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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災(zāi)化之時,便是圓滿之時�!�

    “可我既已回天庭,說明人間此劫已消,為何承德仙君卻要慢上這么久?”

    “不久矣,不久矣,浮澤仙君莫要著急�!�

    “也……不是著急。”年輕的仙者嘆氣,轉(zhuǎn)頭,有些失神地盯著不斷錯亂變換的命格臺,“人間此劫本就在我所管轄的地界,如今卻叫承德仙君去幫我渡化,于理不該。他一日回不來,我便一日心緒難安�!�

    白發(fā)老者卻回之和善的大笑。

    他放下金冊,捋著自己長長的白須,“兩位仙君是天帝點過頭的仙侶,下凡也好,渡劫也罷,想來承德仙君都是甘之如飴,浮澤仙君不必難安�!�

    三十八

    “我與承德仙君尚未結(jié)契。”年輕男子無奈。

    “沒結(jié)契,等回來再補就是,左右也不差這二十年�!崩险咭廊恍呛堑模耙皇枪砀隽四菣n子事,連累仙君不得不下凡去撥正,兩位早該……”

    浮澤藏在寬大白袖里的手抖了一下,神情瞬間僵硬。

    好在只是短短一瞬,并沒有被察覺。他勉強掛起一抹淡笑,垂下眼眸,掩去眼中的慌亂,沒等命格仙君說完,便柔聲打斷了對方的話語,“出了那樣的事情,給整個仙界添了負(fù)擔(dān),到底還是我作為西南地界的主引仙君失職�!�

    命格仙君的座下童子古靈精怪,也不知從何學(xué)來的招數(shù),高深莫測地?fù)u頭晃腦,頭上兩個發(fā)揪上下?lián)u動:“仙界平日里又管不到鬼府那兒去,誰知道那地底的事會殃及到人間,這事兒啊,屬于不可管控之意外,浮澤仙君怎的還往自己身上攬?”

    “話多�!泵裣删眯�,用拂塵敲了敲童子的頭,“該做的事情都做完了嗎?”

    “做完了做完了,老頭真兇!”

    一老一小之間倒是鬧騰,在這天上年復(fù)一年的清冷氛圍中,屬實是難得的一抹鮮活,不知不覺就將話題引開了去。浮澤暗自舒下一口氣,衣袖底下握緊成拳的手慢慢松了開來。

    他暫時,還不知道該如何去面對自己在人間所經(jīng)歷的一切。

    又與命格仙君聊上幾句別的,沒有多久,便尋了個借口告辭——

    幾乎是以逃跑的心態(tài),半刻鐘也不敢多留,他出了殿門,就直接掐起仙訣乘風(fēng)而去,一路飛向自己的居所。

    關(guān)上門,把自己整個身體都浸入殿內(nèi)的清池里,感受到隨著水波蕩漾翻涌的仙力,才終于有了一絲脫離噩夢的實感。

    這清池是從天池中分流出的一股活水,引到仙居內(nèi)部,乃為整個天庭都絕無僅有的特權(quán)。不為別的,就為他是仙界唯一一位,從人間川流中自然化出神格的仙浮澤仙君在成為仙君之前,本是橫貫西南地界的一條大江。

    傳說祖神盤古死后,血液化作人間最初始的大江大海,浮澤江便是其中之一。

    存在于此上億年來,他永遠(yuǎn)奔流不息、永遠(yuǎn)清澈見底,滋養(yǎng)萬物,是沿河岸邊鳥獸草木的生命之源,更是整個西南人類賴以生存的資源寶庫。

    但作為大江的歲月實在是太過漫長了,浮澤也說不清,自己是從什么時候起突然就有了模模糊糊的意識,又是循著本能修煉了多久,才慢慢開化出更多更清楚的神智。

    他只知道,隨著太陽升起又落下,他開始能聽懂鹿鳴的輕快,能聽懂三兩鳥啼的歡愉,以及更最多的,人類來來往往的說話聲,百姓贊美他、文人歌頌他,游子跪在岸邊,雙手捧起清水送到嘴邊,然后發(fā)出感恩的喟嘆。

