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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土地陰謀

    清晨的霧氣還纏繞在山腰,龍安心已經(jīng)蹲在梯田最上層的田埂邊,指尖捻著一撮濕潤的泥土。紫米秧苗才抽穗不久,深紫色的葉鞘上掛著露珠,在朝陽下像一串串細小的寶石。他輕輕撥開一叢秧苗,檢查昨晚設置的害蟲誘捕器——三只褐飛虱粘在黃色粘板上,比上周少了近一半。

    "阿心哥!"

    山腳下傳來喊聲。龍安心抬頭,看見吳曉梅的堂弟吳小滿正沿著田埂飛奔而來,草帽在他背后上下翻飛,像只受驚的鳥兒。

    "慢點!別踩到秧——"龍安心話音未落,吳小滿已經(jīng)一腳踏進田里,泥水濺起老高。

    "不好了!"吳小滿氣喘吁吁地停在龍安心面前,褲管上沾滿了泥點,"有人在上頭老茶坪那兒量地!"

    龍安心皺眉:"林業(yè)局的?"最近縣里確實在搞林地確權。

    "不是!"吳小滿抹了把汗,"是王大勇帶的隊!"

    這個名字像根針扎進龍安心的太陽穴。兩年前卷走他工資的包工頭,三個月前突然出現(xiàn)在凱寨,說是來"考察投資項目"。當時龍安心就隱約覺得不對勁。

    "他們有多少人?"

    "五六個,帶著那種會轉(zhuǎn)的機器,"吳小滿比劃著全站儀的樣子,"還有穿西裝的,一看就是城里來的老板。"

    龍安心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泥土。晨霧正在散去,他能隱約看到上方梯田盡頭的老茶坪上有幾個人影晃動。那里是合作社今年新開墾的紫米試驗田,種著從務婆葬禮收集的種子培育出的特殊品種。

    "曉梅知道嗎?"

    "梅姐去縣里送繡片了,"吳小滿壓低聲音,"阿心哥,我聽見他們說說要推平這片做啥子觀光茶園。"

    龍安心的胃部突然絞緊。他想起上周收到的奇怪電話,對方自稱是"農(nóng)業(yè)科技公司",想高價購買他們的紫米種植技術。當時他就覺得蹊蹺——如果只是買技術,何必非要這塊地?

    "走,去看看。"

    兩人沿著田埂向上走。龍安心刻意放慢腳步,觀察沿途的秧苗長勢。這批紫米是合作社的命根子,去年檢測出硒含量是普通米的七倍,縣農(nóng)業(yè)局已經(jīng)將其列為重點扶持項目。如果真被人盯上

    老茶坪的霧氣已經(jīng)完全散開。五個男人圍在一塊平整的巖石旁,其中一人正操作架在三腳架上的全站儀。龍安心一眼就認出了王大勇——盡管那家伙把當年工地上的啤酒肚減掉了不少,但那副總是歪著嘴角笑的樣子一點沒變。

    "喲,這不是龍經(jīng)理嗎?"王大勇也看到了他們,夸張地張開雙臂,"兩年不見,當上大地主了��!"

    龍安心沒接他的擁抱,目光掃過其他幾人。兩個技術人員,一個拿著圖紙的西裝男,還有個穿著休閑裝、正在拍照的年輕人。最后他的視線落在王大勇的皮鞋上——棕色的皮面上沾著幾處明顯的藍色污漬。

    "你們在干什么?"龍安心直接問道。

    "例行勘測嘛,"王大勇笑嘻嘻地摸出煙,"省里要搞土地整治項目,我們公司中標了。"

    穿西裝的男人走上前,遞來一張名片:"劉志明,綠野農(nóng)業(yè)科技公司項目部經(jīng)理。"

    龍安心接過名片,聞到一股刺鼻的古龍水味道。名片很精致,燙金的公司logo下印著"生態(tài)農(nóng)業(yè)·科技扶貧"八個字。

    "這里是我們合作社的種植基地,"龍安心把名片塞進口袋,"未經(jīng)允許不能進入。"

