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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章

    謝蘇知道明無應(yīng)向來軟硬不吃,一時想不出來自己是做了什么才換來明無應(yīng)大發(fā)慈悲。

    片刻之后,見到方長吉匆匆而來,知道他必有要事,謝蘇心思一動,卻也無暇再去琢磨明無應(yīng)的態(tài)度為何說變就變了。

    雖然方長吉強自抑制,謝蘇還是從他臉上看出了焦急。

    進入天清觀之前,方長吉已然向叢靖雪傳了消息,這時見到他與溫緹一同前來,開門見山道:“這段日子,鄭掌門可有向你傳過訊嗎?”

    “不曾�!眳簿秆┪⑽⒁徽�

    他們自昆侖往金陵來的時候,鄭道年卻因鬼面人搜集生魂一事去往酆都,分別之際,鄭道年給叢靖雪留下了傳訊的符箓。

    鄭道年身為昆侖掌門,又是叢靖雪的授業(yè)恩師,自然不會一舉一動都告訴他,那符箓始終沒有被動用,叢靖雪也并未覺得奇怪。

    但此刻方長吉神色有異,叢靖雪知道他這樣問必然事出有因,不免也有些焦灼起來。

    “鄭掌門進入酆都之后不久,酆都城門關(guān)閉,連鬼差游魂都無法進出,是徹底與外界斷了往來通道。城門至今沒有開啟,鄭掌門也沒有出來�!�

    叢靖雪自袖中拿出鄭道年給他的符箓,平放在桌上。

    酆都一向不涉及凡間爭端,也向來不賣誰的面子。但鄭道年身為昆侖掌門,無論聲望地位還是修為,在世間都是第一流的人物,他進入酆都,原本不必擔(dān)心。

    而昆侖此前遇襲,也是傷亡慘重,半是擔(dān)憂有人會趁虛而入,半是山中需要重建,弟子們也當(dāng)善加安撫,鄭道年令幾位長老留守昆侖,是孤身一人入了酆都。

    但那位酆都的鬼王大人氣量稍窄,性情略有些不定。鄭道年是怕萬一有變,提前留下了這道符箓。

    只是這道符箓到此刻也并未觸發(fā)。

    謝蘇知道叢靖雪背后不肯語人是非,他說那位酆都鬼王氣量稍窄,定然已經(jīng)是潤色過許多了,說成是心胸狹窄、喜怒無�?峙赂鼫�(zhǔn)確些。

    以鄭道年的修為,就算真的遇到什么不測,也不會連觸發(fā)符箓的時間都沒有。

    但酆都身負接引天地間游魂之責(zé),鬼差往來都要從那城門進出,如今城門關(guān)閉,連鬼差都無法出入,消息也傳不出來,酆都之中必然有大變故。

    陰長生一直在收集陰時出生的人和生魂,而這天下生魂聚集最多的地方就是酆都。

    謝蘇想到了元徵被他刺中之前說過的一句話。

    他將明無應(yīng)和他們拖延在金陵城中,是為了給陰長生一點時間,找到他所需要的一件東西。

    謝蘇抬眸,見明無應(yīng)仿佛對此早有預(yù)料一般。

    他們本該時間緊迫,也并沒有一定要留在金陵城中的理由,可明無應(yīng)依然逗留在此,好像就是在等酆都生變似的。

    謝蘇頓了頓,還是問出了口:“牧神劍真的落入了酆都嗎?”

    他這話問得突兀,也不突兀。在場幾人稍一思索,明白過來之后,皆是倒抽一口冷氣。

    明無應(yīng)卻只是輕描淡寫道:“去了不就知道了么?”

    謝蘇靜靜分辨了片刻他的神色,并沒有說什么。

    倒是方長吉面露難色:“酆都說是一座城,其實應(yīng)當(dāng)與蓬萊相似,是一處得天獨厚的秘境,只有那道城門能與凡間連通。城門關(guān)閉前所未有,更是不知道何時才能打開,又該如何進入?”

    “出入酆都,還有另外一條路�!泵鳠o應(yīng)說道。

    方長吉連忙問道:“在哪里?”

