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哎，”程博衍推開他，“一嘴油別往我身上擦�！�
“你都是玩過螞蚱的人了，”項西笑了起來，“還在乎這個呢？”
“沒辦法，我就是這么不改初心，”程博衍拍拍他，“你慢慢吃吧，我去洗個澡，折騰我一身汗�！�
項西沒有把一盤螞蚱都吃完，只吃了一半，昨天剛吃了那么多，今天又吃，他還真擔(dān)心會上火。
把半盤螞蚱放回廚房里，他又仔細(xì)地收了一下沙發(fā)和地板，確定沒有渣子了才走到浴室門口敲了敲門，把門打開了。
“跟你說個事兒�！表椢骺恐T框。
“……說吧�！背滩┭艽蟾艑λ@種沒事兒就湊浴室門口聊天兒的行為無奈了，一邊洗一邊說。
“今天海哥送我回來，”項西看著他的屁股，“問我，你是不是我男朋友�！�
“什么？”程博衍有些吃驚地轉(zhuǎn)過頭，頭上的泡沫差點兒甩到項西臉上，“他怎么知道的？他說什么了？”
程博衍吃驚的反應(yīng)讓項西有些意外，在他印象里，程博衍除了對“不衛(wèi)生”之外的所有事都很平靜。
當(dāng)初說出那句“我就是你說的那種變態(tài)”時，平靜得就像是在做最平常的自我介紹。
看著他現(xiàn)在這個樣子，項西愣了愣：“他說他看到我們在樓下……他沒說什么，就說有個喜歡的人挺好的�！�
“哦，”程博衍聽了這話明顯松了口氣，轉(zhuǎn)身繼續(xù)抓著頭，“那就行�！�
“你反應(yīng)比我還大啊�！表椢鬏p聲說。
“我是擔(dān)心，”程博衍把噴頭打開沖水，“你永遠(yuǎn)不知道陌生人對這些事會有什么樣的回應(yīng)。”
“你是怕他覺得我們變態(tài)嗎？”項西問。
“不是我們，我無所謂，”程博衍轉(zhuǎn)過頭看看他，“我是怕他對你說什么不好的話�！�
“為什么？”項西又問。
“什么為什么？”程博衍說。
“為什么你無所謂�！表椢鲹噶藫搁T框。
“我十幾年前已經(jīng)有所謂過了，”程博衍笑笑，“現(xiàn)在就無所謂了。”
“我也無所謂。”項西揉揉鼻子。
“說是這么說，真碰上了就不一定了�！背滩┭苷f。
“誰愛說什么說唄，我又不是沒被說過，你剛認(rèn)識我的時候不也對我沒好話么，”項西滿不在乎地說，“今兒不趴活了�。窟@話你說的吧�！�
程博衍笑了起來：“我說的么？”
“別裝，”項西指了指他，“就你說的，我記著呢，不過我聽著沒什么感覺，那會兒自尊心在屁兜里塞著沒拿出來呢。”
“所以啊，”程博衍關(guān)了水，走到他面前，用手指在他眼角的痣上點了一下，“現(xiàn)在不一樣了，反正什么話只能我說，別人說了就不行，盡量避免讓我兒子受刺激。”
“還好我這人從小到大都活得特別小心，特別有自知之明，”項西嘿嘿嘿地樂著，“要不讓你這么瞎慣著不定成什么熊樣呢，我可算知道那些個熊孩子怎么來的了，看著挺高知的一個大夫……”
“讓我先洗完澡成么？”程博衍嘆了口氣，“你怎么這么多話。”
“興奮的唄，”項西嘖了一聲，揮揮手走出了浴室，“接著扒你的皮吧爸爸�！�
是興奮的。
生活一下落定了的感覺讓人興奮。
過去的過去了，盼著的來了。
身份，工作，喜歡的人，有滋有味兒的日子。
一星期過得很慢，項西每天都會從程博衍錢包里把領(lǐng)身份證的那張條子拿出來看一次，怕錯過了時間，然后再疊好放回去。
