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章

    素華這才略放松一些，外頭宮人問娘娘何時洗漱，要不要沐浴，素華便要宮人擺浴桶燒熱水去了，宜春伺候她卸了釵環(huán)妝容，除了喜服之后，舒舒服服洗了個澡。

    后回了臥房，宜春替她拿干帕子絞著頭發(fā)，宜夏問她餓不餓，要不要再吃點東西。

    素華剛剛只吃了個半飽，此時也不敢再要吃什么，一來也不知道這云水間有沒有小廚房，二來若沒有小廚房便只能再去膳房傳菜，新人剛進(jìn)宮也不好這么興師動眾的，便叫宜春打了一碗擂茶，喝了墊墊肚子。

    宜夏早就手腳麻利地鋪好床，素華累的很，躺下就睡著了，一夜無夢。

    第二天一早，宜春就早早叫素華起身，去給太子妃請安，素華只挑了一件茉莉黃色的外褙子，下身穿了粉黃色的二破裙，系了一條茶花紅色的腰帶，算作新婚的一點喜氣，外頭披了一件嫩黃色的大氅，頭上也就簡單挽了一個發(fā)髻，插了幾根珠釵，臉上便沒有擦粉，只搽了口脂，描了眉毛，揣上早就燒好的手爐，便帶著宜春宜夏出發(fā)了。

    走出房門才看到自己的院子大概什么樣，這是一個二進(jìn)的小院子，東西廂房都還空著，她占了個正屋。

    素華略瞥了幾眼就出發(fā)了，其余也不曾細(xì)看，畢竟日后長夜漫漫，都是在這處院子里，怕是一磚一石都會記得清清楚楚，也不急于一時。

    東宮在皇宮外皇城內(nèi)，是一處獨立的宮殿，里里外外也有二三十處院落。

    太子妃住的地方叫夕云殿，走過去也要一炷香的時間。

    還在殿門口的甬道里，遠(yuǎn)遠(yuǎn)的看到來了幾個人，她自然是不認(rèn)識，左不過也就是昨日新進(jìn)的其他妃嬪，便放慢了腳步，走到殿門口時，剛好對面也到了，素華略一打量，是一個柔弱秀麗的江南美人，自是弱柳扶風(fēng)，眉梢眼角皆別有一番風(fēng)情。

    美人緩緩福身：“姐姐妝安，妾怡竹軒太子美人顧氏，請教姐姐是何家千金。

    ”素華上前虛扶一把：“妹妹妝安，不必多禮，妾身云水間太子嬪陳氏。

    ”“原來是陳姐姐，妾這廂有禮了，姐姐來得好早。

    ”“頭一次給娘娘請安，早些也是應(yīng)該的，我聽妹妹口音不像都城人士，可是江南來的？”“姐姐真是慧眼如炬呢，一下子就看出來了。

    ”“妹妹說笑，江南出美人，妹妹不正是百里挑一的美人胚子。

    ”說話間素華看了一眼殿內(nèi)，已經(jīng)有宮人注意到她二人在殿外的動靜，“咱們也別在門口說話了，先進(jìn)去給太子妃娘娘請安要緊，日后有的是時間閑話。

    ”顧氏點頭稱是，二人一同進(jìn)殿。

    二人剛踏進(jìn)大門，里頭有宮人迎上：“給陳嬪娘娘，美人小主請安，請二位去偏殿稍候片刻，咱們娘娘正在梳妝。

    ”素華笑道：“原是我們來得早了，不曾擾了娘娘歇息便好，勞煩姑姑帶路。

    ”宮人口稱不敢得娘娘一句姑姑，一邊帶路。

    在偏殿略等了一會，便是太子婕妤王氏來了，二人又起身見禮，互相通報了姓氏，此后便也無話。

    不曾想，太子容華柳映容竟是最后一個到的，柳映容甫一進(jìn)殿，未及與大家見禮，便有宮人來請，說太子妃娘娘正在正殿等著見她們。

    柳映容便轉(zhuǎn)身出門，竟是走在婕妤王氏前面了。

    進(jìn)了正殿，素華遠(yuǎn)遠(yuǎn)看到太子妃坐在上首，見到她們進(jìn)來，吩咐宮人上茶。

    眾人齊齊跪拜：“太子婕妤王氏，太子容華柳氏，太子嬪陳氏，太子美人顧氏見過太子妃，愿娘娘千歲吉祥。

    ”太子妃叫起賜座，眾人稱謝，后頭的侍女也端上了茶。

    素華這才抬眼看了一下太子妃，看著挺溫柔和氣的長相，只是身量過小，看起來尚未及笄的樣子。

    太子妃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后開口：“各位妹妹昨日剛進(jìn)宮，想必還不太適應(yīng)，東宮不比皇宮里規(guī)矩多，本宮這里尋常無事也不必你們伺候，日后只需每逢初一十五請安，不過你們要是想來找本宮說說話，本宮也是樂意的，若是哪里短了缺了什么，也只管來找本宮。