    "誤會了誤會了,"劉經(jīng)理笑容可掬,"我們是受縣政府委托,對全縣宜耕地做普查。"他翻開手中的文件夾,"這是紅頭文件,您過目。"

    龍安心掃了一眼,確實是縣農(nóng)業(yè)局的公章。但文件內(nèi)容模糊,只說要對"部分區(qū)域進行土地質(zhì)量評估"。

    "老茶坪不在評估范圍內(nèi),"龍安心指著文件末尾的示意圖,"你們越界了。"

    操作全站儀的技術員突然笑出聲:"王總,您不是說這兒的農(nóng)民都不識字嗎?"

    氣氛瞬間凝固。王大勇的臉色變了變,趕緊打圓場:"小張開玩笑的!龍經(jīng)理可是大學生,在廣州做過大工程的!"

    龍安心沒理會他們的表演,徑直走向全站儀。屏幕上顯示的正是一幅等高線圖,老茶坪的位置被標上了紅色記號。

    "這是什么?"他指著屏幕上的一串數(shù)字。

    技術員下意識地擋住屏幕:"專業(yè)數(shù)據(jù),說了您也不懂。"

    "高程、坡度、土層厚度,"龍安心平靜地說,"我在工地干了八年,全站儀用得比你熟練。"

    劉經(jīng)理的笑容有些僵硬:"龍經(jīng)理,我們真是政府派來的。如果您有疑問,可以直接聯(lián)系農(nóng)業(yè)局張副局長。"

    龍安心注意到劉經(jīng)理的皮鞋邊緣也沾著那種藍色污漬。他突然蹲下身,用手指抹了一下對方鞋幫上的藍色痕跡。

    "哎!你干什么?"劉經(jīng)理慌忙后退。

    龍安心捻了捻指尖的藍色粉末:"甲基二磺隆,除草劑。凱寨方圓二十里沒人用這個。"他站起身,"你們?nèi)ミ^青陽鎮(zhèn)?那邊的雜交稻基地才用這種進口藥。"

    一陣尷尬的沉默。穿休閑裝的年輕人放下相機,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

    "龍經(jīng)理好眼力,"劉經(jīng)理很快調(diào)整表情,"我們昨天確實去過青陽取土樣。不過今天的工作是合法的,您看"

    "合法就拿出正規(guī)手續(xù),"龍安心打斷他,"否則請離開。"

    王大勇湊過來,壓低聲音:"老龍,別這么死板。你知道我們背后是誰嗎?林氏生態(tài)集團!你那個前女友"

    龍安心的拳頭猛地攥緊,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兩年前在廣州工地宿舍,王大勇也是用這種語氣說"你知道老板是誰的人嗎"。

    "不管是誰,"他一字一頓地說,"動這塊地,先過我這一關。"

    "何必呢,"王大勇嘆氣,"人家林總說了,只要你點頭,價格好商量。再說,你和林妍那點舊情"

    "小滿,"龍安心突然轉(zhuǎn)身,"去叫阿公和寨老們,就說有人要毀我們的祖田。"

    吳小滿像箭一樣竄了出去。王大勇想攔,被龍安心一個側身擋住。

    "龍安心!"王大勇終于撕下偽裝,"別給臉不要臉!林總在省里什么關系你知道不?這塊地他吃定了!"

