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5章
明軍陣型前列的士卒完成任務(wù)，立時向兩邊分散，騰出一條足夠騎兵沖鋒的道路，接著，馬蹄踏踏聲響起……
李青、戚繼光手持長矛，悍然迎了上去。
這一次，馮保特別老實，老實的待在大帥俞大猷身邊，遠(yuǎn)遠(yuǎn)望去，血雨紛飛，人仰馬翻。戰(zhàn)場塵土飛揚，瞧得并不真切，可饒是如此，也足夠讓他心神震顫……
這就是戰(zhàn)爭，不是什么談笑間檣櫓灰飛煙滅，而是一刀一刀拼出來的，馬的嘶鳴，人的慘叫，地面的震動，兵戈的交響……譜寫成一曲慘烈之歌。
如此場面下，便是閻羅來了也得膽寒！
馮保都看呆了……
俞大猷也看呆了，與馮保不同，他是被李青無匹的戰(zhàn)力，給深深震撼了。
沖殺在最前面的李青，一人一馬好似形成了一道無形的沖擊波，無人可觸其鋒芒，愣生生殺出一道真空地帶，從而保證其身后的大明騎兵，保持高速沖鋒，以強勁的動能化作力量，殺傷力格外驚人。
反觀敵方，歷經(jīng)火炮、火銃、箭雨的三輪‘洗禮’，戰(zhàn)力大打折扣之下，又經(jīng)如此沖殺，幾乎已無法保持陣型……
“殺……！”
俞大猷驀然長嘯，沖向戰(zhàn)場……
馮保都驚呆了。
不是，你可是主帥啊，哪有主帥沖鋒的？
馮保又氣又急，又無可奈何。
太突然了，人潮洶涌之下，處在中軍的他，根本無法脫離出去……
…
這場戰(zhàn)斗只持續(xù)了小半時辰，便落下帷幕，除了極少數(shù)人在最后關(guān)頭選擇逃跑，大多數(shù)人都選擇了戰(zhàn)至最后……
最終，以殲敵八百余，俘虜千余人的戰(zhàn)果，落下帷幕。
控制住局面之后，俞大猷、戚繼光開始對部落婦孺老弱、牛羊駱駝等戰(zhàn)利品進行清點……
直至這時，馮保一顆心才總算是放進了肚子里，再不擔(dān)驚受怕，整個人沉浸在巨大的幸福中。
有了如此光輝履歷，晉升秉筆太監(jiān)幾乎是指日可待，熬一熬資歷，成為首席秉筆亦非難事。
一處土坡上，李青遠(yuǎn)遠(yuǎn)看著明軍掩埋俺答部落勇士的尸體，輕輕感嘆：“游牧民族和中原王朝的戰(zhàn)爭，持續(xù)了千余年不止，終于快要畫上句號了，未來不必再彼此廝殺，坐在一起喝酒侃大山的日子，可待……
”
聞言，正準(zhǔn)備拍馬屁的馮保，當(dāng)即改換話術(shù)。
“侯爺胸襟之大，眼略之廣，真令人欽佩。”
李青一笑置之，轉(zhuǎn)過頭，往汗帳走去。
馮保忙也跟上，道：“侯爺，咱家……奴婢這次監(jiān)軍，還行吧？”
“嗯，還不錯！”
李青給了個相對中肯的評價。
朱厚熜如此安排，顯然有意培養(yǎng)馮保，成為未來的司禮監(jiān)掌印，這也是李青為何談判時，帶上馮保的原因。
一是想考驗一下他，二是讓其領(lǐng)教一番戰(zhàn)場的殘酷，杜絕其成為好戰(zhàn)太監(jiān)。
司禮監(jiān)掌印的權(quán)柄并不小。
黃錦顯得可有可無，是因為朱厚熜不想黃錦苦累，不想黃錦得罪人，可不是司禮監(jiān)掌印不行。
從馮保的表現(xiàn)來看……勉強稱得上及格。
第一次上戰(zhàn)場，尤其是昨日那種局面，害怕是常情，并非十惡不赦。
那種情況下，馮保并未向俺答汗求饒，甚至都沒說軟話……真的挺可以了。
“都是托侯爺?shù)母�，不然，奴婢哪還有命看著明軍大勝呀�！瘪T保喜滋滋的恭維道，“如此大勝，侯爺功不可沒……”
于馮保而言，俞大猷和戚繼光不足為道，李青才是重點，給他留個好印象，比什么都強……
李青見他馬屁拍個沒完，沒耐心道：“我休息一下，你自便吧！”
“呃…，是，侯爺您確實夠辛苦的，奴婢就不打擾了�！瘪T保訕笑笑，試探道，“要不要找來一個捏肩捶背的給侯爺解解乏？”
“……滾蛋！”
馮保自知拍到了馬腿上，匆匆一禮，忙不迭跑開了。
李青沒好氣的自語道：“我可不似藍(lán)玉，那般沒品……”
