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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29章

    那男子看著面館的招牌,神情有些沮喪,“咋變了?”

    “您說的那是哪年的老黃歷了!”

    喬掌柜笑道,“這地方十多年前是羊湯館,后來讓我爺爺給盤下了....”

    “哦!”

    那男子點頭,看看夫人,“要不,就在外邊支個桌兒?”

    “都聽你的!”他媳婦笑道。

    ~~

    “掌柜的!”

    忽然,靠窗的位置,朱允熥站了起來,“讓他們倆過來,跟老漢我一塊拼個桌吧!你那嘴,別忽悠人啦!外邊涼快是涼快,可灰也大呀!人家抱著孩子,咋在外邊吃?”

    說著,他看向那青年,“小哥兒,不嫌棄的話....”

    ~~

    那青年跟媳婦,抱著孩子坐在了朱允熥的對面。

    “謝謝您嘞!”

    那青年拱手笑道,“一會呀,您的面俺請....”

    “好說好說!”

    朱允熥笑著,不住的打量著眼前的男子,還有他的媳婦,還有襁褓中的嬰兒。

    那男子沒覺得什么,可是他媳婦卻心里有些不好意思起來。

    “哪來的?”一哥兒笑著問,態(tài)度很是和煦。

    “俺們從徐州來!”

    那青年笑道,“來廣濟寺還愿!”

    “哦,以前在許過愿?”一哥兒又問道。

    “十六年前,不...三十三年前,俺爹娘在廣濟寺許愿了,十六年前俺來還愿又許的愿...”

    “本來去年就該來,呵呵呵!俺這當(dāng)?shù)�,就給耽擱了!”

    說著,那青年笑道,“俺叫趙龍,老爺子您和這位兄弟貴姓?”

    “黃...”

    朱允熥的目光不住的看著襁褓中的嬰兒,滿眼的寵溺。

    又看看趙龍,指著一哥兒道,“他應(yīng)該比你小,是弟弟...”

    一哥兒起身,鄭重抱拳,“見過兄長!”

    “哎喲喲!都說京城人禮數(shù)多!可不敢!”

    眼前這個趙龍,正是孝恪皇太子的兒子。

    今日朱允熥和一哥兒,也正是特意從宮中出來,等著他們夫婦。

    “家里的日子還行?”朱允熥又問道。

    “誰?俺?”

    趙龍咧嘴一笑,“還行....爹娘走的早,但是給留下不少錢和田...呵呵呵!”

    “他叫啥呀?”朱允熥指著那襁褓中的孩子問道。

    “大名趙英,英雄的英,小名叫虎子...”

    “好好好!是男娃該有的名兒!”

    朱允熥不住的笑,然后從手腕上褪下一串佛珠。

    “咱們相識就是緣分,老漢我最喜歡孩子.....這個玩意兒...”

    “可不行!”

    趙龍嚇了一跳,他是識貨的人,一看就看出那佛珠可是冰種翡翠所做,從來都是有價無市的東西。

    “拿著,長者賜不能辭...”

    朱允熥不由分說,放在孩子的襁褓中,順手捏了下孩子的小臉兒。

    “您這?”趙龍呆呆的不知所措。

    “那個...”

    朱允熥站起身,“你大名叫趙龍,小名叫啥?”

    “俺?”

    趙龍頓了頓,“六斤呀!呵呵�!�

    朱允熥低下頭,“好好,六斤...六斤....老漢我先回去了,你慢慢吃著哈!來京城別急著回去,多轉(zhuǎn)轉(zhuǎn)多多玩玩...”

    ~~

    “當(dāng)家的,這老人家咋這么.....他瞅你的眼神,就好像我爹瞅你似的,看不夠!”

    看著老爺子爺倆走遠(yuǎn),趙龍媳婦嘀咕道,“這也忒大方了,這一串珠子,得小一千銀元呢吧?”

    趙龍撓撓頭,“俺也納悶!”說著,沉思道,“這老爺子,好像在哪見過?”

