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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章

    叢靖雪聲音中難掩焦急之情,謝蘇則退后半步,持劍在手,反而比先前更加戒備警惕。

    進入南疆之前,明無應(yīng)在私下里對他說過,以鄭道年的精明機變,無論落到何種境地,自保都不成問題。

    此刻發(fā)現(xiàn)這位昆侖掌門蜷身于半面倒塌的石碑之下,顯然是變故發(fā)生時,他已知無法逃出此地,藏身于此,又用禁制鎮(zhèn)守在外,隔絕身上氣息。

    若不是叢靖雪機緣巧合墜入此地,有符箓和璇璣劍那一絲感應(yīng),不知道要到何時才能發(fā)現(xiàn)他就在這石碑之后。

    叢靖雪一連數(shù)次小聲呼喚,鄭道年始終雙目緊閉,毫無應(yīng)答。

    他身上并無明顯傷口,試過鼻息,雖然微弱,卻也算是緩慢悠長。

    片刻后,叢靖雪將鄭道年平放于地面,將璇璣劍擱在一旁,轉(zhuǎn)身對謝蘇道:“師尊應(yīng)當是用了龜息之術(shù),我雖知曉喚醒的方法,但需全神貫注,以自身氣息緩慢接引,這段時間不能受到外界打擾。”

    這法子謝蘇也曉得,知道若有不測,鄭道年固然醒不過來,叢靖雪的氣海也會遭受重創(chuàng)。

    這里古怪得很,此時并不是喚醒鄭道年的好時機,但他若是醒來,起碼能告訴他們酆都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謝蘇點點頭,說道:“我為你護法。”

    叢靖雪頷首道:“多謝�!�

    下一瞬,謝蘇便感覺到叢靖雪身上的氣息如水漾出,將鄭道年的身軀緩慢籠罩,一層朦朧的紫光如繭一般將他二人封閉其中。

    他稍稍離開他們,背靠半面石碑,將承影劍扣在掌間,又調(diào)勻呼吸,潛心感知四周的靈力流動。

    有幾個神像頭顱散落在殿外空地上,或失去雙目,或嘴唇破損,東倒西歪,殘缺不全,在煙霧中若隱若現(xiàn),令此處看上去更加詭譎。

    而那些石碑高低大小各有不同,斷裂處卻卻是齊平的,且斷口十分光滑,仿佛是曾經(jīng)有人在這里揮出了一劍。

    只一劍,就削斷了所有的石碑。

    此處是酆都的正殿,供奉有歷任鬼王的神像,原該防衛(wèi)極嚴,卻有人轟碎了整座大殿,打破了所有的鬼王塑像。

    所以鄭道年連以符箓傳訊的時間都沒有,急忙用出龜息之術(shù),大概那時情況危急,他只有一瞬的時機用來自保。

    一片寂靜之中,只有叢靖雪身周的紫光忽明忽暗。

    謝蘇無意中低下頭,在石碑之后看到幾顆暗紅的珠子。

    他靠向那道縫隙,在昏暗中分辨出一個古怪的輪廓。

    片刻之后,他看清了縫隙中究竟是什么東西,微微睜大了眼睛。

    那是一顆人頭,被人齊頸切斷,人頭之上還戴著十二旒冕,上面暗紅色的珠串斷裂,散落大半。

    如無意外,這顆頭顱屬于當今的酆都鬼王,在酆都之內(nèi),只有他有資格戴這頂十二旒冕。

    謝蘇單手將那一半石碑向旁邊推過去,激蕩的灰塵之中,那顆鬼王的頭顱睜開了眼睛。

    他的右眼上有一道貫穿的傷疤,蒙著一層白翳,左眼眼珠漆黑,兀自打量著謝蘇。

    天下的修士不管如何修煉,被人切下頭顱都是必死無疑。

    而看到鬼王頭顱睜眼,謝蘇卻毫無驚訝。

    此處倒塌之前,鄭道年連傳訊的時間都沒有,堪堪自保而已,他何必抱著一顆死人頭一起躲起來?