    人類喜歡他。

    一朵浪花拍在岸上,白沫蕩漾,依依不舍地貼上人類的赤裸的腳心,這是一條大江最原始、最直白的,不知掩飾的開心。

    他也喜歡人類,喜歡極了。

    就像長輩對晚輩的那種喜愛,人類對于這樣一條大江來說,是那么的易碎與弱小,那么的柔軟與感性,叫他止不住地心生憐惜,打心底里的,不愿見到這些小小生命露出哀傷的神情。

    第一次,他學(xué)著去控制自己的波浪,托起即將溺水的孩童,送回岸邊母親身邊。

    差點痛失骨肉的單親母親痛哭流涕,雙膝跪下,任由水花打濕自己的膝蓋,她朝大江重重磕頭,大滴大滴的淚滴進(jìn)江水里,浮澤便清清楚楚地嘗見了她的激動與狂喜——雖然那個時候,他還沒有「浮澤」這個名。

    他開心極了,為自己庇護(hù)了人類而開心。

    這也是后來所有一切的開端。

    人類能夠?qū)W會水,卻絕對駕馭不了水,橫跨整個西南的一條長長的江,一到夏季,便時有貪涼的生命落入江中,被不知停歇的水流奪去性命。

    救過一次之后,他再也無法容忍這樣的事情發(fā)生在自己身上。

    于是,隨著越來越多的溺水者被平安送到岸上,這條大江的名氣,也沿著河岸傳遍整個西南。

    人類自發(fā)地信奉他、祭拜他,并為他取了一個好聽的名字,叫浮澤江。

    浮澤,取福澤世人之意,首字替換為「浮」,則是借以銘記江神托浮溺水之人的大恩大善。

    浮澤很喜歡這個名字,哪怕并不太懂。

    時光從未間斷過它的流速,祭拜浮澤神江的廟宇一座接一座地建起,數(shù)不清又過了多少個十載,也數(shù)不清岸上人類更換了多少代,直到已經(jīng)沒有人還記得這個名字的含義了,浮澤才遲緩地,修煉出足夠的智慧,去像人類一樣理解與思考。

    他意識到自己確實太深、太寬了。人類香火中夾帶著太過濃厚的期盼,叫他越發(fā)擔(dān)憂,不敢保證自己能夠永遠(yuǎn)如此萬無一失,也害怕被他喜愛的小生命投以失望的眼神。

    其實西南地界時常干旱,他是唯一的水源,他想到,或許可以變一變自己的形態(tài)。

    所以,他卯足力氣去分割自己的身體。忍著疼痛與勞累,改道、分流,向北向南延伸出無數(shù)的小河小溪,一轉(zhuǎn)眼又是數(shù)百年過去,主干洶涌的水流終于歸于平緩,江底復(fù)雜的地形也慢慢被泥沙填平。

    他不再危險了,卻也變得不再是自己。

    人類畢竟只有區(qū)區(qū)幾十年壽命,他們的記憶更是短暫極,浮澤江這個名字,成為了眾多河流中再普通不過的名字之一。

    不過幾十年,香火逐漸從旺盛到稀薄,一座座廟宇慢慢冷清、荒廢,從前人類憑著想象做出來的江神像,也全都落滿了灰。

    浮澤不怨,就是有點難過。

    當(dāng)然,他沒有意識到自己擁有這樣復(fù)雜的情緒是多么的不正常,更沒有察覺到,自己身上的功德已經(jīng)濃厚到隱隱散發(fā)出金光。

    人類已經(jīng)鮮少需要他的保護(hù)了,平平淡淡的日子又過了近百年,直到某個深夜,一個遠(yuǎn)沒有他水深高度的小孩縱身跳進(jìn)了水里,身后是窮追不舍的狼群。

    浮澤在修煉中被驚醒,有些驚訝,第一時間想要操控水花去護(hù),卻在緊要關(guān)頭急急收住——

    因為小孩入水的姿勢是那么的矯健而漂亮,他會水,不需要江神貿(mào)然的保護(hù)。

    浮澤靜靜地觀察,狼群失去獵物,在岸邊來回徘徊,喝了幾口水之后,最終只得憤憤離去。

    又半炷香的時間,他才終于發(fā)現(xiàn)了些許的不對勁。有血腥味在他的水里彌漫開來,沉進(jìn)江里避險的小孩浮上水面換了一口氣,卻再沒有力氣往岸邊靠攏,劃水的四肢越來越沉重、越來越緩慢。

