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花溪尊者笑著說:“說不定可以呢。”
他們都十分篤定,如今在第七十一層的,一定是一群人。
只有這樣,才能勝過這么多見龍門,一路闖到這一層。
元寧尊者:“我倒是真的希望他們能闖過海北那一關(guān),這樣,我們倒也能在這一群小輩身上,看到一些希望�!�
他說著,沉默下來,許久才道:“如果三十年前,且歌沒有叛逃,我們也不會如此被動�!�
青夷尊者冷聲道:“師弟,事情已經(jīng)過去了三十年,莫要再提了。聞且歌,已經(jīng)是個死人了�!�
元寧尊者卻道:“為何不提?若不是他叛逃,我們何至于如此狼狽,神殿足足三十年沒有神子,哪怕我們努力隱瞞著,不讓大家知道,我們的血脈之力出了問題,事情就真的能隱瞞下去嗎?”
花溪尊者閉上眼睛,三十年的時間對他們而言不算什么,當(dāng)年的畫面,卻在她眼前重現(xiàn)。
良久,她啞聲說:“只希望,這次能找到我們等待許久的神子�!�
元寧尊者冷著臉離開,剩下青夷尊者和花溪尊者未走。
青夷尊者:“天尊還是沒有徹底清醒嗎?”
花溪尊者眼中劃過一絲悲哀:“不僅如此,她保持清醒的時間越來越短了�!�
她顫抖著聲音:“師兄,這就是天道給我們的懲罰嗎?”
他們繼承了白澤的血脈,以此為傲,將榮光傳承千年。
但如今才發(fā)現(xiàn),他們的血脈之力,有著一個致命傷。
這個問題,哪怕連距離飛升成仙最近的天尊都沒能解決。
就連大乘境的天尊,都無法解決這個問題。
甚至在踏出最后一步時,將自己陷入險境,至今都沒能清醒過來。
他們卻試圖通過找到神子來解決。
是不是太天真了些。
……
三日后,第七十一層。
祁念一試著動了動右臂,感覺比先前已經(jīng)好多了。
第七十一層的空間壓力,比她想象的還要大些。
如果說四十層到五十層,她感受到的壓力就像滄寰獄峰的罡風(fēng)不止。
那第七十層以上,就像是每時每刻都有個玉華清在用神念對她進(jìn)行壓迫。
但正因為如此,她的神念也在日復(fù)一日的鍛煉中,更加強(qiáng)大。
她起身,幾人眼神交錯,都明白了對方的意思。
“準(zhǔn)備好了嗎?”
宋之航:“云道友,確定自己的傷勢無礙了?”
祁念一點頭:“并無大礙,再者,如果右手不行,我還有左手�!�
通往第七十二層的天梯早已出現(xiàn),幾人眼神慢慢變得堅定。
正欲踏上第七十二層時,身后突然傳來一個嘶啞的聲音。
“你們?nèi)グ�,我……走不動了�!?br />
聽到這個聲音,祁念一回頭,看到的是凌晗通紅的眼眶。
他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啞聲說:“以我的修為,走到這里,已經(jīng)是沾了你們的光�!�
“我就不去拖你們的后腿了。”
第100章
劍意傳承
七十一層中,一片靜默。
祁念一靜看了凌晗片刻,轉(zhuǎn)身向他靠近。
凌晗眼眶通紅,這幾日眉頭緊鎖,甚至都留下了淡淡的印痕,眼下一圈青黑格外刺眼。
“你真的覺得自己走不動了,還是因為上次失手,讓我受傷了,覺得愧疚?”
凌晗看著她,嘴唇囁嚅一會兒,沒出聲。
祁念一垂眸,果斷道:“是后者�!�
凌晗倉惶抬手,捂著自己的半張臉,不敢看她,也不敢讓她看見自己狼狽的樣子。
這幾日,只要一閉眼,他眼中就會不斷浮現(xiàn),因為他的陣法漏洞,她必須要奮不顧身去填補上那個缺口,最后傷勢深刻入骨的一幕。
他無法靜下心來修行,甚至片刻不能安眠,也不敢看她。
那天,宋之航和冉灼復(fù)盤時,說了很多“如果怎樣就好了”。
那時他沒出聲,但腦中早就已經(jīng)被這聲音占滿了。
他太后怕了。
這次她傷的是肩膀,那下次呢?
