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老夫知道是有些為難了你�!庇蚁鄧@聲:“可宋毅此僚心性冷硬如刀,除你之外,老夫?qū)嵲谡也怀隽硗獾娜四苡绊懙剿��!?br />
蘇傾回過神來,忍不住道:“可是我……再微末不過的人,與皇權大業(yè)相比,根本就是微不足道的一粒塵埃,又如何能影響到他稱帝與否?我倒不是推脫,只是怕辜負了相爺?shù)膰谕��!?br />
“你誤會我的意思了�!庇蚁嗫聪蛩Z氣深重:“你只需待在他身旁。將來你的兒子,你要保證他絕不會南面稱孤!這般承諾,你可是能應下?”
宋毅那是何等心思深沉詭譎之人,這些年來,處事簡直滴水不漏,卻唯獨失智了兩回。
一次是為宋貴妃,率兵圍在宮門要人。
再一次便是為了她,竟不惜與他撕破了臉,甚至要割舍些利益也要將她交換。
宋毅那廝看似風流實則薄情。
他早該想到的,那般薄情之徒卻唯獨對她幾番失智,其實已早就說明了原因。
望著右相殷切的眼神,到口的話就沒說出來。她其實想告訴他,她此生不會再有子嗣了。
可她知道,若她此話一出,老者必定失望。
她又如何能殘忍打破老者最后的期盼?
遂點了點頭,低聲道:“若是相爺所盼……蘇傾便就應下�!�
右相大喜過望。
===樊籠
第91節(jié)===
蘇傾臨去前,右相又叫住她:“可曾怨過老夫那一年多來,再從未去看望過你?愿你能理解,身為一個父親,我……”
“相爺。”蘇傾回頭看他,笑道:“蘇傾始終感念您。謝謝您在我危難時候伸出援手,救我出牢籠,給了我一方自在安靜之地。這份大恩大德,蘇傾常感到無以為報,只會感念,又豈會生怨?”
蘇傾離開后,右相老淚縱橫。
原來,她一直都知道他的芥蒂。
剛出了院子,蘇傾便見一人怒發(fā)沖冠的打馬前來,再瞧他身后,兩方人馬對峙,想來他這是硬闖而來。
宋毅在她面前幾步處勒了馬。沉著臉將她由上至下迅速掃過,而后猛一伸手就將她擄上了馬,握著韁繩一轉(zhuǎn)馬頭,繼而風馳電掣的往府外而去。
“最后一次了蘇傾�!彼皆谒弦а狼旋X:“別再有下次了,否則……”
風疾,馬蹄聲大,他后面說的什么她也沒聽清。
她也不去探究,腦中只是反復回蕩著相爺?shù)膰谕�,心里,很亂。
第126章
他有數(shù)
夜間,
蘇傾梳洗過后坐在床沿。
不多時,主事婆子便端了碗藥進來,
放下托盤后就拿著湯匙攪了攪,
大概涼了些就端于蘇傾面前。
蘇傾的目光忍不住落那藥汁上。
這是前個月宋毅找來御醫(yī)給她開的藥,早晚間各一碗煎服,
說是給她調(diào)理宮寒之癥。
宋毅掀簾打外間進來的時候,正好瞧見她盯著藥汁發(fā)呆的模樣,不由挑眉問:“怎么不喝?”
蘇傾便接過藥,
面色如常的喝下一口,道:“這藥喝過好些時日了,也不知還要喝上多久�!蔽㈩D,又道:“是藥三分毒,要不就停了吧�!�
宋毅剛在外間沐浴完,
此刻身上尚有些濕漉,
正拿著毛巾在胸膛腹間擦抹著,
聞言,動作一頓。只須臾,又開始不緊不慢的擦拭。
“且先再吃些時日。”他道,
“待去了癥,再停了不遲。也省的你小日子時候,
總是遭罪�!�
蘇傾聽他說的肯定,
而她小日子的癥狀的確有所緩解,便不再多慮,端了藥一概喝下。
宋毅看她一眼,
然后拿了毛巾擦過面部和脖間。
旋暖熏爐溫斗帳。窗燈焰已昏,映照出那繡帳內(nèi)漸濃春意,紅浪翻飛,還有那鴛鴦繡被下的顛鸞倒鳳,迤邐相偎傍
。
事畢,蘇傾強打精神,掙扎的要推開身上之人。
宋毅余韻未歇,正廝磨于她唇齒間幾番回味,見此,便不得不從她身上抽離。俯身看著她,低啞著嗓音詢問:“怎么了?”
