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萬昆接著吃。
“我們結(jié)束吧�！�
萬昆的筷子停下了。
他轉(zhuǎn)過頭，很慢，很慢。像是沒有聽清一樣，一字一句地問：“你說什么？”
何麗真眼角的紅，離得這么遠(yuǎn)，都看得清清楚楚，她聲音大了。
“我說，你要走就走，我們結(jié)束了�！�
萬昆驀然一笑。
“你做夢(mèng)�！彼f，“何麗真，你做夢(mèng)�！�
窗外漆黑一片，屋里雖然亮著燈，可卻好像比外面更加寒冷。萬昆對(duì)何麗真說：“你想都別想�！�
何麗真說：“想都別想？你以為你是誰？”
萬昆扔了筷子，筷子在桌面上滾了兩圈，掉到地上，何麗真垂眸看了一眼，再抬頭時(shí)，萬昆已經(jīng)站了起來。
他走到她面前，何麗真不想后退，可他像個(gè)巨人一樣，低頭看著她。
“我是誰？”萬昆說，“你不知道我是誰？”
何麗真終于后退了一步，萬昆看出她害怕，微微收斂氣焰，“咱們別這樣行么，有機(jī)會(huì)我會(huì)跟你說的�！彼f完，頓了頓，又說，“不過，分開的事，你不要再想�！�
何麗真說：“現(xiàn)在就有機(jī)會(huì)，你說吧�！�
萬昆看向一邊，何麗真說：“是不是昨天的事情，你早上說跟對(duì)方律師都已經(jīng)談好了，是不是在騙我�！�
萬昆真的說不出口。
自己自作聰明，被人抓住把柄，還有可能再賠進(jìn)去個(gè)天文數(shù)字。
他說不出口，其他人或許算了，但對(duì)何麗真，他說不出口。
他放下一切，拼死拼活，為了就是爭一口氣給何麗真看，可現(xiàn)在呢……
“說話��！”何麗真大聲道。
萬昆咬緊牙關(guān)，一邊想如何應(yīng)對(duì)，一邊在心里告訴自己，不能被這些壓垮。
何麗真等了許久，他還是什么都不說，她終于放棄了。
“好……”何麗真點(diǎn)頭，“好好，你不說�！�
何麗真走到門口，把門打開。
“出去�！�
萬昆沒動(dòng)。
何麗真：“我讓你出去！”
萬昆看著她的眼睛，她怒火中燒，可比起這個(gè)，她神情中的脆弱更加讓他難耐。萬昆走過去，卻不是沖著門，他兩步走到何麗真身邊，掐著她的下巴吻下去。
何麗真推他，踹他，都不管用。
他的力氣比以前更大了。
萬昆左臂一彎，卡在何麗真的腰上，給她抱起來往屋里走。
“放我下來——！萬昆——！”
萬昆踢開臥室門，給何麗真扔到床上，何麗真馬上要爬起來，萬昆給她按住，一腿跨過她的身子，轉(zhuǎn)了個(gè)彎，小腿橫在她的胸口，用力不大，但巧，何麗真怎么都起不來。
“萬昆！”
萬昆對(duì)喊叫聲充耳未聞，他直起身，居高臨下地看著她，左手拆開右臂的繃帶，自己撕掉了石膏板。
何麗真看見，驚得說不出話。
本來板子至少要固定兩個(gè)月，現(xiàn)在一個(gè)月不到就拆開，胳膊肘甚至還有點(diǎn)腫。胳膊打著彎，萬昆一點(diǎn)一點(diǎn)地伸直。
何麗真看得都忘記了掙扎。
“你……你胳膊——”
萬昆傷在胳膊肘，固定了大半個(gè)月，一下子拆開根本伸不直，可他沒管，目光一直盯著何麗真，咬著牙，胳膊就那么一點(diǎn)一點(diǎn)地直了。
到最后，他兩腮咬得如同硬石，額頭青筋暴露。
伸直之后，萬昆就覆了下來。
他親吻何麗真的眼睛，親她的脖頸，一只大手在她胸口輕輕摩挲。