    只是這位鬼王雖然還稱不上灰飛煙滅,卻也已經(jīng)有油盡燈枯之態(tài)。

    他看向謝蘇的眼神堪稱凌厲,薄唇動了動,聲音嘶�。骸澳闶鞘裁慈�?”

    謝蘇沒有說話,輕描淡寫地提起了鬼王的頭顱,放在石碑的斷口之上,十二旒冕殘缺的珠串微微晃蕩著。

    鬼王的眉心現(xiàn)出深深的一條紋路,顯然慍怒至極。

    “大膽!你竟敢——”

    “這樣我可以平視你,說話不累�!�

    鬼王的眼神立刻變得陰鷙,薄唇抿起,一言不發(fā)。

    謝蘇身上有淡淡的敵意,沒想掩飾,也沒指望著這位鬼王大人能好聲好氣地同他說話,想知道酆都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他有的是辦法。

    余光之中,叢靖雪身周的紫光漸漸消弭。他松了口氣,一邊轉(zhuǎn)身,一邊說道:“已經(jīng)沒事了,只是醒來還需要一段時——”

    他看到石碑上的鬼王頭顱,話音戛然而止。

    “這是……”

    謝蘇向石碑后的縫隙一指:“是在這里找到的,原本應(yīng)該是與你師尊在一起。”

    鬼王聽到謝蘇這樣說,便知曉叢靖雪的身份,睨他一眼,威嚴道:“你是昆侖的弟子。”

    叢靖雪顯然也認出了那頂十二旒冕,面不改色地行了一禮,報上了名字。

    昆侖弟子的字輩一聽便知,鬼王將目光重新投向了謝蘇,似乎在等他自報家門。

    謝蘇卻轉(zhuǎn)向叢靖雪,簡短道:“我要用鏡花水月。”

    這個術(shù)法,當年在學宮的時候謝蘇就在叢靖雪面前用過。

    鄭道年用了龜息之術(shù),魂魄無知無覺,如神游太虛一般,謝蘇無法用鏡花水月來閱看他的記憶。鬼王頭顱則不同,他顯然神智清醒。

    而鏡花水月境可以隔絕外界的術(shù)法和陣法打擾,若是運用得當,便有守御之效。此刻叢靖雪已經(jīng)斷開與鄭道年的氣息相連,謝蘇可以分心去操縱鏡花水月,而讓叢靖雪在旁警戒。

    叢靖雪向來與他很有默契,不必謝蘇再多說什么便已會意。

    而鬼王不見謝蘇應(yīng)答,卻也不肯開口相詢,而是將目光投向前方倒塌的神像。望著廢墟中的殘垣斷壁,他的目光閃動一瞬,神色慢慢變得陰冷。

    叢靖雪身手極為利落,將璇璣劍拔出劍鞘,楔入身前的地面,雙手一揮,袖中飛出數(shù)十道金光閃閃的符咒,與中央璇璣劍的輝光相互呼應(yīng),共同組成一個精妙的陣法。

    絲絲縷縷的金光之中,謝蘇上前一步,掌心浮現(xiàn)一個白色光團。

    在捏碎光團的一瞬間,周圍的廢墟好似被流動的水墨卷去,倒塌的宮殿與破碎的神像全數(shù)消失。

    謝蘇眼前出現(xiàn)了酆都之前的景象。

    城中還沒有被那詭異的煙云吞沒,天空中飄蕩著不計其數(shù)的白紙燈籠,冥河蜿蜒而下,街頭巷尾都是鬼差,或是與身旁的鬼差交談,或是以白紙鎖鏈牽著生魂慢慢走過長街。