……
數(shù)日后，清算出了大致戰(zhàn)果。
俘虜總計九千余人，馬駝牛羊總計一萬七千余，金三千余兩，銀五萬余兩，寶石、瑪瑙十余斗，還有許多字畫、古董……
有相當(dāng)大一部分的財寶，都被逃離部落的人帶走了，不過當(dāng)時情況緊急，又在內(nèi)亂，并未來得及盡數(shù)搜刮帶走，牲畜更是全數(shù)留給了大明。
這些財寶以及這么多的牲畜，覆蓋戰(zhàn)爭成本還是綽綽有余的。
事情了結(jié)，李青也沒留下來的必要了，他還有重要的事要做。
“侯爺這就要走？”
三人十分驚詫，沒想到他竟這么急。
李青說道：“這么多俘虜，這么多牲畜，行軍速度哪能快了？我不想把時間浪費在路上，就先回去了�！�
三人面面相覷，輕輕點頭。
雖意外，可思及李青一向的行事作風(fēng)，倒也不是不能接受。
俞大猷問道：“侯爺可有要交代的？”
“穩(wěn)字當(dāng)先，這些人既是俘虜，也是我大明的子民，不可欺辱，只需強加管控即可！”李青說道，“莫出了岔子，這次功勞不小，可要好生珍惜�！�
俞大猷拱手道：“這個下官明白！”
“嗯�！崩钋嘤智屏搜燮堇^光，從懷里取出一本自作的武學(xué)秘籍，“這個給你們�！�
俞大猷珍之又珍的接過，喜的合不攏嘴。
李青有多強，俞大猷已聽戚繼光說過，有了清晰的概念，數(shù)千騎兵中一拖二，還能全身而退，簡直不可想象。
這武學(xué)秘籍能差了嗎？
“侯爺放心，這東西，我們定為您發(fā)揚光大。”
李青輕笑點頭，“一路慎行，走了�！�
馮保忙道：“侯爺若見了黃公公，可否代奴婢向他問個好？”
“別整這些形式主義了，該你的功勞少不了。”
李青擺了擺手，轉(zhuǎn)身走出汗帳……
…
~
京師。
李青享用了一桌豐盛菜肴，吃的肚皮圓滾滾才心滿意足。
長時間的饑餓，一朝消除，感覺很是美好。
走出酒樓，李青去了北鎮(zhèn)撫司一趟，讓陸炳通知皇帝自己回來了。
時至今日，李青只要出現(xiàn)在京師，便能牽動群臣的神經(jīng)。
能低調(diào)，還是低調(diào)點好，不是怕群臣如何，只是不想間接影響了政治。
回到連家屯兒，李青燒了一大鍋熱水，洗了個爽快的熱水澡，換上潔凈衣衫，拿出話本往躺椅上一靠，身心舒泰……
午時末，三劍客登門。
朱厚熜詢問了戰(zhàn)場情況，得知戰(zhàn)果豐盛，十分歡喜，可隨之便拋在了一邊，轉(zhuǎn)而將話題移到收割財富上面。
戰(zhàn)果是還不錯，可相比收割大富……實在算不上什么。
朱厚熜對此十分上心。
“不知先生的良策是什么？”
李青笑道：“我這一策名為囤貨居奇！”
朱厚熜沉吟了下，道：“于大富而言，很難有足夠讓他們心動的東西，即便有，也萬不會大筆撒錢求購！”
李青：“我的意思是……讓大富囤貨居奇！”
第374章
傷敵一千自損八百
“囤貨居奇……”
朱厚熜喃喃重復(fù)了兩遍，忽的眼睛一亮，道，“先生的意思是通過手段，造成某一種東西的價格上漲，給大富一種可以賺大錢的心理預(yù)期，繼而大肆囤貨，再以囤貨居奇的罪名，對其予以懲治，比如……抄家！”
李青：“……”
“難道不是？”
“既然是抄家，何不直接抄家？”李青苦笑道，“你當(dāng)大富是傻子啊，罪名羅織的再好，也一樣是羅織罪名，人家哪能看不出來？”
那樣做對工商業(yè)的打擊太大了。
大富一旦產(chǎn)生恐慌情緒，就不敢大力發(fā)展工商業(yè)了。
朱厚熜訕訕道：“那先生的意思是……？”
“你前半句沒說錯，不過不是以皇權(quán)抄家，而是以市場收割�！崩钋嗾f道。
“這樣的話……可就難了。”朱厚熜沉吟道，“這種事范仲淹曾做過一次，效果奇好，然，今時不同往日，糧食供過于求，手段再高，也難以起到效果�！�
“自然不是糧食！”
“那是什么？”
“棉麻！”
“這個……”朱厚熜緩緩頷首，“從穿的入手……是不錯，唯有既滿足日常所需，又能賺幾乎所有人的錢，如此才能讓大富上當(dāng)，只是……想以市場行情來收割，幾乎不可能�！�
李青笑問：“為何不可能？”
朱厚熜無奈道：“百姓顧不顧？”
“當(dāng)然要顧！”
“這就是了�！敝旌駸袊@道，“大富愛錢，百姓也愛錢，人人都是逐利的，顧及百姓，就得讓百姓有衣穿，可百姓窮啊，基于此，朝廷只能降低價格，讓百姓消費的起，可這一來，便有空子可鉆了�！�
李青說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是怕大富會通過百姓來進一步囤貨，讓朝廷先一步妥協(xié)，是吧？”
“不是怕！”朱厚熜沉聲道，“這種情況一定會發(fā)生，沒有任何意外！”
“理論上是這樣！”李青頷首，“不過，你忽略了一個重要元素�！�
“什么？”
“信息差！”
朱厚熜聽得不是很明白，“請先生明言。”
“咱們先囤貨，囤足夠多的貨！”
“這個……”朱厚熜搖頭道，“府庫殷實不假，可想以此拉爆大富，千難萬難！”
頓了頓，“此外，官商之間的緊密聯(lián)系，先生當(dāng)也明白，這個信息差……并不能隱瞞太久�！�
李青點頭道：“這個我當(dāng)然想到了，我說的這個咱們，并非只指明面上的朝廷，相反，明面上，朝廷最后才登場，拉高價格的重任，要朝廷扛起�！�
一旁陸炳皺眉思考……
黃錦想了一陣兒，腦仁疼，便直接問：“萬一玩脫了呢？”
李青道：“真到了那般境地……就抄一部分留一部分�！�
“要不全抄了吧？”朱厚熜舔了舔嘴唇，心動至極。
李青：“……留一部分是為了照顧資本情緒，給資本一個僥幸心理，全抄了，怕是大明所有的大富，都會如驚弓之鳥，將銀子埋進地窖，再不肯拿出來做投資、建設(shè)。”
朱厚熜悻悻點頭，問：“‘戰(zhàn)場’在何處？”
“江南！”
朝廷府庫殷實不假，可怎么也無法跟大明所有大富‘開戰(zhàn)’。
朱厚熜思忖片刻，道：“江南太富了，富得流油，富的離譜！”
“正因如此，才要對其收割，再不管控資本都超出時代了�！�
“呃……我的意思是，若有李家?guī)兔�，才能萬無一失！”朱厚熜訕訕道，“先生盡可放心，待塵埃落定，李家的錢如數(shù)奉還。”
李青：“……”
這話聽著……格外別扭。
“可以！”
“先生深明大義�！敝旌駸兴闪丝跉�，“什么時候開始？”
李青：“你準(zhǔn)備好銀子，等我從武當(dāng)山回來！”
“多少？”
“等我回來再說！”李青認(rèn)真道，“這個錢只能出自內(nèi)帑，從國庫出錢，就等于擺在明面上了。”
朱厚熜面上閃過一絲肉疼，弱弱道：“內(nèi)帑可沒先生想的那般富裕啊！”
李青指了指自己腦袋，“這里面裝的是什么？”
“……”
“啥��？”黃錦好奇。
李青氣郁的瞪了他一眼，“腦子！”
黃錦縮了縮脖子，撓撓頭，低下頭。
朱厚熜深吸一口氣，道：“此事，李家也要參與其中，單靠一個內(nèi)帑，根本玩不轉(zhuǎn)。”
“放心吧，李家本就在計劃之中！”李青說。
聞言，朱厚熜神色好看許多。
李青的這次收割，完全是傷敵一千自損八百，到頭來，參與其中的所有人，都會遭受莫大損失，哪怕掌握信息差的朝廷，也不可能全身而退。
最終，雙方損失的財富，只會落在百姓頭上。
朱厚熜有些難以接受，不過理智告訴他，這樣做非常有必要性，江南太強了，還有一個南直隸，再不加以遏制，會出現(xiàn)根本性風(fēng)險。
早前楊慎就上過疏，對此詳細(xì)闡述了一番利害。
“好，那就這樣定了！”朱厚熜吁了口氣，“這邊我會準(zhǔn)備著，不過事先說好，總得給我留點兒，宮里這么多張嘴，不能喝西北風(fēng)吧？前期又不能跟戶部要錢，不然有暴露的風(fēng)險，你說是不？”
李青理解，不過……
“可以用大明寶鈔��！”
“寶鈔都是有定額的，你又不讓多��！”
“特殊時期，特殊對待嘛�！崩钋嗟�，“等后期資金回攏了，就停上幾年以抵消增發(fā)的寶鈔�！�
朱厚熜差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