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誰……啊……”
老王頭突然咳嗽起來,眼淚花濺落在臟兮兮的床單上,他咳嗽完了,彎著身子趴在炕頭,貼在我爺耳邊用著最大力氣喊著說道:“齊軍武……是我�。∧愕穆�(lián)手(鐵哥們)王勝……”
“啊……誰……”
他有氣沒氣的聲音顫顫巍巍,我并不是鐵石心腸的人,那些怨恨在這脆弱不堪的一句話中轟然倒塌。記憶中強壯如耕牛的老人終于癱倒在床,我還能想起他粗壯的胳膊揮舞起的長鞭,重重甩打在耕地的毛驢身上�?纱丝痰乃�,那般孱弱,似乎下一秒,就提不上那口氣來。
人有生老病死,實屬常情�?晌以俣嗟暮抟�,在將死之人的身上,怎么也無法言述。
我忍著眼淚,不知道要把積攢起來的情緒發(fā)泄到什么地方,我取起拐杖悄悄走到門外,揉著發(fā)酸的鼻子,不敢觸碰到眼睛,生怕自己下一秒就控制不住那些難以抑制的傷悲。
陳澄也走了出來,她站在我身邊,遞給我一張紙巾。我強顏歡笑著拒絕她的好意,我不愿把這么不堪的一面讓外人見識。
她點著了一根煙,也被那種沉重的氛圍所感染,我第一次不那么討厭煙味,在煙霧中,別人看不清我的臉,我能把自己隱藏的更好。
她躊躇半天,最終在吞吐出一口煙霧后柔聲說道:“別太難過�!�
我怎么可能難過,我高興都來不及,那些年的經(jīng)歷,讓我痛苦了半輩子。我應(yīng)該大聲笑出來,這樣才能遏制自己暢快的心情。我就是這樣想的,可……我心里還是好難過,特別是老頭躺在炕上,面色枯槁,生命腐朽的模樣令我鼻腔泛酸。
“不會的�!�
我只能這樣回答陳澄,她四處看了看,我接過了她手中的煙頭,煙頭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落在院子拐角的簸箕中。就在煙蒂落地,火焰熄滅的那一刻,大房中一陣哭聲撼動天地。
“啊~我的爹�。 �
我的心臟猛的一縮,終于……壽終正寢。
我眼眶里的淚花終于流了出來,我不著痕跡的擦掉眼淚,扭頭進了大房,陳澄也不知道避嫌是為何物,跟著我進了門。一群兒孫跪倒在地,屋里顯得格外擁擠。那幾個小孩還在四處張望,似乎不太理解一瞬間發(fā)生了什么。令人絕望的哭聲喊聲一片,吵雜的房間里混亂不已。
我就站在最后面,陳澄緊張的拉了拉我的袖子,這是她第一次表現(xiàn)的有些失措。我回頭出聲安慰道:“沒事�!�
我看見我爹跪在最靠近我爺?shù)奈恢�,他把腦袋都快埋進地板里,都不敢抬頭看一眼我爺還有著溫度卻一動不動的遺體。
老王頭被人攙扶在一旁的沙發(fā)上,他不停翕動的嘴唇,似乎還在呼喚著他老友的名字。
我努力的克制自己,想要冷眼旁觀一場人生的結(jié)束�?晌易霾坏�,我逃命般的扭頭逃離那個房間,我拼了命的奔跑,腿上的石膏像一座大山一樣沉重。我忍著痛翻過墻頭,越過幾畝農(nóng)田,最后腳下一滑,整個人倒在靠近大壩水溝里。
渾濁的水流沖刷著我的臉龐,我緊緊的閉上眼睛,腳上骨折的地方撕心裂肺的疼痛,但那些記憶碎片闖進我的腦海中。我爺對我不好的那些記憶全部被撕扯,那些僅有的美好回憶被一點一滴的放大。
他牽著我的手,行走在田間地頭,夕陽垂在天際,一片荒蕪的山頭被晚霞映的火紅。我爺對我說:“好好讀書,以后要有出息。走出大山,去見識更遠(yuǎn)的遠(yuǎn)方。”
我好沒出息,躲在這渾濁的水流中,像一只將要溺死的小魚。我突然感覺到有人拉扯著我的衣服,我猛的起身,水花濺射四處。
陳澄瞪大了眼睛,看著臟兮兮的衣服,似乎不敢相信那些泥點子落在了自己的身上。她吞咽了一口口水,毫不客氣的罵我一句。
“齊覽,你給我死開!”
