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毒菇風(fēng)波

    晨露未晞，林小滿蹲在灶臺前，小心翼翼地翻動著鍋里的野菜餅。

    自從水車投入使用，田里的稻子長勢喜人，但離收獲還有段時日。

    "小滿！小滿在家嗎？"院外傳來一個尖細(xì)的女聲。

    林小滿渾身一僵——又是嬸母王氏！

    自從上次裝神弄鬼嚇退她后，已經(jīng)半個月沒露面了，今天怎么又來了？

    "你們在屋里別出來。"她低聲囑咐弟妹，整了整衣襟走到院門口。

    王氏今天穿得格外樸素，手里挎著個竹籃，臉上堆著假笑："小滿啊，嬸母給你送點山貨來。"

    林小滿警惕地盯著那個籃子："嬸母客氣了，我們不需要。"

    "瞧你這孩子！"王氏不由分說地推開籬笆門，

    "聽說你們?nèi)兆悠D難，我這心里過意不去��！上回是嬸母糊涂，被那些黑心肝的蒙騙了。

    這不，專門上山采了最新鮮的蘑菇給你賠罪！"

    她掀開籃子上蓋的布，露出一堆顏色鮮艷的蘑菇。

    林小滿瞳孔一縮——那些蘑菇紅底白點，分明是劇毒的鵝膏菌！

    "嬸母，"她強(qiáng)壓怒火，"這些蘑菇"

    "可鮮著呢！"王氏打斷她，"城里酒樓高價收，我都沒舍得賣，專門留給你們的！"

    林小滿心中冷笑。

    王氏若真有心，怎會送這種吃了能要命的毒蘑菇？分明是想害他們姐弟三人！

    "那就多謝嬸母了。"

    她突然改了主意，接過籃子，"正好今天熬湯用。"

    王氏眼中閃過一絲得逞的喜色，嘴上卻假惺惺地說：

    "一家人不說兩家話。你們趁新鮮吃，我改日再來看你們！"

    送走王氏，林小滿立刻把籃子拎到后院。

    小魚跟出來，看到那些蘑菇，臉色大變："姐，這不能吃！會死人的！"

    "我知道。"林小滿冷笑，"但就這么扔了太可惜。"

    她取來一塊干凈的布，把毒蘑菇一個個擺在上面晾曬。

    小魚看得目瞪口呆："姐，你這是"

    "曬干了磨成粉，"林小滿解釋道，"可以當(dāng)止血藥賣。"

    這是她在現(xiàn)代學(xué)到的知識——某些毒蘑菇的提取物在特定劑量下有止血功效。

    雖然風(fēng)險很大，但眼下家里實在揭不開鍋了，只能冒險一試。

    "你去學(xué)堂告訴蕭先生，"她邊曬蘑菇邊對小魚說，"就說我請他晌午來一趟，有要事相商。"

    小魚點點頭，一瘸一拐地跑出門去。

    小苗蹲在旁邊，好奇地看著姐姐擺弄那些漂亮的蘑菇：

    "姐，它們真好看，像小傘一樣。"

    林小滿摸摸妹妹的頭：

    "但它們很危險，小苗絕對不能碰，知道嗎？"

    小苗認(rèn)真地點點頭，小手背在身后，表示自己絕對不碰。

    日頭漸高，蘑菇表面的水分慢慢蒸發(fā)。

    林小滿正翻動著蘑菇，忽聽院門輕響，抬頭便見蕭云霆一襲青衫站在門口，陽光為他鍍上一層金邊。

    "蕭先生。"她連忙起身相迎。

    蕭云霆的目光落在那排毒蘑菇上，眉頭微蹙："王氏送來的？"

    林小滿點頭："想害我們，但我另有打算。"她把自己的計劃說了一遍。

    兩人一起將曬得半干的蘑菇研磨成粉。

    蕭云霆手法嫻熟，顯然精通藥理。

    他一邊研磨一邊講解各種注意事項，林小滿聽得入神，不知不覺間，兩人的距離越來越近。

    "好了。"蕭云霆將最后一點粉末裝進(jìn)小瓷瓶，"這些足夠賣五十文錢，再多就危險了。"

    林小滿接過瓷瓶，指尖不小心碰到蕭云霆的手，兩人同時一顫，迅速分開。

    她耳根發(fā)熱，趕緊轉(zhuǎn)移話題："我這就去鎮(zhèn)上藥鋪。"

    "我陪你去。"蕭云霆道，"正好要去取些筆墨。"

    兩人并肩走在鄉(xiāng)間小路上，偶爾肩膀相碰，又迅速分開。

    林小滿心跳得厲害，只好不停地說著蘑菇止血的原理，掩飾自己的緊張。

    "你對藥理很了解？"蕭云霆突然問。

    林小滿心頭一跳："略懂一些我爹留下的醫(yī)書里有記載。"

    蕭云霆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卻沒有追問。

    到了鎮(zhèn)上，他們直奔最大的藥鋪"濟(jì)世堂"。

    掌柜是個花白胡子的老者，起初對林小滿的止血粉不屑一顧，直到蕭云霆開口擔(dān)保，才勉強(qiáng)同意試用。

    "若效果好，日后長期收購。"掌柜捻著胡須說，"先給五十文吧。"