    二十六宮八十八殿莊嚴雄偉,正殿之中十一尊鬼王神像一字排開,威嚴目光遠攝整個酆都。

    而平都山上忽然像是籠罩一層黑霧,自峰頂開始,空中的白紙燈籠仿佛被水浸濕,燈芯熄滅,由輕盈變得沉重,漸漸墜落,灰色的風絮飄滿空中。

    黑霧之下,一個巨大的陣法旋轉(zhuǎn)而出,覆蓋整座平都山,幾道血紅色的光芒在陣中猛烈耀動,煞氣沖天而起。

    陣法飛速擴散,城中仿佛一瞬間就亂了,無論是鬼差還是游魂,一旦被陣法卷入,便會化為一道血色的光芒沒入,連一點聲息都不會留下。

    那是龐大到毀天滅地的力量,血色光芒漸漸匯合于陣法中央,映出一個戴著鬼面具的身影。

    在他身旁,依稀能看到一柄劍的影子,裹挾于黑霧之中。

    謝蘇眼睛一瞇,看到鬼面人向此處輕飄飄地抬了抬手,一道紅光劃過。

    他回頭看去,鬼王和鄭道年從殿中跑出。

    那道紅光快得不可思議,劃過的瞬間,鬼王的頭顱已經(jīng)被切斷,滾落在地。在他身后,數(shù)十名鬼差一剎那灰飛煙滅。

    鄭道年拾起鬼王頭顱,合身撲下,向正殿前的石碑飛掠而去。

    此時第二道血色光芒斬過,石碑瞬間斷裂,向后倒塌。

    一道細密金光若隱若現(xiàn),在鄭道年隱沒于石碑之后的同時,他整個人的氣息也消失殆盡。

    正殿的屋頂碎為齏粉,塵土飛揚之中,十一尊鬼王神像轟然破碎,齊齊跌落。

    神像殘缺的頭顱從濃密的煙塵中飛出,滾落在殿前的空地之上。

    “謝蘇,謝蘇!”

    叢靖雪的聲音響起在耳邊,謝蘇眨眨眼睛,鏡花水月境消散于無形。

    他抬眸望去,鄭道年已經(jīng)醒來,一貫慈眉善目的臉上萬分凝重。

    “鬼面人得到了牧神劍,陣法已成,要設(shè)法盡快找到你師尊和方司正——”

    鄭道年的話卻被鬼王突然打斷,他的目光陰森可怖,直直地盯住謝蘇的臉。

    “你就是那個謝蘇?明無應(yīng)唯一的徒弟?”

    謝蘇神情淡漠,反問道:“怎么,不行嗎?”

    “這么說,明無應(yīng)也來了,他在哪兒?”鬼王薄薄的嘴唇擰出一個輕蔑的笑,“我很想親口問一問他,離開蓬萊的時候,天雷加身的滋味如何啊?”

    余光之中,鄭道年臉上微微變色,似有阻攔之意,輕聲道:“謝小友……”

    謝蘇垂眸望著鬼王頭顱,緩緩道:“你說什么?”

    “明無應(yīng)毀我酆都二十六宮八十八殿,讓我瞎了一只眼睛。天雷加身,不過是我向他討的一點報償。”

    他的右眼似乎因興奮而微微放大,那層霧蒙蒙的白翳變得更淡了。

    “十年之前,明無應(yīng)孤身入酆都,來尋你的魂魄�!�

    謝蘇的眼角極輕地顫動了一下。

    鬼王似是玩味似是挑釁,又道:“你既然有本事抽取我的記憶,何不自己去看?”

