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不是他妹妹,他自然勸聶照寬心嘍。
根據(jù)指引,
聶照終于在西邊的山坡上看到了埋頭挖土的姜月,
好在她周圍并沒有他們所說的什么赫連公子,
忍不住松口氣,他還未靠近,便急急忙忙喊她的名字。
姜月微微愣住,
以為是自己的幻聽,猶豫著抬起頭,竟然真的看見聶照了,
她拎著自己的小鐮刀飛跑過去,
上下打量,
只見他有些曬黑了,風(fēng)塵仆仆的狼狽至極,
精神卻很好,
于是立馬跳到他懷里,
掛在他脖子上:“三哥你可回來了!”
聶照歪了歪脖子,抬手擋開她的鐮刀,心驚肉跳:“你怎么不直接把我脖子抹了算了。”
姜月立刻把鐮刀扔下,用臉頰親昵地蹭他的脖子:“我就這一個三哥,怎么舍得。”
“說得真是比唱得還好聽,”聶照雖這樣說,卻忍不住受她甜言蜜語蠱惑,微微翹起唇角,托住她的身體,任由她掛在自己身上,“怎么?不跟我吵架了?”
姜月?lián)u搖頭,把臉繼續(xù)埋在他頸窩:“我們以后都不要吵架了�!�
沈憐青死了,死在她面前,她才知道比起賭氣,更重要的是珍惜眼前人,她害怕某一天聶照再也回不來了,而他們做的最后一件事卻是在賭氣,這太沒意義了,她會后悔終生。
聶照以為她是想通了,欣喜地用掌心蹭蹭她的發(fā)頂:“好,不吵架了,以后你就安安生生,一直待在我……”
他話還沒說完,草叢里就滾出個人,那人穿著一身白底金紅色織花長袍,腰上玉佩印章叮當(dāng)亂響,漆黑的頭發(fā)編了小辮兒用嵌了明珠的金冠總上去,拍拍膝蓋上的雜草,有些尷尬地雙手交疊,乖乖站起來,十八九歲,生得白嫩干凈。
姜月才想起他來,連忙從聶照身上跳下去,聶照身上一輕,心里一空。
她介紹道:“這位是赫連公子,三哥,這些天他一直在幫我挖野菜挖草藥,可勤快可能干了�!�
那位赫連公子忙不迭殷勤地自我介紹:“我叫赫連玉,家父赫連端在靖北突州自立,我今年十九歲,性格活潑開朗,愛好美食、劍法;特長是欣賞美食、劍法;我的夢想是游歷大江南北,做一名天下第一的劍客……”
他說完,果然活潑開朗地笑起來,姜月也笑起來,聶照看著兩個人,一口氣沒上來,險些暈過去,他今年二十一,硬生生被氣成了二百零一。
“十九歲了?”聶照問。
赫連玉點頭:“嗯嗯�!�
聶照從牙縫里擠出字:“十九歲了還能說出這番話,的確單純可愛啊,嗯?有種腦漿子搖勻了的智慧�!�
姜月笑不出來了,她跟赫連玉說:“我哥夸你呢,說你單純可愛,發(fā)展均衡�!�
赫連玉疑惑了一下,但立馬相信了這個解釋,還客氣道:“過獎過獎�!�
聶照氣得轉(zhuǎn)身就走,一邊走一邊整理自己還未來得及梳理的亂蓬蓬的頭發(fā)。
比起榮代年,他更討厭赫連玉。
姜月在赫連玉和聶照之間,果斷叮囑了赫連玉一番,追聶照而去。
她拉住聶照的手:“三哥,我們剛才不是才說不要再吵架了嗎?”
“我沒跟你吵架,”聶照沒松開她的手,反倒握緊了,只是偏過頭去,“你喜歡他這樣的?”
姜月不解:“什么樣的?”
