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終局殘棋

    灣仔廉政公署大樓的玻璃幕墻倒映著暴雨，陳浩的皮鞋踩過水洼時驚飛一群白鷺。他仰頭望著二十七樓亮燈的檔案室，脖頸的刀傷在潮濕空氣里隱隱作痛——三小時前在銅鑼灣避風塘，師父的紅纓槍尖挑破的這道傷口，此刻正滲出混著柴油味的血水。

    電梯間的消毒水味掩蓋不住陳浩身上的海腥氣。他偽裝成清潔工推著工具車穿過長廊，橡膠手套里攥著從蔣天生游艇保險箱撬出的磁卡。當刷卡器綠燈亮起的瞬間，走廊盡頭突然傳來熟悉的咳嗽聲——是本該躺在icu的師爺蘇，此刻正用那支毒筆在值班表上勾畫，金絲眼鏡鏈上新增的人牙還沾著沙田警司的血漬。

    "后生仔，查檔案要帶投名狀。"師爺蘇的鋼筆尖指向工具車下的尸袋。陳浩掀開裹尸布時瞳孔驟縮——里面躺著的竟是自已的克隆檔案，從八歲拜師到三日前血戰(zhàn)將軍澳的每場事件都被精準記錄，而檔案照片上的自已，脖頸有顆與蔣天生女兒如出一轍的朱砂痣。

    檔案室的冷氣刺痛骨髓。陳浩在成排的鐵柜間穿行，指尖撫過標注"仁愛醫(yī)院擴建案"的牛皮紙袋。當他抽出泛黃的工程圖紙時，夾頁滑落的照片讓虎口舊傷崩裂——母親躺在手術臺上的畫面里，主刀醫(yī)生的白大褂下露出半截紅纓槍柄，而監(jiān)護儀顯示的時間，竟是他八歲生日當天的子夜時分。

    爆炸聲從樓下停車場傳來，陳浩抱著檔案撞碎消防窗。攀著排水管下滑時，看見師父的唐裝衣角閃進地下二層。通風管道的鐵銹刮破西裝褲，他在柴油味濃重的車庫發(fā)現(xiàn)二十輛改裝救護車，每輛車的冷凍艙都印著不通慈善基金會的標志。最里側車輛的警報器突然鳴響，陳浩的八極拳震碎玻璃時，冷凍艙里滾出五十袋貼著器官編碼的冷藏包——最新那袋的標簽顯示收貨方竟是立法會某要員的私人診所！

    "浩哥！"細佬阿榮的嘶吼混著槍聲炸響。陳浩翻滾著躲到車底，看見阿榮的右臂已被齊肩斬斷，斷肢緊攥著半張燒焦的賬本。血泊中的賬頁顯示：每月15號從澳門運抵的"佛像"，實則是用高僧骨灰混合器官粉末制成的毒品，而最大分銷商竟是師父在泰北的武館。

    彌敦道的霓虹在暴雨中暈成血色光斑。陳浩拖著阿榮躲進重慶大廈貨梯，電梯鏡面映出兩人交疊的傷口——阿榮斷臂處的齒痕竟與蔣天生翡翠扳指內(nèi)側的紋路吻合。當貨梯突然卡死在十四樓時，通風口飄來檀香味，陳浩的蝴蝶刀劈開隔板，發(fā)現(xiàn)夾層里蜷縮著凍僵的北姑尸l，子宮位置縫著的微型膠卷，正是三年前母親手術室的監(jiān)控備份。

    旺角朗豪坊的巨幕播放著突發(fā)新聞。蔣天生在鏡頭前簽署器官捐贈協(xié)議，身后律師團的文件夾露出"立地通天基金會"字樣。陳浩的拳頭將商場玻璃捶出蛛網(wǎng)裂痕，指節(jié)滲出的血珠滴在尋人啟事上——失蹤女學生的耳環(huán)，與廉政公署冷藏艙里發(fā)現(xiàn)的尸骸佩戴的款式完全一致。

    "后生仔，睇路啊。"掃地阿婆的潮州話驚醒陳浩。他望著阿婆渾濁瞳孔里自已的倒影，突然發(fā)現(xiàn)脖頸的朱砂痣位置與新聞里的蔣天生女兒分毫不差。記憶如驚雷劈開迷霧：八歲那年師父說"你是天生練武的孤星命"，此刻才知"孤星"竟是蔣家流落在外的血脈！

    鯉魚門礁石灘的浪頭卷來油污與骨灰。陳浩翻開防水艙里的族譜，泛黃紙頁上的生辰八字讓他太陽穴突跳——自已與蔣天生亡子的出生時辰完全重合，而母親的名字旁標注著小字："供l編號19930715"。海風掀起腳邊染血的僧袍，內(nèi)襯繡著的八極拳譜竟是用人血書寫，墨跡dna與師父床頭掛的"立地通天"匾額通源。

    中環(huán)立法會的青銅門在午夜發(fā)出呻吟。陳浩持磁卡潛入地下三層，幽藍燈光照亮墻上的器官轉運圖——"香港-曼谷-瑞士"的運輸線終點，赫然是蔣天生在阿爾卑斯山的抗癌療養(yǎng)院。當他用八極拳震開保險庫時，二十尊金佛的眼珠突然轉動，紅外線在室內(nèi)交織成網(wǎng)，播報聲從擴音器傳出："陳浩先生，您已觸發(fā)最終協(xié)議"

    暴雨拍打著太平山別墅的落地窗。陳浩望著水晶棺里母親的遺l，后腰刀傷因冷氣刺激滲出黑血。蔣天生的輪椅從暗處轉出，翡翠扳指彈開的瞬間，棺內(nèi)監(jiān)護儀突然跳動波形——母親冷凍二十年的心臟，竟在藥物刺激下恢復微弱震顫！

    "立地通天的棋局要父子對弈才完整。"蔣天生掀開膝毯，露出與陳浩如出一轍的朱砂痣。師父的紅纓槍在此時刺穿防彈玻璃，槍纓浸染的鮮血在棺蓋上寫就生辰八字——正是陳浩與蔣天生dna報告重合的時辰。

    維港的晨曦刺破烏云時，陳浩抱著母親遺骸躍入渡輪。海風卷走蔣天生的狂笑，他知道這場延續(xù)三十年的換命局，終要用八極拳最決絕的"舍身式"，在公海賭船的血宴上，為這腌臜江湖敲響最后的喪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