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說完不覺得有什么，畢竟這是實話。

    法顯一怔，目光直視她。

    見他眼底生起的

    7~395_4~305~4獨.家.整.理波動，花千遇這才回味過了，這句話略顯的曖昧了。

    是人因為衣好看，還是衣因為人好看，這個模糊點未免引人遐想。

    她定在原地，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絞盡腦汁的開始想怎么不留痕跡的轉(zhuǎn)移注意力。

    幸而未費多少愁思，這時廊道拐角處走出一個僧人來。

    他走到法顯面前垂頭施禮：“師叔，南山禪寺的明度禪師要離開了�！�

    明度禪師不遠(yuǎn)千里來天臺寺正是為他而來，尋求解惑，如今歸去自應(yīng)想送。

    法顯轉(zhuǎn)眼看他，叮囑道：“先讓禪師稍等片刻，貧僧稍后去送送他。”

    “是，師叔。”

    僧人領(lǐng)話離開，消失在兩人面前。

    花千遇納悶：“法師現(xiàn)在也無事，怎么不跟他一同走，去送別明度禪師？”

    法顯垂眸望她一眼，神情柔和道：“貧僧先送你回去�！�

    花千遇無言，后悔問他這句話了，低聲嘀咕了一句：“我又迷不了路。”

    聽到她的低聲細(xì)語，法顯笑了笑，也沒答話。

    將她送回客房，法顯離開去送明度禪師，只過了半個時辰，他又去而復(fù)返。

    花千遇看著坐在她房間里不走的法顯，出于難以言明的心里，現(xiàn)在不太想看到法顯。

    她暗示幾次，他都不知趣。

    憋著氣問：“法師就沒有其他事可做了？”

    辯法大會剛結(jié)束，按理說他應(yīng)該是最忙碌的時候，要處理一切后續(xù)，怎么看他都比掃地的和尚還閑。

    “有�！�

    花千遇面露喜色：“那法師去忙吧。”

    法顯唇邊露出一絲笑：“貧僧來陪施主解悶。”

    可去你的，你才是最讓她煩悶的人。

    如同未看見花千遇垮下來的臉色，他提議道：“空海山的風(fēng)景不錯，四季景色變換瑰麗秀美，余霞成綺，施主可想去看？”

    花千遇一臉拒絕。

    法顯又道：“時值夏季，山里的佛香池應(yīng)是開滿了蓮花，聽說水潭里生有一尾金色的的鯉魚，百姓都在傳若是能看到這尾金色鯉魚，許的心愿有朝一日會靈驗�！�

    聽完后她神色微動，一絲好奇心被勾起。

    法顯真的會拿捏她，知道什么能引起她的興趣。

    他低柔的聲音，像是誘惑一樣：“施主要去嗎？”

    “要……”

