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章
地圖上光看名字，謝清呈還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這會兒人到了，才發(fā)現(xiàn)那是一片豪宅區(qū)，進(jìn)了園區(qū)之后，先要開過一大片人工湖和草坪，才能來到居住區(qū)，這中間的車程也有近十五分鐘。
謝清呈來到了賀予的別墅門口時，賀予新雇的私人管家已經(jīng)在門口靜候著了。
“謝先生，請您跟我來�！�
這棟別墅比之前賀家那棟更大，純英式風(fēng)格，正門對著的私家大草坪上甚至還養(yǎng)著一黑一白兩匹賽馬。
管家一路向謝清呈介紹別墅的建筑，但謝清呈無心聽這些東西，請他直接帶自己去見芽芽。管家笑了笑，很客氣地尊重了謝清呈的意愿，不再繞路，領(lǐng)著他徑直去了位于三層的一間客房套房。
門推開，一走進(jìn)去，謝清呈就看到了外甥女躺在鋪著柔軟羊毛毯的大床上，他立刻過去：“芽芽�！�
“……唔……”小女孩從睡夢中醒來，打了個大大的哈欠，嘴上還沾著點蛋糕屑，她一看到謝清呈就咯咯地笑了，“舅揪……”
謝清呈驟松了口氣，連忙把她從床上抱起來。
“你怎么會和陌生人回家？有沒有發(fā)生什么事情？有人欺負(fù)你嗎？”
他的話問的太多了，小女孩別說答不上來了，連記都記不住。她迷迷糊糊地望了謝清呈一會兒，才奶聲奶氣道：“沒有呀，好看的大哥哥陪我玩，給我七好七的點心，還給我講故系……講尼克狐尼克和……一只小兔幾的故系……”
“那你怎么睡著了？”
芽芽愣了一下，努力地想了想，想起來了：“小兔幾的故系聽困了�！�
“……”
“那大哥哥呢？”
“大哥哥……”芽芽又努力想了一會兒，“……好像說要接掉話�！�
“接電話？”
“嗯嗯�！�
這時他身后忽然傳來一個人的聲音：“……謝先生，看來，你還真的以為我會把她怎么樣。是嗎？”
謝清呈抱著芽芽立刻回過頭。
管家已經(jīng)識趣地離開了，賀予獨自站在了客房厚重的胡桃木門口，一身考究的正裝，淡淡地看著他。
其實賀予在謝清呈進(jìn)屋時就已經(jīng)到了，他臨時有個電話會議，不過并不算太重要，謝清呈來了，他就沒有什么心情再自己follow，很快地結(jié)束了通話。
謝清呈俯身去床上抱孩子的時候，賀予正好接了管家的消息下了樓，這一幕便被他盡收眼底。
他原本應(yīng)該立刻出聲的，但是他發(fā)覺自己的眼睛很渴望能將這一幕看得更久些，于是嘴巴與腦子自然同流合污，悶聲不吭了。
他就那么斜靠在門框邊，看著謝清呈那高大挺拔的身影半撐在鋪著雪白絨毛毯子的床上，背脊微弓起來的時候，依然像記憶里那樣線條流暢。那線條一路收至窄腰側(cè)，他的腰還是那么細(xì)，那么勁瘦……
真好看。
他想。
指間悸動，真想用力握上去，像以前一樣。
他知道自己對謝清呈的渴望根本有增無減，雖然嘴上說得很冷漠，但只是看著謝清呈彎腰從床上抱孩子，他的內(nèi)心深處就已經(jīng)躁動的受不了了。
除了他自己，恐怕沒有任何人能相信，此時此刻他唯一想做的事，就是從后面走過去，把未及反應(yīng)的謝清呈就勢按在枕褥間――他不是喜歡孩子嗎？
行啊，只要謝清呈能懷，他今晚就可以讓他如愿以償懷上孽種。他不介意讓謝清呈懷孕很多次。
等到他看著謝清呈把芽芽抱起來，站在床邊哄孩子的時候，他心里的那種陰暗欲念就更瘋狂了。