    明無應(yīng)笑著望向溫緹:“還得要溫姑娘帶路,那條路的入口,就在你們?yōu)跣M教的地盤上,在一座有很多棺材的山里。”

    他說得這樣篤定,倒是連溫緹自己都糊涂了。

    “你是說玉屏山?可我從未聽說過那里還有一條能通往酆都的路,你是如何知道的?”

    明無應(yīng)笑了笑:“自然是因為那條路我以前走過�!�

    第136章

    死生契闊(二)

    南疆,玉屏山。

    此處山高谷深,人跡罕至,百草齊生,萬木蔥蘢,又有煙瘴滋生,隔絕內(nèi)外,唯有一條羊腸古道嵌入群山。

    古道狹窄,年久失修,自入山的隘口處一分為二,其中一條更為衰敗破舊,淹沒在一人多高的荒草之中。

    而古道盡頭只是一道深澗,水流的另一邊則是壁立千仞的玉屏山,山崖直上直下,形如一面屏風(fēng),因此而得名。

    碧水幽幽,倒映出玉屏山峻秀的峰崖,與石壁上一個個錯落的孔洞。

    這里就是烏蠱教的圣地。

    這道碧水看似平靜無波,卻是深不可測,水下更有無數(shù)暗流,等閑無法渡過。

    而此處煙瘴橫生,就是古道上極富經(jīng)驗的馬幫也不敢靠近。馬幫的人常年往返此地,都知道烏蠱教中人用蠱的手段出神入化,誰也不想喪命于此,是以人跡渺無,荒草叢生。

    高處崖壁上的孔洞中大多設(shè)有懸棺,烏蠱教中的修士羽化之后皆是如此崖葬。

    只因修士一旦身故,體內(nèi)的本命蠱也會消散,尸身帶毒,不腐不化,不可觸碰,就會被封入棺材,安置于此。

    幾個御劍的身影自高空盤旋而下,落在古道的盡頭。

    甫一落地,溫緹便劃出一道界限,不可觸碰外面的任何草木。

    她仰頭望著面前巖壁,說道:“這里就是玉屏山了,但那條通往酆都的路在哪里,我從未聽教中人說起�!�

    安置懸棺的石洞皆在玉屏山的背陰一面,密密麻麻,有千數(shù)之多。

    陰冷的風(fēng)自水上而來,又呼嘯而去。

    叢靖雪站在溫緹身旁,與她一同向明無應(yīng)望去。方長吉也跟來了,他站在水邊,仰頭望著巖壁上的孔洞。

    而謝蘇這一路上都很沉默,此刻站在明無應(yīng)的身后,看向他的目光卻是往日從未有過的復(fù)雜。

    明無應(yīng)十年前去過酆都,這是傳聞,卻是個天下皆知的傳聞。

    不知道有多少人猜測牧神劍是落入了酆都的地界,可在傳聞之中,明無應(yīng)離開酆都的時候,是兩手空空,并未攜劍而返,又在蓬萊十年不曾下山,令這世上的傳聞更加甚囂塵上。

    如今他自己坦承曾去過酆都,就是將這傳聞坐實了。

    他去酆都,真的是去尋牧神劍了嗎?

    這問題就像一滴水,落下來就成了一片汪洋,將謝蘇所在的那一小方陸地鯨吞蠶食,回過神來,幾乎已經(jīng)沒有他的立足之處。

    答案就在水下,仿佛隨時就會從水中浮出,卻偏偏不敢往深里想。

    迎著他人的目光,明無應(yīng)的樣子倒是十分閑適,仿佛不是酆都生變,迫不得已才來此處,而是來踏青游春的。

    他向巖壁上那密密麻麻的孔洞望去,隨意道:“有一處石洞里,存放的是你們?yōu)跣M教的那位祖師爺。”

    溫緹臉上浮現(xiàn)出驚訝之色,這是教中隱秘,外人甚少得知。

    “是,教中人身死之后需得崖葬,也是自祖師那里傳下來的規(guī)矩�!睖鼐熭p聲道,“教中有一至寶,名為青木棺,用以存放祖師的尸身,被封入玉屏山的千秋洞之中�!�

    她仰起臉,瞇著眼睛在巖壁上尋覓了片刻,伸手指向其中一處入口最寬闊的石洞,說道:“那里就是千秋洞�!�

    明無應(yīng)笑了笑:“洞內(nèi)有一條裂縫,可以去往酆都,入口處就壓在那具棺材底下。”

    溫緹目光震動,顯然第一次聽說此事,十分震驚。

    “千秋洞……”明無應(yīng)將這個名字念過兩遍,略帶嘲諷地笑了。

    “蟲結(jié)為蛹,破繭而生。你們那位祖師爺求的是千秋萬代,不死不滅的長生之道。那道裂縫直通酆都,他是借酆都的生魂之力和尸氣才維持尸身千年不腐,大概是留有后手,想著有朝一日,能再以什么法子復(fù)生。你們教中的后人在巖壁上開鑿石洞,也學(xué)他的樣子將棺材懸置洞中,沒什么用,早就化得只剩骨頭了,真正不腐不化的只有他一個人�!�

    烏蠱教并不像其他的仙門,師門傳承,感情甚篤。溫緹也一早便出來游歷,數(shù)年之間從未返回教中,談不上有多深的感情,聽得明無應(yīng)這樣說,只是覺得十分唏噓,慢慢地搖了搖頭。

    方長吉道:“事不宜遲,還請溫姑娘為我們帶路�!�

    此處偏僻,又有毒瘴,絕無外人敢擅闖,因此雖為教中圣地,卻并無多少復(fù)雜禁制,有溫緹的蠱蟲做引,他們很快便進入了千秋洞的洞口。

    洞口散落著些許小塊巖片,碎石之間卻有數(shù)個凌亂腳印。

    這里有教中護法落下的蠱,所以溫緹走在最前面,是為了破解此處的蠱毒

    看到地下的腳印之后,叢靖雪上前將她護在身后,沉聲道:“這里有人來過�!�

    溫緹卻道:“這里的蠱陣已經(jīng)被人破去了�!�

    此處不宜點火,方長吉從乾坤袋中取出夜明珠照亮,剛走進洞中,便看到離洞口不遠處的地上有兩具尸首,看穿著不像修仙之人,更像是馬幫里的人。

    這兩人皆是雙手被綁,身上沒有兵器,面色發(fā)青,眼白變色,口鼻中流出黑血,是中毒而死。

    可千秋洞連通酆都,得天獨厚,這兩具尸身竟毫無腐敗之相,完全瞧不出是什么時候被毒死的。

    而洞中一片凌亂,卻并不是打斗痕跡,而像是有一隊人曾在這里來來回回地摸索試探。

    這巖洞口小肚子大,里面甚至稱得上寬闊,連夜明珠也只能照亮一小半。

    方長吉向深處走去,待整個巖洞被照亮之后,他倏爾停下了腳步。

    洞中空空,毫無青木棺的蹤跡,也并無明無應(yīng)所說的裂隙。

    只石洞正中有一處四四方方的壓痕,想來是青木棺沉重,停放在這里何止千年,生生壓出來的。

    壓痕之旁卻有一具尸首,面朝向里,手腳翻折,像是被隨意丟棄在這里。

    方長吉斟酌道:“看起來,應(yīng)當(dāng)是有人闖入此處,盜走了青木棺。要破解洞口的蠱毒,也不必非得有烏蠱教中的人隨行,洞口那兩個人應(yīng)當(dāng)就是從山中抓來試毒的�!�

    謝蘇走在最后,向洞中望了一眼,并未上前。

    明無應(yīng)卻走到洞中那具尸身旁,垂下眼眸打量了片刻,語氣竟還有些玩味:“那這尸首是什么人,也就不難猜了�!�

    尸首的面容栩栩如生,連頭發(fā)都堪稱潤澤,身上服飾華貴,刺繡層層疊疊,繡的卻是各種奇形怪狀的蠱蟲。

    這就是烏蠱教那位試圖逃脫生滅之道的祖師爺。

    溫緹不由自主靠近兩步,連自己也沒有察覺,便一腳踏入洞中那青木棺留下的印痕。

    就在那一瞬間,石洞中仿佛發(fā)生了一種莫可名狀的變化。

    謝蘇剛發(fā)覺洞中有陣法的存在,就看到距他最近的叢靖雪身形一晃,莫名摔倒在地。

    龐大的震動從地底傳來,山巖碎裂的聲音震耳欲聾,似乎整座玉屏山都在搖撼,落石紛紛砸下,石洞崩塌在即。

    謝蘇只來得及看到明無應(yīng)望向他的一個眼神,就被一股強悍至極的力道拖了下去。

    群山顫抖,天塌地陷。

    仿佛虛空中有一條通道,謝蘇墜入了無盡的下落之中。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他落入一片灰蒙蒙的云煙。

    煙霧無孔不入,如活物一般裹住他的四肢,從四面八方擠壓來一種奇怪的力道,眼前一片晦暗,什么也看不清楚。

    最終從煙霧中沖出的時候,謝蘇只看到下方一片雄偉宮殿。

    幾乎是在砸向地面的一瞬間,謝蘇的身影如流星般疾飛而起,飄然落下。

    在他之后,叢靖雪也被那怪異的煙霧拋出,墜入了同一片空地。

    他環(huán)顧四周,難以置信地問:“這里是……酆都?”

    謝蘇卻抬起頭來,注視著頭頂那團龐大到無邊無際的煙云,然而他等了片刻,不見明無應(yīng)或者是任何一人從煙霧中墜落。

    那青木棺留下的印痕之中必定有一個精妙術(shù)法,只有觸發(fā)之時才能感應(yīng)到那股氣息。

    謝蘇記得那時距離他最近的就是叢靖雪,所以他們兩個才會墜向同一個地方?明無應(yīng)他們又去了哪里?

    叢靖雪的神色凝重起來:“此處只有我們二人嗎?方才那陣法頗有怪異之處,他們或許是墜入了別的地方�!�

    “若是千秋洞中連接酆都的通道還會通往不同的地方,師尊不會事先毫不提起。”

    叢靖雪又道:“可我們下落之前,整座玉屏山已經(jīng)開始崩塌,如果他們沒有與我們一起進入酆都,那……”

    謝蘇沒有說話,只是撥響了腕上的白玉鈴鐺。明無應(yīng)若是聽到了,一定回來此處尋他。

    說來這白玉玲鐺曾被他貼身收著許多年,可他第一次撥動鈴鐺,是夢游之中無意為之,第二次是不久前在醉月樓的地牢之中,到得今日,不過才是第三次而已。

    謝蘇按捺了心思,向叢靖雪問道:“你以前曾經(jīng)來過酆都嗎?”

    叢靖雪仍是蹙著眉,搖頭道:“不曾。但酆都城中二十六宮八十八殿,我曾在典籍中讀到過。城門在北,城中有平都山,山下有冥河,河上有通仙橋。仙門中人進入酆都需有路引……”

    謝蘇的目光從四周的宮殿上掠過。

    如此雄偉莊嚴(yán),卻空無一人,實在怪異至極。

    “這時候,有沒有路引也已經(jīng)不重要了�!�

    半空中有煙云一般的東西遮蔽了視線,看不到遠處,目所能及的地方都籠罩在一片昏晦之中,顯得格外陰森。

    而他們感應(yīng)不到任何人的氣息,無論是鬼差,還是生魂,或是活人,什么都沒有,這里只是一片純?nèi)坏目铡?br />
    謝蘇垂眸看了一眼腕上的白玉鈴鐺,自他撥響鈴鐺到現(xiàn)在,大約過了一炷香的時間,而明無應(yīng)的身影始終沒有出現(xiàn)。

    他看向叢靖雪,問道:“鄭掌門留給你的那道符箓,你還帶在身上嗎?”

