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魚兒問君即墨道:“莫問呢,怎么不過來?”
君宿月回道:“三小姐,莫問姑娘說她沒胃口�!�
“她沒胃口?”清酒一挑眉,仿若聽到了天大的謊話。
清酒看向花蓮�;ㄉ彽溃骸澳銊e看我,我也沒鬧明白怎么回事,這次算得順利,她也找到法子了,但一路下來悶悶不樂,失魂落魄,我也不知她是為了什么�!�
花蓮越說,魚兒越聽不明白,便道:“反正清酒也醒了,你將你們苗疆一行的事細(xì)細(xì)說來�!�
花蓮徐徐道來。原來眾人入了苗疆之后,白桑曾隨玄參來見過苗疆蠱皇,認(rèn)得路,蠱皇手下多也認(rèn)得她,因而順利見了蠱皇。
花蓮說道:“頭兩天那蠱皇還算是客氣,聽說莫問是來求醫(yī)的,他也道盡力為之。誰知后來莫問與蠱皇兩人私下詳談后,這蠱皇就翻了臉,說莫問是他們的東西�!�
花蓮抽出頸后折扇,這寒冷的天,豁開扇直搖:“你們說可笑不可笑�!�
魚兒想起活人蠱一事,看向清酒,低聲問道:“莫問的身子是他們弄成這樣的?”
清酒臉色不大好,她說道:“當(dāng)年蠱皇避禍,丟出這燙手山芋,玄參接了,不僅如此,還替他擦干凈了屁股,他怎還有臉將莫問要回去!”
花蓮聽罷,搖首嘆息:“看來還有個知道原委的人,我問莫問,她如何也不肯說�!�
魚兒問道:“你說莫問得了法子,后來卻又如何談妥了?”
花蓮冷笑幾聲,說道:“哪里談妥了,我們有求而來,正好被他制住了軟肋,他還以為莫問是虛懷谷里的人呢,對白谷主道‘用莫問來換救命之法’說什么苗疆才該是她的歸屬,能助她掌控自己的能力,一大堆,我沒那心情記他說的那些屁話�!�
魚兒皺著眉,問道:“后來呢?”
說道此處,那君即墨忍不住嘴癢,插口道:“三小姐,你還記不記得當(dāng)年在秦家那個瘋姑娘�!�
魚兒一時沒反應(yīng)過來,問道:“什么?”
君宿月道:“就是當(dāng)初和我們一起被關(guān)在地牢里的那個姑娘,被袁問柳折磨瘋了的�!�
一提起袁問柳,魚兒立即回想起來,她當(dāng)初被捉到秦宅地牢,與幾個少年關(guān)在一起,其中兩人便是這對兄弟,還有一個姑娘,瘋瘋癲癲,頗為可憐,雖然印象深刻,但過了這么多年,一時不能想起。
魚兒見兩人忽然
提到此女,知她必是相關(guān)人物,問道:“她是什么人�!�
君即墨還準(zhǔn)備賣個關(guān)子,正笑著。君姒雪說道:“那姑娘是蠱皇孫女,新任圣女。她認(rèn)出了君即墨和君宿月兩人,當(dāng)年共過患難,遇見了自然要說上一兩句,一聊起來便知道他們在侍奉你�!�
“二小姐,你怎么搶我的話。”
魚兒頗為詫異,說道:“還有這樣的事,卻也太巧了些�!�
花蓮笑道:“左不過一個‘緣’字�!�
君即墨道:“三小姐對她有救命之恩,她知道我們是為三小姐尋救而來,二話不說,幫莫問姑娘偷取了所需的卷軸出來。蠱皇雖發(fā)現(xiàn)了,一來苦于沒有證據(jù),二來不忍懲罰她,只得做不知。我們臨走前,她問三小姐好,說她永遠(yuǎn)記得三小姐的恩德,若得閑,必然登門拜謝。”
魚兒聽到這些,感慨良多,心里竟不能平靜。
君宿月道:“可見善惡終有報,是三小姐往日積善,得了今日福報,天道庇佑,必讓三小姐一生順?biāo)臁!?br />
第135章
一念佛魔(十三)
魚兒道:“說到此處,
我還是不知莫問怎么了�!�
君即墨已經(jīng)走到了屋里來,
說道:“會不會是那個女人�!�
“哪個女人?”