    話才開口，花千遇忽地驚醒，連連擺手改口道：“不去，不去�！�

    她現(xiàn)在迫切的需要冷靜，不能再跟法顯待在一塊了。

    法顯沉默了下來，唇線變得直刻。

    半響后，仍不死心的說：“貧僧陪施主下棋吧�！�

    花千遇愣了愣，琴棋書畫，她是樣樣不通，唯一會下的棋還是五子棋。

    她下意識想要拒絕，看向法顯時卻是一頓。

    他笑著，該是溫暖的笑容，只是人看著卻有一絲哀傷，仿佛這笑是為了笑而笑。

    忽然就不忍心了。

    她猶豫的開口：“那……好吧�！�

    法顯唇邊加深的笑容，映的滿室生輝。

    兩人開始下棋，由于她那蹩腳的棋藝，法顯下圍棋，她下的還是五子棋。

    法顯沒見過這種下法，直接愣住了，靠她的無恥以及厚臉皮，第一盤贏了。

    法顯不愧是聰明人，初局過后就知道游戲規(guī)則了，然后沒贏過一盤。

    他深知若是贏了，花千遇自尊心受創(chuàng)說不準(zhǔn)就不玩了，還真被他猜到了，她正是這樣想的。

    幾局下來法顯明夸暗捧，直把花千遇哄得心花怒放，自信心爆棚。

    若不是有自知之明，她都要號稱棋藝第一了。

    兩人下了半個時辰的棋，花千遇玩嗨了在法顯又一次提議下去了趟佛香池，回來時已經(jīng)暮色四合。

    晚鐘在落日余暉中敲響，驚動了林間的飛鳥。

    天臺寺內(nèi)一簇簇?zé)艋鸨稽c燃，佛殿連著的長廊、兩側(cè)的法堂，禪堂，皆都燈火照耀如同白晝。

    法顯又陪她吃了晚飯。

    分別時，他垂眸看著她，面容上柔和的笑意已全部斂盡，只剩下平靜以及疏冷。

    花千遇隱隱覺得不對勁。

    她回看他，他和往日略有不同，又似乎沒有什么改變，只是變回了那個溫雅待眾生平等的法顯。

    法顯看她許久，許久，澀聲道：“施主收拾一下行囊，明日便離開天臺寺吧�！�

    聽完此言，她突然恍然，心底有一個清楚又確定的念頭，這次可能是他們最后一次見面了。

    不知為何會生出此念，可莫名的就是深信不疑。

    她怔了一下，有那么一瞬間的暈眩。

    恍惚過后，思維更加的清晰，什么理不勝欲，恐怕這才是法顯破戒的真正原因。

    他沒說謊，卻也未說真話，只是半藏半露，掩蓋了一部分真相而已。

    花千遇猜的沒錯，法顯確實沒有完全向她說明。

    昨日她問他，何來業(yè)障。

    他答，一念妄生因果。

    其實這句話后面還有一句法顯沒有道出口。

    一念妄生因果，心動彈指剎那。

    生了妄念，又如何能夠不動心呢？

    即使缺失了這后面一句話，花千遇也能推算出差不多的意思。

    原來，纏綿的背后是離別。

    等她回神的時候，法顯已經(jīng)離開了，眼前再也尋不到那片雪色的僧袍。

    夜晚靜寂無聲，花千遇躺在床榻上左右睡不著。

    她想不通有什么可煩惱的，如此不正是合了她的意，可心頭又有些悶悶的。

    思來想去，翻來覆去，猛地一個挺身坐了起來，花千遇走到窗前吹風(fēng)，晚風(fēng)微涼，吹在臉上涼絲絲的有幾分清涼。

    眼前是隱在昏暗中的巍峨殿宇，燈火零星散布在各處，有如星火。

    視線環(huán)視一圈，落在了對面的窗欞上，亮著淡淡的柔光，映出窗內(nèi)綠植的影子。

    她盯著那扇窗發(fā)了一會兒呆。

    回神后，決定不再思索這些煩惱的事，正待要回身繼續(xù)去睡覺，便見對面禪房的門打開了，法顯自門內(nèi)而出，往院門外走去。

    時至深夜，他這么晚會去什么地方？

    花千遇猶豫一下，悄然跟在身后。

    他的步伐不疾不徐，饒過曲折的廊道來到主道上，只朝著一個方向而去，偶爾遇見來給長明燈添香油的弟子，還會停住垂首施禮。

    法顯內(nèi)力深厚，未免被他發(fā)現(xiàn)，她不敢跟太近，只遠(yuǎn)遠(yuǎn)的看著他的背影。

    雪白的僧袍在夜色中變得模糊。

    蒼白的煙一樣。

    他穿過一重重的佛堂，身上燃過燈光的暖，后又沒入暗夜的黑。

    前方是萬佛殿。

    殿門大開，整間佛殿是暗的，一燈不亮。

    法顯拾階而上，走入殿內(nèi)，外面照進(jìn)的月光鋪在潔凈的地磚上，人影在晃動。

    往里走月色銀輝照耀不住，他的身影變得更加模糊。

    看著他走入殿內(nèi)，不覺疑惑叢生。

    他來萬佛殿做什么，莫不是晚上還禮佛燒香？