    "那就試試。"龍安心掏出手機,開始拍攝現(xiàn)場,"綠野農(nóng)業(yè)科技公司未經(jīng)許可擅入農(nóng)田,毀壞莊稼"

    劉經(jīng)理急忙擋住鏡頭:"別拍別拍!我們走還不行嗎?"他招呼其他人收拾設備,臨走時又回頭道,"龍經(jīng)理,您會接到正式通知的。"

    看著他們的背影消失在山路盡頭,龍安心才長舒一口氣。他蹲下身,檢查被全站儀三腳架壓壞的幾株紫米苗——已經(jīng)抽穗的莖稈被硬生生折斷,紫色的汁液滲出來,像凝固的血。

    "阿心哥!"吳小滿帶著阿公和三位寨老匆匆趕來,"他們?nèi)四兀?quot;

    "走了。"龍安心站起身,突然感到一陣眩暈。他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后背已經(jīng)濕透。

    阿公拄著竹杖走到被壓壞的紫米前,用苗語低聲咒罵了幾句。他彎腰撿起一塊被踩翻的泥土,里面有幾根細小的白色菌絲——那是務婆生前教他們培養(yǎng)的特殊菌種,能幫助紫米吸收土壤中的硒元素。

    "漢人又來搶地了,"最年長的寨老冷笑,"五八年這樣,現(xiàn)在還是這樣。"

    龍安心心頭一震。1958年的大煉鋼鐵時期,凱寨后山的大片古樹被砍伐運走,至今沒有恢復。老人們提起這事,眼里還閃著怒火。

    "阿公,"龍安心用不太流利的苗語問,"以前你們怎么保護祖田的?"

    阿公渾濁的眼睛突然亮起來。他從腰間解下一個臟兮兮的布包,倒出幾根干枯的雞毛和一小撮炭灰。

    "打口舌,"阿公把混合物撒在田埂上,"讓惡人的話變成風。"

    回村的路上,龍安心給縣工商局的同學趙志強發(fā)了條微信,詢問綠野農(nóng)業(yè)科技公司的背景。對方很快回復:"晚上電話說。"

    吳曉梅是下午三點回來的,開著她那輛二手五菱宏光,后車廂裝滿了從縣里領回來的刺繡訂單。龍安心在合作社門口等她,幫忙卸貨時簡要說了上午的事。

    "王大勇?"吳曉梅手上一頓,"他不是在廣州嗎?"

    "現(xiàn)在給林氏集團干活了,"龍安心把最后一捆繡布搬進倉庫,"而且他說林妍是老板夫人。"

    吳曉梅的眼睛微微睜大。她知道龍安心的前女友叫林妍,但從不多問。龍安心也只說過那是個"嫌貧愛富的城里姑娘"。

    "所以這是沖你來的?"

    龍安心搖搖頭:"沖紫米來的。去年檢測報告出來后,就有好幾撥人來問過。"他想起劉經(jīng)理鞋上的除草劑痕跡,"但他們動作比我想的快。"

    晚飯后,趙志強的電話來了。龍安心走到村口的古楓香樹下接聽,這里信號最好。

    "老龍,你惹上麻煩了,"趙志強的聲音壓得很低,"綠野農(nóng)業(yè)是林氏生態(tài)集團的馬甲,專門用來拿地的。他們?nèi)ツ暝谇嚓栨?zhèn)強推了五百畝有機茶園,補償款到現(xiàn)在還欠著。"

    "合法嗎?"

    "合法?"趙志強冷笑,"人家有全套手續(xù)!國土局、農(nóng)業(yè)局、林業(yè)局,一個章不少。你知道林氏背后是誰嗎?副省長的女婿!"

    龍安心握手機的手出了汗:"他們真要動凱寨?"

    "已經(jīng)在走程序了。你那片紫米田被劃為低效耕地,準備提質(zhì)改造為現(xiàn)代化農(nóng)業(yè)觀光園。"趙志強頓了頓,"最絕的是,他們利用少數(shù)民族習慣法沒有明文效力這點,繞過村民大會直接報批。"

    龍安心胸口發(fā)悶。他想起命名禮上務婆給合作社起的名字——阿耶玳,我們的根。現(xiàn)在有人要連根拔起。

    "有辦法阻止嗎?"