花蓮合起折扇,抵在下頦:“我們回來的時候碰到一個婦人,聽旁人說是前任圣女,拉住了莫問認(rèn)親,
說是她親娘�!�
清酒垂頭,若有所思�;ㄉ彽纳裆@然是不信那人的話,
他道:“只怕是蠱皇不甘心就這樣放走了莫問,特意安排了這么一出母女相認(rèn),想將親情做系帶,
把莫問拴在苗疆。”
清酒道:“莫問呢,
如何反應(yīng)?”
花蓮笑道:“自然是一臉茫然。二十多年后突然出現(xiàn)在你面前,說我是你娘,
任誰都不能接受罷。這種事,魚兒當(dāng)頗有心得�!�
君姒雪瞪了花蓮一眼�;ㄉ徰b作沒看見,說道:“倒是白谷主,發(fā)了好大脾氣。嘖嘖,
那樣一個溫婉的人,瞪著那婦人,
像要把她生吞活剝了�!�
“她問那婦人‘你當(dāng)真是她娘親’,那婦人自然答‘是’,說你若不信,苗疆有認(rèn)子蠱,可拿來讓我跟幺兒一試,
她喚莫問做‘幺兒’,親熱的很,說什么現(xiàn)今尋回了她,要親她愛她,話沒說完,白谷主一個巴掌抽了過去,說她‘你這樣的人也配為人母’�!被ㄉ徴f道此處,回想起這情景來,心里還是舒暢,他發(fā)笑道:“我做夢都不能想到白谷主這樣的人會打人巴掌,那婦人直被打的半天沒回神�!�
魚兒見清酒懶得動筷,給她往碗中夾菜,口里問道:“白谷主呢?”
花蓮道:“我看她一路上怒氣未消,不好惹,她一入虛懷谷便和我們分開了,要去做什么我也不敢問,大抵是數(shù)月未歸,回去處理谷中事物罷�!�
君姒雪已吃好,�?晔�。魚兒說道:“二姐,你去替我瞧瞧白谷主,她若是得空,請她過來幫清酒診診脈,清酒的蠱毒發(fā)作已越發(fā)頻繁�!�
君姒雪會了意,起身道:“好,我這就去�!�
走出門去,把君即墨和君宿月也給喚走了,這一次兩兄弟很是上道的沒有多言。
待三人走了�;ㄉ徤裆亮讼聛�,問清酒道:“活人蠱到底是什么?”花蓮對君姒雪不算是知根知底,此事關(guān)乎莫問,非同小可,他謹(jǐn)慎關(guān)切,因此君姒雪在時,有些話不便說。魚兒亦是瞧了出來,便支開了三人。
花蓮鐵青著臉:“莫問和蠱皇私談時,我和虎婆娘不放心,跟了過去。結(jié)果聽得蠱皇提起巫常所煉的行尸,說那行尸便是從活人蠱衍生而來,行尸這種傷天害理的邪祟,怎么還就成了莫問近親了!”
魚兒聽著也覺得心驚,但到花蓮最后一句,她道:“莫問就是莫問,你別將她給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攀親戚�!�
花蓮扶額,說道:“是。我氣糊涂了�!�
清酒幽幽開了口,她說:“活人蠱,是苗疆禁術(shù),用活人作蠱,若能練成,便可驅(qū)御百蠱�!�
花蓮打斷道:“我記得,你說過。”
清酒繼續(xù)道:“你說你們遇著的那女人是前任圣女,她可能沒有說謊,或許真是莫問娘親。”
花蓮瞪著一雙眼,難以置信:“怎么可能!”
清酒瞥了他一眼,花蓮噤聲,清酒繼續(xù)說道:“養(yǎng)活人蠱,需要從母體開始甄選,挑選資質(zhì)卓越,親近蠱蟲的女人,受孕期間,身體承受的住胎兒和蠱種的雙重折磨。胎兒出世后,被扔進(jìn)萬蠱池,以蠱為伴,以蠱為食,承受的住萬蠱噬咬,最后蠱蟲盡死,她活下來了,就是活人蠱。”
花蓮的臉已漸扭曲,魚兒一雙秀眉深蹙,清酒道:“苗疆蠱皇手下的圣女,自來是女子御蠱中最好的人,那人當(dāng)真是前任圣女,便是莫
問親娘無誤。當(dāng)時她若不是自愿,倒還是她可憐,忍受折磨又與骨肉分離,呵,可她是自愿的,從莫問未出世開始,她心中就不將她作人,就如白桑所說,她這樣的人不配為人母�!�
花蓮吸了口冷氣,不想這世間還有這樣慘無人道的荒唐事,他道:“你怎么知道的這樣清楚�!�
清酒唇色蒼白,掩嘴咳嗽了兩聲,說道:“當(dāng)年入虛懷谷,聽玄參谷主說起過�!�
魚兒取了大氅給她披上,說道:“莫問心里肯定明白這事,所以悶悶不樂�!�
清酒起身,說道:“我去跟她談?wù)�。�?br />
花蓮和魚兒起身跟上�;ㄉ徴f道:“我倆也去�!�
三人走到莫問房外,房門緊閉,清酒向兩人道:“你倆先不要進(jìn)去�!�
清酒敲了敲門,喚道:“莫問�!�
屋內(nèi)起了一陣響動,片刻后,莫問道:“怎么了?”