    林小滿大喜過望，小心地收好銅錢。出了藥鋪，她忍不住雀躍道："太好了！能買十斤白面了！"

    蕭云霆看著她發(fā)亮的眼睛，唇角不自覺地上揚："去糧鋪吧。"

    糧鋪前擠滿了人，價格牌上的數(shù)字讓林小滿倒吸一口涼氣——糧價又漲了！五十文錢只夠買五斤糙米。

    "怎么會這樣"她攥緊錢袋，聲音發(fā)顫，"上個月還能買八斤的"

    "賑災(zāi)糧被貪污了。"

    蕭云霆低聲道，"朝廷撥下來的糧食，到百姓手里不足三成。"

    林小滿咬緊下唇。

    她突然想起現(xiàn)代看過的歷史書——天災(zāi)不可怕，可怕的是人禍。

    貪官污吏趁災(zāi)斂財，受苦的永遠(yuǎn)是底層百姓。

    "先買了吧。"她最終嘆了口氣，"總比沒有強(qiáng)。"

    回村的路上，兩人心情都有些沉重。

    經(jīng)過一片竹林時，蕭云霆突然停下腳步："等我一下。"

    他走進(jìn)竹林，不多時捧著一把嫩筍回來："這個季節(jié)的筍最鮮，配上糙米煮粥，能頂一陣子。"

    林小滿眼眶一熱。這個看似清冷的男人，竟如此細(xì)心體貼。

    "謝謝您。"她輕聲道，接過竹筍時，兩人的手指再次相觸，這次誰都沒有急著躲開。

    夕陽西下，將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漸漸融為一體。

    剛到家門口，一個黑影突然從樹后閃出，單膝跪在蕭云霆面前："三殿下！"

    林小滿嚇了一跳，差點把竹筍掉在地上。

    那人一身黑衣，面容冷峻，腰間配著長刀，顯然是個練家子。

    蕭云霆神色一凜："起來說話。"

    黑衣人起身，警惕地看了林小滿一眼。蕭云霆擺擺手："無妨，說吧。"

    "京城來人了。"黑衣人低聲道，"大理寺少卿親自查賑災(zāi)案，已經(jīng)到縣衙了。"

    蕭云霆眼中寒光一閃："這么快？"

    "據(jù)說有人提前遞了折子，把趙德財?shù)淖镒C都捅到了御前。"

    黑衣人繼續(xù)道，"皇上震怒，責(zé)令嚴(yán)查。"

    蕭云霆沉思片刻："繼續(xù)盯著，有動靜立刻回報。"

    黑衣人領(lǐng)命而去，轉(zhuǎn)眼消失在暮色中。

    "我"她聲音發(fā)顫，"我什么都沒聽見。"

    蕭云霆輕笑一聲："不必如此。我信你。"

    簡單的三個字，卻讓林小滿心頭一熱。

    在這個陌生的時空里，這份信任比什么都珍貴。

    "進(jìn)屋吧。"蕭云霆輕聲道，"天快黑了。"

    林小滿點點頭，兩人默契地不再提剛才的事。

    晚飯時，她用新買的糙米和蕭云霆給的竹筍熬了一鍋香噴噴的粥。

    小魚和小苗吃得津津有味，小臉上終于有了些血色。

    "姐，蕭先生今天怎么沒來吃飯？"小魚突然問。

    林小滿手一抖，勺子差點掉進(jìn)鍋里："他他有事。"

    她想起蕭云霆臨走時說的話——

    "明日我要去趟縣衙，可能幾日不回。你們多加小心。"

    夜色漸深，林小滿哄睡弟妹后，獨自坐在院中發(fā)呆。

    月光如水，灑在她單薄的身影上。短短一天發(fā)生了太多事，她的腦子亂成一團(tuán)。

    遠(yuǎn)處傳來更夫的梆子聲，已是子時。

    林小滿正要回屋，忽見一道黑影翻過籬笆，悄無聲息地落在院中！

    她嚇得差點叫出聲，那黑影卻先開口了："是我。"

    蕭云霆的聲音。

    月光下，他仍是一襲青衫，但腰間多了把長劍，整個人散發(fā)著一股肅殺之氣。

    "您怎么"林小滿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眼前這人已不是那個溫文爾雅的教書先生，而是當(dāng)朝三皇子。

    蕭云霆似乎看出她的顧慮，輕嘆一聲："無論身份如何，我始終是我。"

    他從懷中取出一個包袱："這里有些干糧和銀兩，足夠你們用半個月。我此去兇險，若三日后未歸"

    "您一定會平安回來的。"林小滿打斷他，聲音堅定。

    蕭云霆怔了怔，眼中閃過一絲暖意："借你吉言。"

    他轉(zhuǎn)身欲走，林小滿突然抓住他的袖子："等等！"

    她跑回屋里，取出一個小布包：

    "這是我用剩下的蘑菇粉，止血效果很好您帶上吧。"

    蕭云霆接過布包，兩人的手在月光下緊緊相握。

    誰都沒有說話，但彼此的心意已然明了。

    "保重。"最終，蕭云霆松開手，縱身躍入夜色中。

    林小滿站在原地，久久未動。夜風(fēng)吹起她的發(fā)絲，也吹散了眼角的一滴淚。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