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6章
張永苦笑：“這不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嘛�！�
“行了，我先去找表叔�！敝旌裾樟滔乱痪�，走出雅間，去了永青侯府。
進(jìn)了侯府，見到李浩，待四下無人，朱厚照的第一句話便是：
“表叔，你也不想小皇帝知道我的存在吧？”
李浩無語：“他都沒見過你，慌什么？你那威武樓不乏官員去消費(fèi)，不也沒人認(rèn)出你嘛�！�
“話是這樣說，可萬一呢？”
“沒有萬一�！崩詈茢嗳坏�。
第176章
皇帝駕到
李浩做生意是把好手，其他方面……就有些慘不忍睹了。
讓他幫著拿主意，無異于大白天跳人家院墻。
奈何，李浩并不自知，拍著胸脯傲然道：“表叔在，沒意外！”
到底是永青侯，說出的話還是極具分量的，加之朱厚照自己不靠譜，自然是看誰都靠譜。
再說，李浩不靠譜的話，還能把李家經(jīng)營的這么牛嗎？
朱厚照放松下來，豪爽道：
“有表叔你這句話，我也就放心了，以后去《威武樓》盡管白吃便是！”
“這話咋聽著像罵人呢……”李浩咕噥一句，哼道，“屆時皇帝到了金陵，肯定會去李家的研發(fā)基地考察，你小子注意點，可別人家不找你，你自己送上門�！�
“放心，我知道輕重�！敝旌裾毡ＷC，搓著手道，“等小皇帝走了，我是不是就能開新型挖機(jī)了？”
“不行！”
“為何？”
“因為我不想改姓�！崩詈茮]好氣的說。
朱厚照：“……”
~
“永青侯怎么說？”
“有他在，沒意外！”朱厚照伸了個懶腰，“把心放在肚子里便是，當(dāng)今永青侯的分量，比之內(nèi)閣首輔亦不遑多讓，更別說，還有李青加持了！”
張永撓了撓頭，理性分析確是如此，可他總覺著心里不踏實。
這位永青侯的性格……似乎有些跳脫，并不穩(wěn)重的樣子。
不過他張永能在金陵扎下根，全賴人家永青侯，自不好說人家不好，只能悶在心里。
朱厚照卻是又恢復(fù)了大大咧咧，與張永勾肩搭背，道：“老張，你還沒開過挖機(jī)呢，今兒我?guī)闳ピ囋�？�?br />
“……”張永哭笑不得道，“記得永青侯說過，再讓你開挖機(jī)他跟你姓�！�
“他說的是新挖機(jī)�！敝旌裾諒�(qiáng)調(diào)。
張永哪有心情，苦笑搖頭：“我先把中午的賬算了，老爺你想去就去吧�！�
“下午一起算就是了，走啦走啦……�！�
……
人常說，千里之行始于足下，可真要行千里路時，方知行路之艱難。
哪怕一路乘著龍輦，不靠雙腿，衣食住行亦是頂級待遇，朱厚熜仍是覺得枯燥乏味且心累。
“黃錦，還有多遠(yuǎn)�。俊�
“皇上，前日才出了京城，還早的很呢�！秉S錦道，“也就才十分之一的路程，莫急。”
“才十分之一……”朱厚熜傻眼，“那豈不是說從京師到金陵，一個月時間都不夠用？”
“呃……快些的話，一個月也夠了�！秉S錦悻悻說。
這不是單人單騎，數(shù)千人的隊伍，吃喝拉撒睡，還要保障皇帝安全、食宿、帝王威勢……根本快不了。
一日數(shù)十里，已然是極限了。
朱厚熜一臉生無可戀的模樣，氣苦道，“早知道，就該走水路……”
好不容易出來一次，朱厚熜想趁著機(jī)會好好領(lǐng)略一番大明的大好河山，自覺走水路太沒意思，就規(guī)劃了陸路路線，哪成想……