萬一對方的攻擊稍微往下一點,是不是就能穿透她的胸膛。
一想到這里,凌晗就連聚陣的勇氣都沒有。
可笑那日,他還信誓旦旦地說,他有恩必報,一定會盡全力幫她。
但他環(huán)視一周,搖光星和冉灼都是攻守兼?zhèn)涞膹?qiáng)者,宋之航是最完美的支援,沒有他補不了的漏洞。
只有他,一直在拖后腿。
祁念一輕嘆一聲,扯著凌晗的衣領(lǐng)將他拽到自己面前來,凌晗被迫俯下身,四目相對,他被迫對上那雙干凈的金色瞳眸。
也是到這時,她才意識到,凌晗,或者說她來南境之后遇到的這些人,和她的不同之處。
他們是沒有經(jīng)歷過生死困境的。
不會像她這樣奮不顧身。
祁念一望著他的眼,輕聲道:“你覺得自己拖后腿了?”
凌晗雙唇顫抖著,做不出別的反應(yīng),只能看著她。
“那我告訴你,你確實是�!�
眾人難以置信地看著她吐出如此冷漠的話。
搖光正欲開口,被宋之航攔住,他微微搖頭,示意搖光不要插手。
“從第五十層往上,我們一直在顧慮你身體的承受程度�!逼钅钜惶寡�,“確實也是因為你的失誤,我才會受傷�!�
凌晗聞言,更加無顏面對她:“我……”
“但那又如何呢?”祁念一打斷他,手仍然拽著他的衣領(lǐng),強(qiáng)令他正視自己。
“九霄天梯中不能使用血脈之力,所有人都會覺得不適應(yīng),你問他們,誰不是?”
祁念一冷淡道:“從第一層到第七十一層,我們又有誰敢說每招每式都毫無失誤?若真能如此,若以一人之力真的能夠闖到這里,我早就這么做了,其他人也同樣,我們又為什么要邀人同行?”
感受到凌晗愈漸眼中的顫抖,祁念一緩緩松開手,轉(zhuǎn)身撤離。
“因為我們是同伴,所以會互相幫對方補足缺口,提供支援,若非如此,我們誰又能獨自對戰(zhàn)見龍門呢。”
背對著凌晗,祁念一垂眸道:“我不會等人,如果你沒有想清楚,就先在第七十一層慢慢考慮,要不要上去。通往上一層的階梯就在你面前,你自己考慮好�!�
她說完,毫不留情地邁步離開,帶動身后馬尾輕揚。
余下三人看著凌晗,神情頗為復(fù)雜。
搖光最后看了凌晗一眼,他垂著頭,看不清神色,她嘆息一聲,步入了第七十二層。
離開第七十一層后,搖光才輕聲道:“凌道友的父親是和同伴去流火平原獵殺兇獸時,被同伴誤傷致死,傷得很重,連上官家都沒有救回來,他有些心結(jié),你莫怪他。”
祁念一腳步頓了下,看向搖光,神色平淡:“我沒有怪他�!�
“那你——”
祁念一:“他自己的心結(jié),只能靠他自己渡過。若輕易一句我的傷不怪他,就能令他解開心結(jié),放下束縛的話,他也不至于因此困擾多年�!�
“況且,只有知道自己有多弱小,才有勇氣變得強(qiáng)大起來,不是嗎。”
后面那句,祁念一說的聲音很輕,搖光一時沒有聽清,走在他們身后的墨無書卻聽見了。
他輕輕一笑,想起了很多年前的事情。
第七十二層,星海北已經(jīng)在那里等著他們了。
祁念一將照孤光歸劍入鞘,纏在腰間,沒有用這把劍,而是將非白取出來。
森白的骨劍入手,反而是溫?zé)岬挠|感,比起以往,似乎更加契合。
星海北將這群人收入眼底,冷淡道:“你們是這次,第一批登上七十二層的人�!�
“也是這么多年一來,同時登上第七十二層最多的人�!�
他清淡的目光掃過搖光,微微點頭:“這次還不錯�!�
搖光深呼吸起來,手心冒出汗?jié)n。
她是最清楚這位大師尊有多可怕的人。
她曾經(jīng)看三個師尊聯(lián)手圍攻他,都沒能在他手上占得多大優(yōu)勢。
這是渡過了心魔劫,藏鋒期的大能。
祁念一手指一推,非白緩緩出鞘,墨無書眼神落在非白劍身之上,波瀾微動。
雖然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但這把劍和他兩百年前放到無望海那把,外形上并不一樣。
正欲起手,墨無書卻從他們身后走到了前方,回首淡笑:“這次,可否讓我先行?”
