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黑色眼珠流露出明顯的怨念。
“你再揉，
我會禿的，
我最近掉毛特別多你沒發(fā)現(xiàn)嗎！”
祁念一輕描淡寫道：“沒事，回頭讓大師兄給你配一點養(yǎng)毛液。”
“還有。”祁念一補充道，“熊貓形態(tài)的時候，不要隨便說人話，
不可愛了�！�
姬玚內(nèi)心滿是絕望。
重歸寒冬之后，隕星峰后山竹林里的熊貓們都紛紛溫暖的地方窩了起來，倒顯得后山的竹林冷清了不少，
祁念一很久沒擼到過，有些手癢，
又不能強行把熊貓們拽出來，便只能成天拿姬玚滿足自己。
不僅祁念一，隕星峰其他人也是如此。
姬玚看著那只隕星峰上的大橘貓成日里在溫淮瑜腳邊蹭來蹭去，被養(yǎng)的油光水滑的，
總覺得對方是在沖他耀武揚威。
有了溫淮瑜撐腰，
大橘貓愈發(fā)趾高氣昂起來，
輕易不讓人摸。
只有姬玚，
因為有靈寵契約在身，
隨隨便便都能被撈起來揉一把。
回想幾年前，姬玚萬萬想不到，他堂堂妖皇活得連只貓都不如。
墨無書打量著熊貓，訝異道：“幾年過去，它好像都沒怎么長大，嗯……倒是胖了一圈�！�
祁念一：“妖族的生長周期都是很長的，至少也是百年起，以它目前的年齡，在妖族中妥妥的還是個幼崽，若按照妖族的年齡來算，他距離成年至少還有個兩百多年。”
聞言，墨無書表情有些一言難盡：“小四，你這樣壓榨小孩，是不是不太合適？”
現(xiàn)在的熊貓仍然是幼崽體型，只是比早先看到的時候，身姿又更加圓潤了些。
看上去像一個炸開的黑白大毛球。
熊貓憤怒道：“冬季是長毛的時候！”
祁念一毫不留情道：“難道不是因為二師兄做飯?zhí)贸粤�？�?br />
熊貓頓了下，支支吾吾道：“也有一部分這個原因。”
他摸著自己的肚皮，覺得如果要回到妖域，他最舍不得的可能就是晏懷風(fēng)做的飯了。
揉搓完熊貓，祁念一解除了契約的壓制，姬玚恢復(fù)成了人型，頎長的身影在月光下愈發(fā)顯得陰沉冷清。
墨無書打量了姬玚一會兒，揶揄道：“嗯，果然還是獸型看著順眼多了。”
姬玚眼下的黑色陰影更加明顯，讓他看上去總是一副陰沉的樣子，但這黑色陰影放到獸型的身上，就會顯得憨態(tài)可掬。
姬玚已經(jīng)習(xí)慣了隕星峰上這群怪胎對于他獸型的喜愛和人型的不屑，直接無視了墨無書的話，在他們身邊坐下。
祁念一：“這次去妖域，我會兌現(xiàn)我的承諾，助你重登妖皇之位�！�
聞言，姬玚卻沒有表現(xiàn)出明顯的興奮，反而皺起眉頭，面露沉思。
“要放你回去了，怎么感覺你反倒不高興了？”祁念一低笑一聲，“總不能是舍不得我這里吧�！�
姬玚眉眼耷拉下來，無言道：“我腦子有病才會這么覺得�！�
他頓了下，又道：“我只是覺得……覺得……”
妖族的思維方式總是非常簡單，哪怕是妖皇也不例外，讓他用人類的語言來描述自己現(xiàn)在復(fù)雜的心情，確實太難為他。
祁念一仿佛知道他心中在想什么一般，了然道：“但必須告訴你的是，幫你奪回妖皇之位，只是你重歸皇位的第一步，那個位子你能不能守得住，守多久，日后會如何，我都不會再管了�！�
姬玚眼睛微微睜大了些，他探出頭不可思議道：“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