走陸路這么費(fèi)勁兒。
“記得當(dāng)初從安陸來京師，好似也沒什么感覺啊？”朱厚熜嘀咕。
黃錦忍不住酸溜溜道：“只怕皇上如今之迫不及待，猶勝當(dāng)初，才會有如此感覺�！�
“哦？哈哈……可能吧！”朱厚熜打了個哈哈。
黃錦雖心里泛酸，可到底還是心疼主子的，說道，“皇上，咱們現(xiàn)在改走水路，時間上，不會提前多少，卻能讓您舒服很多，省得顛簸�！�
“算了，說了走陸路就走陸路，改走水路，會讓許多人措手不及……”朱厚熜搖頭，“就這樣走吧，不平添事端了�！�
黃錦不解道：“走水路就有事端了？”
朱厚熜輕嘆道：“皇帝執(zhí)掌皇權(quán)，坐擁天下，風(fēng)光無限，任其士農(nóng)工商，莫不臣服。然，皇權(quán)鞏固的再好，再強(qiáng)，也無法為所欲為，不是不想，是做不到，歷朝歷代任何一個皇帝都做不到……你可知這是為何？”
黃錦認(rèn)真想了想，微微搖頭：“奴婢愚鈍。”
朱厚熜說道：“一個實權(quán)皇帝，需要同時掌握軍權(quán)，財權(quán)，任免權(quán)，掌握了這三樣，才能擁有真正的決策權(quán)，可哪怕?lián)碛姓嬲臎Q策權(quán)，亦無法全憑喜好行事，因為皇帝也要將權(quán)力交出去，交給下面的臣子……”
黃錦若有所悟，道：“強(qiáng)龍不壓地頭蛇？”
“呵呵……大抵是這個意思�！敝旌駸蓄h首，“當(dāng)然了，事實上沒這么糟糕，可也遠(yuǎn)沒有想象的那么樂觀，皇帝的權(quán)力是決策，臣子的權(quán)力是執(zhí)行，其實，執(zhí)行權(quán)才是權(quán)力的本質(zhì)，奈何，江山太大，子民太多，皇帝又豈能真正做到獨(dú)治？一個王朝，必須要有文官武將，以保障王朝運(yùn)行，比如收取賦稅，保衛(wèi)疆土……”
“就是……縣官不如現(xiàn)管？”黃錦化繁為簡。
“嗯，也可以這么說。王朝的權(quán)力分配，一向都是官員治民，皇帝治官，懂了嗎？”朱厚熜嘆道，“宋之一朝，皇帝與士大夫治天下，其實，又何止宋朝？歷朝歷代莫不如此。只是這個‘士大夫’體現(xiàn)的形式不同而已，有貴族，有門閥，有士大夫……”
黃錦驕傲道：“咱大明朝就不是這樣�！�
“哈哈哈……這就天真了。”朱厚熜搖頭失笑，“其實還是沒能逃出這個怪圈兒，不過略微改變了些……”
說到這，朱厚熜眉宇間浮現(xiàn)一抹憂慮，嘆道：“看如今之氣象，咱大明朝的未來，多半是要與資本共治天下了�！�
“皇上說商紳？”
“嗯�！敝旌駸杏趿丝跉�，“不得不說，這種方式更溫和，更高效，更先進(jìn)……于國于民都是利遠(yuǎn)大于弊，可當(dāng)這些商紳過于壯大……問題不會小了啊。”
黃錦安慰道：“皇上圣明，李國師亦會盡心輔佐皇上，有你們，不會出大問題的。”
朱厚熜卻道：“仙人仙人，是仙，也是人，如若大勢傾軋，縱是仙人，怕也無法抵抗這滔天洪流。”
黃錦泛起愁容，道：“難道就一點辦法也沒有？”
“嗯…，只有一個辦法�！�
“什么？”
“殺！”
“這么簡單？”黃錦訝然。他雖腦瓜直，可到底跟了皇帝這么久，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多少還是具備一些政治智慧的。