因為謝清呈在帶芽芽時，身上有種幾乎能要了賀予性命的氣質(zhì)，他看上去那么圣潔，圣潔得讓人很想毀了他，他又是那么嚴(yán)肅，嚴(yán)肅得讓人渴望瞧見他失控，他還那么的剛毅，剛毅得讓人只想看到他眸色混亂，神情崩潰……
賀予最后出聲喚他，實在是因為擔(dān)心再這樣下去，自己真的會做出什么禽獸不如的事情。
他如今愛極了他的顏面。
他還不想這樣去做。
謝清呈聞聲，回頭望著他，沒說話，芽芽卻先笑了：“大哥哥……”
謝清呈：“叫他賀先生�！�
芽芽：“唔……為什么？”
“……”
“沒事，叫我哥哥就可以�！辟R予慢慢地走過去，在謝清呈面前停下，眼睛卻看著衛(wèi)萌芽，“怎么樣，在哥哥這里玩的開心嗎？”
“開心呀！”
“那以后……如果有機(jī)會，哥哥再來接你玩。”
“好呀好呀！”
謝清呈的臉一下子沉了：“賀予，你什么意思�！�
“想有個忘年交的意思�！辟R予笑笑，然后看了下表，“時候不早了，吃個晚飯再走？”
“不用了。”
“你不應(yīng)該拒絕我的。”賀予溫和地微笑道，“畢竟芽芽很喜歡我這里，說不好以后會常來�！�
“……賀予，你是連衛(wèi)家都不放在眼里了是嗎�！�
賀予掀起眼皮：“恭喜你啊，終于看懂我了。”
謝清呈：“……”
“謝先生，冤家宜解不宜結(jié)，不過就是一頓飯的功夫，看在你我以前的交情上，還是請你賞個臉�！辟R予道，“請吧�！�
.
賀予安排的是私人家宴，請了一家有口皆碑的老字餐館的主廚來家中烹飪，菜肴送入別墅的小宴包間中。
芽芽不能吃那么重味的菜，她被管家照料著，去了一樓大廳里吃一些專門為她準(zhǔn)備的兒童餐。于是包間里只剩下了賀予和謝清呈二人。
菜肴一道道地上。
糖醋藕夾，麻辣香鍋，冰糖燉雪梨，奶凍小兔子……明明人家主廚會做更精致的東西，上來的卻偏偏都是這樣簡單的菜品。
甚至還有加了很多蝦仁的揚州炒飯，冬筍馬蹄鮮肉餡兒的水餃。
餃子嚴(yán)絲合縫地困囿著秘密――這一桌菜只有對座無言的兩個人明白其中深意。
很快地，這些仿佛能夠串聯(lián)起他們過去種種回憶的菜肴就擺滿了桌子。
賀予親自起身，給謝清呈斟了杯紅酒，舉了杯：“我們很久沒有這樣一起吃過飯了。不知道這些菜，你都還記不記得�！�
謝清呈：“……”
“那天你和安東尼爭吵，我上去幫他，你也不要見怪。”賀予道，“他打不過你，現(xiàn)在又算是我的人，我自然得照顧著他�！�
謝清呈抬起眼來，那天他在咖啡館聽賀予這么說，就已覺得刺耳，如今再次聽到，耳膜自是又一次隱隱生疼，心臟也是。
但是他從不輸風(fēng)度，他冷淡地：“我知道�！�
知道是你的人，倒也不用說那么多遍。
賀予手指交疊，看著他：“當(dāng)時安東尼和你講了些什么？”
謝清呈不愿談及□□，便道：“一些以前的事情。”
賀予：“也是，他畢竟是你堂弟�！�
“你從什么時候知道他和我是親戚的�！�
“在澳洲的時候�！辟R予說，“慢慢地，就覺得你們很像�！�
謝清呈不語。
覺得像，所以就完完全全地取代了自己的位置。
而賀予曾經(jīng)是那么認(rèn)真地對他說，他是無可替代的，他會愛他到每一分每一秒……也許正是因為他親手把過去那個賀予給害死了，所以這一切都變了。
謝離深說總有一天要拿走謝清呈最珍貴的東西。
他終究是得償夙愿了。
“嘗一嘗冰糖雪梨吧�！辟R予見他不說話，把雪梨羹推給了他，“主廚做的，味道應(yīng)該不錯�！�
三年前他們分開時，賀予給他燉了一盅冰糖川貝雪梨，但是謝清呈沒有喝，就與賀予說了別離。
如今這一盅雪梨像是三年前的舊愛回魂。
可是一打開精致的瓷盅，看到里面熬得細(xì)潤刀工講究的梨子，就知道它僅僅只是一道菜而已。
很漂亮，卻再也沒有了少年熬煮進(jìn)去的那一份深情。
謝清呈不肯顯出脆弱，慢慢地，在賀予的注視之下，把冰糖雪梨一點一點地吃了下去――川貝很苦，這是一盅再多冰糖也解不了的死局。
謝清呈吃完了，放下了勺，抬起眼，看向?qū)γ娴那嗄辏骸百R予，我沒有任何的私人目的，但是我想我應(yīng)該告訴你，謝離深這個人待你不會是真心。”
誰知賀予怔了一下，然后笑了：“什么真心？……我不需要他什么真心�！�
“……”
“他只要能拿出本事讓我覺得舒服就行了，真心能值幾個錢？我以前拿真心去對人，也不見得討到了什么好�！�
“……”
“我現(xiàn)在過得很不錯，有他的陪伴，我感覺不孤獨。我說過的，以前執(zhí)著在你身上，是我太年輕，看不開�！�
謝清呈轉(zhuǎn)著杯中的酒，垂著睫毛不出聲。
他不知道賀予為什么要請他吃這頓飯，如果只是為了講這些東西，那么他知道的都已經(jīng)夠了。這樣幾次三番地敲打，除了對他的羞辱和諷刺，謝清呈幾乎什么也感受不到。
賀予這是有多厭憎他，才會這樣執(zhí)著地，想要看他在他面前失態(tài)，看他情緒破碎，露出脆弱的臉來。
謝清呈覺得厭倦，覺得索然無味。
最后他也不想再勉強(qiáng)自己什么，推開了碗筷，起身。
“怎么了？”
謝清呈無甚表情地看著他：“我想回去了。”
“為什么�！�
“這飯吃的沒意思。你覺得有意思嗎？”
賀予打量著他，不放過他臉上一絲一毫的神情。
而就在這時候，謝清呈放在桌上還未拿走的手機(jī)忽然震鈴響了。
賀予瞥了一眼來電顯示人。
――
“陳慢”。
賀予緩緩抬眼，微微一笑，那笑容說不出是平和還是危險：“其實這才是謝先生你這么急著離開的原因吧？――謝先生急著趕下一場，要見你的陳衍陳少爺？”
陳慢這通電話原是意外，但謝清呈與賀予對視著，忽然就非常不想說出真話。
賀予與謝離深糾纏不清，他也不肯兀自衰敗孤獨，免得讓賀予看來，好像是自己在執(zhí)著地等著什么人――他不愿如此慘淡。
謝清呈于是沒有回答。
“……”他不說話，賀予就當(dāng)他默認(rèn)了，于是那杏眸忽然深得像汪洋，見不著底，“……你現(xiàn)在是和他在一起了？”
謝清呈看著他：“這是我的私事。”
這句話說完，有那么一瞬間，謝清呈仿佛從賀予的眼睛里看到了怒火騰燃而起，可賀予隨即把視線轉(zhuǎn)開了，盯著桌上的擺飾看了一會兒，然后端起紅酒，晃動著里面殘存的血色。
青年將那紅酒飲血一般，一飲而盡。
然后放下酒杯。
“那我真是要恭喜你了。一大把歲數(shù)了還能找到陳公子那種條件的年輕人談戀愛�！辟R予復(fù)又抬起眼來，已是笑吟吟的，“陳衍口味還真是夠重的，你看你都奔四了，還是個殘廢，面色憔悴，形容枯槁，謝先生，他吻你的時候不會覺得倒胃口嗎？”
話說得尖銳至此，謝清呈就再也沒有什么回寰的余地了，他愈發(fā)沉默，微抿著嘴唇。
賀予接著道：“其實你也讓我很意外，我記得以前你是無論如何也接受不了同性的，還是個性冷淡。怎么這兩年變了這么多。”
謝清呈：“……”
見他仍默然不語，賀予眼波陰寒，笑容里的諷刺更深，居然連風(fēng)度都不要了：“是不是我以前把你調(diào)教得太好，讓你一天沒了男人都不行了？就陳公子那樣人畜無害的小兔子，他能讓你感到滿意？能讓你快樂？……可笑，你真是年紀(jì)大了就不挑，什么人都能湊合了，你難道不會覺得他很沒用，很沒趣兒嗎？”
