長條板凳上,口中橫咬木制短棍,脖頸、額頭,青筋暴露……
此刻,他臀部殷紅一片,被打爛的血肉已與衣褲粘連在一起……觸目驚心。
李青想到之前對楊廷和的承諾,不由得心下慚然,不料,沒等他喊出‘住手’,廷杖便停了。
無他,張永瞧見了李青。
“爺們都辛苦了,先歇一歇再打,不著急�!睆堄婪愿赖�,“待咱家回來再繼續(xù)�!�
言罷,徑直向李青所在之處走,一邊連打眼色……
李青耳目聰慧,見此情況,便配合地向一邊僻靜處走去。
~
“先生,你怎么來這兒了?”
李青沒有解釋,問:“小皇帝這是要死人?”
“皇上有這個意思,可他又不想背上杖殺忠臣的惡名,沒有明發(fā)旨意的情況下,死不死人咱家說了算�!睆堄罒o奈道,“問題是,不死人這事兒沒完,今日不死人,明日也會死人�!�
“你這么做是對的,打死了人,這口鍋就是你的了,甚至還會因此遭殃以全他的圣名�!崩钋噍p輕頷首,“至于死人……你能保證今日不死人吧?”
“這個可以!”張永點頭:“皇上沒有明說,咱家便可以裝糊涂,倒也不至于一次就讓他徹底厭惡了咱家�!�
李青問:“你有沒有辦法在不影響自身的情況下,讓我進(jìn)入皇帝視野?”
“這個……”張永先是為難,后又驚詫,“先生是想自曝身份?”
“倒也不全是,自曝的話就不用多此一舉了�!�
張永緩緩點頭,“這個倒也不算特別難,咱家怎么說也是司禮監(jiān)掌印太監(jiān),往錦衣衛(wèi)安插一個百戶還是不難的,我盡快給先生安排�!�
“需要多久?”
“嗯…,至少也得兩日功夫�!睆堄勒f道。
“那成。”李青問道,“楊慎的廷杖還有多少?”
“還有四十�!�
“找個由頭先別打了�!崩钋嗾溃皸钌魅粽姹淮蛩�,你必被秋后算賬,拖到我進(jìn)入皇帝視野,就不讓你扛了�!�
“好!”張永咬牙應(yīng)下,“先生,這是咱家的極限了�!�
李青頷首:“我承你的情�!�
第70章
協(xié)議
……
乾清宮。
張永陪著小心,道:“皇上,群臣嘴上喊得兇,其實已經(jīng)虛了,就說那楊慎吧,一通板子下來,您猜怎么著?呵呵……直接就蔫了,一句囫圇話都說不出來……”
朱厚熜心中快意,面上卻是不動聲色,“可有人受刑不過?”
“呃……這倒沒有�!睆堄澜忉尩�,“皇上您是不知道,那群人嘴上功夫了得,卻個個不經(jīng)打,沒廷杖幾下,他們便要死要活,有甚者挨兩下便暈了過去,奴婢……他們死不足惜,卻不能污了皇上仁德圣名啊,呃呵呵……”
朱厚熜冷冷看著他,嗤笑道:“你覺得你揣度準(zhǔn)了圣意?”
“奴婢不敢!”張永忙俯身拜倒,顫聲道,“皇上,奴婢只是怕事態(tài)進(jìn)一步擴(kuò)大以添君憂,真沒別的心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