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齊舒安看到她,立馬起身走過去,剛要詢問,便被姜嬌嬌搶先開口。
“你的腳底是不是有一個痦子?”齊舒安懵了,下意識地點點頭,她為何問這個,關鍵是她怎么知道的。
“大腿內側是不是有三顆連著的黑痣?”姜嬌嬌繼續(xù)單刀直入。
“是!但是你是怎么知道的,干嘛問我這么私密的事情?”齊舒安總算反應過來,一口氣搶著說完。
“你跟我進來。
”姜嬌嬌沒有回答,扭頭又往房間里走。
齊舒安走進房間,看到趙氏,腦子嗡的一下,剎那間如夢初醒般地明白了剛才那幾個問題的由來。
他停在原地,沒有往前繼續(xù)走。
在這一刻,他對近鄉(xiāng)情更怯有了切身體會。
趙氏緩緩抬起頭,四目相對的那一刻,手中的帕子“啪嗒”落地。
時間仿佛靜止了。
雨水瞬間打濕了她的頭發(fā)和衣裳。
“孩子,我是姑姑��!”趙氏顫抖著嘴唇,眼淚止不住地流淌。
齊舒安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撲過去和趙氏擁抱。
他的鼻腔猛地發(fā)酸,十幾年的思念、委屈、痛苦,在這一刻化作洶涌的淚水。
趙氏緊緊地摟著他,仿佛一松手就會再次消失。
兩人埋在對方肩頭抽泣,淚水洇濕彼此的衣領,齊舒安感覺到姑姑的眼淚順著她的脖頸滑進衣領,滾燙的溫度灼燒著皮膚。
“我的孩子,我們真的好想你啊……”趙氏嘴里不停呢喃著。
姜嬌嬌在一旁看著,眼眶也泛起紅潮。
過了一會,兩人都平靜了心情,他們分開對視時才發(fā)現(xiàn),雙方的眼皮都腫得發(fā)亮,眼尾紅得像被火燒過,連鼻尖都浸著水光,卻又在破涕而笑的瞬間,落下新一輪滾燙的淚珠。
“姑姑,我爹娘在哪?他們還好嗎?”齊舒安期待的眼神看得趙氏又開始落淚。
“你爹娘自你走失后便開始找你,先在本縣,又到周邊的縣,都沒找到又開始根據問到的一些線索,順著路線往外找,一路邊打工邊找,后來在一個地方遇到洪水,不幸遇難了。
”趙氏看著他的侄兒,不忍心將這些告訴他。
“后來我們也是聽同村的人帶回消息,你爺奶聽聞后被打擊得一病不起,沒多久也就撒手人寰了。
”趙氏說到最后,悲傷的情緒讓她難以自控,號啕大哭起來。
仿佛要哭盡這些年的恨和怨,如果不是那人販子拐走侄子,自己的爹娘哥嫂就不會死,侄子也不會和家庭分離,自己也不會無依無靠,更不會整日被婆家磋磨卻不敢反抗,畢竟姜家是自己的唯一的歸宿了。
齊舒安聽后心中也是忍不住地難過,但能和親人重逢已經是萬幸了,他看著趙氏哭得太過動情,又想起她的身孕,趕忙調整情緒,“姑姑,別哭了!咱們應該高興才對,能再遇到您已經是我的幸運了,以后我就陪在您身邊!”“好好好!咱們再也不分開了!”趙氏擦了擦眼淚,沖著他笑笑。
“舒安,如果你愿意的話,明天咱們去給你爺爺奶奶去上個墳吧!”齊舒安乖巧地點點頭,扶著趙氏往床邊走去。
“姑姑,都聽你的!不過你今天情緒波動太大了,還懷著孕呢,趕緊躺下休息會兒吧,咱們來日方長。
”安頓好趙氏,姜嬌嬌和齊舒安從房間里出來,只見齊舒安深呼吸后,長舒一口氣。
“我是不是得改口了?大表哥!”姜嬌嬌調皮地說道。
“有你這么聰明的表妹,我可是賺到了!”齊舒安也萬萬沒想到,世間的緣分如此奇妙。
第二天一早,趙氏便帶著他們三個往老家去了。
“姑姑,我之前的名字叫什么�。俊饼R舒安對自己之前的事情非常好奇。
“趙全意,小名全全。
給你取名時想著要把全心全意的愛都給你,也希望你以后萬事周全順意。
”趙氏看著齊舒安,滿眼的歡喜都要溢出來了,昨天晚上她幾乎都沒睡著,前思后想,難怪之前見到他就莫名的親切,他的眉眼和哥哥頗為相似,只是分別時日太久,未曾往上想。
“哥,你要是改名了,那我咋辦?”齊生有些不明所以地問道。
“不不,舒安,我不是這個意思!齊老先生養(yǎng)大了你,你還繼承了他的衣缽,我們不能忘恩負義,你還是繼續(xù)姓齊。
”趙氏趕緊打斷他。
“姑姑,謝謝你!”齊舒安昨天晚上也在糾結這個問題,一邊是生恩,一邊是養(yǎng)恩,他都難以拒絕,可今日姑姑主動為他解決了這個問題。