墨無書喝著茶，調(diào)侃道：“你們妖族不老說我們?nèi)祟愱庪U狡詐，詭計多端嗎，這樣的人類能看穿你內(nèi)心所想，也不奇怪吧�！�
姬玚又差點氣急敗壞。
他低聲道：“我只是……有點不知道究竟要不要回去，能不能做好�！�
墨無書沒再欺負(fù)可憐的熊貓，將他和祁念一面前的酒杯倒?jié)M。
由溫淮瑜親手釀制的酒彌漫著清涼的雪意，辛辣的沁香直沖天靈蓋，合著滿地的殘雪和破碎的月光，倒是別有一番意境。
師徒二人三杯飲罷，便算作是踐行。
出發(fā)前，她去見了一趟天機子。
她去的匆匆，離開的也匆忙。
沒有人知道她和天機子究竟說了些什么，就連妙音也不清楚。
妙音只知道，他們兩人談完之后，天機子沒有起身送祁念一離開，當(dāng)時房間里隱約有血腥味，天機子的臉色看上去格外差，仿佛收到了重創(chuàng)。
妙音沒有多問，只是心頭生出些擔(dān)憂，轉(zhuǎn)而替天機子送祁念一出谷。
祁念一看著妙音如今的樣子，笑的有些欣慰：“能重新說話的感覺怎么樣？”
妙音想了想，裝出一副我要好好思考一下的表情，最后撲哧一聲笑開：“那當(dāng)然是非常好。”
祁念一露出一個淺淡的笑容：“一直沒來得及說，當(dāng)時在云中城里，謝謝你�！�
若不是妙音反應(yīng)得快，及時將自己的神通力傳給了她，她最終能不能戰(zhàn)勝玉華清還是個未知數(shù)。
妙音輕輕搖頭，她輕聲說：“這么多年，我已經(jīng)說不清這神通力帶給我的究竟是困擾更多還是好處更多，當(dāng)時感覺到神通力似乎要離我而去時，還有些惶恐�！�
她的笑容為蕭瑟寒冬注入了一絲溫暖，為黑暗中的鬼谷帶來了光熱。
妙音回憶道：“當(dāng)時我就只有一個念頭，如果白澤要收回我的神通力，如果我們的血脈之力會注入別人體內(nèi)，作為飛升的助力，那我希望那個人是你，而不是玉華清。”
說著，妙音眼神目露調(diào)侃：“我本還有些擔(dān)心，怕你也要和我之前一樣，被迫口不能言，卻沒想到，箴言在你身上似乎沒有其他更多的異樣。”
祁念一低聲道：“因為那位神明幫我壓制住了箴言的規(guī)則之力。”
妙音有些不懂，祁念一卻沒有再過多解釋。
祁念一說完，看著妙音，眼中藏了些讓人看不懂的情緒，最后只是輕輕一笑：“就送到這里吧�！�
當(dāng)時，妙音看著祁念一離去的背影疑惑了很久，不知道她為何露出那樣的表情。
卻沒想到，在祁念一離開的第二日，天機子召集鬼谷所有人，公開了一個足以震驚世人的消息。
天機子出現(xiàn)在眾人面前的時候，臉色蒼白如紙，雙眼被遮住，看不清他完全的神情，但稍微有些修為的人，都能感覺到現(xiàn)在的天機子狀態(tài)非常不好。
就好像受了很重的傷。
鬼谷之中有人擔(dān)憂問道：“谷主，您這是……？”
天機子坐在正堂的座椅之中。
他似乎瘦了不少，只占了椅子很小的一部分，水墨色的長衫在他身上格外寬大，消瘦到似乎風(fēng)一吹就能吹散了。
回想起昨日念一欲言又止的表情，妙音心中有了些不安。
她站在天機子身邊，聽見他輕咳幾聲，臉上最后一點血色也沒了。
天機子拂手，拒絕了妙音的探脈，對著鬼谷眾人道：“從今日起，鬼谷中所有事宜，都交給妙音打理，她接替我成為鬼谷谷主�！�
妙音驚訝不已。
這件事，天機子從沒對她說過，她也是剛剛才知道。
天機子沒有給其他人反應(yīng)的時間，又宣布了下一個驚人的消息。
