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節(jié)
廖苗苗:“葉阿姨挑水去——水?壞了!耿叔叔——”
“別跟來!看著大寶二寶。
”耿致曄吼一聲就往井邊跑,看到很多女人,唯獨不見葉煩,耿致曄雙膝發(fā)軟,千萬不能是她!耿致曄踉踉蹌蹌擠進去:“誰在井里?”
一直在井邊安慰葉煩的中年女子抓住他的襯衣:“耿團長?你——你不能跳,你這么重砸到她怎么辦?繩子,給你繩子,你把繩子放下去,叫她抓著繩子上來。
”
“她還有力氣?”耿致曄恢復理智,三兩下把繩子系在腰上,“你們拉住把我松下去,我把她拉上來。
”
中年女子如夢初醒:“對對,大家一起拽,往后,后退,井邊太滑。
哪個敗家玩意打桶水灑一半!”
“嫂子,快點!”耿致曄等不及,撐著井往下滑,“煩煩,不急,我就下來,再撐一會。
一會,一會,你看,沒騙你吧。
”落到她身邊趕忙把人拽懷里。
葉煩冰冷的身體貼上溫暖,頓時忍不住淚崩:“我不想死,我還沒活夠……”
“不會,不會,井不深,不會死,別自己嚇自己,有我呢。
”耿致曄心疼的難受,聽他繼母和丈母娘說,他家煩煩很堅強,生大寶和二寶的時候都沒掉一滴淚。
耿致曄一邊安慰她一邊騰出一只手,不動聲色地把他特意留的那段繩子系到葉煩身上,“我說過這里陽氣足,你好好的,沒有鬼敢勾你的魂。
”扯一下繩子,井邊的中年女人收到信號:“好了,快拉,咱們一起口氣把人拉上來。
”
十來個女人擰成一股繩,幾秒鐘把人拽上來。
對葉煩而言宛如再次轉(zhuǎn)世,看到浩瀚的天空,整個人都是懵的。
耿致曄匆匆道一聲謝抱起葉煩往家去。
“耿團長,你等等,井水還怎么用?”
幫著拉繩子的女人之一大聲問。
耿致曄怒火中燒,抑制住罵人的沖動回頭說:“家里的水桶拿過來,一人兩桶井就見底了。
”
那位叫救人的中年女子打圓場:“對,井里的水都打上來,底下泉眼里的水再出來比之前的還干凈。
大家都先回家拿桶。
”
那個女人又忍不住說:“我早上剛打的水,打來放哪兒?”
耿致曄沒好氣道:“澆菜洗衣服,什么不行?”
“噯,耿團長,你什么脾氣?不要以為——”
耿致曄耐心告罄:“我就是這脾氣!不愛呆叫你愛人申請轉(zhuǎn)業(yè)!”抱著葉煩就走。
那女人又想說什么,中年女子一把抓住她:“你今兒怎么了?沒看耿團長的愛人全身濕透了?再不依不饒,我懷疑你故意的。
”
“我就是故意的!”耿致曄發(fā)火,這女人害怕,不敢大聲說,但聲音也不小,她周圍的人都能聽見,“真當自己是大小姐,一來就跳井。
”
中年女人不禁問:“不是嗎?聽說耿團長的岳父在首都很——”
“以前是,現(xiàn)在不是。
你們一看就不知道,耿團長的愛人不是葉家親生的,前幾天我愛人上岸接糧食,說是二十多年前,耿團長的岳父岳母在申城執(zhí)行公務……陳家那邊還說工作忙不小心把孩子抱錯了。
自己生的還能抱錯,糊弄三歲小孩呢。
就這耿團長的這個愛人還姓葉。
親爹親娘干出這么下作的事,害得真正的葉家大小姐在農(nóng)村一待就是七年,她還好意思留在葉家。
我呸!”女人朝耿致曄和葉煩消失的方向啐一口。
眾人聽傻了。
中年女人率先回過神:“這種事可不許胡說。
”
“首都部隊的人都知道。
我小姑子的婆家嫂子的娘家弟弟就在首都當兵。
人家葉家壓根沒想過隱瞞。
要不然她舍得從首都來咱們這個鳥不拉屎狗不生蛋烏龜不靠岸的島上?”
言之有理��!