    "除非"趙志強猶豫了一下,"你能證明那塊地有特殊文化價值,受《文物保護法》或《非遺法》保護。"

    掛掉電話,龍安心在楓香樹下站了很久。樹干上那些古老的疤痕在月光下像一只只眼睛,默默注視著他。這棵樹至少有八百年歷史,樹干上還留著1958年砍伐未遂的斧痕。

    回到木屋,龍安心翻出合作社的所有文件——土地承包合同、紫米檢測報告、非遺工坊批文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一本發(fā)黃的小冊子上:《少數(shù)民族文化景觀保護條例》。

    第21條:"具有顯著民族文化特征的地貌、農(nóng)田、建筑等,應予以特殊保護。"

    龍安心眼前一亮。他抓起手電筒,跑到隔壁敲響了吳曉梅家的門。

    "現(xiàn)在?"吳曉梅打開門,她已經(jīng)換上了睡衣,頭發(fā)散著。

    "有個想法,"龍安心氣喘吁吁地說,"我們需要很多圖騰旗,越多越好。"

    第二天清晨,當?shù)谝豢|陽光照進山谷時,老茶坪的梯田上已經(jīng)插滿了彩色的旗幟。288面手工縫制的苗族圖騰旗在晨風中飄揚,每一面都繡著不同的圖案——蝴蝶媽媽、楓香樹、十二個蛋、銅鼓紋

    龍安心和吳曉梅忙了一整夜,動員全村婦女翻出壓箱底的繡片,甚至拆了幾件舊衣服。阿公貢獻了珍藏的"百鳥旗",上面的禽類圖案據(jù)說能追溯到苗族大遷徙時期。

    "這樣就行了嗎?"吳曉梅揉著酸痛的脖子問道。她指尖還留著連夜刺繡被針扎出的小傷口。

    龍安心正在操作合作社新買的無人機:"再檢查一遍,確保每塊田都有標志物。"

    無人機升空,攝像頭傳回的畫面令人震撼——層層疊疊的梯田上,五彩繽紛的圖騰旗組成了一幅巨大的蝴蝶圖案,而紫米田恰好是蝴蝶的身體。這分明是一片活著的文化景觀,是苗族千年農(nóng)耕文明的立體畫卷。

    "完美。"龍安心保存了視頻,立刻發(fā)給趙志強,"現(xiàn)在他們得先證明這不是民族文化景觀。"

    回村的路上,龍安心的手機響了。是個陌生號碼。

    "龍安心,"一個女聲冷冷地說,"你非要這樣嗎?"

    他的心臟漏跳一拍。兩年了,林妍的聲音還是能瞬間把他拉回廣州那個潮濕的雨天,那個告訴他"我媽在老家給我找了公務員"的電話。

    "林總夫人親自打電話,"龍安心聽見自己說,"榮幸。"

    "別陰陽怪氣,"林妍的聲音壓低,"那塊地我丈夫勢在必得。你那些小旗子有什么用?"

    "試試看就知道了。"

    "你變了,"林妍突然說,"以前你不會這么固執(zhí)。"

    龍安心看著遠處梯田上飄揚的旗幟,想起務婆把合作社命名為"阿耶玳"時眼里的光。

    "人總會變的。"他掛斷了電話。

    中午,龍安心把無人機視頻上傳到合作社的短視頻賬號,標題很簡單:《阿耶玳——活著的苗族農(nóng)耕文明》。配樂是務婆唱的《播種歌》。

    到傍晚,視頻播放量突破了50萬。評論區(qū)炸開了鍋:

    "太美了!這是哪個村?想去旅游!"

    "真正的民族文化瑰寶!"

    "政府一定要保護好這樣的傳統(tǒng)農(nóng)業(yè)景觀!"

    龍安心正翻看評論,趙志強的消息跳出來:"干得漂亮!民委領導看到視頻了,明天派調(diào)研組下來。林氏的項目要重新評估!"

    吳曉梅端著兩碗酸湯面走進堂屋,看見龍安心對著手機傻笑。

    "有好消息?"

