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顧云舟的母親不過是個粗使的下人出身，如果不是生了顧家唯一的兒子，先夫人又早逝，封誥也不會落在她頭上。
當年，他兒子恨不得不想認她這個娘親，嫌她又刻薄又粗俗讓他丟人，還是我給她請了二品的誥命，如今倒是翻臉不認人了。
她往地上一坐，顧云舟的臉瞬間漲紅了，我嘴角帶著嘲諷的笑意：“老夫人，抗旨的下場可是滿門抄斬，你是想我送你離開，還是人頭落地，徹底送你回顧家的祖墳？”
“今日內(nèi)不走的，一律視為抗旨不尊，按律法處置。”
“還有，我提醒你一句，如果真鬧到文德殿，顧云舟停妻另娶，我便真舍下一身剮，從此出家，誰又能說我不是？你兒子可就不同了，顧家早已落寞，不過是個破落戶，沒有本宮，沒有這個駙馬的名頭，只怕早有人恨不得將你們拆骨剝皮吧�！�
月娘也著急地拉緊顧云舟的衣角：“顧郎，怎么會這樣，不是說以后我們就生活在這里嗎？怎么就要搬走了？”
平兒和安兒也在哭鬧：“我不走，這里比我們租的小院子氣派多了，仆人也多，吃的東西也好吃，還有好多點心，我們不走�！�
看熱鬧的人越來越多，顧云舟的臉青一陣紅一陣，只看著我，一咬牙：“婉柔，你是不是因為吃醋生氣，如果是因為月娘，我們再好好商量，大不了，我讓她住別院可好？”
“如果你不想她做平妻，我便讓她做妾，這樣總行了吧�！�
月娘尖叫道：“我不做妾，你說過你真正想娶的人是我，我才是你心里唯一的妻子啊，顧郎……”
顧云舟鐵青著臉低吼：“閉嘴，如果不是你鬧著非要進府，婉柔也不會生氣，今天這樣，全是因為你！”月娘哭得稀里嘩啦：“明明是你說要給我一個名分，要給孩子一個出身，你說了要娶我，我為了你隱姓埋名五年，你還要我委屈到什么時候��？”
婆母拍著大腿：“天啊，大家來看啊，我這兒媳婦沒有良心啊，不敬婆母，要把婆母趕出門啊�！�
內(nèi)侍輕咳了一聲：“駙馬爺，皇上說了，如果顧家沒有人手，便由大內(nèi)幫忙，隔壁侯府可還空著呢？如果不盡早搬進去，只怕要露宿街頭啊�！�
顧云舟再不愿意，也不能當眾抗旨，他灰溜溜地指揮著下人開始搬東西。
侯府早已年久失修，大半院落都破敗不堪，修繕起來是很大的一筆費用，所以在我們結(jié)婚當晚，顧家就拖家?guī)Э�，全都搬進了公主府。
這些年他們吃公主府的，喝公主府的，沒想到竟是養(yǎng)了一群白眼狼。
搬家的時候，顧云舟遇到了層層的阻攔：“駙馬爺，這玉屏風是公主府的，不能拿�！�
“老夫人，這些燕窩補品，可是太后娘娘賞賜的�！�
“哎，你們別亂拿啊，這庫房可是公主的私庫，你們駙馬的銀子，誰知道在哪呢？”
“哎哎，這新做的衣衫，可是大內(nèi)置辦的，既然析產(chǎn)分居了，這東西當然也是公主府的，不能拿走�！�
最后，顧云舟看著面前破敗的幾個箱子，和哭哭啼啼的母親和月娘，還在坐在地上號啕大哭的孩子，愁眉不展。
嬤嬤走出來，從角落叫了一輛破舊的馬車，嫌棄地看著他們：“公主說，這租馬車的錢，她付了，就當她孝敬老夫人的了�！�
顧云舟剛想說不必，只見他母親已經(jīng)坐了上去：“趕緊走，累死老娘了。”
跟著去搬運東西的丫環(huán)春兒，回來后說得興高采烈。
侯府如今唯一能住人的房間，就是祠堂兩側(cè)的耳房，他們?nèi)咳藬D進去以后，老夫人吵著要住最大的那間，而月娘帶著孩子也要住大房間。