“我有事跟你談?wù)�。�?br />
屋內(nèi)靜了半晌,清酒道:“我進(jìn)來了�!�
“不行!等等!”
清酒一揚(yáng)眉,換了不容置疑的語氣:“我進(jìn)來了�!�
她往前一推門,沒推動,屋內(nèi)落了門閂,她現(xiàn)在手上無力,不能直接將門閂震斷,看了魚兒一眼。
魚兒上前來,將門一推,門閂從中斷折,門被打開了來。
清酒走了進(jìn)去,只見滿桌滿柜的書籍?dāng)傞_,莫問正忙著收拾。
“你這是在做什么?”
“你怎么過來了�!�
魚兒和花蓮站在門外。清酒合上了門,走到桌前,目光落在攤開的書上,一本本瞧過去:“我有事,來與你談?wù)�。聽花蓮說,你們在苗疆時遇到一個婦人,自認(rèn)是你娘親?”
莫問自然的應(yīng)了一聲:“嗯�!�
清酒看到一處,手指落在書頁上:“他以為你為了此事怏怏不樂……”
莫問茫然道:“啊?”
清酒從書中抬起頭來看她,說道:“如今看來不是了�!�
莫問抱著一堆竹簡,怪道:“我都不認(rèn)得她,我為何要為她不快?”
“那你為何一路郁郁,茶飯不思�!鼻寰剖种更c著書,那處記載乃是蠱蟲驅(qū)滅之法,她道:“你已從蠱皇手里取得驅(qū)蠱的法子,為何還要找這些?”
莫問將竹簡抱緊,卡噠的細(xì)碎聲響,她目光閃避,急促呼吸了幾下,說道:“那個法子不行�!�
莫問忽而將竹簡悉數(shù)攤到桌上,翻找起來:“我另找法子,一樣能救你�!�
清酒叫道:“莫問�!�
莫問道:“不能用那個法子�!�
清酒道:“莫問,你看著我說話�!�
醫(yī)書被莫問的動作擠掉了幾本:“一定還有其他辦法!”
清酒見她有點魔怔,走到她身前,一把拉起她的衣襟,說道:“你看著我說話!”
這一聲有些大,魚兒和花蓮在外聽到,不禁看向屋內(nèi),只是門扉掩著,不知道里邊發(fā)生了什么。
莫問眼眶漸紅,被清酒拉著,手足無措:“我做不到,清酒,我不行,我做不到�!�
清酒道:“莫問……”
莫問已漸崩潰,她捂著耳朵:“我殺了我?guī)煾�,清酒,我也會殺了你的,我該怎么辦?”
清酒傾身抱住她,拍著她的背,安撫她:“好!好!你不要想了,我們另尋法子,沒事的,我們還有時間�!�
莫問連日奔波,精神緊繃,如此被清酒一安撫,松懈下來,竟睡著了。
旁晚時分,白桑同君姒雪等人
過來,給清酒把了脈。
還未離去,花蓮進(jìn)來問道:“見著莫問沒有?”
魚兒道:“她不在房里?”