    這小孩竟是受傷了,大腿處被狼牙撕開了一道不大不小的口,沒有傷及要害。

    但被冰冷的江水一泡,血液與體溫都開始迅速流失,已經(jīng)到了昏迷的邊緣。

    這是浮澤救下的最后一個人。他把小孩送到對岸,聚精會神地守了他一整夜,生怕狼群去而復(fù)返。

    到破曉,太陽從山后露出第一抹余暉的那一瞬間,功德積滿,他還懵懵懂懂著,神格就被金光簇?fù)韽慕嫫扑觥?br />
    人間在腳下不斷縮小,他越升越高,穿過層層白云。最終,到達(dá)了九天之上,成為天界第八十六位仙浮澤還記得那個時候,承德仙君守在他飛升的地方,一身淡藍(lán)仙衣,長身而立,對無措的他露出笑容:“浮澤仙君,歡迎來到仙界�!�

    算算,到如今已是快要千年過去了,不算很長,但也絕不能說短,算上這一回,他已經(jīng)欠了承德仙君太多太多。

    財物能還,只有情誼是如何也還不了,越是想、對承德的愧疚越多,就越是不知今后該如何去面對這個所謂的仙侶。

    浮澤往清池里潛,任憑池水沒過他的頭頂,把發(fā)頂也濕透,仿佛自己還是那條懵懵懂懂的浮澤江。

    天上清冷萬分,而仙人們的壽命又沒有盡頭,要學(xué)會在漫長的歲月里與孤獨作伴,幾乎每一位仙君,都習(xí)慣把任何事情都拉長了節(jié)奏,去填補過分空白的生活。

    浮澤閉上眼睛,就這么蜷在水底睡了過去。

    這一覺,便是五年光陰。

    醒來的時候一時回不過神,只見頭頂上的水面影影綽綽映出一個人影,慢慢浮出水面,便看到承德仙君坐在清池邊上,笑盈盈地對他伸手,一如當(dāng)年初見。

    “浮澤,我回來了�!�

    浮澤愣愣地看著他,回答卡在喉嚨口,雙唇無聲地開合,卻如何嘗試都說不出來。

    因為他突然恐懼地想起,在人間時,這句話,鬼王也時常說。

    只不過「浮澤」變成了「阿浮」,而對方也不會這么守禮地停在幾步開外,而是直接從背后擁上來,把他整個人拘謹(jǐn)在懷里,帶著強勢的親昵,貼上他耳闊,落下不由分說的吻。

    三十九

    承德仙君既已回歸,便意味著人間這一劫就此寫下句點,然,對于此次秩序崩壞,仙界還有許多后續(xù)工作需要處理,復(fù)盤、記錄、清算獎罰,缺一不可。

    “浮澤無能,此行未能遵照命格所示庇佑西南百姓,愿受責(zé)罰�!睙熿F繚繞的天殿中,浮澤一身素凈白衣,對著高座恭敬拜下。

    承德也撩擺跪地,與他并肩:“愿受責(zé)罰�!�

    天帝未置可否。

    點了點頭,珠冠冕上玉珠相互碰撞出清脆空靈的聲響,待到殿內(nèi)回聲徹底散去,陷入沉重的死寂,才不緊不慢地放下命格金冊,對堂下緩聲開口:

    “浮澤仙君,命格既定,爾為何突然脫離命軌、失去蹤跡?”

    仙君入世,既以凡人肉胎出世,便要服從人間法則,一切的仙力與記憶都需在投胎之前提前封印妥善,按照常理,本該沒有自行脫離命格軌道的能力。

    然而此行,命格卻又真真實實地在宴江身上脫了軌,且當(dāng)仙界觀測到這一點時,宴江這個人已經(jīng)完全失去蹤跡,并直接觸發(fā)了冥冥之中的秩序糾正,緊急之中天道將庇護(hù)百姓之責(zé)置換到了同在人間的仙君凡身——蔡立德身上。

    直到浮澤回到天庭,整個仙界都無一知曉他在人間究竟經(jīng)歷了何事。

    但既然結(jié)果沒有出現(xiàn)太大偏差,其他仙君即便問不出也不會多加在意,唯有承德始終無法釋懷,此時聽見天帝發(fā)問,便在一旁投來了灼灼的眼神。

    浮澤垂著頭,長發(fā)自然垂下,遮擋住了他臉上一閃而過的蒼白與難堪。

    他有一萬個不愿去回憶那段經(jīng)歷,但事關(guān)三界秩序,既是天帝發(fā)了問,他便沒有私自隱瞞的資格。

    “許是時光回溯之影響,鬼王時崤受傷出逃的時間節(jié)點略有提前,臣……還未娶妻,便被鬼王強行拘禁。氣息消失,想來是被其屏障所隔絕�!彼]上眼睛,聲音有些喑啞。

    “鬼王為何無故拘禁一介凡身?”

