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沒有永遠的敵人

    程悅欲言又止，最終只是點點頭：

    "路上小心。"

    夜風微涼，鄭儀站在省委家屬院的大門外，攔下一輛出租車。

    車窗外的街燈飛速掠過，他摸了摸西裝內(nèi)袋里的兩樣東西。

    王振國的特訓營邀請函，和程安書的私人名片。兩股力量看似不同，卻都指向同一個方向。

    他的路，已經(jīng)鋪開一半了。

    回到出租屋，鄭儀沒有急著休息。他翻開筆記本，記錄下今晚的每一個細節(jié)：程安書試探的節(jié)點、提及的政策要點、以及那些隱晦的暗示。

    臺燈的光芒在深夜的出租屋里顯得格外清冷。

    鄭儀的筆記本上已經(jīng)寫滿了密密麻麻的分析，從論壇到程家的晚宴，從王振國的特訓營邀請到程安書的試探，每一個細節(jié)都被他拆解，推敲，歸納。

    指尖輕敲桌面，思緒飄回前世。

    那時的他因為家境自卑，進了體制后又畏首畏尾，總想著“不求有功但求無過”，結(jié)果蹉跎十年，一事無成。

    如果能重來一次……

    這個執(zhí)念伴隨他重生后的每一天。

    所以這一世，他抓住每一個機會，做足每一分準備。

    考公筆試前，他刷遍了近十年真題，連選項順序都爛熟于心；

    徐教授的課堂上，他提前研讀所有參考文獻，只為能在提問時多一分見解；

    就連今晚去程家赴宴，他也提前查了程安書近年所有公開講話，甚至研究了林教授的學術方向。

    不是不累。

    但他太清楚，這世上從沒有什么“僥幸成功”。

    …………

    城郊一棟低調(diào)的別墅內(nèi)，燈光幽暗。

    林志遠靠在真皮沙發(fā)上，手中的威士忌酒杯在指間緩緩轉(zhuǎn)動，冰塊碰撞發(fā)出清脆的聲響。

    他的臉色比杯中的琥珀色酒液還要陰沉。

    “查了這么久，就給我這個結(jié)果？”

    周慕云坐在對面，西裝革履依舊，但眉宇間少了往日的氣定神閑。他遞過一份文件，語氣凝重：

    “鄭儀的背景太干凈了，出身農(nóng)村，靠獎學金讀書，大學期間連違規(guī)電器都沒用過。實習時有人想賄賂他，反被他舉報�！�

    “不可能！”

    林志遠猛地將酒杯砸在茶幾上。

    “是人就有弱點！再查！”

    “查不了了�！�

    周慕云壓低聲音。

    “他現(xiàn)在是王振國特訓營的學員，今晚上程安書還邀他去家里吃飯。動他，等于同時打王振國和程安書的臉。”

    房間里陷入死寂。

    林志遠額角青筋暴起。他比誰都清楚這意味著什么。

    王振國是省委組織部長，掌管干部升遷；程安書是省委秘書長，協(xié)調(diào)各方關系。這兩人聯(lián)手，足以在江東省掀起一場地震。

    “鄭儀……”

    他咬牙切齒地咀嚼著這個名字，仿佛要將其碾碎在齒間。

    “一個農(nóng)村來的窮小子，憑什么？”

    周慕云將手中的酒杯輕輕放下，眼神變得撲朔迷離了起來。

    “林局，時代變了�！�

    他的聲音帶著資本方特有的冷靜。

    “在官場上，沒有永恒的對手，只有永恒的利益。鄭儀現(xiàn)在背后站著王振國和程安書，我們與其和他硬碰硬，不如把他變成朋友�！�

    “朋友？”

    林志遠冷笑一聲，眉宇間透著不屑。

    “他算什么東西？一個剛畢業(yè)的大學生，也配和我平起平坐？”

    “就憑他現(xiàn)在得到的那兩份邀請。”

    周慕云微微前傾，語氣加重。

    “您別忘了，省委組織部掌握著人事大權，程秘書長協(xié)調(diào)著全省資源。如果鄭儀日后成為他們栽培的對象，您現(xiàn)在結(jié)下的梁子，將來可能會十倍奉還�！�

    林志遠猛地站起身，臉色鐵青。

    他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著城市的夜景。

    多年來，作為工商局副局長，他習慣了高高在上，習慣了別人的敬畏和妥協(xié)。鄭儀這樣的小人物，在他眼里連棋子都算不上。

    “我不可能低頭�！�

    林志遠的聲音陰沉而堅決。

    “他拒絕我女兒，打我的臉，現(xiàn)在還想讓我主動示好？做夢！”

    周慕云嘆了口氣。

    他在商海沉浮多年，見識過太多像林志遠這樣固執(zhí)的官員，最后都因為放不下身段，一步步走向落魄。

    “林局，官場如棋局，該忍的時候要忍�！�

    周慕云站起身，語氣恢復了生意人的圓滑。

    “如果您不方便出面，我可以替您遞個話�！�

    “不必！”

    林志遠猛地回頭，眼中閃過一絲狠厲。

    “我倒要看看，他一個毛頭小子能翻出什么浪來�！�

    周慕云知道勸說無果，微微搖頭。

    他整了整西裝袖口，禮貌告退：

    “林局，那我先走了�！�

    門關上后，林志遠一把抓起酒瓶，仰頭灌了幾口。

    酒精灼燒著喉嚨，卻澆不滅他心頭的怒火。

    夜幕下，黑色奔馳s級轎車平穩(wěn)地駛離林志遠的別墅。

    周慕云靠在真皮座椅上，松了松領帶，眉頭微皺。林志遠的固執(zhí)比他想象的還要嚴重——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居然還放不下那點顏面。

    但在商人的世界里，情緒永遠要讓位于利益。

    “去江畔花園�！�

    他對司機說道。

    車窗外的霓虹閃爍，映照在他輪廓分明的側(cè)臉上。他掏出手機，撥通了一個號碼，語氣變得溫和而客氣：

    “程秘書長，您好，我是新誠的周慕云……對對，這么晚打擾您實在不好意思……”

    “關于您上次提到的‘優(yōu)化營商環(huán)境’座談會，我們集團已經(jīng)準備好了方案……另外，我想冒昧請教您一個問題……”

    周慕云的聲音放輕：

    “聽說省委有意扶持青年干部？我們想設立一個‘法治創(chuàng)新獎學金’，不知能否請您推薦幾位優(yōu)秀人選？”

    電話那頭，程安書不知說了什么，周慕云嘴角微微上揚：

    “……鄭儀？這個名字我記下了，果然是青年才�。　�

    掛斷電話，周慕云臉上的笑意漸漸斂起，眼中閃過精明的光。

    “既然林志遠不愿意合作，那就別怪我另謀出路了�！�

    奔馳車駛?cè)胧兄行淖詈廊A的酒店。

    下車前，周慕云整了整袖扣，又恢復了一貫的儒雅氣度。

    棋子不止一顆，棋局也不止一局。

    真正的商人，永遠知道如何及時調(diào)轉(zhuǎn)船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