聶照不言,過了一會兒搖頭:“我靜一靜�!比绻麜r間能往回?fù)軅九年十年,赫連玉更像沒長腦子的他,錦衣華服,顏色穿得要多風(fēng)騷有多風(fēng)騷,活潑而且肆意,都想成為天下第一的劍客。
姜月如果喜歡這樣的人,他已經(jīng)不像了,所以他討厭赫連玉。
“我并沒有要嫁給他,不過是先接觸接觸,”姜月走到他身前,倒退著攔住他,“赫連玉家里有天南海北的名廚,有無數(shù)的金銀,他好像和我之前擇婿的標(biāo)準(zhǔn)不謀而合,性格活潑,人單純熱情,我不討厭和他在一起。他是他家里的小兒子,無須繼承家業(yè),可以天南海北地到處跑,也可以一直陪我留在撫西……”這樣她就可以一直留在三哥身邊了,就算他以后娶妻有了更愛的人,她也不會孤孤單單的一個人。
“那就是喜歡�!�
“可我喜歡他跟喜歡寶音沒什么區(qū)別,都是想和她們一起玩,我和寶音玩的好,也跟赫連玉玩的好,寶音同樣跟赫連玉玩的好,我分不出這里的差別。三哥,你討厭赫連玉嗎?”
聶照問她:“如果我說討厭,你就不嫁了嗎?”
姜月毫不猶豫地點頭:“當(dāng)然!不過我還能繼續(xù)跟他做朋友嗎?他人很好的。”
聶照表情復(fù)雜:“那我討厭他。”
姜月不太懂他眼底的復(fù)雜情緒到底從何而來。
她想得簡單,三哥撒謊的事情暴露了,所以出于責(zé)任想要娶自己,可他并不是真心想和自己成婚的,只當(dāng)她是妹妹。姜月不想和他吵架,也不想令他不開心,因為他是對她最好的人。
所以她可以忍受三哥娶妻心里有更重要的人,但她又很難過,怕自己孤零零的,既不想被排擠到邊緣,又不想離開聶照身邊,赫連玉的出現(xiàn)正是恰到好處。
“那我就不嫁了。”姜月一向聽他的話。
聶照嗯了一聲。
他知道自己這件事做得畜生,過于自私,可他不會允許任何人把姜月從他身邊奪走,姜月自己想走也不可以,除非踩著他的尸體離開。
他既然回來,也該去見見沈憐青,姜月陪他一起去的,他們的墓前堆了許多貢品,都是百姓自發(fā)來祭奠留下的。
聶照不知道以何種情緒面對這座冰涼的墳?zāi)�,他看過多少人的生死,卻從來沒想過沈憐青會死,聶積香曾經(jīng)說沈憐青和他祖父一般貞靜剛烈,聶照日日對著墮落到泥淖里的沈憐青,如何也無法將這個形容和他聯(lián)系起來,而今才知道兄長所言不假,君子毀而不改其節(jié),無論如何,沈憐青這個人的本質(zhì)依舊不變。
京畿來的故人,如今只剩下他和王野了,王野也似秋風(fēng)落葉,風(fēng)吹瑟瑟,即欲凋零,千萬種心情繞了一圈,聶照最后只把酒澆在墳頭,道了聲:“走好�!�
他們在墳頭坐了許久,直到宴會開始才趕回去,姜月本是要參加的,但卻沒去成,因著寶音遞了消息進(jìn)來,說她堂嫂劉應(yīng)柔發(fā)動了。
姜月忙不迭請來撫西最好的醫(yī)官帶著一并前去。
一盆盆血水從產(chǎn)房里端出來,里面是女子痛苦的哭喊,她聽得腿都軟了,再三詢問人會不會有事。
產(chǎn)婆說正常,女子生產(chǎn)皆是如此,姜月覺得不可思議,怎么會流了那么多血,還是正常的呢?人身體里才有多少血啊,莫不是產(chǎn)婆為了令他們安心,所以才如此說的。
姜祈在外面哭得涕淚橫流,愈發(fā)令人揪心了。
她剛要不顧阻攔沖進(jìn)去,便聽到里面?zhèn)鱽硪宦晪雰旱奶淇拗暎a(chǎn)婆不多時抱出來個嬰兒,笑意盈盈道:“母女平安�!�
小周氏聽到是個女兒,臉當(dāng)即就垮了下來,姜祈什么都沒聽見,一邊喊娘子一邊哭著跑進(jìn)去,姜月給了產(chǎn)婆賞錢后也隨之進(jìn)門。
劉應(yīng)柔把姜祈的臉推開,見到姜月,招呼她過來。
屋子里滿是濃重的血腥味,劉應(yīng)柔臉色煞白的,精神卻還好,姜月遲鈍地挪動腳步,回想剛才的喊聲和血水,心里不由得一陣后怕,小心翼翼坐到她的床邊,問她怎么樣。
對方點點頭,說自己還好,以要吃些東西為理由支開了姜祈,悄聲告訴姜月:“我前些日子意外聽得你的身世�!�
……
宴上眾人正喝著,一個個興致高漲,牛力拔了劍,在當(dāng)中舞劍助興,赫連玉拍手喊好,他的聲音不算大,但聶照看他不順眼,依舊覺得他嗓門大,聒噪,不愿意看他,跟人說赫連玉喝醉了酒,扶回去醒醒酒,不必帶回來了,終于心情舒暢許多。
他舉杯向身側(cè)坐著的公子引,卻瞧見引面前一整只烤羊,如今只剩下一把骨頭架子,對方還在用匕首優(yōu)雅細(xì)致地刮掉羊腿上的肉渣,見聶照舉杯,便從容地與他飲酒,又溫聲問:“能否再來一碗扁食?”