    “凡身太過脆弱,被鬼氣滲透后,封印竟有輕微不穩(wěn),導(dǎo)致仙氣泄出,混入魂體之中,而鬼王陰差陽錯尋得用以療傷之法……”

    實際上,鬼府的這一場奪位之戰(zhàn),原先之所以震動天庭,不僅僅只是因為人間的十二條人命。

    在最初始的軌道里,人間的宴海夫婦并未生育,雙雙離世之后,于愛梅村尾留下一座破敗空屋,鬼王時崤負(fù)傷出逃,無意波及人間,便是小心避開村民,躲在此間屋內(nèi)。

    原只是暫住,然其傷口不僅遲遲未能痊愈,反而吞噬本體原有能量,使得鬼王日漸虛弱,拖到入冬之初,最終隱匿不住自身氣息,引得圭風(fēng)帶著十萬陰兵涌入人間,對其進(jìn)行討伐。

    到底是為一代鬼王,在這個軌道里,時崤雖傷重在身,卻還是強行催動混沌丹之力與圭風(fēng)纏斗,本欲且戰(zhàn)且退,將戰(zhàn)場挪回鬼府,卻無奈對方不管不顧地發(fā)起猛攻,在勉強撐了一天一夜之后,時崤最終寡不敵眾——

    倒下的那一刻,周身鬼脈逆行,短短一瞬之間,堂堂鬼王竟是走火入魔,被暴戾所挾持,惡鬼之力暴漲,轉(zhuǎn)身反撲圭風(fēng)及其十萬大軍。

    于是,在那一夜,二者搏斗所產(chǎn)生的余力席卷人間,造成整個西南地界生靈涂炭。

    到天亮之時,真假鬼王雙雙死亡,地府無一主事,更是亂作一鍋粥,得不到接收的亡魂在人間游蕩、異化,災(zāi)難很快擴大到無法控制的局面……

    彼時,承德才興高采烈地拉著浮澤來此面見過天帝,并得到結(jié)為仙侶的準(zhǔn)許,甚至尚未跨出天殿,便撞上專職監(jiān)察的仙君匆匆前來上報此等慘聞。

    若置之不理,三界覆滅近在眼前,天帝頭一次皺起眉頭,思索片刻后,召來仙界由上至下所有仙員聚于天殿,集九十六位仙君之至純法力,開啟時間晷,逆轉(zhuǎn)輪盤,回溯時光。

    時間,回到鬼府之爭開始前的二十余年,重新開始。

    此事,浮澤毫無疑問是主責(zé)仙一者,禍災(zāi)起于西南,他正是西南的地界仙二者,鬼王時崤,正是他飛升前救起的那最后一個人,本該夭折于十歲之年,卻因被搭救而至成人之后才死于謀害。

    時崤怨氣未散,故后數(shù)年未能再入輪回,而后恰遇鬼主換位,被混沌丹選中,成為新任鬼王,直接導(dǎo)致原鬼王之親子圭風(fēng)失去高位,懷恨在心,并引發(fā)之后一切事端。

    常說溫柔似水,這樣一條大江,他性格永遠(yuǎn)柔軟,膽小、怯生,卻因喜歡極了凡人,而在此刻表現(xiàn)出異常的勇敢和堅定,跪地、領(lǐng)命,接下以命格仙君為首的眾位老君連夜為他設(shè)定的救世命格,在眾仙祝福的眼神中,頭也不回地步入了輪回之門。