蘇傾回道:“我想沐浴�!�
宋毅便看著她笑道:“安置前不是沐浴過了?御醫(yī)不是說了,夜間沐浴此數(shù)不可頻繁,省的積攢濕寒之氣。一會擦身便是了�!�
兩刻鐘后,蘇傾裹了外裳打屏風后出來,主事婆子吩咐下人將那浴桶給仔細抬了出去。
身子擦干后,她再次換了睡衣,上了床榻。越過床榻外側(cè)的人,于里側(cè)背對而臥。
宋毅不動聲色的靠過去,攬了她腰身,與她脊背緊緊相貼。
“差點忘了,有件事需與你說下�!�
他灼熱的氣息拂過她耳畔,語氣倒似平常,只是說話間他的唇若有似無的擦過她的耳垂:“王鳳鸞秋后便要問斬�?膳R終之愿,卻是想要與巫昌邑合葬。本來此事與爺也不相干,可她偏托了人央求到爺這,爺?shù)K于人情,卻也不好不應。只是此事,總歸要先問問你�!�
說著,他突然含過她耳垂,含糊道:“你如何看待?”
蘇傾很是不適他的這般親昵,想要躲,卻被他箍的緊無處可躲,遂就罷了。
腦中反應著他這番話,怎么聽怎么覺得奇怪。巫昌邑不是原身的夫君?如何又與那叫王鳳鸞的女子有牽扯?
她不知前因后果,自是思來想去也想不明白,遂沉默了些時候,方問:“王鳳鸞,是何人?”她覺得這名字熟悉,卻又想不起來在哪兒聽過。
宋毅在她耳垂上不輕不重的咬了一下,才緩聲解釋道:“她是左相嫡女,匈奴王庭的閼氏,本名王鸞,昔年被賜和親后,圣上特賜一鳳字�!�
說著他輕笑了一聲:“你大概不知,昔年巫昌邑與她是情投意合,二人郎才女貌,極是般配。可惜后來王鳳鸞和親匈奴,他們便勞燕分飛。后來巫昌邑棄了官職遠走他鄉(xiāng),也都是因此女緣故。你看,到底是少年情誼,非比尋常�!�
蘇傾對此半信半疑。她怎么隱約記得,昔年柳媽與她講,那左相家的小姐是與他宋毅有過婚約的,這如何到了他口中,卻是與巫昌邑情投意合?
抿了唇,她自是不會將心中疑問道出,只略一沉默,便道:“此事你不必問我,應去問右相大人。”
宋毅聽她話語中情緒不帶波動,便半闔了眸,掩下了個中思量。
蘇傾聽得身后沒了動靜,便閉了眸要睡去,不成想剛要入睡,腿間卻被人的膝蓋給抵開。
察覺他的意圖,她不免一驚,便要擰身閃躲,卻被他強制按住,貼了身來。
“別……”
制止的話消弭于他的力度間。
蘇傾話不成聲,只得屈從于他的禁錮與力道間,隨他的節(jié)奏一同沉淪起伏。
這回過后,蘇傾累極,沉沉睡去。
宋毅在她身上滯留許久,方抽了身來,讓人打了熱水給她擦過。
簡單批了外裳出了房門,他讓人去將福祿給喚過來。
福祿被從睡夢中叫醒,也不知出了何事,只草草將里外衣裳套上,來不及捯飭那亂蓬蓬的頭發(fā),便火急火燎的過來。
進了殿,便一眼瞅見那坐在八仙桌前的大人,半敞著懷在那兀自喝著茶,微沉著眸貌似神色不渝的模樣。
福祿進來,小聲道:“大人�!�
宋毅擱下了茶碗,側(cè)眸不著痕跡的看了下里間,方沉眸低聲道:“一會你去幫爺辦件事�!�
福祿忙靠近了些,附耳過去。待聽完他們大人吩咐,卻不由暗驚,只覺得那右相大人聽了這般話后,只怕會當場氣的魂歸天外。
宋毅冷笑:“你這會就去相府等著。左右離天亮也剩不了幾個時辰,務必等那相府門一開,你便第一時間過去給傳個話罷�!�
當他宋毅是泥捏的不成?敢挑唆他的人,便洗干凈了脖子,等著好好吃他一敬。
宋毅臉色沉郁。她今晚諸多反常,定是因那右相與她說過些什么,而其中內(nèi)容想來必涉及子嗣。
如若不然,也不會那般小心避諱了。
這就是觸他逆鱗了。
他心中大恨。既然令他不好過,那他又豈會手下留情,令其瞑目?