    心念微轉(zhuǎn)，她想到了一個可能，遂提氣飛上臺階，身形隱在殿門外，屏氣凝神的看著他。

    法顯來到香案前尋到火折子，其后將香燭點燃，燈光一個個的亮起來。

    大殿內(nèi)燈燭晃耀，霎時明亮。

    他只點燃了身旁兩側(cè)的幾根香燭，這殿內(nèi)還有近百燭尚未點燃。

    萬佛殿中間的亮的，殿柱兩側(cè)依舊昏暗，菩薩羅漢的神形都若隱若現(xiàn)。

    法顯自取了三炷香，放在香燭上點燃，待煙氣如絲，捻在手中拜了幾拜，后又插入香爐中。

    佛前有三個蒲團(tuán)，他走到中間那個蒲團(tuán)，屈膝跪下。

    偌大的佛殿內(nèi)只他一個人，諸天神佛垂眸看他，以最慈悲的眼神。

    他在佛前懺悔自己的罪孽。，popo&7~3_95_4~30_54

    他在佛前鞭笞自己的妄心。

    他業(yè)障纏身，身心戒具破，罪孽深重，不祈求寬恕，只求災(zāi)禍厄運只降臨他一人。

    …………

    法顯寺門所在的山名我改成空海山了，感覺這個名字比較有意境，萬法皆空，苦海無邊。

    第八十三章菩提

    萬佛殿內(nèi)如夜色一般冷然。

    佛燈晃動搖閃，照在釋迦牟尼金身佛像上，金輝浮燦，似渡了一層佛光。

    佛像巍峨幾乎同大殿齊高。

    法顯在佛前深深跪拜，一如蕓蕓眾生，十界浮塵。

    三叩首，合十誦經(jīng)。

    雪色的身影在明暗不定的光影中被染上暖色，背影挺直而孤清。

    花千遇在殿門外久久佇立。

    她不知自己站了多久，一刻鐘，亦或是兩刻鐘。

    法顯跪立不動，誦經(jīng)的梵音聲一直未停。

    他的罪責(zé)感一直都在，只是她未察覺，破戒之后的這兩天應(yīng)是每日都來萬佛殿念經(jīng)懺悔。

    看著法顯的背影，她心里忽然就生出一種想要進(jìn)去的沖動。

    可是進(jìn)去又能說些什么呢？

    她應(yīng)該說什么？

    思緒飄漾，各種念頭紛繁錯亂，她一時有些恍惚，只定定的注視著殿內(nèi)。

    數(shù)尊佛像隱在暗處，燈盞只照亮了佛前的寸土，腦海中忽然浮現(xiàn)一句話。

    苦海無邊的盡頭是菩提。

    目光落在法顯身上，手不自覺的攥緊。

    他會得道，會救濟(jì)眾生。

    一瞬間的明悟，心又重新平定。

    “法顯……”

    花千遇低聲念著，冷幽幽地聲音沒有一絲波動，然而這冷情里卻藏有一種難明的眷念。

    不再看他，轉(zhuǎn)身便離開。

    回蕩在殿內(nèi)的梵音忽地一滯，熟稔感突如其來的滑過心底，似乎有人在喊他的名字。

    法顯轉(zhuǎn)頭，殿外一片空無。

    翌日，她收拾好行囊便要離開，打開房門一看，法顯就站在門外抬目望來。

    一雙清湛的眸子帶著些許溫和，面容是肉眼可見的憔悴，嘴唇干燥枯裂。

    花千遇微一怔，干巴巴道：“你……”可還好？

    話到口中，突又想起昨日萬佛殿里的畫面，未道完的話便消了音。

    他應(yīng)是在佛前跪了一宿。

    法顯略一彎唇：“貧僧來送施主一程�！�

    一時沒有開口答應(yīng)。

    花千遇看他，他也沉默的回望，那目光仿佛擁有重力，竟讓人覺得有幾分沉重。

    片刻后，又響起她的聲音：“好�！�

    法顯的眼神柔了一些，朝她伸手。

    花千遇先是不解的回看他，他的目光落到行囊上意思明顯，要幫她拿行李。

    她頓了頓，還是將行囊遞給了他。

    兩人一道出了院門，往寺外走去，一路上誰也未言語。

    從僧舍禪院到寺門這條路并不少，走過明鏡池、金剛殿、天王殿、鐘鼓樓、前方就是萬佛殿，再往前就是天臺寺門。

    越往前走殿宇越是恢宏，花千遇覺得這一路走的很漫長，又很短暫，轉(zhuǎn)眼便看到了萬佛殿。

    她忽然就有那么一絲失落，感覺心里像是有什么東西正在塌陷，慢慢變空。

    再抬起的步子也重了一些。

    法顯這時卻停下步伐，突然出聲說道：“施主存放在貧僧這里的東西，貧僧定會盡心看護(hù)，日后施主需要可隨時來取，會有人原封不動的奉還給施主。”

    為何是有人給她，而不是他自己送來，她沒有問。

    看來這一次離別后是真的見不到了。

    兩人走出了寺門。

    云散日朗，山風(fēng)輕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