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暗示

    這邊姜朝寧吃了個閉門羹，自顧自在門口踱步。

    她心中雖則焦急，卻莫名覺得，賢妃不會拿拂樂怎么樣。

    只是瞅著那些宮女，總覺得笑容怪僵硬，像是戴了個面具似的。

    她決定在殿門外守著，一旦真出了什么事，便一腳踹開門闖進(jìn)去。

    一旁的小太監(jiān)見姜朝寧虎視眈眈盯著殿門，一副隨時準(zhǔn)備將他踹開的摸樣，莫名心里發(fā)怵。

    于是上前恭恭敬敬道：“姜二娘子還請放心，奴才們會好生照應(yīng)令妹的，您也別在這干等著了。

    ”說著，那小太監(jiān)叫了個宮女過來，嗓音尖細(xì)：“你們兩個，帶著姜二娘子去逛逛，莫要叫貴人待得憋悶了！”也不容姜朝寧反應(yīng)，兩個宮女上前來攙扶著她，半拖半拽地將人帶走了。

    “行了行了！放開我。

    ”姜朝寧甩了甩被拽的有些疼的胳膊。

    心想這兩個丫頭看著嬌嬌柔柔的，力氣倒是不小。

    兩個宮女低眉順眼，“姑娘可有什么想去的地方么，婢子們可帶您四處逛逛。

    ”姜朝寧聞言想了想。

    話本子里常提到御花園。

    “就去御花園吧。

    ”“是。

    ”初春的御花園，繁花織錦，馥郁芬芳。

    姜朝寧沒想到有一天竟能親眼看見話本子里常出現(xiàn)的御花園，心中驚奇萬分。

    可惜此刻阿芙還在賢妃宮里，不知道是何狀況。

    她心中有些煩悶，熱鍋上的螞蟻一般，在院子里亂轉(zhuǎn)。

    姜朝寧一會踮起腳尖朝著儲秀宮的方向張望，一會又彎下腰扒拉著花叢。

    "姜姑娘，這花兒碰不得！"姜朝寧疑惑：“怎么了？”小宮女畢恭畢敬回答，沒有一句多余的廢話：“此花，一枝價值二十兩銀子。

    ”姜朝寧聞言，被針扎了一般，連忙將手縮了回去。

    她怕是自己聽岔了，又確認(rèn)了一遍。

    朝寧伸手比劃著。

    “一枝，二十兩，是么？”小宮女還未來得及回答，朝寧便聽見一陣腳步聲。

    伴隨著清冷的聲音，像一陣風(fēng)穿過花叢，悠悠飄來。

    姜朝寧猛地轉(zhuǎn)身。

    只見曲徑深處，一位身著月白錦袍的少年款步而來。

    陽光穿透花枝，在他肩頭灑下斑駁的花影，腰間玉佩隨著步伐輕輕晃動，發(fā)出清脆悅耳的聲響。

    少年身姿英挺，仿若修竹，劍眉星目，鼻梁高挺，薄唇不點而朱，舉手投足見盡顯尊貴之氣。

    姜朝寧瞬間看呆了，腦海中不知不覺浮現(xiàn)出先前看過的話本子里，對男主角的描寫——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