    叢靖雪自袖中摸出符紙,神色卻黯淡下來:“方司正前來告知我們酆都城門關(guān)閉后,我便嘗試著用這符箓給師尊傳信,并沒有任何應(yīng)答。”

    謝蘇卻道:“此刻我們應(yīng)當(dāng)已經(jīng)進入酆都,你再試試�!�

    叢靖雪道:“我知道你的意思。酆都如一處獨立的秘境,城門關(guān)閉,便與外界徹底隔絕。但這道符箓是師尊親手所制,無論他身在何處,都可借此與我傳訊。若無應(yīng)答,不會是因為進入酆都,符箓的效用便受到了限制……”

    換言之,鄭道年一定接到了叢靖雪的傳信,只是他出于什么原因,無法應(yīng)答。

    叢靖雪微微搖頭,不愿去想那最壞的一種可能。

    他雖否定了謝蘇的猜測,卻依言照做,心底倒也存著一絲希望。

    符箓之上的字印閃過一道紫光,隨即消失,符紙要比先前黯淡許多,字印也變得稍微有些模糊,好像上面落了雪,正在緩緩地化開。

    叢靖雪道:“這符箓可用三次,再試一次便無用了�!�

    他話音剛落,半空中似有一絲極細的紫金光芒穿過煙霧。

    與此同時,叢靖雪身側(cè)的璇璣劍錚然出鞘,帶著閃爍的銀光飛向遠處。

    “這把劍是師尊剛剛接任昆侖掌門時的佩劍,一定有所感應(yīng)�!眳簿秆┞曇粑㈩�,顯然心中激動。

    謝蘇簡單道:“走!”

    二人循著璇璣劍留下的銀光在宮殿之中穿行。

    煙云越來越濃,謝蘇數(shù)度揮劍,劍風(fēng)只能蕩開一小片煙霧。

    叢靖雪辨認(rèn)著殿門上懸掛的匾額,說道:“我們應(yīng)當(dāng)是落在酆都二十六宮的后殿了�!�

    好在璇璣劍的銀光雖然若隱若現(xiàn),卻始終在前。

    謝蘇和叢靖雪追著璇璣劍進入一間已經(jīng)成為廢墟的大殿,眼前赫然是一顆半人高的神像頭顱,怒目而視,神情威嚴(yán),脖頸斷裂之處十分粗糙。

    除頭顱之外,隨地可見神像身軀的碎片,或是斷指,或是手臂。

    而頭顱也不止一個,有的半邊臉都已經(jīng)砸碎,倒在地上,無聲地瞪視著他們。

    這間大殿原本應(yīng)當(dāng)十分空曠,此刻只是一片廢墟,碎瓦殘磚散落遍地。

    他們一路繞過六七個殘破的神像頭顱,又隨著璇璣劍的銀光走出了大殿。

    叢靖雪道:“此處應(yīng)當(dāng)是酆都的正殿,那些都是酆都歷任鬼王的塑像�!�

    酆都鬼王,天命所授,接引世間游魂,三千年一替。

    而酆都的正殿之中,有過往十一位鬼王的神像,現(xiàn)今的鬼王則是第十二任。

    走下正殿外的臺階,謝蘇看到一排巨大的石碑,全都從中斷裂,倒塌在地。璇璣劍銀光閃爍,懸浮在其中一面倒塌的石碑之上。

    石碑之后恰好是大殿外面的高臺,似乎擠壓出一片狹小空間。

    叢靖雪連忙上前,握住璇璣劍的劍柄。他停在原地,忽然聚精會神地看著石碑上約兩尺高的地方,然后手持璇璣,平平地切削而過。

    隨著劍弧劃過,似乎有一張金色的網(wǎng)憑空浮現(xiàn),如呼吸一般淺淺明滅,只有被璇璣劍破開的地方會光芒閃動,隨即化為烏有。

    這是一個守御禁制,周密精妙,化沛然于無形,其上如水氣息擴散開來,顯然是鄭道年的手筆。

    叢靖雪眉頭一動,在破開禁制之后,小心地將那半面石碑挪開些許。

    石碑之后,鄭道年委坐于地,滿身塵土,雙目緊閉,毫無知覺。

    “師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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