我也吞吐出一嘴泥水,看著陳澄氣憤的表情,一時間手足無措,我愧疚的看了她一眼,全然忘記了痛苦,然后像個小孩子一樣眼神在四處躲避。
第11章
白衣不能染塵埃
陳澄難以接受這樣的情況,那些泥點就像是吞噬靈魂的巫蟲,讓她從深層意識中惡心,她死死的盯著那些污泥,恍惚的狀態(tài)讓我不措手不及。我在她的眼前揮了揮手,她才有所反應(yīng)。我能夠感受到她極力克制著顫抖的身體。冷著臉對我說:“我要洗澡,去買洗漱用品�!�
我收回那些雜亂的情緒,忍著痛匆忙跑向村里的小賣部。賣貨的大爺看見我還問我是不是去下壩摸魚了,還念叨說壩里的水越來越少,也沒多少魚活著了。
我沒解釋,全當(dāng)是他以為的那樣。我渾身臟兮兮的,就說回來忘記帶洗漱品,讓大爺給我找了牙刷、牙膏、還特意要了兩條毛巾。洗發(fā)膏和沐浴露還是一塊錢袋的那種,我著急著來,這時才發(fā)現(xiàn)手機在衣服兜里也濕透了。好在防水效果還不錯,給大爺掃碼付過款,一瘸一拐的立馬往回跑。
我還聽見在后面的大爺念叨著:“這孩子怎么還跟以前一樣這么莽,腿都成那樣了還跑這么急�!�
陳澄應(yīng)該是有潔癖,那種不能以常理度量的心理疾病。我有些擔(dān)心她,好在她沒有什么異常。她就保持著之前的姿勢,閉上眼睛,安靜的等待著。似乎她被魔法所封印,只不過她等來的不是童話故事里的王子,而是一個渾身泥濘不堪的我。
我氣喘吁吁的跑到她身前,我把新毛巾遞給陳澄,她接過毛巾放在衣服上,只是簡單的遮擋住。我軟下來的身子彎曲了一半,伸手掐住石膏,借此來止痛。
陳澄然后按住毛巾問我:“哪里可以洗澡�!�
我想了半天,沒能回答出這個問題的答案。在這里我沒有家,熟悉的朋友也都去了大城市。她說道:“去車停的地方,再麻煩你幫我買幾瓶礦泉水來�!�
我聽著陳澄的吩咐再次去了小賣部,這次沒有剛才趕得急,小心翼翼的瘸著腿,一步一步走。
我買回來水以后,她在車?yán)镒屑?xì)的擦拭著衣服。而我蹲坐在車外土堆上,像個門神一樣站崗。我等了有半個小時,陳澄搖下車窗對我說道:“回去看看吧,或許你的父親更需要你�!�
陳澄那雙清澈的眼睛沒有一絲作假,除了那一時失態(tài),她并沒有多余的責(zé)怪。我最終還是開口說了句對不起,我不知道是在為什么而感到抱歉。是祈求著她留下來,還是讓她因為潔癖而難受。
“不好意思啊,在車上我的背包里有換洗衣服,你要是不嫌棄的話找件外套穿上�!�
在這一刻我就明白,我們并不是一個世界的人。她的世界干凈純潔,而我終究是泥腿子出身的家伙。之前存有僥幸心理的那些幻想徹底破碎,想到我爹還應(yīng)該跪在那里,連頭都不愿意抬起來,混亂的思緒讓我有些心不在焉。
我進了院子遠(yuǎn)遠(yuǎn)的看著那些長輩在商量如何下葬我爺。按照風(fēng)俗,老爺子的尸體需要在屋里停留三天。有人忙著張羅冰柜去了,有人在電話中聯(lián)系提前告知過的陰陽(風(fēng)水先生)。我像個局外人,懷里捧著拐杖坐在院子里的樹蔭底下,躲避著陽光,不愿見人。我休息了好久,才感覺腳上疼的輕點了。
在人生生死大事之中,我終于不再是家族人群中的負(fù)面焦點。這種感覺很好,我努力的當(dāng)好那個小透明。
直到……
“齊覽,過來給你爺守孝看香�!�
有人喊著我的名字,我假裝看手機沒有聽見,他的聲音更大了,“齊覽,過來!”