    原本懸著的心，竟奇跡般的放了下來。

    取而代之的是如雷的心跳，節(jié)奏愈發(fā)混亂。

    朝寧皺著的眉頭舒展開來，呆呆地微張著嘴巴。

    “老天爺呀，這是派哪路的神仙下凡來了？”她抬手，欲要整理自己快要滑落的簪子，一個不小心，卻將簪子碰掉在了地上。

    銀簪與石板相撞，發(fā)出“叮鈴”的脆響。

    就在這時，那少年不經(jīng)意間側(cè)眸，目光如利劍一般，直直的落向朝寧。

    朝寧像是被施了定身咒，僵在原地，眼睛睜得溜圓，和那少年來了個大眼對小眼。

    少年款步逼近，身旁的宮女太監(jiān)們連忙下跪。

    “拜見殿下，殿下千歲。

    ”朝寧腦袋嗡嗡作響，全然沒注意到周圍人的動作。

    直到那神仙走近了，朝寧才聽見身后的宮女夾著嗓子低聲喊她。

    “姜姑娘！快行禮！”姜朝寧如夢初醒，腦袋“嗡”的一聲，趕緊低下頭參拜，恨不能把自己的腦袋塞進(jìn)地里去。

    “拜見殿下！”直到聽見一行人的腳步聲遠(yuǎn)去，姜朝寧才深吸了一口氣，緩緩直起身來。

    遠(yuǎn)去的少年眸色微頓，步履卻不停。

    他問身旁的小太監(jiān)：“那人是誰？”“回殿下，是姜記豆坊的二娘子。

    ”“姜記豆坊？”宋昭臨擰眉。

    “是，殿下，聽說是賢妃娘娘召進(jìn)宮來的。

    ”小太監(jiān)畢恭畢敬回答著。

    宋昭臨抬眸，腳下?lián)Q了方向。

    “殿下這是要去哪？”“去找程嶼禮！”姜朝寧回首，盯著玉樹仙姿的少年遠(yuǎn)去的背影，剛剛平復(fù)的心跳又失控了起來，懷里像揣了個兔子一般，上躥下跳。

    她側(cè)頭問身旁的宮女：“你們剛才叫他殿下，他是誰？”“姑娘，那位是當(dāng)今太子爺。

    ”小宮女面露難色，支支吾吾道：“您方才，也太過失禮了些……”姜朝寧自然知道自己方才的摸樣不大得體，指尖焦躁的繞著手絹。

    即便如此，少年芝蘭玉樹的身影，跟釘子似的，牢牢釘在她腦海里，怎么也趕不走了。

    儲秀宮。

    姜拂樂自是不知道姐姐在那頭被太子迷得心神蕩漾。

    她靜靜立在賢妃面前。

    只見那群宮女端著精致的碟子。

    碟子上方擺放著一個個圓潤飽滿的點心，周身散發(fā)著暖烘烘的熱氣，表皮泛著誘人的金黃光澤。

    霎時間，濃郁的麥香、豆香與油香盈滿了整個屋子，將那瑞麟香都沖淡了幾分。

    “這是……”拂樂有點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了。

    她方才聽見賢妃說要好好補償自己，嚇得以為是她是要……現(xiàn)在端上來這么多糕點是怎么回事？難不成是覺得她嘴饞，賞她吃的么？這樣想來似乎合理了些。

    只聽領(lǐng)頭的宮女畢恭畢敬介紹道：“姑娘，這碟是紅綾蓮蓉酥；這碟是橙綾豆沙酥；這碟是白綾五仁酥，最后這一碟，是黃綾荳蓉酥。

    ”“娘娘……”莊語嫣笑道：“這些都是上好的糕點，寓意極佳，便算作本宮的一點心意。

    ”見她皺眉，莊語嫣又道：“姜姑娘別嫌棄，除了這些，日后還會有更好的東西給你。

    ”姜拂樂覺得事情沒那么簡單。

    “不敢，娘娘厚愛，臣女已是喜不自勝，只是……”“只是娘娘若有話，還請直言。

    ”莊語嫣不答，又執(zhí)起銀匙抿了一口鮮嫩的豆腐。

    心道這丫頭，怎的鬼精靈似的。

    “日后還有機會的，本宮有的是好東西給你。

    ”說著，她自顧自起身，侍女躬身在她身側(cè)攙扶。

    “本宮今日乏了，你先退下吧。

    ”也不顧姜拂樂反應(yīng)，便緩步轉(zhuǎn)身進(jìn)了珠簾之內(nèi)。

    姜拂樂還沒來得及弄清楚狀況，便被宮女帶著離開了儲秀宮。

    走在冗長的宮道上，抬頭是被圍墻圍住的一方天空。

    陽光暖融融地灑下來。

    前方的路一眼望不到盡頭。

    拂樂嘆了口氣。

    她回眸，見四個宮女一路端著碟子跟在她身后。

    她無奈。

    “你們不如把糕點裝進(jìn)食盒里給我吧，這樣端著怪累的。

    ”宮女面面相覷。

    姜拂樂見她們不說話，自顧自接過了那疊黃綾荳蓉酥，欲要把它們一股腦兒地裝進(jìn)去。

    這時，一陣輕快的腳步聲傳來。

    姜拂樂回頭，只見程嶼禮邁著大步晃了過來，一襲揉藍(lán)的錦袍，腰間掛了個別的式樣的玉佩，隨著步伐叮當(dāng)作響。

    他視線向姜拂樂身后探去。

    “呦，姜三娘子不肯做我府上的廚子，原來是來宮中當(dāng)御廚來了！”姜拂樂心道，怪不得這幾日見不到這廝人影。

    原來是到宮里來了。

    不等姜拂樂回答，程嶼禮自顧自伸手拿了一塊黃綾荳蓉酥。

    豆蓉綿密絲滑，醇厚濃郁，甜蜜蜜的滋味直抵心間。

    程嶼禮咬了一口，不可思議地定睛看了看。

    "哪里弄來的此等珍饈？"姜拂樂冷笑：“程小少爺這是餓了三天三夜？連幾碟糕點也要搶了去？怎么著，是宮里的御膳房苛待了您不成么？”程嶼禮一邊嚼著，等到嘴里的東西都咽下去了，才笑著答她的話。

    “本少爺因著那日被你欺凌，這幾日都沒有胃口，此刻突然胃口好了，就想吃你這些糕點。

    ”姜拂樂聽出來程嶼禮又要與她在口舌上一較高下。

    可惜她方應(yīng)付完賢妃，此刻只覺得身心俱疲。

    她不想再和程嶼禮過多糾纏，轉(zhuǎn)身將一碟子點心都塞到程嶼禮懷里。

    “程小少爺既然愛吃，那便都贈與你好了，民女還有事，恕不奉陪了。

    ”程嶼禮見她今日竟然這么快就妥協(xié)，反而是愣住了。

    以往姜拂樂定是要與他爭個高下的，今日這是怎么了？“姜拂樂，你被鬼魂附身了么？”他偏頭問她，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

    姜拂樂白了他一眼。

    她視線饒過程嶼禮，見不遠(yuǎn)處一個月白蟒袍的男子，身姿挺拔地走來。

    宋昭臨遠(yuǎn)遠(yuǎn)便瞧見了程嶼禮。

    那人向來穿著扎眼的衣裳，花孔雀一般，無需費力，便可輕易認(rèn)出是他。

    他正疑惑程嶼禮這廝在此處傻站著做什么。

    直到看見他身前探出一個腦袋，又想起方才太監(jiān)稟報說賢妃召見了姜家娘子。

    他瞬間心下了然。

    宋昭臨唇角掛著揶揄的笑。

    “我當(dāng)時誰呢，原來是嶼禮與姜三娘子在此。

    ”拂樂見來人身后跟著一眾太監(jiān)宮女，又見他器宇不凡，正要行禮。

    卻被太子輕抬起胳膊。

    “三娘子無需多禮。

    孤正好奇，傳說中的三娘子是如何的一個妙人，竟能在屢次三番叫嶼禮這小子落了下風(fēng)。

    ”說話間，宋昭臨的目光在二人之間逡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