聶照的目光在羊骨架和引身上來回逡巡,應(yīng)了。
他總覺得公子引的食量,似曾相似。
聶照握著酒杯,在心里那個答案若隱若現(xiàn)后不由得掌心緊握。
公子引對他的矚目視若無睹,再慢吞吞吃了一碗扁食后,終于酒足飯飽,細(xì)致地擦了擦嘴,笑著和聶照點頭:“多謝子元的招待。我與子元也算是有袍澤之誼了,如今想拜托你些事,不知肯不肯相助。”
“講。”聶照微微頷首。
“實不相瞞,引實則名為第五扶引,哀太子是家父,早年東宮失火,父母將引與妹妹一同送出,可在逃亡路上不幸失散,多年秘密尋而未果,可否請子元替我多多留意?”
聶照渾身愈發(fā)緊繃。
“家妹生于六月初六,按生辰算,今年十五歲半,后頸有一塊指甲大小的月牙形胎記……”第五扶引細(xì)細(xì)講來,卻捕捉到聶照眸中一閃而過的殺意,雖然只有一瞬,他卻敢肯定,自己絕沒有看錯,他笑容微斂,垂眸。
聶照已經(jīng)如常,笑得吊兒郎當(dāng),腿支在桌上:“沒想到引竟然是皇親貴胄,好,我會幫你留意的,阿引大可放心,若有消息即刻通知你�!�
作者有話說:
小聶:這個事兒哈,咱說不是不辦(打開茶杯,刮茶葉沫),你放心,一定會辦的,但是呢(吹茶水),現(xiàn)在還不是時候,這樣吧(吸溜一口茶水,呸茶葉梗),你回去等消息哈(再吸溜一口),有消息我一定第一時間通知你好吧。
感謝在2023-08-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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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xù)努力的!
55
?
第
55
章
◎丑角◎
第五扶引權(quán)且當(dāng)作未曾看見,
依舊和他有說有笑,二人各懷心思,直到宴會散去。
姜月剛知道自己不是姜家親生孩子的消息,
回來后便恍恍惚惚的,有些事情突然想得通了。因為她不是親生的孩子,只是為了能和宣平侯府結(jié)親才半路撿回來的,所以他們才不喜歡自己。
母親看她的眼神中有恨有厭惡,
大抵是每每看到她,
都會想到自己一出生就夭折的女兒吧,
她頂替了母親親生女兒的位置,母親就連懷念女兒都不能正大光明。
所以這么算來,
她也并不是三哥的未婚妻了。
她落坐在床上,摸了摸,
下意識覺得手感和以前不一樣,
連忙點了燈。
只見床上鋪了嶄新的純棉被褥,
還疊放了一整套新的里衣,抖開一看竟然是自己的尺碼。
姜月認(rèn)得這些布料,就是她受傷時候,
聶照在盆里搓了一個下午的那些。原本以為是他要留給自己的。
她抱著新衣服撲倒在床上,眼眶不由得濕了。
以往對姜家所有的不解埋怨和恨此刻都煙消云散,她甚至還有些感謝,
如果她沒有被姜家收養(yǎng),
或許會有各種各樣的人生,
但大概也就遇不到像聶照對她這樣好的人了。
如果再給她一次機(jī)會,讓她選擇,
她大概也會主動選擇在四四方方的小院子里忍受十一年的孤獨,
來換取和聶照的遇見。
大門咯吱發(fā)出聲響,
不多一會兒小聲合上,腳步聲傳來,有人輕輕敲了她的房門:“還沒有回來嗎?”