“即日起，我卸任天機子一職�！彼路饹]有看到堂下眾人震驚的模樣，接著道，“天機子這個位置，到我這里結(jié)束�！�
在所有人的驚呼聲中，天機子平淡地說：“從今往后，鬼谷不再有天機子，我亦不再窺天命算天機。”
鬼谷眾人面面相覷，皆是不解。
“谷主三思啊！”
“谷主，您真要讓天機一脈從此斷絕嗎！”
“若當(dāng)真如此，我鬼谷憑何立足？”
天機子沒理會他們的反應(yīng)，他撐著身體從座椅中起身，極其緩慢地走到門外，竟然直接扯下了覆蓋在眼前的星塵紗。
空洞灰白的雙眼徹底暴露出來。
哪怕什么都看不見，他還是堅持抬頭，循著溫度，找到了太陽的方向。
暖黃的日光照耀在他身上，灑上一層薄金，似乎給他鍍上了一層蜜。
天機子輕笑起來：“天機一脈……不需要再存在了�！�
他明明看上去身體如此虛弱，卻讓所有人都能感覺到，他現(xiàn)在有一種發(fā)自內(nèi)心的喜悅和釋然。
“徒有窺命之術(shù)，卻無改命之能，不過是悲劇的一次次重演罷了�！�
“而我，已經(jīng)作為天機子，算出了我此生最問心無愧的一卦�！�
他的聲音極輕，輕到只有他自己能聽見：“這樣，足夠了，就到我這里結(jié)束吧。”
最后一句，人們沒有聽清。
只看見了天機子轟然倒下的身影。
沒過幾天，鬼谷的巨變已經(jīng)傳遍了整個大陸。
無數(shù)修士議論紛紛。
他們好奇妙音能不能在鬼谷巨變的風(fēng)波中撐下來，好奇天機子為何會做這樣的選擇，不知鬼谷弟子會何去何從，也不知道那位作出如此決定的天機子，在宣布這件事之前，究竟想過些什么。
這一切，人們都無從得知。
他們能知道的只有一件事。
——新任的鬼谷谷主妙音公開宣稱，鬼谷一定會將天機子的決定堅持下去。
人們這時才驚慌起來。
他們后知后覺地意識到，再也不會有能預(yù)先窺探天機的人引導(dǎo)他們行事了。
從今往后，他們需要自己探尋未知的命運了。
而這個時候，祁念一已經(jīng)踏上了前往妖域的道路。
這次離山，祁念一誰都沒帶。
除了她自己之外，就只用從不離身的劍和妖族之行必不可少的熊貓。
妖域和滄寰之間隔著一片海，祁念一御劍在海面上飛行時，路過了無望海。
距離她進入無望海，已經(jīng)過去了幾年。
無望海的上空仍然被結(jié)界覆蓋，只能看到濃厚的云層。
但在掌握了血種之后，她能看見深淵之氣在大陸上的蔓延，便也看清了無望海之中，彌漫著濃厚的深淵之氣。
無數(shù)幽暗的深淵之氣將整個無望海團團包圍起來，密不透風(fēng)。
她能看到深淵之氣在一步步蠶食著無望海，而無望海之中匯聚成了幾處光點，將晦暗不明的世界照亮。
“快了�！逼钅钜坏驼Z了一句。
快到一切終結(jié)的那日了。
當(dāng)真正結(jié)束的時候，那枚在無望海上空三百年的血月，應(yīng)該也會消失。
云野飄在她身側(cè)，雙手?jǐn)n在袖中，低頭看過去：“再看到無望海，感覺還真是復(fù)雜。”
他低聲道：“說起來，這還是我們相遇的地方�！�
回想起當(dāng)時他因為念一一句“我來取你”誤會了那么久，云野就忍不住扶額。
祁念一有些悵然，深深回望了無望海一眼，再徑直向著妖域而去。
熊貓被她單手抱著，身上的絨毛被高空的風(fēng)吹得不停抖動，越靠近妖域，它就越緊張。