    他將作為宴海夫婦的獨子出世,在愛梅鄉(xiāng)中飽讀詩書、順?biāo)斐砷L,于某年某日遇到命定之妻林琴琴,又于鬼府異變的危難之際,為守護(hù)即將臨盆的妻子而爆發(fā)出令人驚嘆的智勇,一面與鬼周旋,一面召集村民集中抗險,最終在大戰(zhàn)徹底爆發(fā)的前一夜以身飼鬼,助力時崤順利回到鬼府之內(nèi),保護(hù)人間不被圭風(fēng)覆滅。

    這個命格設(shè)定,是眾位仙君推演了無數(shù)次所的出來的結(jié)果,也算頗有把握,其中一個重要的關(guān)鍵點,就是仙界信任時崤,只要避免他的戰(zhàn)敗,他便絕不會放任惡鬼危害人間。

    而承德仙君,作為剛剛得到浮澤點頭、差點如愿成為其結(jié)契仙侶的對象,心中難免不舍,便自請一同入世去,成為「配角」蔡立德,在前十余年與宴江同窗陪伴。

    時間再來一次絕非兒戲,原本一切都該萬無一失。

    可仙界自上古以來,也才開啟過三次時間晷,千算萬算,算不到鬼府不同于人間,回溯時光已經(jīng)遺留下了某些影響,圭風(fēng)與時崤之爭,比設(shè)想的要大大提前。

    浮澤大概地把作為宴江時所經(jīng)歷的事情說了一遍,中間盡量隱去了與時崤之間的那點臟事。

    但畢竟那事情占了半數(shù)分量,略去之后前因后果多有不自然的地方,瞞不過心境澄澈的仙者。

    天帝若有所思,好在心照不宣地沒有深入追問,轉(zhuǎn)而又與承德說了幾句,也沒有提及其他,只說三日后一同提審鬼府罪犯,便放了他們回去休息。

    邁出天殿,浮澤依然有些心不在焉,承德想去牽他的手,沒想指尖相觸的一瞬間,對方卻好似受到莫大的驚嚇,猛地后退一步,躲開了他的動作。

    雙方都有些愣住。

    浮澤看看自己的掌心,又看看還維持著欲要牽手動作的承德,一時說不出話來。

    倒是承德先一步反應(yīng)過來,伸出去的手握緊成拳,緩緩收回到自己身側(cè),被寬大的袖擺蓋住。

    “浮澤。”他的臉色有些難看,眼神里有彷徨,也有哀傷,語氣小心翼翼的,“在人間……鬼王是不是對你做了什么?”

    鬼府……

    康沅揮手退鬼侍,踮起腳尖跨過滿地散落的黑羽,停在高座下首,對閉目養(yǎng)神的鬼王稟告:“仙界派使者前來,要押罪犯圭風(fēng),依主上看……”

    鬼向陰而生,大多是不喜光的,鬼殿上暗得出奇,時崤緩緩睜開眼睛,那雙血色紅瞳便格外的顯眼。

    他并未去答康沅的話,反而兀自低頭翻開了生死簿,鬼氣卷過,其上字符胡亂滾動,卻始終沒有拼湊出任何準(zhǔn)確的信息。

    “你說,若是有人間和鬼府都找不到的魂,其在仙界的可能性有多大?”

    當(dāng)——

    “那位公子看起來……不像是修行之人�!笨点洫q豫地斟酌語氣。

    他想說宴江看起來實在太過普通,又是被破了童子身的,比起在短短五年之內(nèi)得道成仙,魂飛魄散的可能性還更大些。

    雖未明說,但也瞞不過時崤,他倒是沒有生氣,點點頭,也不知同意與否。

    鬼殿之上,陷入了持續(xù)的沉默。好久,時崤才重新靠近椅背里,聲音慵懶而冷淡,沒有透漏出任何情緒:“去回復(fù)來使罷,就說罪犯殘暴,由本座親自押送�!�

    “主上——”

    “難得鬼府這幾日清閑……左右是本座治下不嚴(yán),一同去到仙界,也好向向天帝請罪�!�

    四十

    雖說仙界掌管三界,但自開天辟地之后的數(shù)萬年來,沒有特殊事故的年月里,仙鬼兩界之間幾乎不會有任何來往。

    一個是因為三界各自為政、各司其職,仙界沒有隨時隨意干涉他界運作的道理;