屋外狂風(fēng)四起，好像又要下雨了。
何麗真渾身沒了力氣，也不喊了，也不推了。她頭腦中浮現(xiàn)的，是屋外的情景。從呼嘯的風(fēng)聲中，分辨出搖晃的枯樹，地上的落葉，和半空中的浮塵。
萬昆本是臨時(shí)起性，可到了這時(shí)，卻也停不下來了。
他扯下她的褲子，她很瘦，他一只大手能清清楚楚地摸到她的胯骨，到腹部中間，一道小小的弧度。
他低頭，舔了舔。
何麗真或許覺得有些癢，縮起膝蓋。
萬昆向上，爬到她臉旁，緊貼著，低啞地問她：“總是我欠你的……你再讓我一次，行不行�！�
何麗真喃喃地說：“欠我，還叫我讓你，你不講理�！�
萬昆解開自己的褲子，頂在何麗真的下面，似是自言自語地說：“反正都要還一輩子的……”
雨，真的下起來了。
偌大的雨點(diǎn)，噼里啪啦地砸在外面的空調(diào)箱上，萬昆攬著身下嬌巧的身軀，竭盡一切地占有，再占有。
他太高大，何麗真的鼻梁貼著他的肩窩，她聞到濃濃的藥味，那是他剛剛粗暴地拆掉的石膏板，混著他的體味，讓她幾乎睜不開眼。
她摸到他的背肌肉的起伏，就像是獨(dú)立的生命，強(qiáng)勁而有韻律。
她膽子小，也容易害羞，她一直暗自咬著牙，就算再猛烈的碰撞，也絕不發(fā)出一絲聲響。
他卻不同。
他做的時(shí)候，愛出汗，也愛出聲。
他好像完全不懂得矜持，不懂得害臊。
做到興致所及，他會(huì)出聲，不高不低，像是安撫，更像是賣力。
他的牛仔褲只脫掉一半，卡在膝蓋處，每一次上下，都帶動(dòng)皮帶上的金屬扣叮當(dāng)當(dāng)?shù)仨憽?br />
往后，再回想第一次的時(shí)候，何麗真印象最深的并不是觸感，不是味道，而是聲音。
這一夜，好像所有的一切都是有聲音的。
一切聲音都是他帶動(dòng)的。
都是他。
結(jié)束之后，萬昆抱著何麗真。他出了一身薄薄的汗，何麗真從后面，把被子拉起，蓋在他的背上。
她抱著他，他身上的味道并不是很好聞，可她還是抱著他，一秒鐘都不想松手。
他們?cè)谀莻�(gè)雨夜里，擁抱了很久很久。
一句話都沒有說。
到最后，何麗真覺得，或許萬昆已經(jīng)睡著了，可她微微側(cè)頭，卻看見他正在看她。
何麗真抬起手，輕輕撫摸他的臉。
“萬昆……”
“嗯�！�
“你說，咱們有未來么。”
黑夜之中，萬昆目光涌動(dòng)，他靜默了好久，忽然把何麗真抱住了。
“有�！彼Z氣無比堅(jiān)定，“有未來，一定有未來�！�
“如果真的要走，你什么時(shí)候走�！�
萬昆低聲說：“如果真要走的話，很快�！�
“這周五……”
“嗯？”
何麗真在萬昆懷里，說：“這周五，你來上學(xué)好不好�！�
萬昆低頭看她，“為什么？”
何麗真說：“來聽我的課�！�
萬昆笑了笑，“好�！彼謫査骸爸芪�，你是哪堂課？”
何麗真閉著眼睛，輕聲說：“……最后一堂課。”
又過了很久，萬昆問何麗真：“你睡著了么？”
何麗真沒有回答，只是搖頭。
他們像一對(duì)在荒涼之地躲避風(fēng)雨的旅人，相互問話，取暖。
“為什么不睡？”
“你不是也沒睡�！�
“我哄你睡吧�！�
“怎么哄。”
萬昆想了一會(huì)，說：“我唱歌給你聽�！�
何麗真從他懷里抬起頭，“唱歌？”
萬昆低頭，說：“還記得第一次見面的時(shí)候么。”
“記得�！焙嘻愓嬲f，“你跟我說，你唱歌很好聽。”
“是啊�！�
何麗真說：“唱吧�！�
萬昆說：“你想聽什么�！�
何麗真說：“你想唱什么，我就聽什么�！�
萬昆思索了一會(huì)，歌聲就響起來了。
這本來是一首搖滾歌曲，該是激昂，該是怒吼，可萬昆低沉的聲音，唱著這首歌，就好像它真的是一首溫柔的情歌。
何麗真聽著他的聲音，感受著他胸腔的震動(dòng)，他一字一句，平平緩緩，似是在講一個(gè)不相干的人的故事。
直到他唱到最后一句，何麗真終于聽出他聲調(diào)的變化。
她的眼淚毫無征兆地流出來。
她撫摸他的臉頰，低聲說：“你沒吹牛，你唱得真的很好，真的很好�！�
萬昆抱住她，久久沒有松手。
作者有話要說：我還有一句話
要對(duì)你講
我所有的過錯(cuò)
你都忘了吧
58
完
周四一天，萬昆不見人影。
不過他并沒有跑，他還在工地，在輝運(yùn)一期干活。陳路早上的時(shí)候問萬昆，之前的事情有沒有什么差錯(cuò)，萬昆告訴他沒有。
可是下午的時(shí)候，他們兩人得了空，坐在外面抽煙，萬昆跟陳路說，可能自己明天會(huì)離開。
陳路直接站了起來，居高臨下地看著萬昆。
“你還說沒事！？”
萬昆左手拿著煙，右胳膊小心地搭在一旁。他胳膊本來沒有好利索，自己在何麗真那拆了石膏，結(jié)果第二天早上胳膊肘就腫了，何麗真讓他去醫(yī)院，他嘴里答應(yīng)，出門就忘了。
“到底怎么回事？”陳路急著問。
萬昆說：“沒什么�！�
陳路一字一句地對(duì)他說：“萬昆，我不知道你怎么想的，但我是拿你當(dāng)朋友的�！�
萬昆看著他，說：“哥，我是拿你兄弟的�！�
陳路動(dòng)容，又吸了一口煙，看了看遠(yuǎn)處的垃圾堆，那里正有個(gè)撿破爛的老頭，埋著頭挑垃圾�，F(xiàn)在輝運(yùn)一期裝修的人家特別多，垃圾桶那每天都堆滿了裝修的邊角料。
陳路看了一會(huì)，轉(zhuǎn)過頭。
“你告訴我，到底出什么事了。如果有用得著我的地方，你說。”
萬昆說：“沒有能用得著你的地方。”
平日陳路很喜歡萬昆那種沉穩(wěn)勁，可今天看著他這樣卻是異常地?zé)┰辍?br />
“哥�！比f昆蹲在石階旁，彈了彈煙灰。
陳路轉(zhuǎn)頭看他。
萬昆把煙放到嘴里，說：“就算沒有這個(gè)事，我也會(huì)走的�！�
“什么意思？”
“這次只不過提前了一點(diǎn)�！�
“不是……”陳路還是不懂，“之前、你之前，你不是說——”
萬昆好似聽不到他說話一樣，臉色至始至終都沒有變過，他的目光落在中央的那塊噴泉池上，淡淡地說：“遇到這個(gè)事，只不過是提早一點(diǎn)而已�！�
“怎么？”陳路蹲下，“那伙人往你身上賴了？”
萬昆靜了一會(huì)，陳路忍不住說：“你倒是說話��！”
萬昆站起身，把煙吐了，深吸一口氣，舒展了一□體，對(duì)陳路說：“沒賴，就是想通了�！�
“你想通什么？”
“想通我不能留在這�！�
“為什么？”
“太舒服了�！�
陳路又糊涂了，“舒服怎么了？舒服不好？”
萬昆也不知是回答陳路的話，還是自己在自言自語，他低聲說：“這舒服都是假的。是我太窩囊，太貪，自欺欺人。留在她身邊，永遠(yuǎn)不可能真正開始�！�
“你到底在說什么？”
“哥�！比f昆轉(zhuǎn)頭，看著陳路，說了短短四個(gè)字。
“我要走了�！�
陳路說不出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