    ”太子妃話畢，眾人又福身謝恩。

    太子妃接著傳了兩個婢女進(jìn)來：“這是之前伺候太子的兩個宮人，今日也與你們見見，本宮打算給她們個更衣的位分，也算她們伺候太子這兩年的功勞。

    ”兩人跪地謝恩，又與素華她們見禮，仍是立在兩旁，未曾坐下。

    太子妃又賞了她們四人一套首飾，用紅綢子蓋著，也看不出來好壞。

    “以后每個月初一都會有太醫(yī)給你們請平安脈，也是希望妹妹們保重身體，盡早為太子開枝散葉。

    ”后又吩咐了一些事情，眾人皆稱是，太子妃便讓她們散了，各自回宮。

    眾人分開后，王詩涵面色略有不虞地往回走，也沒發(fā)現(xiàn)柳映容一路跟著她。

    快到自己寢宮之前時，身后的柳映容叫住了她：“王姐姐留步，妾有話要說。

    ”王詩涵略詫異地住了步子轉(zhuǎn)頭，見柳映容行至她面前站定，低著頭有些忸怩地開口了：“剛剛妾不是故意對姐姐無禮的，妾只是聽到宮人稟報，不曾細(xì)想……”她抬眼瞥見王詩涵疑惑的表情，呼了一口氣抬頭看著王詩涵道：“妾一向行得正坐得端，做過的事就是做過，沒做過的事情也要當(dāng)場說清楚，嫁妝的事情是我大伯南平郡王臨時添了二十個箱籠給我做臉的，箱籠上系著郡王才能用的金黃色綢帶，姐姐一打聽便知道了，并不是南陽郡公府不知禮數(shù)。

    ”說完又低下頭，雙手背在身后絞著帕子。

    王詩涵微愣了一下，她心里原以為柳映容存心要壓她一頭，沒想到這會子又特特跑來解釋，看樣子也不像作假，她一個未及笄的小丫頭，若有這份做戲的本事，那真是了不得了。

    又想自己未出閣時是何等爽朗大氣的人，才進(jìn)宮兩日，竟也無師自通地學(xué)會了于這些小事上斤斤計較。

    她走上前去，拉出柳映容的手握住，柳映容抬起頭，看向王詩涵的眸子，王詩涵開口說道：“要說我一點沒放在心上，我自己也不信，但你此刻特地來找我，我又不氣了，咱們同一日進(jìn)了東宮，服侍太子殿下，也是一段緣分，日后相處的日子還多，本不應(yīng)該計較這些瑣事的，只是人言可畏，以后不可再像在家里一樣肆意了，知道了嗎。

    ”王詩涵在家時就是長女，底下還有幾個妹妹，她也經(jīng)常這樣教導(dǎo)妹妹，此刻面對跟自己妹妹年齡差不多的柳映容，竟不由自主地說了這些。

    柳映容有些不好意思地點頭，王詩涵又邀她進(jìn)殿一同用早飯。

    至此，兩人之間的一些隔閡便不在了。

    素華回到云水間，走進(jìn)正廳，便叫云水間各人來見禮。

    一共兩個二等丫頭，四個三等丫頭，四個灑掃跑腿的小太監(jiān)。

    素華出閣時陪嫁了四個丫頭，宜春宜夏兩個自小服侍她的，一直也是按照府里管事大丫頭的標(biāo)準(zhǔn)來培養(yǎng)的，說話做事也最合她心意，一等丫頭的位置必然要留給她們倆，外祖家送了一個懂醫(yī)的芍藥，廚房有個會做菜的茯苓，素華平日最愛吃她做的小菜，前段時間母親也連人帶契一起送過來了，她們倆便先頂個二等丫頭的銜，日后再做打算，如此云水間的宮人就算齊全了。

    素華在上首坐了，眾人跪地行禮：“請陳嬪娘娘安。

    ”她便抬手叫起：“都起來吧，我原不是規(guī)矩重的人，只頭一次見你們大家，有兩句要說給你們聽，我這人一向賞罰分明，好的必然有賞，不好的也絕不姑息。

    ”說完給宜夏遞了一個眼色，宜夏會意開口：“咱們娘娘素日都是極好說話的，念著咱們?yōu)榕珵殒镜乃藕蛑髯�，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日后你們?nèi)羰歉傻煤昧�，賞賜是必定少不了的，犯些無關(guān)緊要的小錯，主子也不會放在心上，可要是有人打量著主子和善近人，做出些欺上瞞下吃里扒外的勾當(dāng)，宮內(nèi)浣衣所可還缺人呢。

    ”他們這些東宮的奴婢，如今雖談不上多風(fēng)光，可日后太子殿下登基，他們都是要一起進(jìn)皇宮的，那時身份可就有點不一樣了呢，大好的前程在眼前，誰還會想去做一些浣衣劈柴的粗活，而且那種地方一旦被罰沒進(jìn)去，就是至死不得出，眾人連忙跪地：“奴婢不敢，定誓死效忠娘娘。

    ”素華見敲打得差不多，便示意身后的宜春，宜春早準(zhǔn)備好了一盤銀錠子，下去給眾人每個發(fā)了一個二兩的：“昨日咱們娘娘剛剛進(jìn)門，給大家發(fā)些喜錢沾沾喜氣，今日主子頭回見你們，賞些見面禮，大家日后該如何不該如何，心里有數(shù)就行。

    ”眾人一年的月俸也就兩銀子，此時忙不迭謝恩。

    素華問過大家的名字，無外乎是些吉祥字兒加上什么紅紅綠綠湊成的字眼，一個看著像領(lǐng)頭的丫頭見素華微微蹙眉，大著膽子道：“主子可是不喜奴婢們這些賤名兒，奴婢們斗膽請主子賜名。

    ”眾人跟著喊：“請主子賜名。

    ”素華沉吟片刻：“這兩天我先想想，總要叫些順口又順耳的，”她指了一下剛剛說話的那個，“你留下回話，其他的先散了吧。

    ”眾人謝恩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