老夫人一巴掌打在她臉上：“你這害人精，如果不是你，我們怎么會被趕出公主府，這個時辰是我喝完燕窩休息的時間，如今卻被擠來這個小破院子里，你還要和我搶房間？”
平時來公主府打秋風的親戚，享�？梢裕缃裼直悔s回了這個破破爛爛的侯府，連個伺候的人都沒有，自然各種不滿：“云舟，你也是有官身的人，怎么能一家人擠在幾個院子里？”
“就是，你可是駙馬，夫妻床頭打架床尾和，你怎么能同意析產(chǎn)分居呢，你趕緊回去認個錯�！�
“再不齊，你去求公主，借一份銀錢來，將侯府好好修繕一下，再買一批下人，總不能讓老夫人也跟著你一起吃苦吧？”
“就是，難不成，你還想過以前那種苦日子？我看就是公主對你太好了，才讓你得意忘形，你怎么能在郡主滿月禮那天，當眾打她的臉呢？”
“你養(yǎng)外室就養(yǎng)外室，還弄出野種來，你讓皇家的臉面往哪擱？”
那一堆親戚，本就是逃命一樣從這個破落的宅子逃出去的，現(xiàn)在又要灰溜溜搬回來，腳底抹油般都跑了。
而顧云舟一家人終于擠擠攘攘地住了下來。
他們離開后，我大張旗鼓地將公主府修飾一新，將以往的痕跡抹得一干二凈。
很顯然，顧云舟的日子就沒這么好過了。
我與顧云舟析產(chǎn)分居的事情在京城傳得沸沸揚揚，許多掌柜的拿了賬單上門，說是駙馬簽字的帳，從前都是按月結(jié)算的，我看著賬單笑了：“顧云舟簽的賬，我不負責還，你們自去尋他。”
看到那堆了一桌子的賬單我才發(fā)現(xiàn)，顧云舟一直用著我的錢養(yǎng)著沈月娘和兩個孩子，可以說是揮金如土。
每個月燕窩都要百兩銀，衣裙首飾更是不必提，我看著那件嫁衣的票據(jù)：“掌柜的，這嫁衣的錢，你應該找他要去，難不成，他娶新娘子還要找本宮要錢？”
“從前顧云舟是駙馬，住在公主府，一應開支，我自然會給他付，如今他們搬回侯府，自然是單獨走賬，往后誰再來公主府要錢，一律打出去�！�
“誰欠的債找誰還！”
顧云舟在在硬木板上將就了一夜，醒來時渾身發(fā)疼，還沒緩過來勁兒，就聽見外面一陣喧嘩和砸門的聲音。
唯一還留下侍奉的幾個老仆，顫巍巍地打開門，外面瞬間涌進來十幾個人，每人里都拿著一沓賬單：“顧大人，這賬麻煩結(jié)清一下，我們看你是老主顧才給月結(jié)�！�
“顧大人，這是你夫人在錦繡坊買嫁衣的票據(jù)，一共兩千兩，麻煩也結(jié)一下�！�
掌柜們七嘴八舌地把賬單全塞進了他手里，林林總總，他要還的帳足有七八千兩。他拿著賬單問：“這平日不是走公主府的賬嗎？”
有人嗤笑了一聲：“顧大人，那是以前，如今公主說領了圣旨，析產(chǎn)分居，從此公主府與顧府的帳都要分開走�！�
“就是，哪有這么好的事，你欠債讓別人還錢，反正今天你必須把銀子付了，否則我們可上衙門告你！”
顧云舟趕忙走進屋里，翻出月娘的首飾盒子，月娘尖叫著抱住：“你要干什么，這是我的東西。”
他鐵青著臉：“這些首飾都是我花錢給你添置的，先拿去典當了還賬，等我把錢弄回來，自然還你�！�
月娘哭著說：”不，這是我的嫁妝，你說了給我的，你如今還能去哪里找到銀子還我？“
“這是我和平兒安兒安身立命的東西，絕不能讓你奪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