    "暫時擋住了,"龍安心接過碗,"但戰(zhàn)爭才剛開始。"

    吳曉梅在他對面坐下,突然說:"林妍漂亮嗎?"

    龍安心差點被面條嗆到:"怎么突然問這個?"

    "就是好奇,"吳曉梅低頭攪動面條,"什么樣的女人會讓你念念不忘。"

    "我沒有"龍安心停下筷子,認真地說,"那都是過去的事了。現(xiàn)在對我來說,阿耶玳才是最重要的。"

    吳曉梅抬起頭,眼睛在燈光下亮晶晶的:"阿耶玳,還是阿耶玳里的人?"

    龍安心耳根發(fā)燙。他正不知如何回答,手機突然瘋狂震動起來——趙志強發(fā)來一連串消息:

    "緊急!林氏集團連夜向省里打了報告!"

    "他們聲稱紫米田是偽裝的文化景觀,實際是為了抬高地價!"

    "明天省電視臺要來暗訪,你們做好準備!"

    龍安心把手機遞給吳曉梅:"看來他們不打算放棄。"

    吳曉梅看完消息,眉頭緊鎖:"怎么辦?要撤掉旗子嗎?"

    "不,"龍安心站起身,"我們要做得更徹底。"

    他跑到里屋,搬出一個落滿灰塵的木箱——那是他父親的遺物,里面全是木工工具。在最底層,龍安心翻出一本發(fā)黃的筆記本,扉頁上寫著"1988年凱寨土地測量記錄"。

    "這是"

    "我爸當年參與村里土地承包到戶的測量記錄,"龍安心快速翻動著泛黃的紙頁,"里面有每塊田的原始數(shù)據(jù)和手繪圖找到了!"

    他指向一頁泛黃的圖紙——老茶坪的詳細測繪,上面清楚地標注著"古祭臺遺址"四個字,旁邊還有務婆父親(當時的寨老)的簽名和指印。

    "這里真是文化遺址?"吳曉梅驚訝地問。

    "不確定,"龍安心苦笑,"但我爸說過,當年為了保住幾塊好田,寨老們確實在圖紙上加了些東西。"

    "所以這是"

    "苗族人的智慧,"龍安心合上筆記本,"現(xiàn)在,我們得讓這個遺址變成真的。"

    當晚,龍安心和吳曉梅帶著幾個可靠的年輕人悄悄上了老茶坪。按照筆記本上的標記,他們在最上層梯田的角落開始挖掘。月光很亮,不必打手電引起注意。

    挖到第三尺深時,鋤頭碰到了硬物。

    "有了!"吳小滿低聲驚呼。

    龍安心跳下土坑,小心地拂去那物體表面的泥土——是一個殘缺的陶罐,上面刻著模糊的紋路。在陶罐旁邊,還有幾塊明顯被火燒過的石頭,排列成一個小圓圈。

    "真真是遺址?"吳小滿結巴了。

    龍安心拿起一塊陶片,借著月光仔細端詳。上面的紋路很像是簡化版的蝴蝶紋,但又不完全一樣。他突然想起務婆曾經(jīng)說過,她小時候跟著父親在這片田里埋過"祭器"。

    "是瑤族的紋樣,"吳曉梅突然說,"務婆說過,她親生家族是瑤族。"

    所有人都愣住了。龍安心想起務婆臨終前透露的身世之謎,心跳加速。如果這里真有瑤族祭祀遺址,再加上務婆這個苗瑤文化傳承人的特殊身份

    "快,把東西放回去,"龍安心指揮道,"只留這塊陶片給我。明天省里來人,我們給他們看這個。"

    下山時,東方的天空已經(jīng)泛起魚肚白。龍安心走在最后,手里攥著那塊陶片。他想起了命名禮上滴落的酒,想起了務婆給他纏上的藍布條,想起了無人機畫面里那288面迎風招展的圖騰旗。

    阿耶玳,我們的根�,F(xiàn)在,這根要扎得更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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