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目光又撇向躺在那處被她試藥的人，向辛丑試探：“殺了他�！�
辛丑為難道：“殺了他，樓主怪罪丑，不給飯吃，會餓……”
清酒道：“你聽他的話，還是聽我的話？他不管你飯，我管�！�
辛丑這才朝那人走去，仍猶疑了一會兒，回頭見清酒已經(jīng)抱著魚兒走了，連忙往那人腰上踩了一腳�？嗌妨诉@被點(diǎn)了穴道的，動彈不得，躲不開，被辛丑一腳踩斷脊骨，氣絕身亡。
辛丑轉(zhuǎn)身跟上清酒，一踏步地上便輕微的一震：“主人，丑，聽話。”
齊天柱和那文武門里的一位長老趕來，只見這里交手過后的一地慘狀，那長老又仰頭看向立在清酒身旁的辛丑，驚駭?shù)陌肷魏喜粩n嘴：“這……”
齊天柱只看到魚兒躺在清酒懷里，驚出一身冷汗，連忙走到清酒跟前：“丫頭！”
清酒將魚兒遞到他懷中：“她受了傷，中了毒，服了解藥睡了�！�
齊天柱避開魚兒傷處，那箭頭還埋在魚兒體內(nèi)未拔出，箭頭有倒刺，輕易取出會使得傷處擴(kuò)大。這類陰險的弩箭暗器，唐麟趾最是在行，叫她取最為妥當(dāng)，是以清酒并未貿(mào)然動手。
齊天柱自也知道，急欲帶魚兒回去，四下一看，問清酒道：“知還姑娘，不知可有見到花蓮？”
清酒一怔，她被辛丑和秦楓糾纏，未注意花蓮動向。卻在此刻見林中一人走出來，正是花蓮。
花蓮身上有兩道血痕，長發(fā)凌亂，頗為狼狽。他與飛絮交手，林中地形對他不利，反倒是叫身為刺客的飛絮占盡便宜，其中又有玄機(jī)樓的人助他，花蓮沒占得多少便宜。打到最后，飛絮見形勢不利，果斷抽身，花蓮也攔不住他。
幾次跑了他，花蓮氣急敗壞，一出來見魚兒受了傷，更是惱火：“虎婆娘和陽春掉陰溝里了？怎么還不來！”
那位長老道：“當(dāng)務(wù)之急還是先治療少莊主的箭傷，門內(nèi)有醫(yī)師，各位請移步文武門�！�
齊天柱道：“長老說的對�！碑�(dāng)下就抱著魚兒和花蓮火速趕回文武門。
那長老讓清酒也去文武門中，有事問詢，語氣還算客氣。清酒暗夜擅闖文武門，與兩位長老交手，至使玄機(jī)樓有機(jī)可乘，雖然葉無雙不是死在她手上，她也有莫大關(guān)系，文武門自然不會輕松放過她離開。
清酒并無反對，帶辛丑一道去了文武門。
齊天柱回轉(zhuǎn)來時，就遣君即墨和君宿月回去尋找唐麟趾三人。這唐麟趾和陽春果真是掉陰溝里了。
清酒前往文武門刺殺秦楓時，便叫奎山拖住唐麟趾和陽春二人。
奎山拎著幾壇好酒，偷偷摸摸說要向兩人透露他恩人的消息，把兩人留住了。
這一路走過來，三人也算得有交情，再者唐麟趾和陽春好奇他口里的消息，便放下了戒備，到得后來脾性相投，越聊越歡，三人喝的爛醉。
君姒雪又不知如何辨認(rèn)他們的路標(biāo)，無法一人追去，在客棧里磨蹭了不少時間，待到君即墨和君宿月兩人趕來，說魚兒受傷了。
君姒雪心中憂急，再顧不得許多，打了兩桶井水，往三人身上一潑。三人打了個激靈，頓時清醒了大半。
君姒雪聽說只能唐麟趾來取魚兒身上中的弩箭，也不待她回神，抓起人就往文武門去。
奎山和陽春在后邊聽到眾人都在文武門里，迷迷糊糊的也跟了上去。
好在魚兒傷的不是要害，又服了解藥，未傷及根本。唐麟趾將箭取出包扎好出來，聽得眾人說完事情經(jīng)過，才知道就這一晚發(fā)生了許多事。
唐麟趾道：“那個知還呢？文武門抓她來，會不會將怨氣撒在她頭上�！�
花蓮道：“她一五一十的交代。文武門見她是鬼門中人，為任務(wù)刺殺秦楓，除了擅闖文武門，與兩位長老交手，倒也沒什么出格的地方，反而是助他們抓了奸細(xì)，殺了兇手，文武門不是不講道理的地方，在情理上拿她沒辦法，也打不過她。再說了，現(xiàn)在文武門忙著葉無雙的喪事，又哪里管的了那許多。”
陽春道：“這一次文武門是對上玄機(jī)樓了，玄機(jī)樓可謂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過了數(shù)日，文武門要將葉無雙下葬，他們這一伙人住在文武門中，于情于理都要去送一程，便由陽春和那兩兄弟出面去送葬了。
這幾日魚兒養(yǎng)傷，睡多醒少，眾人便暫時歇在文武門中，盯著清酒動向。
這日天地冥暗，細(xì)雨連綿，洗去連日燥熱。
房屋內(nèi)，清酒執(zhí)著手中鬼門傳信，桌上放著那張面具，她手上一握，紙張化作齏粉。
她捻搓著右手手指，怔怔望著，良久，喃喃道：“我快要忘了，我應(yīng)該瞞著你，要瞞著你�！�
屋外門響，清酒收回神思，帶上面具，走出門去。
奎山拜道：“恩人。”
清酒道：“辛丑呢？”
奎山笑道：“他吃太多，文武門實(shí)在容忍不了，將他趕出去了。”
清酒交給他一物，說道：“你和他在文武門外等我。”
清酒朝外走去，奎山道：“恩人，你去哪？”
“辭行�！�
清酒走到一處院外，站立半晌才進(jìn)去。齊天柱和君姒雪正站在廊檐下說話，見她過來。齊天柱道：“知還姑娘怎么突然過來了，也不打把傘，可是有要緊事？”
清酒朝他一拜，說道：“我來向君三小姐辭行。”
齊天柱道：“知還姑娘要去哪？”
清酒道：“不便相告。”
那正屋便是魚兒臥室，她早已醒了，躺在床上閉目養(yǎng)神，聽到清酒的聲音便道：“齊叔，二姐，請知還姑娘進(jìn)來罷�！�
清酒進(jìn)到屋內(nèi)。魚兒已靠在床頭坐著，說道：“知還姑娘要走，竟會向我來辭行�！�
清酒走到床前，向魚兒道：“君三小姐不必這般句句試探，我此番前來，是與君三小姐解開誤會，我們……明話明說，免得日后麻煩�！�
魚兒手抵在嘴邊，輕嗽兩聲：“誤會？”
清酒道：“君三小姐似乎將我當(dāng)成別人了�！�
魚兒目光一瞬不瞬的盯著清酒，并不言語。
“是清酒？”清酒嘆道：“我不知道君三小姐何以產(chǎn)生這樣的誤會……”
清酒斬釘截鐵：“但她確實(shí)死了五年有余。”
第123章
一念佛魔（一）
“君三小姐若想尋她，
大可去西湖。她師父念這些年來的師徒之情，
全她遺愿，將她尸身火化成灰，
灑在西湖，
讓他們一家在黃泉路上團(tuán)圓�！�
魚兒咬住下唇，
久久不言，良久，
她抬頭看向清酒，
目轉(zhuǎn)秋波：“知還姑娘說的沒錯，
我確實(shí)覺得你是清酒�！�
“你不是嗎？”這一聲溫柔而倔強(qiáng)。
清酒喉頭一哽，背在身后的手背上青筋抽動，
她闔上眸子，語氣平穩(wěn)，
明明白白的答道：“不是�！�
魚兒道：“那你何以處處躲我？”
清酒道：“做刺客的孑然一身，
赤條條來去。我瞧得出君三小姐待那人不一般，
赤膽錯付了人，
落在我身上，平白多這糾纏，
只會帶來許多麻煩�！�
魚兒道：“我原是麻煩。”
清酒道：“君三小姐跟我一路，
到這烏金城里守著秦楓，
要探我底細(xì)……君三小姐不必開脫。我為了避開你等，
叫奎山拖住那二人，進(jìn)文武門刺殺秦楓，又遇上你們的人阻攔，
驚動了文武門長老。我想我們本無沖突，不是敵人，你們卻平地生了這么多事端，叫我險些喪命，這些不是麻煩？”
魚兒不放過她，緊問道：“你又為何如此熱心的救我�！�
清酒說道：“多一樁九霄山莊和名劍山莊人情如何不好？君三小姐，你我也算共患難，因而與你敞明了說這些。你們中間有一唐門的刺客，你也應(yīng)當(dāng)了解刺客行事作風(fēng)，還請君三小姐瞧在這共患難和救命之恩的份上，不與我多為難。你們?nèi)暨�想了解那叛……清酒的事，可去鬼門尋她師父，她師父知道更為詳盡。”
魚兒默然不語，只是看著她。清酒覺得目光灼熱，將她心肺都要灼傷了。
稍頃，魚兒道：“知還姑娘，我最后問你一事。”
“請問�！�
“知還姑娘為何一直帶著面具，這也是刺客的行事作風(fēng)？”
此次換了清酒來沉默，她看向屋外，雨霧纏綿，半晌，她柔軟了聲音，說道：“君三小姐，不怕你笑話，我曾有一個心愛之人……”
清風(fēng)幽幽，溫柔熨帖。
“我愛她，思念她，忘不了她，可惜造化弄人，我倆此生已不能再見。遮住這張臉，只當(dāng)這世間再無知還，只剩鬼門的刺客，如此才不會去想念她，雖是自欺欺人之舉，倒也有些成效，所以我絕不在人前摘下面具。”
清酒回過頭來，向魚兒一拜。魚兒側(cè)過臉去，不受這禮。
清酒道：“我與君三小姐萍水相逢，念著一路同行之誼，來向君三小姐辭行。你我本來殊途，日后仍是殊途，希望君三小姐將我的話聽了進(jìn)去。今日一別，無再見之時，愿君三小姐身體康健，一生順?biāo)臁！?br />
魚兒心中有預(yù)感，這人已下了決定，若他們再跟上去，這人會使出渾身手段擺脫眾人，她也不打算留任何余地了。
清酒走出了房門，踏在院中石子路上，雨不知何時又大了些。
“站�。 �
魚兒赤著腳追了出來。君姒雪要過來攔著，魚兒還有傷在身，她哪里容得她這般不顧自己身體，但一腳還未踏出，便被齊天柱伸手?jǐn)r住了。齊天柱沖她搖了搖頭。
魚兒走到清酒身后，說道：“我不信�！彼@話同這天道一般，染了雨氣。
清酒待要離開。魚兒先她一步從后抱住她的腰，緊緊抱著：“你為什么不愿認(rèn)我？”
魚兒向她腰上和懷中摸去，摸索半日，沒能找到自己想要的東西：“上生呢？你的上生呢？”
清酒望著天空墜落的雨滴，雨水落在面具上，匯聚成細(xì)流，蜿蜒而下，便似淚一般
，她輕嘆：“君三小姐，你為何不愿承認(rèn)自己認(rèn)錯了人�！�
魚兒聲漸哽咽：“我知道你是清酒，你就是清酒！我知道你是！”
“你為什么不愿認(rèn)我，為什么不認(rèn)魚兒�。 �
“我已能與你并肩而行，什么苦什么難，我都能與你共同面對，你答應(yīng)過我，你會走慢些，走慢些等我追上你，我找了六年，追了六年。你不要再丟下我了�！�
清酒雙手握住封喉，用劍鞘別開魚兒環(huán)著她腰的手：“君三小姐，你認(rèn)錯人了，我不是清酒�！�
清酒一將她手弄松開，立即抽身往前走，腳步?jīng)Q絕斷然，直走出院落。
“清酒！”魚兒被清酒倏然抽身帶的跌跪在地，她呼喚那人，那人卻不停步，也不回頭。
雨水已將她衣衫淋濕，她跪在地上，望著手中的物什，不可抑止的笑了起來：“你還要騙我，你還想如何騙我。”
君姒雪在一旁看著，雖不明白前因后果，但仍是氣惱不已，直恨不得將那知還身上戳兩個窟窿。她見那人走后，魚兒一會兒哭，一會兒笑，自魚兒回君家，她何時見過她這樣情緒大動，嚇得不輕，連忙撐傘上前。
齊天柱已入屋抱了薄被出來，將魚兒一裹，垂頭瞧見她手中拿著一方手帕，那手帕已浸濕，除卻一角繡著一個‘藺’字，別無他異。
齊天柱心中已有些明白，他扶著魚兒進(jìn)了屋，說道：“二小姐，你去取些驅(qū)寒的藥來。”
“好�！�
齊天柱又道：“丫頭，你好生歇著，我去找麟趾妹子和花蓮兄弟過來商議，你還有傷在身，要先養(yǎng)好身子，才能繼續(xù)追查清酒的事，千萬不可沖動�！�
魚兒捏著那方手帕出神，并未應(yīng)聲。齊天柱見狀，只是一嘆，出門去尋唐麟趾和花蓮了。
清酒一路出了文武門，四下一望，便看到奎山和辛丑在涼亭躲雨。辛丑進(jìn)不去涼亭，委委屈屈的縮在亭邊。
清酒走到亭前，奎山站起身迎了過來。清酒將手一伸，奎山便從懷里取出一物交到清酒手中。那是一把匕首，刀柄上環(huán)著一束頭發(fā)。
清酒說道：“奎山，你我恩怨兩清，從今日起，你不再欠我什么，回杭州去罷�！�
奎山一怔：“恩人，你，你不要我相隨了？”
清酒道：“你的事已經(jīng)做完了，這一路多承你照顧�！�
“恩人……”
“這一去，此生不復(fù)相見，你多保重。”
奎山幾番張口，不知說什么，最后朝著清酒一揖到底，直至清酒轉(zhuǎn)身離開才起身。
辛丑見著清酒走了，連忙跟上了清酒。
他形象特異，走在街上，來往行人紛紛側(cè)目。
清酒回首，說道：“你不要跟著我。”
辛丑不喜那些人目光，將兩手遮在耳側(cè)，聽到清酒說話，問道：“主人，不要丑了？”
清酒道：“你回文武門去，去等著那日與我一道的女人。日后她就是你主人，你跟著她，護(hù)著她，她心底仁善，不會不管你。”
“你不要跟她說是我吩咐的，也不要向別人透露你以前是玄機(jī)樓的人。去罷�！�
“主人，不要……”
清酒道：“你不聽我的話？”
辛丑哭喪著臉，磨蹭半晌，才在清酒的目光中轉(zhuǎn)身離開，走得兩步，回頭朝清酒看了一眼，再走兩步，又是回頭，如此這般，直走到文武門前。
清酒這才離去，回‘地老天荒’那間客棧去取馬，直走到后院馬廄前，方才停步。
這陰雨天又沉又悶，她的心口像是絞作一團(tuán)，透不過氣來
。
她將右手伸到跟前，手中握著一指頭發(fā)，一只發(fā)釵，癡然盯了半晌，念道：“結(jié)發(fā)為夫妻，恩愛兩不疑……”
說罷，自己搖頭笑了兩聲，要將那發(fā)釵捏斷，過了良久，衣裳頭發(fā)全濕了，面具上凝結(jié)著雨珠，不曾下手。
她將其放回懷中，一觸之下，發(fā)現(xiàn)手帕遺失，怔然半晌，苦笑道：“你現(xiàn)在是又倔又狡猾，叫我怎么辦好，怎么辦好……”
取過馬匹，翻身上馬，望著前路，目光空洞洞。
生當(dāng)復(fù)來歸，死當(dāng)長相思。
清酒從北門而出，路過城門，恰逢送葬歸來的陽春。陽春立在城門處，揉了揉眼睛：“剛剛過去的是不是知還？！”
一經(jīng)細(xì)看，不明她怎的獨(dú)身一人出城門了，連忙回了文武門去告知魚兒。
清酒從烏金城出發(fā)，晝夜兼程，行了四五日到了守元小城，去尋鬼門的人，卻見了一封留信。清酒來的晚了，他們已先一步前去。
清酒尋著地方，直到半夜趕到杜仲住處。先一批的殺手已埋伏在那處，等著夜深動手。
判官行事謹(jǐn)慎，這次來的人身手不低。清酒一到，一人打了個手勢，六人射出弩箭，另有六人從三方突入屋中，只聽得屋中悶哼一聲。
清酒信步上前，大大方方從正門進(jìn)入，一入屋內(nèi)，所見令她頗為詫異。
那倒在蒲團(tuán)上的白發(fā)老者神色萎靡，六人的劍已架在了他脖頸之上，傳說中的劍圣杜仲一個回合便被制服。
清酒道：“你們確定這人是杜仲？”
一人飛身上房梁取下劍盒，將盒打開，拿出里面長劍，抽劍出鞘，確是劍圣佩劍‘無痕’沒錯。
這倒奇了，堂堂劍圣杜仲，這樣輕易被制服，仿若手無縛雞之力。
其實(shí)杜仲并非毫無還手之力，他雖將內(nèi)力傳給魚兒，但并非是武功廢了。他不出手，是因知道仇家找上門來了，一心求死，不愿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