到了領(lǐng)身份證那天，程博衍正好休息，他從錢包里拿出條子看了看：“還好是七個工作日，這要不加急得倆月，你這一天一磨的，這條子拿著都取不出來證了�！�
“快走。”項西已經(jīng)飛快地收拾好了準(zhǔn)備出門。
“走走走走�！背滩┭馨阉频介T外，換好了鞋出來的時候，項西已經(jīng)按著電梯鈕催他了。
拿身份證這事兒很簡單，到了地方，遞條子，工作人員對照著從一排信封里拿出了一個，打開對照照片看了看，然后驗指紋，發(fā)證。
項西接過裝著身份證的信封，小心地捏著走到一邊，程博衍跟過去：“我看看�！�
“我先看。”項西側(cè)過身，從信封里拿出了身份證。
程博衍只得在一邊等著，站了能有兩分鐘，項西才轉(zhuǎn)過了身，笑得鼻子都皺了，用兩根手指夾著身份證很瀟灑地沖他一遞：“看吧�！�
“我都想跪下接了�！背滩┭芙舆^身份證。
“我太帥了�！表椢骱荛_心，挺涼快的天兒，他鼻尖上居然帶著小小的汗珠。
身份證很新，還帶著沒扯干凈的薄膜，散發(fā)著特殊的氣味。
程博衍看著身份證上項西的照片，忍不住勾了勾嘴角：“還真是。”
項西的照片很少，除了以前方寅拍的那些，差不多就只剩宋一手機拍的那些了，都挺帥的，但跟這張證件照都不同。
照片上的項西微微笑著，眼睛很亮，有些尖的下巴顯得他挺小的，表情帶著自信，雖然干凈的笑容里依然隱隱能找到以前那種有些不馴服的痞氣，但卻讓他看上去更有吸引力。
“你的呢，拿出來我看看。”項西說。
“要比帥么？”程博衍笑笑，拿出了自己的身份證。
“你看，一模一樣的，我的身份證是真的�！表椢靼褍蓮埳矸葑C并在一起舉起來看了看。
“廢話，”程博衍樂了，“公安局辦證大廳還能給你辦個假證�。俊�
“我這不是習(xí)慣性思維嘛，”項西很開心地笑著，又沖身份證抬了抬下巴，“你看這倆人�！�
“嗯，”程博衍點點頭，“怎么？”
“般配嗎？”項西笑著問。
“簡直天造地設(shè)，老天爺一輩子配得最成功的一對兒，”程博衍把身份證拿過來都放進(jìn)了錢包里收好，然后一摟他肩膀，“走吧，上我家。”
“你家？去跟許主任顯擺我的身份證么？”項西跟著他往外走，還沉浸在身份證的興奮當(dāng)中。
“陪許主任逛街啊，上回不說陪她去買東西么，各種進(jìn)補食材什么的，”程博衍捏了捏他耳垂，“順便我跟再跟她聊聊�！�
“嗯，”項西點點頭，“要我指點一下嗎？”
“我知道該怎么說，你踏踏實實陪她買買買就成�！背滩┭苷f。
程博衍給老媽打了個電話，說要過去，老媽還沒說話，他就在電話里聽到了小溪的聲音：“是哥哥嗎？”
“我在你奶奶這兒呢，李妍今天有事兒，把小溪也放這兒了，”老媽說，又柔聲對小溪說，“不是哥哥，是舅舅�！�
“舅舅來嗎？”小溪又問。
“你過來？跟項西一塊兒嗎？”老媽問他。
“老嬸在嗎？”程博衍也問。
“沒在，帶她孫子玩去了。”老媽笑著說。
“那我……問問項西，”程博衍在項西耳邊輕聲說，“我媽在奶奶家，過去嗎？”
“去唄，”項西想也沒想就回答了，“都見過的，怕什么�！�
程博衍笑了，每次看到項西這種不認(rèn)生的樣子都覺得他特別可愛。
到奶奶家樓下，車剛停好，程博衍就聽到了從樓上傳來的小溪的聲音：“哥哥！”
“叫舅舅，”程博衍抬起頭，看到小溪一個人趴在窗臺上，嚇了一跳，趕緊又喊了一聲，“回去！誰讓你爬窗臺的！”
