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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她知道這都是她毫無根據(jù)的想象,但完全控制不住要這樣想。

    想象。代入。夜里夢,白日也夢。

    某一天,程音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完全無法好好聽季辭說話,她的目光完全流連于他邊角鋒銳的喉結,她好像很確定地知道,以哪種方式吮吻它,能讓他控制不住激情。

    對面,季辭說了幾遍都沒得到反饋,最終無奈笑了,手指碰了碰她的臉頰。

    程音仿佛觸電般躲開,眨了眨眼,總算聽清了他的問題。

    “我們下午去領證,好嗎,知知?”

    哦,對,他們商量好了,要一起結個婚。

    或許這就是那個吻的由來。,盡在晉江文學城

    成年男女,名正言順,在某方面有沖動和需求,實屬人之常情,無需小題大做。

    她應該感到高興,總算比早年有了極大進步——他開始對她的身體感興趣。

    豈不正好?反正她對此亦有期待。

    程音又記起第一次與季辭重逢——電梯中擠滿了人,她一眼看到他的背影,當晚回來就做了玫瑰色的夢。

    取向自有天定,無論相遇多少次,哪怕他是陌生路人,她都會被他吸引。也許她應該試著更加主動一些,先不去考慮愛或不愛之類的矯情問題。

    她是成年人了,可以用成年人的方式來取悅自己。

    于是她點頭,握住了他的手,“好,下午就去�!�

    她的手掌比他小太多,握也握不完全,只能收攏手指,像爬山虎的卷須,輕輕卷住他修長的無名指。

    有了這個助力,她才能從輪椅上站起來——此刻他們正站在花園的花架之下,周圍開滿了讓她叫不出名字的花朵,腳下也是綿軟的花床。程音一只腳當然不可能站穩(wěn),便放心大膽地朝季辭身上倒去。

