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她真的在這里。
與云歲晚預(yù)想中腦滿腸肥的縣官不同,這知縣大人,竟意外的年輕。
約摸三十許的年紀(jì),面容白凈,身形清瘦得有些過分。
唯獨那雙眼睛,像鷹隼,帶著一股揮之不去的審視感。
知縣踱步至堂前,沉沉的目光掃過在場的每一張臉。
他的聲音不高,卻字字清晰地落入眾人耳中。
“官府例行盤查,諸位不必緊張�!�
“近來泉城涌入不少外地商戶,為方便統(tǒng)管,需重新造冊登記�!�
“今日請各位過來,便是請諸位如實填寫各自的籍貫、身份,以及所營鋪子的詳細(xì)狀況�!�
話音落地,云歲晚秀眉微不可查地一蹙。
城中商戶統(tǒng)籌,向來是縣衙戶房的差事。
何曾需要知縣大人親自出馬,興師動眾地將人悉數(shù)傳喚到這公堂之上?
這陣仗,不像是登記,倒更像是審訊。
她心中疑竇叢生,面上卻不動聲色,依言接過書吏遞來的紙筆。
紙,是上好的澄心堂紙。
墨,是氣味清正的徽墨。
云歲晚的心沉了沉。
用這般好的紙墨,只為了一次尋常的商戶登記?
事情,絕不簡單。
她垂下眼簾,斂去眸中思緒,筆尖輕點,從容落筆。
待所有人都填寫完畢,那位知縣大人果然沒有為難,揮了揮手,便示意眾人可以離去。
云歲晚隨著人流走出衙門,心頭的怪異感卻愈發(fā)濃重。
雷聲大,雨點小。
處處透著詭異。
她剛走出衙門沒幾步,身后便傳來一陣急促的車輪滾滾之聲。
一輛馬車在衙門口驟然停下,形制低調(diào),卻自有一股迫人的氣派。
云歲晚腳步微頓,沒有回頭。
只當(dāng)是哪位貴人,她加快了腳步,匆匆朝著凌云齋的方向趕去。
她前腳剛走,馬車的車簾便被一只骨節(jié)分明的手掀開。
車上下來的人一身玄色錦袍,身姿挺拔如松,面若寒霜。
一路風(fēng)塵仆仆,卻難掩其一身凜冽刺骨的官威。
他走到門口,隨從亮出一道令牌,守門衙役的腿當(dāng)場就軟了,直接放行。
知縣陳孟知聽聞消息趕忙就迎了出來。
“下官不知裴大人駕到,有失遠(yuǎn)迎,還望大人恕罪!”
裴硯桉隨意地擺了擺手,嗓音清冷如冰,帶著長途跋涉后的沙啞。
“陳大人客氣了,本官此來,本就沒有知會你到的時間,不存在有失遠(yuǎn)迎�!�
“而且此行只為例行巡查鹽稅,公事公辦,不必緊張。”
他頓了頓,銳利的目光掃過陳孟知的臉,話鋒一轉(zhuǎn)。
“本官公務(wù)在身,陳大人若得了空,便將近年鹽稅相關(guān)的卷宗都送來吧�!�
陳孟知聽聞此言,連忙點頭。
“是,下官遵命,一定全力配合大人!”
裴硯桉“嗯”了一聲,目光卻不經(jīng)意間,落在了不遠(yuǎn)處案幾上那沓還帶著墨香的紙頁上。
他的腳步未停,徑直走向那張案幾。
修長的手指隨意地捻起最上面的一張紙。
目光掠過,本是漫不經(jīng)心。
可下一瞬,他的呼吸驀地一滯。
那張紙上,字跡娟秀,風(fēng)骨天成。
這世間,再不會有第二個人,能寫出這樣一手字。
他的眸色驟然收縮,視線死死釘在落款處。
云歲晚。
三個字,像三根燒紅的毒針,狠狠刺穿他的眼球,扎進(jìn)他的心口。
裴硯桉握著那張紙的手,指節(jié)一寸寸收緊,泛出死人般的青白,薄薄的紙張被他捏得變了形。
果然。
她真的在這里。
陳孟知見裴硯桉神色不對,小心翼翼地探問:“裴大人,可是這凌云齋有何不妥?”
裴硯桉猛地回神,將那張紙拍回案幾,聲音聽不出情緒。
“沒有�!�
就在這時,門外忽然響起了震天的鼓聲。
咚!咚!咚!
一聲比一聲急。
陳孟知面露尷尬,對著裴硯桉躬身告罪:“大人稍待,下官去去就回�!�
裴硯桉沒有理會,他轉(zhuǎn)身,正欲先去案房。
剛邁出一步,公堂外便傳來一道尖利的哭嚎。
“草民有冤!草民要狀告凌云齋的掌柜云歲晚,謀我錢財,害我性命!”
裴硯桉的腳步,剎那間釘在了原地。
他緩緩側(cè)過頭,望向公堂之外,眼神沉寂得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