謝清呈看著賀予言笑晏晏，但實則已經(jīng)非常失態(tài)的樣子。
半晌，他說：“賀予�！�
“怎么？”
“我原以為你應(yīng)該更有氣度一點�！�
“……”
謝清呈低垂了眼睫，拿上自己的外套，仔細(xì)地將衣扣扣好，最后對握著酒杯坐在那邊，神色陰晴不定的青年說：“告辭了。”
轉(zhuǎn)身離去。
賀予這次沒有攔著他，他走之后，賀予再也掩飾不住心中的怒焰，他啪地一下砸碎了酒杯，酒色灑了一桌，桌布也被他扯下來，幾乎沒怎么動的一桌宴席倒了一地。
……謝清呈他……
他竟然和陳慢在一起！
他怎么敢……他怎么能？�。�
賀予在澳洲時因受各種限制，對謝清呈的情況無法了解，可他在回國之后，曾有一次忍不住趁著謝清呈不在家，獨自去了趟陌雨巷。
謝清呈的家門防君子不防小人，賀予很輕易地就進(jìn)去了，他站在那未開燈的小屋子里，環(huán)顧著四周，貪婪地呼吸著空氣里屬于謝清呈的味道。
他看到了他桌上的書，床上的衣服，茶臺邊的藥……
一切都和從前一樣，過去的幾年歲月似乎從未流逝過。
他那時候并沒有看到任何與陳慢相關(guān)的東西，也沒有看到什么女人生活的痕跡，所以他略微好受了些。可現(xiàn)在謝清呈卻親口說，他是真的和陳慢在試著交往。
他們交往到哪一步了？
牽手？接吻？……上床？
最后一個畫面，賀予只是輕微地想一下，就已經(jīng)受不住了。他暴怒地踹翻了桌子，沉著臉離開了包間，往臥房走，貼著配在胸前的一個監(jiān)測掛墜上的數(shù)值開始迅速飆升，那個掛墜和謝清呈當(dāng)年送給他的手環(huán)是同一類型的裝置，但是手環(huán)在海難過后就已經(jīng)報廢了，現(xiàn)在這個墜子是安東尼用來監(jiān)測他的情緒的。
當(dāng)掛墜的示燈完全飄紅時，賀予的手機(jī)鈴響了。
“你那邊什么情況賀予？”安東尼的聲音傳過來，“為什么情緒突然失控了？我馬上過來……”
“用不著。”賀予仰頭將自己放到在臥室的大床上，喘息著，“我問你，上次你和謝清呈見面，你都和他說了些什么？”
“……沒什么，只是一些我們以前的事情�！卑矕|尼錯開話題，“你現(xiàn)在怎么樣？身邊有藥嗎？或者我立刻給你做催眠……”
“我說了。”賀予咬牙切齒道，“我用不著你來管�！�
“……”
“你讓我自己安靜會兒�！�
他說罷，掛斷了電話，把手機(jī)扔到一邊。
他胸腔中有一股瘋狂的氣勁在橫沖直撞，胸肋和血肉幾乎都鎖不住它。他耳中不斷回蕩著剛才謝清呈承認(rèn)了他在試著和陳慢交往，妒火讓他的面目變得有些猙獰，求而不得的痛苦讓他的私欲和內(nèi)心越來越膨脹。
他的謝清呈。
他的人……已經(jīng)成了陳慢了的嗎？
賀予猛地翻了個身，一只手先是重重錘了床板一拳，然后抓緊了凌亂的被褥，卻怎么也抓不到那只曾經(jīng)會與他十指交扣的手。
他想著謝清呈的眉眼，鼻梁，嘴唇……想著他們曾經(jīng)經(jīng)歷的那些愛恨歡愉。
那些都成了陳慢的了嗎？��！
他的理智完全被嫉妒撕裂了，他的胸口劇烈起伏，為了紓散幾乎要將他四分五裂的感情，他一面想著謝清呈的樣子，一面觸向心火之源。
恨極了……他恨得咬牙切齒，肝腸欲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