福祿領命剛要離去,卻突然又被叫住。
“等等�!彼我愠谅暎骸斑有一事�!�
福祿出去后,火速召集暗衛(wèi),下達指令——不遺余力,追殺魏期!
田氏微微掀了窗牖,透過那淺顯的縫隙,偷偷往那護國公府上打量。
果真如人口中那般,這護國公府當真是氣派。不提旁的,光這面積就能足足占了大半條街。再且瞧那朱紅色大門,門上有金漆獸面錫環(huán),門前雕刻了兩個大石麒麟,威嚴又氣派。
偌大的朱門上又釘有銅釘,她這般仔細數(shù)來,竟是足足七十二顆,只比那皇家宮門少了九顆而已,當真是富貴非比尋常!
車夫謹慎看了看周圍,空蕩蕩的沒有人經(jīng)過,他們這馬車停在此處甚是起眼,不免有些提心吊膽道:“二夫人,再過些時辰怕是大爺就要下朝了,您看這……”
田氏聽得下朝二字,下意識的就要縮回身來,可忽的反應過來,心里頭又難免升起些難言的羞恥來。
她是正經(jīng)的宋家人,來自己家門前又有何見不得人的?偏的他們尚未住進這威嚴氣派的護國公府,卻有那些個妖妖調(diào)調(diào)的壚子倒是先進來享清福了。
想起市井傳聞,田氏臉色幾經(jīng)變換,最終坐直了身,清清嗓子道:“回府吧�!�
回了宋宅,田氏就去了老太太屋,欲言又止的將市井里穿的些閑言碎語說給她聽。
老太太如何肯信?當即狠狠訓斥了她一番,又要將那林管家招進來,道是定要將那些個,在市井里胡說八道的潑皮無賴給逮起來,抓到府衙大獄去。
田氏委屈道:“倒不是兒媳碎嘴傳這瞎話,只是聽得人人都這般說,這不信也是被說信了三分。他們言之鑿鑿,私下說的有鼻子眼的仿佛親眼所見,兒媳就尋思著,這傳言是如何起的?總不會是空穴來風吧?”
老太太沉著臉好一會,讓人將林管家給叫了進來。
“你去護國公府后門那,悄悄叫一個人出來,問她幾句話。”
林管家匆匆去了,待再次回來,帶回了老太太想要知道的信兒。
“那丫頭說,府里后罩樓處的確住了人。不是什么壚子,是個剃了頭的女人,名好像是叫蘇傾。說是大爺寵的跟個什么似的,夜夜都宿那,一應藥餌飲食什么的都十分精心,飲饌鋪設之物甚為操勞。”說到這,林管家又道:“那丫頭還說了,府里那些管事對他們這些下人也盯得緊,所以日后最好莫輕易找她�!�
不等老太太沉了臉,王婆子就橫眉怒眼:“她算個什么東西,還敢跟主子吆五喝六的提要求?主子能用上她,那是她幾世修來的福分!”
老太太緊攥著拐杖,目色陰霾。
田氏在旁拿著帕子輕揩了揩唇角,沒說話。
好半會,老太太方沉沉撩了眼皮,問:“那個女人此刻可還在那府上待著?”
林管家垂了頭:“聽說是每日里都會出去,趕了牛車,貌似是走街串巷的拉活計……”
話未盡,老太太已抬起拐杖重重觸地:“都是些什么不著調(diào)的女人!”
田氏忙起身至她身后幫忙撫著背。
老太太怒意未消,呼哧喘著氣:“去,去將她給我叫過來!老身倒要見見,究竟是何方神圣!”
蘇傾看見攔在車前的人,大概想了片刻,便記起來他是哪位了。昔日她在宋府做工時曾見過幾回,他是宋府的管家,應是姓林。
林管家卻是看著她驚疑不定,怎么這般眼熟!