    鄭道年輕聲道:“謝小友,此時不宜……”

    他仿佛是在擔憂謝蘇下一刻就會暴起傷人,無聲無息地走到鬼王頭顱一側(cè),聲音十分平緩,勸阻的意味很濃。

    謝蘇恍若未聞,他的視野之中只有鬼王那只完好的眼睛。

    周遭的一切像水中墨跡一般漸漸黯淡消散。

    鏡花水月境再度將他吞沒。

    他看到了十年前的酆都。

    第137章

    死生契闊(三)

    酆都城中的二十六宮八十八殿,謝蘇在學宮的典籍中見過圖畫。

    支撐大殿的梁柱取用數(shù)千年方能成材的楠木,數(shù)以萬計的青色琉璃瓦是太初混沌時隕落的星辰碎片所化。殿中更有近百面壁畫,繪制的是天地玄黃,宇宙洪荒,創(chuàng)世之能,滅世之威。

    那是一個人的一生走到最后所應(yīng)該見到的東西,魂魄降生于世,又將還于天地之間。既是一切的起始,又是一切的終結(jié)。

    然而這莊嚴雄偉,輝煌至極的二十六宮八十八殿,此時已經(jīng)化為一片廢墟。

    那朱紅的梁柱,青色的琉璃瓦,髹涂了金漆的匾額,繪制著天地初開之時無數(shù)燦爛勝景的壁畫,統(tǒng)統(tǒng)成為了堆積如山的瓦礫。

    從高處望去,酆都城中大亂。

    不計其數(shù)的鬼差在街上慌亂奔逃,本該木然的臉上是一片驚惶之色。

    他們身后拖著長長的白紙鎖鏈,游魂們跪倒在長街兩側(cè),抬頭望著煙云下的天空,渾身抖如篩糠。

    千萬道無形劍氣彌散天幕,森然凌厲,周而復(fù)始,交織成一張囊括整個酆都城的巨網(wǎng)。

    一眼望不到邊際的殘垣斷壁之中,唯余一座宮殿矗立。

    這是酆都的玄天宮正殿,供奉著十一座歷任鬼王的神像。只是那金磚青瓦,俱已被無邊煙塵蒙住,失卻輝煌色彩。

    神像之下,戴著十二旒冕的鬼王身形搖搖欲墜,不知是怕還是恨,裹在玄色錦袍下的身軀似乎正在發(fā)抖,十二旒冕上暗紅的寶珠微微搖晃。

    在他座下跪著的是從那些倒塌的宮殿中逃出來的判官和鬼差,大都灰頭土臉,兩股戰(zhàn)戰(zhàn),說是跪,不如說是癱坐在地。

    玄天宮空曠高大,此刻卻被驚恐填滿。

    鬼王的目光掃過殿中的臣子,繼而透過大開的殿門和紛紛揚揚的煙塵,望向了空中那無數(shù)漂浮的白紙燈籠。

    他舉起雙手,周身靈氣釋出,是呼喚,更是號令。

    其中一只白紙燈籠忽然掉進了冥河。

    這燈籠懸掛在空中時,無所依憑,微微晃動,輕盈至極,可是落在水上的一瞬間,像是極為實在的重物,噗通一聲。

    水花濺起之處,一只淡青色的手先伸了出來,然后是手臂、肩膀、頭顱。他身上的盔甲泛著幽幽的冷光,那是一個鬼兵。

    鬼兵手持利劍,離水上岸,向高處二十六宮的廢墟行去。

    在他身后,無數(shù)的白紙燈籠墜落水中,走出密密麻麻的鬼兵。

    他們身上帶著濃重的殺伐之氣,將玄天宮團團圍住。

    大地忽而搖晃起來,連冥河水波都好似有倒流之勢。

    縱橫交織的無形劍氣頃刻下落,比天下最快的風還要迅疾,比世間最好的兵器還要鋒利。

    龐然劍氣呼嘯而來,湮滅一切生息。

    煙云之下是無數(shù)道劍氣飛過的利光,帶著森然的氣勢,凜冽的殺意。

    而那數(shù)以萬計的披甲鬼兵,一招未出,盡數(shù)在這紛飛的無形劍氣之中灰飛煙滅。

    自開辟天地,有這凡塵人間的時候,就有了酆都。