到底是司禮監(jiān)掌印，皇帝又毫不藏私的手把手教，哪能沒有丁點進(jìn)步？
“這可不簡單�！敝旌駸姓f道，“當(dāng)商紳徹底做大，朝廷就殺不了了�！�
“因為……執(zhí)行權(quán)部分？”
“不錯，有長進(jìn)！”朱厚熜欣慰點頭，天天教，日日教，總算讓這榆木腦袋開了點竅。
只是，竅是開了，卻是開的不多。
黃錦苦著臉說：“朝廷都?xì)⒉涣�，那不還是沒辦法嗎？”
“李青殺。”朱厚熜輕聲說，“野蠻粗暴，不顧律法，毫無道理的殺，真正的核心人物一死，便一了百了�！�
黃錦呆住。
朱厚熜伸了個懶腰，說：“命沒了，就什么也沒了，昔年漢高祖劉邦死后，呂后當(dāng)?shù)溃鋵崣?quán)不亞于唐之武曌，可結(jié)果呢，她一死，呂家?guī)缀醣煌缆敬M，之后還有霍光，一般無二……這樣的例子太多了，權(quán)力再大，財富再多，當(dāng)真正的核心人物一垮，就成了空中樓閣，甚至都不用管它，便會轟然倒塌……”
“這樣么……”黃錦震驚。
原來高端的斗爭竟是這般樸素……
~
行路太過枯燥，朱厚熜忙碌之余，便點撥黃錦，希冀他能多長點腦子，自己也好將司禮監(jiān)徹底交給他管理，省一些心力。
這一路，朱厚熜并不是無所事事，每日都會批閱奏疏，由陸炳負(fù)責(zé)，以八百里快馬加急，朝中奏疏源源不斷的送來……
如此不可避免的耽誤了些功夫，可也不至于朝廷政令陷入遲滯。
朱厚熜到底沒有放權(quán)，人雖離開了京師，但權(quán)力依舊牢牢掌握，絲毫不給內(nèi)閣決策的機(jī)會。
二十出頭的朱厚熜異常熱衷權(quán)力，且精力旺盛，不會因為辛苦就懈怠，從而葬送了好不容易營造的局面。
這時的朱厚熜完全稱得上一個好皇帝，一代英主！
哪怕他有這樣那樣的缺點。
…
皇帝儀仗自三月初六從京師出發(fā)，臨近金陵城時，卻已四月初九，都立夏了。
就這，還是緊趕慢趕。
今日天不亮，李浩便起了，換上了侯爵袍服，梳理長發(fā)，胡須……好一通忙活，乘轎子去直隸六部，后又隨六部官員一起趕往金陵城前，恭迎圣上……
等啊等，直到紅日高升，皇帝儀仗才不疾不徐的緩緩駛來。
由吏、戶、禮、兵、刑、工部尚書，都察院都御史、大理寺卿、通政司使，六部九卿領(lǐng)銜，烏央烏央的官員在后湊人場……
好一番場面之后，直到午時初，朱厚熜才終于入駐南皇宮。
不待他喘口氣，六部九卿便再次請求面圣，積極匯報工作……
年前就得知了皇帝要來，這都小半年過去了，自然個個纖塵不染，與其說是匯報工作，倒不如說急著在皇帝面前露把臉……
運(yùn)氣好的話，興許能進(jìn)京也說不定呢。
南直隸養(yǎng)老院是夸張的說法，實權(quán)是有的，可跟京師比就差了太遠(yuǎn)太遠(yuǎn)……畢竟，這里可沒有天子。
如今天子來了，自然要好好表現(xiàn)一番……
第177章
白歡喜
威武樓。
頂層不對外開放的獨(dú)間雅間兒。
叔侄二人相對而坐，張永打橫作陪。
“見到人了？”朱厚照問。
“你這不廢話嗎？”李浩撣了撣袍服，白眼道，“我一大早起來，換上這身衣服，又足足捯飭一炷香，為的什么？”
“長啥樣？”
“……比你年輕，比你白�！崩詈普f。
朱厚照皺了皺眉，“有我英俊嗎？”
“你這話說的……”李浩好笑道，“常言說，二八芳齡無丑女。人家正處于黃金年齡，你馬上都四十了，能比嗎？”