“我逃出來之前，妖域內(nèi)部亂得很，七大供奉之間內(nèi)部斗爭嚴(yán)重，都在想要爭奪新妖皇的位子�，F(xiàn)在妖域內(nèi)部一定是戒嚴(yán)的狀態(tài)。”
姬玚緊張兮兮道：“我們妖族都很討厭人類的，你千萬注意隱匿行蹤，不要被他們發(fā)現(xiàn)了�！�
“我知道一個進入妖域的隱秘入口，等你靠近了我告訴你。”
祁念一瞥了他一眼：“恕我直言，你是不是想太多了�！�
她十分狠心地戳穿了熊貓的幻想：“我這邊收到的消息，妖域為慶賀新妖皇加冕，正在開辦桑梓節(jié)，妖域正在舉國歡慶之中，恐怕……沒功夫關(guān)心你這個前任妖皇�！�
姬玚的熊貓臉呆愣在了當(dāng)場，然后立刻垂下熊貓頭，連全身的毛都黯淡了下來。
過了很久，姬玚才低聲道：“先不管這些，再過一會兒就到妖域了，你注意隱匿身型，我告訴你那個進入口，那個地方只有我知道。”
祁念一卻道：“不用了。”
她十分同情地揉了一把熊貓頭，視線盡頭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妖域的影子。
“直接進去就好。”她拍拍熊貓頭，示意道，“你配合一下�！�
言罷，她運轉(zhuǎn)起萬靈朝的功法，熊貓化作一道黑白流光，進入她體內(nèi)。
祁念一的身型也發(fā)生了一些變化，看上去似乎比之前高了些，以前姬玚的妖紋只是單純的附著在她眼下，現(xiàn)在的妖紋看著更加妖異了些，黑色的紋路從眼下蔓延到耳根處，像一個黑色的眼罩覆蓋在她眼睛上。
姬玚的身上濃厚的妖氣和白澤的神力混合之下，遮蓋了她身上屬于人類的氣息。
再配合上她金色的雙眼和一頭白發(fā)，看著更像個化型的妖修了。
說完，她收起劍，徑直向著妖域一頭扎了進去。
撞入妖域的結(jié)界入口前，祁念一聽見了姬玚在她心中發(fā)出尖叫。
“你這是要干什么，這樣的方法掩飾不了太久的！”姬玚大叫道，“如果碰到銀雪犬一族你立刻就會被聞出來的！”
祁念一笑了下：“沒關(guān)系，我本來也就沒打算在妖域待太久�！�
姬玚絕望道：“……這是重點嗎？”
妖域的結(jié)界入口守著兩個衛(wèi)兵，見祁念一過來，兩雙黃澄澄的眼睛在她身上來回掃視。
祁念一有些驚訝，沒想到哪怕是在妖域之中，妖族竟然也保持著人型。
但他們的化型并不能算是完全的人型，這兩個衛(wèi)兵有著直立的身軀，四肢卻是鋒利的獸爪，身后一條蓬蓬的大尾巴在地面上打來打去，明明是人型的身軀，卻有著一個屬于妖獸的頭顱。
祁念一在這兩個長著人類的身軀，獸的四肢和頭顱的衛(wèi)兵的注視下，若無其事地走了過去。
她穿著一件黑色的斗篷，靠近后才將斗篷的帽子摘下，露出一頭雪白的長發(fā)。
白狐衛(wèi)兵看到她的白色頭發(fā)，表情都緩和了些，卻也沒忘記自己的職責(zé)：“你是哪族的？離境可有通報？”
祁念一露出一臉不可說的表情，神秘道：“新皇密令，不可多問。”
聽聞是新皇，兩個白狐衛(wèi)兵緊張了起來。
祁念一適時釋放出威壓，混雜著姬玚的妖氣，讓他們一時難以分辨，只能感受到祁念一強大的力量。
在兩個白狐衛(wèi)兵眼中，祁念一的化型要比他們精致太多。
從頭到尾完美的化作人型，這是只有化神境以上的妖修才能做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