我循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看過去,那是我們村子里的老干事,在我印象中村里的紅白喜事都是他在操辦。而我的父親齊國慶,就站在他身邊。他努了努嘴,想要喊我的名字,卻又沒喊出聲音來。他知道我和我爺水火不容的對立情緒,在一番猶豫之后,弱弱的喊著我的名字。
“齊覽,你過來�!�
我走近的時候他又問我:“你的腿什么時候成這樣的,怎么褲子上這么多的泥?”
我把臟掉的外套脫了,只剩下的短袖在炙熱的陽光和體溫作用下干的差不多了,只有褲子上還有搓不下來的干泥巴。
我說:“腿是摔了一跤,褲子上的泥是因為去看了看小時候經(jīng)常去的地方�!�
我爸知道壩邊的那個小水洼,每次我挨打挨罵都會跑去那里獨自坐上半天。等到飯點的時候,餓著肚子就回家了。
“嗯,先進去吧�!�
他說話的聲音也是有氣無力的,像極了垂死掙扎的病患。我最終還是繳械投降,乖巧的跪在大房的地板上,“沉痛追悼”著我父親的父親。
紙錢化成灰燼,飄零在那一尺寬的鐵盆中。飛舞的灰燼隨著哭聲哀嚎聲,聲聲斷腸,有人是真悲傷,有人在表演藝術(shù)。讓我爺遺體還未埋入黃土之前享受著“孝道”二字。
我跪在地上許久,戳了戳我爸的胳膊,給他說我腿疼。我重重磕了三個響頭,站起身來離開這彌漫著悲傷氛圍的房間。在邁出房門的最后一秒,我回頭看了一眼方桌上擺放著的黑白照片。
我心想著再見,于是徹底告別幼年舊居。從這以后,我再也不會踏入這里一步。我爸的念想徹底斷掉,他和那些個親戚的關(guān)系還不如我家隔壁鄰居。
我出了門轉(zhuǎn)給我爸五千塊錢,陳澄歪著腦袋坐在副駕駛上打瞌睡。她開了一天的車也累了,我沒忍心打擾,于是蹲坐在山路邊上,等到日落西山。
夜幕低垂,在鄉(xiāng)村的田野邊上,抬頭就可以看見漫天星辰。我仰著頭,躺在薄薄的草地上,順著北斗七星數(shù)星星。
正值入夏,大熊星座勉強能夠看個全貌,以北斗七星為參考,可以觀測到北方天空中最醒目的大熊星座。
一片薄云飄來,天上的星辰看起來有些寥落,夜來風(fēng)起,故鄉(xiāng)的風(fēng)吹在身上格外冰冷,我身上只有薄薄的一件短袖。來的時候我?guī)Я送馓�,可陳澄的衣服臟了,我想著留給她換上,雖然人家不一定愿意穿,我還是留在了車上。
四處張望的眼神不經(jīng)意間視線落在車上,車窗不知道什么時候搖了下來,陳澄用手墊在車窗邊沿,懶散的趴在那里,奇怪的盯著我。
“能回去了嗎?不太受歡迎的人�!�
“走吧,我不需要考慮他們的喜好。”
來時匆匆,去時月滿山路。
我問道:“餓不餓?害得你一天就只吃了一頓早餐�!�
陳澄疑惑的說:“你不是也沒吃,我們像是沿街乞討者入了主人家�!�
我沒能明白,就有點尷尬。
“嗯?”