花蓮搖了搖頭。清酒道:“去尋她……算了,讓她一人靜靜�!�
白桑收拾了出來,沒有直接回去,她繞了遠(yuǎn)路,去到花田東側(cè)。
那里有一塊地未開墾,有一株合歡樹,亭亭如蓋。
暮靄沉沉,滿地霜華。白桑站在遠(yuǎn)處,樹下蹲著一人,她走了過去,冷聲道:“你的朋友都在找你�!�
莫問扯著身前的青藤,這青藤終年不枯,藤上小花四季盛開,她將其繞成花環(huán)。
夜風(fēng)吹拂,黃葉紛飛。白桑說道:“她所剩時日無多,不夠你來找尋新的法子,你若不救她,她唯有死路一條�!�
“我會失控,我會……殺了她……”
白桑聲音冰冷:“失控?莫輕言,我饒了你一次,你若再失控,那般模樣出現(xiàn)在我面前,你以為我還會放過你,到時我會直接取了你性命�!�
莫問怔怔然回頭,暮色冥暗,但她目力極好,能看清白桑的臉,她聽著她說這樣無情的話語,反而如釋重負(fù),卸了壓在心口那塊大石一般。
“真的?小師叔�!彼穆曇魩е鴼g愉,困擾她的問題迎刃而解。
“小……”白桑吸了口氣,閉眼皺眉,擺袖轉(zhuǎn)身:“孽障�!�
莫問以前高興的時候,忘了正行,會這樣喚她。
白桑要走,莫問連忙站起了身,跟了上去。她最怕歷史重演,她不愿再恢復(fù)神智時,親人受傷倒在自己身前,而傷人的刀握在自己手中,當(dāng)她知曉救人之法,卻與當(dāng)初所行之事無甚差異,她怕極了自己重蹈覆轍,再傷了清酒,那便真是萬劫不復(fù)了。
但白桑說會阻止她,她便放下了心,將事情往好了想,這一次縱使失控,魚兒她們都能攔住自己,而且她得來的卷軸上描述清晰,總比上次她毫無章法亂來要好許多,或許能成功。
白桑斜乜了一眼跟在后邊的莫問,兩人已走到燈火明亮處,白桑見到莫問那張臉,仍是同以前一般,不能做出什么表情,但不知為何,這張臉看上去卻總是像在笑一般。
白桑愣了一下,停了下來。
莫問走上前,磨磨蹭蹭,終是將背在身后的手拿到前邊,將手上的東西往白桑頭上一放,說道:“師叔,多謝你�!�
白�;剡^神來,臉色沉了下來,說道:“誰是你師叔!”
莫問將東西一給,見她發(fā)怒,立即飛身溜了。
白桑站在原地,將頭上的東西取了下來,卻是莫問用青藤花繞的花環(huán)。白桑垂眸摩挲,低喃道:“莫輕言……”
第136章
一念佛魔(十四)
莫問因白桑一句話解開心結(jié),
但仍是對自己的力量恐懼。她從不過分去探究自己身體的不同,
只怕觸了禁忌,一去不回。
當(dāng)年在成王墓,驅(qū)動蠱蟲,實則是以血飼蠱后,
莫名心靈相通,自然為之。
但驅(qū)動人體內(nèi)的蠱與驅(qū)動尋常蠱蟲不同,
人體之中的蠱貪性重,寄生人體總是要從其身得到什么,她若控制不了蠱,
蠱便會控制她。
莫問得到那卷軸時,
記載的雖是驅(qū)蠱之法,實則是活人蠱用法。
她當(dāng)初找到那半張羊皮卷,
尚抱了半分著希望,但看到實際做法與當(dāng)年自己無意識下所做的事無甚區(qū)別時,她如同站在懸崖邊上,要到對岸只有一座腐爛的獨木橋,
要么踏上去墜落深淵,要么永遠(yuǎn)停在這一頭。
這不禁讓她有些崩潰。
是以直到清酒再次蠱發(fā)昏迷,
莫問再拖不得,避無可避,準(zhǔn)備了藥材,針刀,目光帶著慷慨赴死的決然,
進(jìn)了清酒房里。
這事出不得岔子,白桑和魚兒在屋內(nèi)守候,其余人都守在院外,就連辛丑也趴在圍墻外向里張望。
清酒躺在床上,因蠱發(fā)虛弱不堪。莫問走到她床前,清酒拍了拍她放在床邊的手。
若在以前,她是厭極了天命,說這世間一切自有定數(shù),那是屁話,藺家是做了什么傷天害理的事,要受這滅門之災(zāi)。
但現(xiàn)在她不得不向莫問說一句:“盡人事,聽天命。”
莫問木著臉,直直的看著她,顯得格外嚴(yán)肅。清酒臉色蒼白,望著虛空淺淺一笑:“我的命本來就不好,若交代在這里,也不是你的過錯�!�
清酒偏過頭,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魚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