    他當然也不可能讓他摔跤。

    如愿以償,她得到了一個擁抱。

    “我想吻你,可以嗎?”這次輪到她問。

    算是禮尚往來,并不顯得她有多么貪心,擔心倒是真的,因為覺得季辭也許會拒絕。

    拒絕也沒關系,這次和過去有所不同,她要的又不是他的心。

    這是一個不帶感情色彩,最多只是帶點顏色的邀約。

    季辭根本沒有想到,會從程音嘴里聽到這樣的問句。

    她已經(jīng)很久不曾對他主動,雖然話音未落,她已漲紅了臉,但目光仍然勇敢直率。

    讓他想起她十七歲時的模樣。

    他愣愣將她看著,遲遲沒有回答,連動都沒動一下,直到她眼中的光從明亮轉為黯淡。

    變化并不明顯,不仔細看會以為是有蝴蝶飛過,翅膀扇動出的光影。但他觀察她向來比世上任何人都仔細,幾乎在同一時刻感知到了她的失望。

    她只是想要一個吻。

    他們已經(jīng)吻過了很多次。

    他們今天將要結婚,她會成為她的法定妻子。

    一個吻而已,不算越線。

    心理建設在閃念間完成,他反手將她的手握牢,低頭將她輕輕吻住。

    穩(wěn)住。季辭告誡自己。

    絕不能像上次,險些破了戒,這一次他必須淺嘗輒止,讓這個吻溫和平淡,更像家人之間的吻——他努力自欺欺人。

    可是他卻忘了,知知是一個多么勇往直前的女孩。

    一旦想通了,她就敢想敢干。舌尖柔嫩,輕輕舔過他緊閉的唇,她沒有說出那兩個字,他卻瞬間理解了她的意思。

    季辭忍了又忍,終究還是啟開雙唇,狠狠吮住了她的舌頭。

    程音一時吃痛,再想退縮卻為時已晚。花架之上藤蔓繁茂,遮得住天光卻擋不掉聲音,鹿雪的房間就在花園上方,窗戶敞開著,隱約傳來稚嫩的童言童語,是鹿雪和Ruby在對話。

    他不允她因此分神t,手指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只對他專心。

    天火零落,絲絲縷縷,從無形高空墜落。

    恍惚間,她似乎聽到鹿雪在呼喚,忍不住略睜了下眼,被他懲罰性地輕咬了下唇瓣。

    他的手掌完全張開時,能從后側握住她整個腰肢,因此她無法躲避,只能密實地與他相貼。

    火花沿著脊椎一路往上,背后的藤蔓簌簌作響,好像被火舌一并席卷點燃。

    熱火漫無邊際。

    吃午飯時,鹿雪滿筷子給程音夾胡蘿卜絲。

    “媽媽你嘴都上火了,還不好好吃蔬菜!”鹿雪對她提出嚴厲批評。

    程音一聲不吭吃菜,完全不敢抬眼看在座的任何一個人。

    她心虛。

    陳詞

    鹿雪激動地沖進房間去收拾小書包,

    她確定季辭剛才說的是:“爸爸媽媽要去結婚�!�

    “爸爸,我也可以去嗎?”她再三確認。

    不是她抱怨,自從搬到一起,

    這兩個人就變得過于黏糊,

    走到哪都仿佛自帶結界,

    說話或者對視的時候,其他人既插不進嘴,

    也沒有存在感,

    全世界被他倆隔絕在外。

    鹿雪覺得自己十分多余。

    甚至擔心自己很快要被嫌棄。

    “當然,程女士是我們最重要的特別嘉賓�!奔巨o捏了下鹿雪的鼻尖。

    “最重要”“特別”,很好,程女士很滿意。

    等下到地庫,

    程女士又猛然懊惱,爸媽結婚這么重要的事,

    她怎么能只穿一套運動服出席?

    “媽媽,我想回去換條好看的裙子。”鹿雪提出請求。

    她最近得到了很多漂亮裙子,季辭給她買衣服根本不眨眼,只要她敢說喜歡,

    他就敢同一個款式每樣顏色各來一件。

    “不用,

    爸爸給你買條新的。”看,就是這么豪爽。

    去買裙子的路程音倒是很熟,

    之前她曾在這里挑過一套婚紗。

    接待他們的還是先前那位設計師助理,

    移動衣架推來一整排華麗小禮服,

    一一向程鹿雪展示。

    “程女士,

    你在這里慢慢挑,

    挑完會有人來幫你化妝做造型�!奔巨o說。

    “嘩!還有造型!”鹿雪驚嘆。

    “待會還有攝影師跟拍,請她們務必給你畫得漂亮一點。”

    程音比鹿雪還要驚訝,

    造型師?攝影師?

    “不是要去領證嗎?”她悄聲問季辭。

    “我去小紅薯做了點攻略�!彼f了一句絕無可能從他嘴里說出的話。

    程音:?

    “通州的婚姻登記處是北京民政局的天花板,宣誓廳光線很贊,沒有魔鬼頂光,臉照出來很漂亮,還有超絕外景,不能浪費�!彼f了一串絕無可能存在于他詞匯表的詞語。

    程音:??

    “網(wǎng)紅登記處,好容易才約上的,每一對新人都會認真打扮,”他說得理所當然,“知知不想漂漂亮亮的嗎?正好我們有現(xiàn)成的婚紗,不穿也浪費�!�

    程音:……為一張九塊錢的證書照穿一條三十多萬的裙子才浪費吧!