“不給你白吃的機會。”
好冷的笑話,我反而笑出了聲。
“但我不是乞討者,我有家的,只不過不在這里�!�
第12章
新人舊故尋芳華
縣城,繞過那幾道路,就到了老破小的小區(qū)。我家當(dāng)時買的二手房,房子的年齡比我還大,小學(xué)五年級轉(zhuǎn)學(xué)到縣城,我繼續(xù)在這里度過了中學(xué)時代,八年時間過后,我考上大學(xué),去了重慶。
晃晃悠悠再回首,舊磚破瓦碎路,記錄著時間的痕跡,好像過往如舊,卻又面目全非。
陳澄盯著我的腿,問道:“你瘸得更嚴(yán)重了,跑出去的時候傷到了?”
我沒有想著遮掩幾句,點了點頭,她態(tài)度強硬的說道:“上車,去醫(yī)院�!�
她的理性超越感性,永遠(yuǎn)不會迷失在選擇中。除了潔癖和夢游這兩大問題。
我被迫上車,給陳澄指著方向去了醫(yī)院。
是急診部的大夫接診,他敲著我腿上的石膏,來了一句:“這個需要拍片,看骨頭有沒有受到二次傷害,掛個骨科的號,問問骨科醫(yī)生。有石膏在,一般沒有什么大問題�!�
陳澄去掛號了,我躺在醫(yī)院過道的椅子上,不知不覺的睡著了。陳澄拍醒了我,我擦掉因為睡姿不正導(dǎo)致掛在嘴邊的口水。問她怎么樣了,她說道:“拍片,問醫(yī)生比問我有用。”
這回答也是我沒有想到的,忙活到后半夜,醫(yī)生說沒事,這才讓我安心下來,畢竟疼的那會兒真的差點要了我的命。即便如此,醫(yī)生還是囑咐我不要過多運動,要注意休養(yǎng)。
我瘋狂點頭,想著快些離開醫(yī)院,我的肚子餓的咕咕叫,再說我特別討厭醫(yī)院里消毒水的味道。
歷經(jīng)千辛萬苦,終于回到了家,陳澄問我衛(wèi)生間在哪里,然后拿著在回來路上買的浴巾進了衛(wèi)生間。
家雖破舊,在我媽用心收拾整理后,倒也沒有那么差,上次跟我媽打視頻電話時,她告訴我家里重新裝修過。我看著那重新粉刷過潔白的墻壁,反而覺得自己進錯門了。
老房子的隔音不太好,我坐在客廳都能聽見衛(wèi)生間那邊傳出嘩啦啦的水流聲。我打著哈欠,摸出手機給我爸發(fā)了條消息。說我自己回家了,讓他和我媽別太累了。
我瞇了兩分鐘,強行打起精神進了廚房,打開冰箱找菜,炒了兩盤菜,煮了半鍋米飯。我端著飯菜上桌,等著陳澄裹著浴巾出來的時候,我人都傻了。
“就是說,我也是個男人,雖然腿是瘸的,可某些地方并不無能。有些事情能不能有些不要讓我提前有個心理準(zhǔn)備�!�
陳澄撩撥著還未干透的頭發(fā),坐在餐桌前,無所謂的說道:“衣服在洗衣機里面,我不可能和你坦誠相見,在僅有的條件下,這是我能夠做到最好的辦法。還有……我不習(xí)慣穿別人的衣服,并不只是針對你�!�
她解釋讓我有些尷尬,最后一句的補充,也是讓我不要多想,別以為她對我有意見。
“不過,洗完澡還能有夜宵,謝了�!�
我說道:“這不是夜宵,這是我們的正餐�!�
說完我把從電飯煲中剛盛出來的米飯遞給陳澄,陳澄細(xì)嚼慢咽著,我餓壞了,大口朵頤,一點形象也不顧。或者說,在陳澄面前,我自己沒有什么形象可以顧及了。
吃飯的時候,我們保持著食不言的默契,我撥干凈碗里最后的一粒米,說道:“委屈你在客臥將就一晚,那個房間基本沒人住過,但我媽一直都會收拾干凈,要不你等等……我去換一套新的床單被套�!�
陳澄還沒吃完,她點了點頭,夾了一筷子菜,喂進嘴里。
我起身從我房間的柜子中拿出來床單被罩,等我換好出來,陳澄已經(jīng)把餐桌上的東西放進廚房,她努嘴示意讓我洗碗。我這受苦的命,瘸著腿收拾好廚房。
陳澄躺在沙發(fā)上,她把煙盒放在茶幾上,盯著手機快速打字。也不知這個點了,哪個人能夠這么幸運,能和這位大美女聊上兩句。
我從冰箱中取出兩瓶冰啤,遞給了陳澄一瓶,她說了句謝謝。
我誠懇的說道:“陳總,今天給你添麻煩了,謝謝。”
陳澄看了我一眼,視線又落在手機屏幕上,邊打字邊說道:“食君一粟,相互幫助。我也要謝謝你,讓我少享受幾次外賣。我可沒有貶低你的意思,單純覺得外賣不太好吃。還有,不用叫我陳總,要是愿意,可以叫我一聲姐姐。我年紀(jì)比你大了不少,再怎么一聲姐還是擔(dān)待的起�!�
我灌了口冰啤,憨憨的笑了。
“姐!”