    另一個更重要的要素,則是因為仙與鬼乃三界中的兩個極端,分別是為這個世界最純粹的清氣與濁氣所構(gòu)成,一浮一沉,一明一暗,一者創(chuàng)造生、一者主事死,兩者相生相克。

    一旦相等,哪怕雙方皆沒有敵意,力量稍弱者也會被壓制得狼狽不堪。

    所以,雖共是維護(hù)者這個世界的一環(huán),仙鬼兩界卻時常是有意避開彼此,更莫說堂堂一界之王親自去到他界這樣的事情了。

    鬼王此行,由頭再是光明磊落、合情合理,也難以否認(rèn)是一個叫地府無數(shù)亡魂瞠目結(jié)舌的舉動。

    須知,越是鬼氣充沛者,去到那等仙力純粹之地,就越是容易被仙力干擾,甚至是被排斥、攻擊。

    后果如何,暫且未知——畢竟數(shù)萬年來也沒有哪一位鬼王敢做出如此大膽之舉。

    但單單是兩君相見而其中一者不得不把渾身力量斂進(jìn)體內(nèi)這一點,也足夠憋屈恥辱了。

    全鬼府,只有時崤卻對此毫不在意。

    即將要以下位者的姿態(tài)覲見天帝,他比所有旁觀者都看得開,壓根不覺得丟臉丟份,更不覺得自己鬼王的身份受到什么侮辱。

    反而開解康沅:“鬼府自古居于仙界之下,本座雖為鬼王,但要論分量,也只是與天上的仙君差不離,拜見天帝本是理所應(yīng)當(dāng)�!�

    康沅難得不平,敲鑼的手勁巨大,鑼聲便變得尖銳刺耳。

    “可自古也沒有誰像主上一樣親自去到天上,既是首回,就是稀客!天帝若不以平級之禮待客,可稱為粗莽,也不值得鬼府俯首稱臣!”

    康沅畢竟才做了幾年的鬼,身死之時更是年輕,莫看在時崤出事時表現(xiàn)得極其穩(wěn)重可靠,日子一旦安順下來,私底下他其實是一個活潑膽大的下屬,有理有據(jù)與胡攪蠻纏并存,頗為好笑。在鬼王這樣的千年老魂眼里,就是個愣頭青,單純又聰明的愣頭青。

    時崤也確實有被他大膽的想法逗笑。

    笑過之后,耐下心來對他解釋道:“鬼府有錯在先,本座是去請罪,又不是去做客的,他們?nèi)绾握写撬麄兊氖�,沒什么該不該的�!�

    “主上——”

    “知你忠誠,來,賞你個好東西�!睍r崤仍是在笑,仔細(xì)看,那笑中還外帶了點調(diào)侃,揮揮手,用鬼氣把什么東西托著送到康沅手里,“去到他界不宜太過興師動眾,本座獨自押送罪犯足矣,這幾日,便由你暫代鬼主之責(zé)罷�!�

    “��?!”康沅哀嚎。

    請罪要有請罪的態(tài)度,仙界來的使者還在等著,時崤沒有拖上太久,只稍微把鬼府的雜亂事務(wù)托付給手下。

    兩日之后,便親自去牢獄提押罪犯圭風(fēng),由使者小仙的引領(lǐng)著,乘上祥云一同去往九天之上。

    此案是驚動三界之大案,本就容不得半點馬虎,又加之鬼府之主親自來到仙界,方一步入仙門,便有等待許久的主事仙君上前來接待。

    罪犯圭風(fēng)被單獨押下,而時崤,則是被客客氣氣地請到暫居之所稍作休息,明日再一同參與庭審。

    康沅說的也沒錯,仙界到底顧及著體面,理論來說鬼王只是與仙君同等級別,對方屈尊接待,卻沒有半點傲慢與不敬,就連提供的居所,也是細(xì)心地選在了遠(yuǎn)遠(yuǎn)避開天殿的地方,避免過于濃郁的仙氣把他克得不適。

    好意時崤一一受下,一路偶與那位主事仙君攀談幾句,即便是在自己的劣勢場,也依然進(jìn)退有度,寵辱不驚,完美地端出一界之主該有的格局,大大超出了接待者的預(yù)想,叫其忍不住側(cè)目,暗中敬佩。

    唯有一事,便是他在踏進(jìn)居所的一瞬間,指尖一動,竟在仙君眼下放出了一抹鬼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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