接下來的一路,趙氏難得的說了那么多話,給齊舒安介紹這個那個,她現(xiàn)在有自己的娘家侄子了,要是懷著孕,真想回村挨家挨戶的炫耀一遍。
一行人上完墳后,便一起去了姜家,姜老三看他們一起回來,還以為發(fā)生了什么事情,聽完姜嬌嬌講完這前因后果,高興得了不得,抱起齊舒安轉了好幾個圈。
“我做證,你姑姑一直想著你,當初懷孕的時候她就說,如果要生男孩像全全就好了。
沒想到真的把你盼回來了!”姜老三知道這些年趙氏心里苦,娘家遭遇的變故一直是她的心病,這些年身子弱也是受到影響。
趙氏回來看到她的小雞仔們,又忙活起來,齊生也好奇地跟著她。
趙氏忽然想起什么,趕忙進屋,拿出來一雙虎頭鞋,“這是你周歲時候穿的,你母親親手做的。
”齊舒安見狀驚呼:“這鞋與我夢中娘親所做一模一樣!原來這都是真的!”趙氏拉著齊舒安又說了起來。
姜老三跑去姜老二家告訴姜老二這個喜事,順便叫他過來吃飯。
姜嬌嬌則去秀竹家了,剛到她家門口,便聽到里面罵罵咧咧的聲音。
“你現(xiàn)在是越來越懶了!整日只愿意做些繡花活,有什么用!賺不了幾個錢不夠那浪費時間的!”“就是,趁早嫁人算了!好給你弟媳婦騰地方!”“秀竹!秀竹!”姜嬌嬌在院子里大喊起來。
“呦,嬌嬌來了啊!”秀竹的母親李大嬸一改之前的嘴臉,對著姜嬌嬌滿臉堆笑。
“嬸子,你今天這么高興�。课襾碚倚阒瘛苯獘蓩珊脦啄炅司蜎]見過她對自己笑,不過有點瘆人。
“秀竹,趕緊出來!”李大嬸轉頭就變臉,惡狠狠地說道。
“嬸子,我給秀竹在城里找了個活,不知道你愿不愿意讓她去啊?”姜嬌嬌看這情況,想著試試能不能今天一起帶著秀竹走。
李大嬸眼睛都亮了。
自從她知道姜嬌嬌一家悄無聲息地搬去了縣城,覺得他們一定是有什么門路,只可惜之前沒和她家搞好關系,現(xiàn)在看她上門來,別提多高興了。
“城里最大的那個珍寶閣知道吧,他們招繡工呢!我娘上次去試用,帶的帕子里有秀竹繡的,人家一并看上了,說愿意的話就過去,管吃管住,每月……八百文呢。
”姜嬌嬌看了看又瘦了一圈的秀竹,本來想說一兩的,轉念便說得更少了。
“八百文呢!能有這么多�。 崩畲髬鸲家饋砹�,她從來沒想過自己這個臭丫頭還能靠手藝掙這么多錢。
“就是那邊管得嚴,趕工期忙的時候可能三兩個月也不一定能回來一趟!就看你舍不舍得了?”姜嬌嬌故意這么說,心想你估計都巴不得她再也不回來了呢。
“哎喲秀竹,那城里的條件吃住肯定比咱們家里好,你這姑娘家的,娘不忍心你跟我們受苦了。
”李大嬸對著秀竹說著,眼神卻十分狠厲。
“沒事娘,我想去,能跟著師傅學好手藝最重要。
”秀竹明白這是姜嬌嬌履行約定,來帶她走。
“那行,正好我們雇了馬車一會兒回城,咱們一起吧,你只收拾些貼身衣物帶著便可!”姜嬌嬌說著拉起秀竹的手,使勁捏了捏,示意她千萬別猶豫。
“好,一會兒我就送她去,我還給你娘留了幾斤新土豆,順便拿過去!”李大嬸連忙應下。
看姜嬌嬌出了院子,轉頭對著秀竹狠厲地說“每個月掙八百文,交回來六百文不多吧?”秀竹輕輕地嗯了一聲,咽下心中的不甘,只想快點離開。
姜老二提前把姜嬌嬌定做的串珠模具趕出來了,讓她一并帶著。
姜嬌嬌給他錢,他推辭著不要,“下次回來多帶點膏方給我就行啦。
”趙氏臨走前不放心她的小雞仔,好一頓囑咐姜老三。
一家人收拾妥當,等秀竹一來,便啟程回縣城了。
坐在馬車上的秀竹,不敢相信自己就這樣離開了這里,她也不相信自己能去珍寶閣,只以為是姜嬌嬌為了帶她出來扯的謊,“無論如何,謝謝你,嬌嬌。
”“等等,可別謝得太早了,能不能去還得靠你自己。
人家確實給了機會,你還需要交上一幅作品才行。
”姜嬌嬌簡單地跟她講了珍寶閣的要求和情況。
聽得秀竹瞪大了眼睛,她沒想到居然都是真的,“所以,如果通過了,我每個月能有二兩?!”“對啊,你值得的!”姜嬌嬌繼續(xù)鼓勵她,“在通過之前這段日子,你和我們住在一起。
”車上眾人看著她,都笑著點了點頭,姜嬌嬌還給他們相互介紹了一下。
這些人滿滿的善意讓她的心安定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