他笑了笑:“我有些趕時間�!�
祁念一還記得他說來此的目的,是為了阻止某個東西接近天梯最高層。
她微微點頭,兩人眼神相對,倉促間已經(jīng)道別。
墨無書上前一步,唇角輕勾,對星海北道:“麻煩曜星,這次,我獨自挑戰(zhàn)。”
星海北看著眼前身姿頎長的男子,心中生出些警惕。
就連三位副尊,也沒有給他帶來如此大的壓迫感。
他抬手:“請。”
祁念一等人退到了空間的邊緣,以免被兩位大能斗法波及。
兩人相對而立,一片清冷肅殺。
不知為何,祁念一心跳加快了起來。
她看著云書的背影,心中有一種莫名的預(yù)感。
雖然他之前出招都只是簡單拍一掌,但她確定,他是個劍修。
只是不知為何,沒看到他的劍。
正想到這里,墨無書回頭,落下清淡一瞥:“仔細(xì)看�!�
他說完,眼神沉了下來。
幾乎瞬間,整個第七十二層被堪稱恐怖的靈壓占據(jù),所有人,包括星海北都腦海被重錘一般昏沉,窒息感從胸口蔓延上來。
祁念一努力睜大眼睛,仔細(xì)將云書的每一個動作都收入眼底。
他右臂高舉,五指并攏,以掌為刃。
他掌下,橫生萬千劍氣。
祁念一呼吸都不敢太重,生怕錯過任何一個細(xì)節(jié)。
她這時才明白,云書不是沒有劍,他的手,或者說他這個人,就是一把劍。
他傷人不靠利刃,靠的是純粹無暇的劍氣。
他動作很緩慢,就像先前很多層,打的指導(dǎo)戰(zhàn)那樣,像是刻意放慢了動作,特地讓人看清的。
看清他出的第一招,祁念一就瞳孔緊縮。
云書掌下劍氣彌散,竟化為漫天潮氣。
眾人似乎聽到了洶涌澎湃的潮起潮落,悠揚的海浪聲伴隨著殺機(jī)暗藏的潮氣,毫不留情地襲向星海北。
星海北眼神冷而沉,他手指迅速掐訣,一層又一層護(hù)身障立在身前,但彌漫的水汽無孔不入,時而在地面流淌,時而蒸騰為氣體,讓人避無可避。
祁念一將云書剛才那一招所有的變化都記在心底。
他的劍意,比她用這一招時,要多了幾分沉穩(wěn)雄厚。
但她絕不會認(rèn)錯,這是碧海潮生。
是凝聚了劍意的碧海潮生。
云書為什么會這一招,而且還用的如此純熟?!
緊接著,就像是為了印證她的想法一般,墨無書連出三招。
愁云慘淡晚來風(fēng),潮頭逐浪,兩岸清平。
那是她數(shù)十年日復(fù)一日所練之劍。
他所用之劍意,比起她的,要更為深邃廣博。
如果說祁念一的劍意,是微蒙清亮的初晨朝陽。
那墨無書的劍意,就是飽經(jīng)風(fēng)霜后,仍然能穿透云層的一束光。
祁念一不可遏制的顫抖著,唯有雙手緊緊地,握住了她的劍,半點不曾動搖。
她終于明白了,這確實是一場指導(dǎo)戰(zhàn)。
但并不是對星海北的。
是對她的。
這幾乎是一場單方面的凌虐。
搖光捂著嘴,一聲不敢吭。
她來之前做好了充分的心理準(zhǔn)備,可能會在這一層被揍不知道多少次,但從未想過七十二層的這一戰(zhàn)會有這樣離奇的開場。
在她心中如冰山一般巍峨冷漠的大師尊,竟然被一個赤手空拳的人壓著打,甚至毫無還手之力。
所有人都靜默地看著這一切。
最后一劍,是祁念一最為熟悉的清冷月光。
遍尋滄寰都找不到,后來經(jīng)過證實,早已失傳的滄浪劍最后一式——月出東山。
將滄浪劍前四式盡數(shù)囊括其中的一劍。
巍巍煌煌,扶搖直上。
九霄天梯本應(yīng)是和外界隔絕開的空間。
此刻,傳聞中通往仙界的天梯,都因這一劍而動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