因著老太太的吩咐,卻也容不得他耽擱時間細想,遂直接道明來意:“可是蘇姑娘?我們宋府老太太有請,您請吧�!�
蘇傾卻不為所動,只道:“抱歉,我今日有事,便不方便前去了。”
林管家大概沒料到她會拒絕,聽了她的話后,一時間愣住了。
蘇傾握了韁繩就要趕車繞過他,林管家這會反應過來,忙招呼身后的護衛(wèi)將其團團圍住。
府兵們坐在車后身體僵硬。卻也不知所措,因為他們自然認得這宋府管家,是老太太的人,他們又如何敢攔。
林管家強硬道:“蘇姑娘請吧。您若反抗的話,那下人們動粗傷著您了,可就不好看了。”
有府兵對那林管家抱拳道:“林管家,此事尚未通知大人,不若等大人下朝后,咱們派人去稟了大人,再行商議?”
林管家不軟不硬的回過去:“你這話要不還是到老太太跟前說去?”
那府兵就閉了嘴。
蘇傾就被押著上了馬車,往那宋宅而去。
府兵們面面相覷,皆看出了對方眼中的不安。
依舊是一人回府稟告,其他人則不遠不近的跟在那宋府的馬車后面。
老太太一行人已在院子里等著。見那馬車入府,不由都打起精神來,老太太更是雙目含煞,猶如要冒出實質(zhì)的怒焰來。
===樊籠
第92節(jié)===
馬車簾子一掀,蘇傾便被推搡了下來,就這般突兀的出現(xiàn)在眾人面前。
大概她這身打扮太過驚世駭俗,見到她的那刻,眾人皆窒了片刻。
田氏將人從頭至尾打量了幾個來回,而后抬了帕子掩了口鼻,皺眉道:“這什么人吶這是?”
老太太臉沉的駭人。簡直無法想象,她那英明果決的長子,看上的竟是這般不倫不類的女子。
若不是還存留幾分理智在,老太太幾乎要按捺不住,讓人拖出去打死了去。
老太太強壓胸口怒火,正要出口責問,卻冷不丁被身旁王婆子的話給止了住。
“老太太……”王婆子欲言又止,小聲問:“您看著人,是不是有些面熟吶?”
老太太瞇眼望過去,眉眼,口鼻,臉龐,一一掃過。還別說,似乎是有那么絲熟悉。
王婆子咽了口唾沫,又小聲提醒:“您看她像不像那……那個荷香?”
乍然聽著名字,老太太沒反應過來,直到王婆子又接著提醒是昔日那個伙房丫頭,后被提拔給大爺做通房那個,她才恍然大悟。
再抬眼一瞧,那鼻子眼,可不就是昔日荷香的模樣?
老太太臉色大變,當即駭?shù)倪B退兩步,顫手指著她:“她……她不是死了嗎!”
王婆子的心也噗通亂跳,當日她也聽說這荷香死了,如今見她又突然出現(xiàn)在眼前,好生也嚇了她一跳。
他們不問,蘇傾也不出聲,一言不發(fā)的垂眸站那,任由他們打量著,驚疑著。
直待他們回過神來,又驚又怕的問她可是荷香,蘇傾方開口道:“我現(xiàn)在是蘇傾�!�
眾人見她說話好似不是那鬼森森的,再瞧那地上也有影,這方勉強安了魂,卻也后退了些,離她遠了些距離。
老太太拄著拐杖,由人攙著勉強站著,由上至下的又將她打量,問:“當日聽說你人沒了,倒也沒想今個還能再見著你。其間究竟是怎么回事?既然人沒事,當日又何必故弄玄虛?”
蘇傾道:“當日的事說來話長,我便不贅述了,大人卻是最清楚不過。老太太若想知道,問大人便是�!�
老太太以為這是拿她大兒來壓她,臉上便有幾分不善,遂盯著她冷聲道:“別以為討了你們大爺歡心,便自高一等目中無人了,需知這螞蚱跳得高了,也不見著是好事。日后少鬧些妖妖調(diào)調(diào)的,安分的在府上待著,自有少不了你的好處�;蛟S將來,念著些從前的情分,給你個名分倒也無妨�!�
蘇傾待她說完,便上前半步施過一禮:“老太太若無他事,蘇傾便要離開了�!�
老太太怒睜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