    ~~

    “記著,通知徐州府那邊,有什么生意能照顧他家的,必須照顧!”

    一哥兒扶著朱允熥上了馬車,轉(zhuǎn)頭對錦衣衛(wèi)都指揮使何振生說道,“那孩子的名字記檔...”

    “是!”何振生忙鄭重回道。

    “爺爺!”

    一哥兒又站在轎子外頭,“回宮去?”

    轎子中,朱允熥的聲音回的有些遲,“不去了,去莊子!”

    轎子,漸漸遠(yuǎn)去。

    朱允熥撩開簾子,恰好看見廣濟寺外,矗立的佛像。

    心中呢喃,“六斤....你也當(dāng)祖父了!你的孫兒胖乎乎的,跟你小時候一樣!”

    ~~

    莊子是農(nóng)莊,種著幾畝地。

    六月的稻田綠油油的,靠著民房的小園之中,菜園子也是一片欣欣向榮。

    豆角架,茄子壟,小青菜地瓜花.....

    近黃昏了,斜陽漫天飛紅霞。

    屋檐下,朱允熥躺在藤椅上,閉著眼睛輕輕搖著扇子,一只橘貓的腦袋靠著他的腿,四仰八叉的在他兩腿之間呼呼大睡。

    “老祖....”

    忽然,一聲輕喚。

    朱允熥睜開眼,眼簾中出現(xiàn)一個五六歲大,低著頭有些害臊的小人兒。

    他是一哥兒嫡子,吳王朱見沛,小名虎頭。

    “叫我干啥呀?”朱允熥笑道。

    “老祖!”

    虎頭抬頭,“孫兒,尿褲子啦!”

    “��?”

    朱允熥低頭一看,果然虎頭的褲子上濕漉漉一片,頓時哭笑不得,“哎喲我的大孫兒呀,你都多大了咋還尿褲子那?”

    說著,推開身上的橘貓起身,“來來來,老祖給你換褲子�。 �

    邊上樸無用悄然出現(xiàn),笑呵呵的拿著一條新褲子。

    “羞不羞!”

    朱允熥刮了下虎頭的鼻子,引得孫兒咯咯的笑。

    然后拽下虎頭的褲子,又笑著對樸無用道,“我大乖孫的家伙,不孬吧?”

    樸無用趕緊道,“何止不孬,將來也是能頂死人的!”

    “哈哈哈!你知道個球.....”

    朱允熥再笑,順手在虎頭的雞兒上捏了一把。

    “�。」�!”虎頭彎腰,張嘴大笑。

    “好!”

    朱允熥啪的一下,拍了虎頭的屁股,“玩去吧!記得離狗遠(yuǎn)點啊....”

    虎頭繼續(xù)笑著,甩著小腿跑遠(yuǎn)。

    “臭小子!”

    朱允熥笑了笑,回頭看向樸無用,“晚上吃點啥?”

    “晚上給您預(yù)備的茄子燉小魚兒醬,二米飯....”

    樸無用說著,低頭去拿虎頭剛換下來丟一邊的褲子。

    起身時,忽見朱允熥的身子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老爺子....”

    “嗯!”

    突然朱允熥身子晃了晃,噗通一聲坐回了躺椅之中。

    “老爺子!”樸無用驚呼。

    “瞄...”

    橘貓也叫了一聲,爪子輕輕碰觸朱允熥的衣襟。

    可是,它沒得到主人的回應(yīng)!

    “老爺子....來人...”

    “別叫!安靜!夕陽無限好,多美呀....”

    朱允熥抬頭,臉上帶著祥和的笑容,看向天邊。

    天邊.....夕陽....落了。

    然后,他輕輕的閉上眼,睡著了。

    番外

    我都快死你,你丫還逗我!大明永昌四十五年,六月初夏。

    春和宮花圃中的花兒都開了,姹紫嫣紅爭奇斗艷。

    靠近花圃的亭臺之中,擺著一張桌,皇太孫朱遵錦就在這美景之中,處理著手中的政務(wù),同時在聆聽面前坐在圓墩上內(nèi)閣首輔于謙的奏議。

    “翰林院的奏議是說,科舉只是八股的話,未免太過呆板了�!�

    于謙看了下朱遵錦的神色,繼續(xù)道,“圣人的學(xué)問不能太過教條,也不能只考四書五經(jīng).....”