經(jīng)過這兩天相處,不敢說完全摸透這個女人的性子,但至少了解她所說的每一句話都是真心實意的。一就是一,二就是二,贊揚會明確說明,厭惡會直接表述。不同任何一個人,她沒有一絲做作和虛偽,就這樣性子放在普通人身上估計很難再在這個社會中存活下來。
她真的活成了我想要成為的人,可以對一切自己不滿的事物說不,我分明那樣討厭這些所謂的親人,但我沒法說不。迫于我爸的關(guān)系,礙于他人的言論。這道枷鎖沉重的壓在肩頭,活在這樣的環(huán)境中,我必須向現(xiàn)實低頭。畢竟現(xiàn)實中有太多的原因,讓我活不成自己羨慕的樣子。
陳澄的一句,落在客廳中,結(jié)束了一整天勞累的奔波。我躺在臥室里,打開手機看了看只有,再刷刷朋友圈,參觀別人的生活。在無人問津日子中,人生的孤獨成了常態(tài)。
我更新了一年都沒有過新增的朋友圈,一張漆黑的照片,如果點開放大仍能看見漫天的點點星辰。
“24歲,孤獨便是常態(tài),我沒能活成十八歲的時候,想象的中未來的自己�!�
我這樣寫道,是在告訴自己現(xiàn)實,也是埋葬過往。那些過不去的坎,不愿意回首的過去,在一句中,我度過了二十四歲。
沒有能夠想起,昨天是我的生日。也是很巧合的事情,二十四年前的今天我迎接新世界的第一道曙光,當(dāng)時的我并不會知道,在二十四年后,這一天成了老頭的祭日。
次日,陳澄穿著昨夜洗好的衣服,她興致勃勃的敲著我的臥室門,喊道:“起床了,今天還有一件重要的事情,等待我去完成�!�
我實在沒有想到在家有這么折磨的一天,還能被人吵醒睡夢。我撓著亂糟糟的頭發(fā),問道:“能有什么事情,比我的美夢更重要。”
陳澄卻說道:“沒有人能夠拯救靈魂,除非一家書店。還有昨天忘了說,祝你生日快樂!”
第13章
生活茍且詩書近
“你怎么知道的?”