    從那一日開始,已不知道過去了多少年,酆都從未有過如此天崩地裂的浩劫。

    鬼王身側(cè),一位判官悄然靠近,連聲音都低不可聞,似乎唯恐說話的聲音高一些,就會被那個翻掌間幾乎毀去整個酆都的人聽到。

    “君上,為今之計,還是將那牧神劍交出去吧……此劍雖好,若不能調(diào)伏,留在手中終究是無用�!�

    見鬼王并不言語,也無動作,那判官再走近一步,勸諫道:“那一位既已過得天門,便有天神之威能,他是以牧神劍破去天道,此劍過處,如他親至。想來他是不會放棄這柄劍的�!�

    十二旒冕下,鬼王一雙細長的眼睛忽而望了過來,那眼神之中有言語不可及的憤恨,深處是一片驚懼,最終卻被貪婪和輕蔑掩蓋。

    他薄唇微動:“你想說什么?”

    即使是驚惶之下,判官也一直十分恭敬地低著頭,并不敢直視這位酆都鬼王,因此也就沒有看到他眼中最后出現(xiàn)的那一抹情緒。

    “牧神劍落入酆都,或早或晚,那位蓬萊之主都會來取,我們何不做個順水人情呢?”

    鬼王冷笑一聲,待要說話,卻發(fā)現(xiàn)撲面而來的威壓已經(jīng)令他無法開口。

    一道無形劍氣森然而來,殺意穿連如水。

    揚起的劍風浩瀚,吹得人睜不開眼睛。

    鬼王頭上的十二旒冕被無形劍氣穿過,金玉崩裂成屑,寶珠四散飛濺。

    那判官驚駭?shù)氐乖诘兀例X格格冷戰(zhàn),連一個字也說不出口。

    而鬼王站在原地,寸步未動,長發(fā)落下,蓋住他的雙眼,額頭正中,一道細細的鮮血此時才流下來,蜿蜒橫過眉心。

    方才那一道無形劍氣,不僅將那代代相傳的十二旒冕毀去,更在他頭皮之上留下一道淺淺的血痕。

    若是往下偏移了一分,已經(jīng)取了他項上頭顱。

    大殿之上頓時一片寂靜,只有十二旒冕上的寶珠在地磚上滾動的聲音。

    煙塵之中,緩緩走來一個身影,他的腳步聲回蕩在大殿之上。

    謝蘇猝不及防回頭,看到了正向他走來的明無應(yīng)。

    這一眼,讓他心神俱震。

    看到酆都宮殿成為廢墟的時候,聽到牧神劍被鬼王私藏的時候,他都不曾失態(tài)。

    可是此刻見到鏡花水月中的明無應(yīng),他的胸口極深處忽然迸發(fā)劇痛,摧枯拉朽地焚上來。

    謝蘇第一次見到明無應(yīng)時,就記得他身上披著明凈的雪光。

    記得他淡然的笑,記得他的從容,記得他的英俊,青衫磊落,風流睥睨,也記得他身上的那種氣度,仿佛翻掌之間,可以握住天地間所有高山大川,握住亙古長風。

    他也見過明無應(yīng)的很多種樣子,懶散輕慢,似笑非笑,漫不經(jīng)心,見過他與人玩笑,見過他喝酒,見過灼灼桃花落了他滿身,映出他眼中一縷微光般的笑意。

    無論哪一個明無應(yīng),都瀟灑不羈。縱然天地如囹圄,也關(guān)不住他的逍遙。

    沒有哪一刻似此刻,沒有哪一時像眼前。

    謝蘇看著明無應(yīng)走過玄天宮的大殿,他所走過的地方,那些判官與鬼差眼神驚惶,渾身發(fā)抖,不由自主地向后退去。

    本該光可鑒人的地磚早在其余宮殿坍塌之時就落上了厚重的塵埃,又被踏出許多凌亂的腳印。

    塵埃揚起,沾上明無應(yīng)的衣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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