是聶照,姜月連忙應(yīng)聲,去給他開門。
“怎么回來也不出聲?”他問。
姜月?lián)u搖頭,聶照借著月光瞧見她眼眶發(fā)紅。她眼皮子薄,稍有點風(fēng)吹草動,就能教人看出來,他摸了摸她的眼睛,有些發(fā)燙,又問:“怎么了?不是說去姜家?姜家誰死了讓你這么傷心?”
“我不是姜家的親生女兒,”姜月把自己從劉應(yīng)柔那里知道的事情全盤告訴聶照,她問,“三哥,我不是姜家的人了,你不會趕我走對不對?”她攪著手指,眼巴巴望著聶照。
姜月知道自己的身世了,聶照心臟猛地一縮,強(qiáng)顏歡笑:“說什么鬼話,我又不是因為你姓姜才留下你的�!�
“是因為我可愛聰明�!�
聶照敲她額頭:“因為你傻得可憐,離了我,都不知道你能不能活下來,”他想了想,問,“你被撿到時候,可有什么信物?”
姜月想了想:“似乎沒有�!�
他松了口氣,略低下頭,看著她的眼睛:“你家中既然扔了你,說明要么人死光了,要么就是不要你了,若改天真有什么人,跑出來說是你的兄弟姊妹,無憑無證,你可千萬長點腦子,不能輕信他,說不定是什么騙子要謀財害命�!�
姜月覺得他說得有道理,于是重重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
聶照不放心,捧住她的臉,無比認(rèn)真的,一字一句說:“你要什么我都會給你,我會對你很好很好,你千萬不要隨隨便便跟別人跑了。”
她不懂其中含義,以為他生怕自己吃虧,所以連忙承諾,說自己不會隨隨便便上當(dāng)受騙,讓他寬心。
聶照緊鎖的眉頭還是沒有展開,似乎還有什么令他放心不下的事情:“最近有些亂,勒然的那些野人說不定狗急跳墻會做出反撲,最近你少些出眷所,薛夫人他們還需要你保護(hù)。”
若聶照只是叫她少出眷所,那姜月必然不會放在心上,可他說讓自己保護(hù)薛夫人等女眷,姜月立馬拍著胸脯保證:“我一定會保護(hù)好她們的,你們不要擔(dān)心�!�
他笑了笑,摸摸她的頭:“早些睡。”
就算有了姜月的保證,聶照也無法寬心,第五扶引的存在,就是個永遠(yuǎn)不確定的潛在危險,他一但知道姜月的身份,必然會不顧一切把人從自己身邊奪走,還有赫連玉,他也不是什么好東西。
聶照按了按發(fā)脹的眉心,深吸一口氣。
第五扶引喝了些酒,微醺躺在床上,閉著眸子,輕聲道:“燭龍,聶照想殺了我。”
未見燭龍其人,只聽一道冰涼的男聲幽幽傳來,不帶一絲感情:“你什么意思?那我先殺了他?”
躺在床上的人輕笑:“你還是這么直來直去,殺了他撫西可要亂了。你說他為什么對我有殺意?”
燭龍當(dāng)然不能理解,于是選擇沉默。
“在我提到小瑾的時候,說小瑾后頸有一塊月牙的胎記,我敢肯定那個時候他想殺了我,而后我們一直說話,他始終是笑的,雖然他常常把笑掛在臉上,但這么多天接觸下來,他可沒有一直微笑傾聽別人說話的習(xí)慣,太虛假了�!钡谖宸鲆罓T龍不會回他,于是自己慢慢說著,一邊說一邊分析。
他的指尖輕輕在床邊有規(guī)律地敲擊,嗒,嗒嗒,嗒嗒嗒……
“或許,他是不是認(rèn)識小瑾,”第五扶引的動作猛然頓住,“要么是他殺了小瑾,不想事情敗露令我尋仇,所以對我產(chǎn)生了殺意;要么就是小瑾就在他身邊,是他很重要的人嗎,所以不愿意還給我……”
他猛地坐起身,越想越覺得這個猜測可行。
“燭龍,你去將聶照所有接觸過的年輕女子調(diào)查一遍,明晚之前,我就要她們所有人的畫像�!�
燭龍:……他早該知道,但凡第五扶引遇到和他妹妹相關(guān)的事情就會發(fā)瘋,但沒想到會這么瘋,明天晚上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