“哥哥上來！”小溪繼續(xù)喊。
“哎！上了上了，哥哥馬上上去，你回屋！”程博衍拉著項西跑進(jìn)樓道，邊跑邊給老媽打了個電話，“怎么讓小溪一個人在窗臺上！又沒防盜窗，摔下去怎么辦！”
“我在旁邊手抓著她腳呢�！崩蠇屨f。
“那我剛喊半天你怎么不出聲兒啊，”程博衍往樓上跑的腳步慢了下來，“嚇我一跳�！�
“跟奶奶說話呢，懶得動了�！崩蠇屨f。
“……我上來了�！背滩┭苷f。
程博衍奶奶家住的是老式房子，七層，沒電梯，奶奶家五樓，項西跟在程博衍身后往上走。
這種老式房子讓他覺得熟悉而踏實，十幾年在趙家窯的成長，有些東西真是已經(jīng)刻在骨子里了。
程博衍走到五樓樓梯口就喊了一聲：“奶奶！”
旁邊的門打開了，項西聽到了奶奶的聲音：“往西來了？”
“是，我來了，”項西還沒看見奶奶人就馬上回答，“奶奶好！阿姨好！”
“你好�！痹S主任說。
“快進(jìn)來�！蹦棠膛呐氖�。
“哥哥！”屋里一個稚嫩的聲音響起，估計就是之前趴窗臺上的小姑娘。
“小溪，叫舅舅。”許主任說了一句。
小西？
稱呼突然這么親切？
叫舅舅？
怎么還有個舅舅在？
程博衍擋在他前頭，他也看不見屋里都有什么人，猶豫了一下還是跟著就喊了一聲：“舅舅！”
“舅舅！”跟項西聲音同時響起的還有那個小姑娘的聲音。
項西猛地一愣。
“哎，小溪乖�！背滩┭軕�(yīng)了一聲，回過頭看著他，笑容迅速從眼睛里溢到了嘴角。
項西頓時有點兒想找個墻角蹲著摳倆小時墻皮。
屋里奶奶和許主任都笑了起來，項西低著腦袋進(jìn)屋的時候奶奶還沒笑完：“這一下家里倆小溪了，該怎么叫呢�！�
“這是博衍表姐的孩子，叫小溪，溪水的溪，”許主任笑著跟她說，又沖小溪招招手，“小溪，來，叫……”
“哥哥�！毙∠吭谏嘲l(fā)上叫了一聲。
“小溪真乖�！表椢餍π�，感覺跟夸自己似的。
“小溪我是誰？”程博衍指指自己。
“……舅舅！”小溪頓了頓很響亮地回答，“舅舅！”
“他呢？”程博衍又指指項西。
“哥哥！”小溪說。
“乖，舅舅一會兒帶你去買糖�！背滩┭苄Φ貌恍�。
“就你最壞，”奶奶往程博衍后背上拍了一巴掌，笑著說，“你媽怎么教的！這么壞！”
“一不小心就長歪了，我也經(jīng)常納悶兒，”許主任倒了杯水遞到了項西手邊，“喝水，坐會兒吧。”
“謝謝阿姨�！表椢髭s緊接過杯子，他不口渴，但還是仰頭就灌了半杯，然后抹了抹嘴。
“手表戴著呢？”許主任看到了他手腕上的表，“看著挺合適呢。”
“特別合適，”項西晃晃手，“我每天都戴著，沒事兒就一揮手打個公交車什么的，擦汗都一定用左手擦�！�
“這嘴�！痹S主任笑笑。
項西有些不好意思地也笑了笑，坐到了沙發(fā)上。
小溪正在沙發(fā)那邊趴著，他一坐下，就立馬爬了過來，抓著他胳膊一拽：“手表！”
“嗯，手表�！表椢鳑]跟小孩兒接觸過，被小溪軟乎乎的手一抓，不知道該怎么辦了，就只能看著她在自己手腕上又抓又摳的。
“小溪跟舅舅去買糖好不好？”程博衍過來兜著小溪肚子一撈，把她拎起來抱在了懷里。
“好！牛奶糖，”小溪馬上說，“飛去。”
“飛去？”項西沒聽懂。
“就這么……”程博衍胳膊夾著小溪站了起來，“這么飛�！�
“這是挎?zhèn)�兜呢。”項西看著在程博衍胳膊里笑得很歡實的小溪。
“喜歡么？”程博衍彎腰在他耳邊小聲說，“我也可以這么挎著你�！�
程博衍當(dāng)著奶奶和許主任顯得過于親密的動作嚇了項西一跳，一掌把他給推開了：“邊兒去�！�
計劃本來是陪許主任買東西，結(jié)果出門的時候變成了四個人一個孩子，奶奶要跟著，說是請客，一會兒大家買完東西去吃粗糧大餐。
“粗糧？”項西愣了愣，頓時想起了程博衍的雜豆粥，一陣悲哀，“就玉米面兒和各種豆子什么的嗎？”
“是啊，有營養(yǎng)，不過都是粗糧細(xì)做，”奶奶馬上解釋，“很好吃的�！�
“營養(yǎng)在細(xì)做的過程中已經(jīng)流失了�！痹S主任在身后說了一句。
“你不要打岔，”奶奶回過頭，“反正人家是雜糧，你們這些搞營養(yǎng)的就是啰嗦�！�
“是是是，一會兒帶你去吃�！痹S主任笑著說。
“是我請你們吃，我請客�！蹦棠讨厣炅艘槐椤�
程博衍拎著小溪跟許主任走在后面，項西扶著奶奶的胳膊在前面走著，奶奶對買進(jìn)補食材的興趣挺大，走得挺快。
“奶奶您腿真利索，”項西說，“走這么穩(wěn)當(dāng)�！�
“每天我都活動，早上起來就活動，晚上還活動一下，”奶奶說，然后又回頭看了看后面，壓低聲音，“以前我都撞樹，博衍不讓，現(xiàn)在撞得少了，現(xiàn)在我都跟人一塊兒扭秧歌�！�
“撞樹？”項西嚇了一跳，“腦袋？”
“哎喲傻小子，”奶奶笑了起來，“后背撞，其實挺舒服的，博衍不讓，說傷骨頭……家里大夫一多吧，就事兒多。”
“我聽著后背都疼了，”項西反手摸摸自己的背，“您還是扭秧歌吧，多好啊，還好看�！�
“你看，你也跟大夫?qū)W壞了�！蹦棠虈@了口氣。
奶奶不愛去超市，喜歡逛市場，拉著項西進(jìn)市場的時候，他有些擔(dān)心地回頭看了一眼程博衍，怕他受不了。
不過這個市場還湊合，有味兒，但地上挺干凈的，只要不逛生鮮區(qū)，程博衍應(yīng)該還能扛得住。
程博衍一直在跟許主任說著話，兩個人臉上都帶著微笑，但項西聽不到他們聊的是什么，回頭的時候程博衍笑著沖他擠了擠眼睛，他也沒領(lǐng)會這是個什么精神。
一直到許主任開始挑東西了，程博衍才走到了他身邊，把小溪遞了過來：“你抱會兒吧，我手酸了�！�
項西接過小溪抱好，壓低聲音飛快地問了一句：“怎么樣？”
“你還對我不放心了？”程博衍笑笑，“挺好的，放心吧�！�
開始買菜之后，程博衍就一直跟項西一塊兒并排走著，許主任和奶奶在旁邊一邊爭執(zhí)一邊挑著。
小溪不太老實，在項西懷里一直扭來扭去，最后趴在他肩上開始啃他的衣領(lǐng)。
“哎喲，”項西發(fā)現(xiàn)的時候她已經(jīng)啃了半天了，“我說怎么濕乎乎的呢！”
“應(yīng)該先給她買糖，”程博衍在兜里掏了好一會兒，摸出一片口香糖，“小溪吃……”
許主任一回頭看到他手里的口香糖，一巴掌拍了過來：“你怎么讓她吃這個，吞下去怎么辦�！�
“她都吃衣服了�！背滩┭苷f，把口香糖放進(jìn)了自己嘴里。
“我這兒有�！痹S主任拿出兩顆奶糖給了他。
“這小胖子的吧？”程博衍一看就笑了，“你拿他的？”
“就剩幾顆我都拿了，反正他也不在，回來發(fā)現(xiàn)了也鬧不著我，”許主任說，又看了看項西，“幾點了？”
項西剛要抬手，程博衍拿出了手機：“快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