張永忙說：“同時期他不如你，遠(yuǎn)遠(yuǎn)不如……哎呀，這不是重點�！�
老張都被這兩個不著調(diào)的帶偏了，轉(zhuǎn)而道：“我最近還是避避風(fēng)頭為好，就不待在酒樓里了，侯爺您是主角，皇帝來金陵就是為了您，皇帝肯定會面見您，且會在相當(dāng)長一段時間讓您陪著，您可千萬別把他帶進(jìn)威武樓，還有……”
一個有錢有勢的永青侯，一個更是前皇帝，到頭來，拿主意，制定計劃的卻是一個老太監(jiān)……
其實，張永也不想裝這個*，奈何，兩人太沒心沒肺了，人都到臉上了，倆人還跟沒事兒人似的，怎能不讓他心憂。
“老爺，你最近就不要亂跑了，研發(fā)基地，永青侯府，這兩處地方萬不能去，還有，奴婢要挺長一段時間不能照顧酒樓，威武樓的采買你要看著點，對了，還有伙計工錢，收支賬目……”
張永滔滔不絕。
朱厚照一個頭兩個大。
甩手掌柜當(dāng)習(xí)慣了，猛地一下接手，他哪里能痛快，如今更是連老挖機(jī)也不能開了，也沒辦法跟表叔聊天拌嘴，跟姑奶奶嘮嗑……
只覺人生好無趣。
朱厚照可憐兮兮道：“我的好表叔，你說……用得著這樣嗎？”
“用不著，根本用不著……”李浩拽的跟二五八萬似的，“皇帝都沒見過你，你不說，誰又知道？”
頓了下，“不過，張永他是見過的，雖過去幾年了，可保不齊不會被認(rèn)出來，還是避避風(fēng)頭為好�！�
朱厚照無奈點頭。
至少自己還能開開挖機(jī)，甚至開開蒸汽船，不用整日待在酒樓里，哪都不能去……
朱厚照沉吟了下，道：“老張啊，其實……”
“不行！”張永斷然拒絕，“我得避風(fēng)頭，不能再待在酒樓了，老爺你就辛苦些吧�！�
“……”
李浩幸災(zāi)樂禍，樂不可支。
張永還是有些發(fā)虛，問道：“這樣真就沒問題了？”
“都這樣了，還能有什么問題？”朱厚照黑著臉說。
李浩亦是不以為然，反問道：“能有什么問題？”
張永無言以對，起身便走。
“哎哎，你去哪兒？”朱厚照叫他。
張永頭也不回，“我回咱們家�！�
“至于嗎？”朱厚照無奈，“表叔，你是做生意的好手，有暇過來幫幫忙唄？”
李浩輕蔑道：“表叔我干的是大買賣，你這小打小鬧的，我都不稀得多瞅一眼。”
朱厚照：“……”
“行啦，你忙你的，我得回去補(bǔ)個回籠覺了，今兒起的太早了……”李浩伸了個懶腰，“估摸著，明日還要祭孝陵，可得補(bǔ)足了精神。”
說罷，又拍了拍朱厚照肩膀，哈哈大笑離去，獨(dú)留朱厚照一人郁悶。
朱厚照頹然苦嘆：“真是心累……唉，李青也不在，好生無趣……這小東西趕緊滾蛋得了。”
哥哥心累，弟弟更是身心俱疲。
皇宮。
好一番君明臣賢之后，朱厚熜都要累癱了，手指頭都不想動一下，哼哼道：“黃錦啊……”
“奴婢在呢�！秉S錦心疼的上前，“奴婢已讓人準(zhǔn)備了熱水，皇上沐浴一下解解乏。”
朱厚熜懶懶道：“我都熱出了一身汗，你還讓我泡熱水澡……”
黃錦正色道：“剛立夏不久，太陽光下是燥熱，可宮殿中還是挺陰涼的，不宜洗冷水澡。李國師說過，季節(jié)交替之時最容易生病，要多加注意。”
“李青說的啊，那成吧……”朱厚熜扶著黃錦起身，道，“吩咐下去，朕乏了，明日祭孝陵之后再行召見。”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