    有一種浪費叫季總不覺得浪費。

    既然婚紗已經(jīng)是頂配,化妝和造型當然也要匹配,他直接從電影節(jié)抓來了女明星御用團隊,還給人家提了一堆匪夷所思的要求。

    不要夸張舞臺妝,不要前衛(wèi)雜志妝,不要俗氣新娘妝,務必真實自然,不能用脂粉遮蓋了新娘原本的美貌。

    化妝師乍聽之下只覺得有錢人真癲,就算真女明星也不敢這么吹素顏。

    但給錢的就是甲方,而且這次甲方實在給得很大方。

    等見到程音,見多識廣的化妝師也不得不承認,確實有圈外素人天生麗質(zhì),用不著過度的修飾。

    最后她只給新娘略微修整下眉形,五官照原本的線條做了精細勾勒,僅十幾分鐘就結束了戰(zhàn)斗。

    完工時,化妝師有點不好意思,感覺沒有值回票價,未體現(xiàn)自己化腐朽為神奇的精湛技藝。

    好在甲方甚是滿意。

    對于程音,季辭從來沒有任何不滿意。

    何況是她為他披著婚紗的樣子。

    他做夢都不會夢到這樣的場景,因為超出了想象的邊界。野地里長大的孩子總是非常富有想象力,他經(jīng)常能盯著狼群一整天,編造它們整個家族的愛恨情仇。

    唯獨眼前這一幕,他連想也不敢想。

    他覺得自己不配。

    他的知知值得最盛大的婚禮,與一個深愛著她,能陪她共度此生的男人。而不是像現(xiàn)在這樣,將真心寄托于假意,沒有儀式,沒有祝福,沒有親友見證。

    甚至不知道她的新郎有多愛她。

    愛到可以為她放棄生命,卻連一個愛字都無法說出口。

    “知知今天好漂亮�!�

    最終,面對他夢寐以求的新娘,他只能說出如此蒼白的一句。

    他們在無人的試衣間里接吻。

    這次說不準到底是誰主動,一切發(fā)生得過于順理成章。

    或許只是為了應景——他們是新郎與新娘,在今天這樣的日子,他們可以在任何時間、任何地點親吻彼此。

    程音謹記之前的教訓,不敢再蓄意撩撥,可她只需輕輕動作,他就會予以回應。

    溫柔而纏綿,熱切而強悍,她不知道這究竟是出于愛還是欲望,只能覺察到一種仿佛暗含絕望的渴求。

    那樣沉溺,那樣深切,仿佛再也沒有明天一般。

    她現(xiàn)在完全讀不懂他了。

    唯一能確定的一點:三哥并非如她所認知,是個清心寡欲的禁欲派。

    吻到情濃,他慣拿試管的手指,會沿著她的脊梁上的那排紐扣,一顆一顆往下輕撫。明明它們還好端端扣著,但他看她的目光,會讓她覺得它們正逐一崩開,讓她慢慢敞露。

    她再怎么厚臉皮,也實在承受不住,不得不再次閉上眼。

    于是引來了更深入的吻,胸前的蕾絲精美卻不柔軟,漂亮裙子都是這樣折磨人,卻也沒有他折磨人。

    不過正如她所預料,在一切走向不可控之前,他會負責踩住剎車。

    程音當然沒打算在更衣室做什么,這畢竟不是私人場合,但如果他真的想做什么,她也許真的無力阻止。

    可三哥還是那個極妥當?shù)娜纭?br />
    他又一次率先停下,待她喘勻了氣,將她抱回輪椅坐好,用濕巾幫她清理花掉的唇妝,再請化妝師進來替新娘補妝。

    程音臉上紅潮未褪,他居然已經(jīng)好整以暇,跟化妝師討論應該用哪個色號。

    果然他是更理智的那一個。

    鹿雪在休息室吃完了兩碟藍莓,終于等到了她盛裝而來的父母。

    季辭也簡單做了造型,梳油頭,系領結,三十年代黃金時期風格。

    設計師助理見到季辭欲言又止——新娘的哥哥過于英俊,穿得又太有派頭,新郎到底得弄成啥樣,才能不被搶盡風頭?

    待到那個比手辦還精致漂亮的小女孩一蹦而起,說“爸爸媽媽我們走吧。”

    助理徹底精神炸裂。,盡在晉江文學城

    她就說那倆看著很可疑,終是讓她抓住了證據(jù),父女倆長得實在太像了!

    同時經(jīng)手了一家三口妝造的化妝師,也給出了同樣的評價。

    此話一出,季辭和鹿雪好奇地跑去照了半天鏡子,互相對著嘖嘖稱奇。

    “媽媽,爸爸有沒有可能真的是我親爸?”回到車上,鹿雪小聲地與程音耳語。

    說是耳語,季辭其實也聽得見,程音干脆揚聲回應:“不是,你親爸在非洲�!�

    這是她第一次當著季辭的面,正式提及鹿雪生物學意義上的父親。

    親爸這個措辭有些扎心,程音留心觀察季辭的臉,絲毫不見波瀾,他貌似并不在意。

    鹿雪卻如推理偵探上身,繼續(xù)提出一個合乎邏輯的見解:“那他和爸爸是不是長得很像,就像雙胞胎一樣?”

    “比爸爸長得帥多了�!背桃艄室獾馈�

    這次總算引起季辭的注意,他轉頭瞥她,笑意淡淡,似乎看穿了她的用意。

    程音有種被戳穿的尷尬,閉了閉眼繼續(xù)胡扯:“真的,剃光頭,戴墨鏡,肌肉發(fā)達,好像駭客帝國里的尼奧�!�

    鹿雪猛點頭:“那是好帥的,但爸爸也還可以呀�!�

    季辭牢固的自尊心,終于被這句“還可以”刺痛,“爸爸也曾剃過光頭的,”他插言道。

    “哇,”鹿雪驚喜,“有沒有照片?”

    “我不喜歡拍照�!�

    鹿雪失望,程音滿意,總算激出了他一句嘴硬。

    民政局。

    儀式是一種很玄妙的存在,像一座無形的界碑,將事物的存在狀態(tài)劃分為完全不同的兩個階段。

    程音承認她低估了結婚儀式的力量,她原想民政局也就是個政府機構,打印宣誓詞的t粉紅紙看起來也很土,他們不過是一同走個流程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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