“昨天晚上王浩告訴我的,他還挺關(guān)心你的�!�
我驚呆了,陳澄突然一句生日快樂,卻讓我暗自竊喜。我的睡意消散,心情好了千倍。于是我匆匆洗漱完,跟著陳澄出了門。
一路走來,縣城的變化太大,新鋪的四車道柏油馬路,曾經(jīng)佇立在道路兩旁的小二層也正在拆建,雖然沒有大都市的繁華,卻也有些小縣城的精致。
陳澄手里提著小區(qū)門口早餐店買的小籠包子,別有興趣的望著這座偏遠(yuǎn)地區(qū)的小縣城。
陳澄說道:“去新開的書店吧�!�
我疑惑的問她:“你不是第一次來這里,怎么知道新開的書店。”
她扭頭看我一眼說道:“信息化時代�!闭f完掏出手機查看地圖,順手咬了一嘴包子,好吧我承認(rèn)是我腦筋轉(zhuǎn)不過彎了。
步行千米不到,在我高中母校的對面就是那家新開張的書店。
看到那門頭的廣告牌,我忍不住讀出聲來,“三味書屋”。我一瞬間想起魯迅先生的那篇《從百草園到三味書屋》。扭頭向左看去,果然旁邊是一家飲品店,店名叫做百草園。
陳澄推開透明簾子進了店內(nèi),進門就是結(jié)賬柜臺,一小姑娘微笑著站在柜臺后面,用弱弱的聲音歡迎著我們。
“歡迎光臨三味書屋�!�
書店一樓空間不大,四周墻壁全是書架,分門別類的擺著書,正中央是一個環(huán)形書架,下面是一張圓形的書桌,書桌上用不足三十公分的隔板分成了五塊區(qū)域。
我饒有興趣的打量著書店內(nèi)的設(shè)計,陳澄則走向了擺放著世界名著的區(qū)域。
自從大學(xué)畢業(yè)后,再也沒有進過書店的我像個好奇寶寶一樣,這里翻翻那里看看。
我抬眼看去有了更新奇的發(fā)現(xiàn),原來百草園和這里還有一道門連接著。門框上貼著“保持安靜”的標(biāo)語,我把手里的書放回原位,轉(zhuǎn)身進了百草園。
不到二十平的空間里,只有兩張桌子,靠近墻壁的盡是書架。一個男人趴在制作奶茶的吧臺,無聊的打著哈欠。一旁還放著一本翻開的書,上面寫滿了隨筆。
“兩杯百草園。”
這是店里招牌上寫著的特色,他點了點頭,也不說話,我才看見吧臺邊上貼著另外的標(biāo)語。
“草園歸于書屋,靜默是金�!�
充滿安靜的空間里,只有沙沙的奶茶水流晃動聲。我擺弄著手里的拐杖,不多時間,對方遞過來奶茶,我付過錢。他又無趣的趴在吧臺,翻閱著那本書。
我是頭一次見識到這么拽的奶茶店,雖然好奇,卻也守著人家的規(guī)矩。提著奶茶悄悄回去書店,陳澄沉浸在書海之中,我走到她身后她都沒有什么反應(yīng)。
“嗨!奶茶!”
我靠近她耳邊,悄然出聲,我能清楚的感受到她的驚嚇,因為她撞到了我的額頭。
她皺著眉,摸了摸自己的后腦勺。
“下次離我遠(yuǎn)點再出聲�!�
我抬手示意手里的奶茶,她疑惑的問:“什么時候買的?”
“旁邊那家奶茶店和書店是一家,那邊還有個門呢�!�
陳澄略過我的話音,把手中的書遞給我說道:“你過生日也沒有什么禮物送你,送你一本書,沒事的時候翻幾頁�!�
我把擺在她面前的奶茶又收了回來,用另外一只手接過陳澄遞給我的書。封面印有幾個大字《絕非偶然》,再看作者,也是一個沒聽聞過的外國名,
“我都快八百年沒快沒看過書了,當(dāng)然……并不是拒絕你的禮物。我就不客氣的收著了,謝謝你的禮物�!�
陳澄沒有言語,繼續(xù)撥動著書架上的那一列書籍,我扣開奶茶蓋子,往嘴里灌了口百草園。百香果的酸澀全部表現(xiàn)在我的臉上了,我痛苦的吞咽完�?粗惓我粫r半會兒也沒有想離開的心思,就坐在圓桌前看《絕非偶然》。
我大概得翻閱過一遍,主要講阿倫森從一個自卑、靦腆、資質(zhì)平平、在他人眼中甚至是愚笨的小男孩成長為聞名全球的心理學(xué)大師,晚年雙目幾近失明仍有文學(xué)著作的奮斗歷程�;蛟S我的人生來淺薄,沒有那么高的境界,只不過書中倒是有句話,讓我感觸多發(fā)。
“人生猶如過山車,每一段我都喜歡。如果非要我選擇最喜歡的一段,我會說:此時此刻。”
也不知道是此時的人,還是此刻的景才讓人格外喜歡。
一個人全神貫注的時候,對外界流逝的時間渾然不覺。一群學(xué)生踏進書店的時候,我才反應(yīng)過來已經(jīng)中午十二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