    忽然,朱遵錦放下手中的筆

    ,玩味的笑道,“這話,翰林院的人怎么不敢去跟皇爺爺說?”

    “呃...”于謙沉默片刻,笑道,“殿下,老爺子的脾氣您是知道的....”

    “這跟老爺子的脾氣無關(guān)!”

    朱遵錦站起身,新手拂動下身邊的花叢,引得幾只蝶兒展翅飛舞。

    “這跟大明朝的取士,跟天下的讀書人...跟天下的寒門學(xué)子有關(guān)!”

    朱遵錦沒有轉(zhuǎn)身,繼續(xù)道,“我也知道當(dāng)初太祖高皇帝定下八股取士有些禁錮,可是你們想過沒有...不,

    你們一定想過,也一定明白他老人家為什么要定八股!”

    此時他緩緩轉(zhuǎn)身,臉上滿是不容置疑。

    “自隋唐開科舉以來,真正的寒門子弟有多少?”

    “不考人人都能學(xué)到的四書五經(jīng),去考什么先秦諸子百家?漢代大儒的注解?窮人家的孩子,去哪學(xué)?”

    “學(xué)是一方面,誰教他們?嗯?”

    “既沒地方學(xué)又找不到人教....你告訴我,怎么考?尋常百姓家的孩子,怎么跟江南文閥之家富貴之家的子弟同場競技?”

    于謙低下頭,不再言聲。

    “要按翰林院那些家里世代做官的清流們說的,那我大明就不用科考了,干脆官員直接從江南之地選拔算了,走漢晉那種孝廉算了?”

    朱遵錦的聲音漸大,“一個國家,對內(nèi)最該做的是什么?是給天下普通人一個公平的,向上的環(huán)境!”

    “沒有絕對的公平,但可以保證相對的公平!讀書人讀的都是一樣的,題目也都是一樣的,盡可能把所有學(xué)子之間的差距拉��!”

    說著,他頓了頓,“這份奏議誰說的?全部發(fā)配喀什葛爾教書去!”

    “殿下!”于謙大驚失色,“國朝從不以言論罪人....”

    “那要看他們說的是什么話,用的是什么心?”

    朱遵錦冷哼,“為何要質(zhì)疑八股?根子在哪?根子就在于窮人的子弟現(xiàn)在通過科舉,苦讀四書五經(jīng),寫好八股文當(dāng)官了!”

    “他們沒優(yōu)勢了,不能主宰天下讀書人的出路了,所以他們才質(zhì)疑八股!”

    “而這些窮苦人家出身的官員,心中所想的跟江南一系的富貴清流們,爭鋒相對!前者想的是如何讓天下窮苦獲利,而后者想的是君王跟士大夫共天下!”

    “他們想的是昔日手中的特權(quán)�!�

    “哦,對了!”

    朱遵錦再次冷笑,“他們是覺得皇爺爺老了不問政務(wù)了,而孤還年輕可以欺之以方!今日讓孤改革科舉,明日是不是可以改革稅政!要不要把江南地區(qū)的商稅關(guān)稅車船稅也都給改了?”

    “總之....其心可誅!”

    “殿下言重了!”

    于謙趕緊起身請罪道,“諸大臣定不是這么想的....”

    就這時,錦衣衛(wèi)都指揮使何振聲快步走到近前,行禮道,“殿下!”

    朱遵錦皺眉,“怎么了?”

    “莊親王不行了!”

    “快!”

    朱遵錦抬步就走,“老爺子那邊通知沒有!”

    “老爺子已經(jīng)先過去了!”

    ~~

    莊親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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