眾人深以為然地點點頭。
看著葉煩掉下去的年輕女子松了口氣,劫后余生似的輕撫胸口:“難怪她跳井。
換我從大小姐變成普通工人的女兒,我也受不了。
”
可是耿家倆孩子一個四歲,一個兩歲,她死了孩子怎么辦。
中年女子心中不落忍:“先挑水吧。
”
“還挑?”
不知誰尖叫一聲。
中年女子嚇了一跳:“缸里的水吃完了,你不還得挑?”
“我——井水是她弄臟的,要挑也是叫那個假大小姐挑。
”
中年女子想說“抱錯孩子”的是她父母,跟耿團長的愛人無關:“你跟耿團長說去。
不敢就回家拿桶去。
”見最先看到葉煩跳井的女子回家,“水桶不要了?”
“我回家拿桶。
”那年輕女子回過頭,看到井邊的水桶臉色微變,“那個——”
中年女子想起來了:“這不是你的,扁擔一看就是剛打的,我認識你家扁擔。
誰的桶?”
無人應答。
有人仔細回想:“咱們來的時候水桶就在這兒了吧?”
中年女子仔細一想:“這是——葉煩的?”看向說葉煩不是葉家女兒的女人,“她想跳井還拿水桶扁擔干嘛?”
女人被問住:“我哪知道。
你說她要跳井,我就過來幫著拉人。
我都沒看清假大小姐是黑是白。
”
中年女子找那個年輕女人,她慌忙就走。
中年女人一個箭步?jīng)_上去,上手抓住她:“是不是你把人推下去的?你一開始說有人掉井里了,不是跳井?別想跑,跟我去耿家。
”
眾人紛紛驚呼“不可能?不會吧?”
“那咋解釋水桶扁擔在這里?真沒想到你是這樣的人。
”中年女子異常氣憤,“你一個小姑娘,竟然這么狠的心。
跟我走!”仗著干慣了農(nóng)活力氣大,扭住她的兩條胳膊把人往耿家拽。
耿家,耿致曄用干毛巾包好葉煩的長發(fā),把人塞被子里才換衣服。
葉煩下意識起身,耿致曄見狀穿好衣服就坐回去:“葉煩煩,平時的膽子哪去了?”
“還說,我都快死了……”
掉下去的那一刻葉煩真以為自己會死,手腳發(fā)軟,還是那幾句說她跳井了,而不是她掉進井里的話讓她恢復理智——如果就這么死了,別人都得誤會她,說不準還會說她懦弱,不敢面對自己非葉家女兒的事實。
耿致曄摟住她拍拍背:“身上冰涼冰涼,不喝點熱的暖暖,撐不到下午就得生病。
”
大寶拉著二寶進來:“爸爸,媽媽怎么了啊?”
“媽媽沒事。
”耿致曄怕嚇著孩子,沒說實話:“鍋里的粥好了,爸爸這就給你們盛粥。
”
廖苗苗不知道出什么事了,不敢靠近臥室。
聽到這話三兩步到門口:“耿叔叔,我?guī)偷艿苊妹檬⒅唷?br />
”
“不用,鍋蓋燙。
”耿致曄在葉煩耳邊小聲問:“大寶二寶要知道你往井里挑,以后得天天笑話你。
”
葉煩推開他:“我沒想跳井。
”
“我知道。
你舍不得我。
”
葉煩氣得瞪他,什么時候了還貧嘴:“井邊太滑,有個女人不知道把我當什么人,可能懷疑我忘井里吐口水,沖我大吼大叫,我一不小心沒踩住掉下去的。
井邊肯定還有我鞋滑的痕跡。
”
“我想起來了。
我還奇怪誰家小子使壞,在井邊弄一道滑痕。
”
耿致曄聽到熟悉的聲音下意識回頭,看清來人立即起身:“嫂子,剛才多虧了你。
”
中年女子是劉桂花,副團長的愛人。
她一把把那個年輕女子揪進臥室:“就是她!正事不干,一天到晚想著抓特務。
哪有那么多特務給你抓?”
耿致曄看向葉煩,是她嗎。
葉煩很是無語地點點頭,竟然把她當成敵特。
耿致曄:“你是市場的人,以后沒什么事不要往這邊來。
雖然這里是家屬區(qū),但偶爾也會開車帶著文件過來。
出點事對大家都不好。
”
“可是——”
耿致曄打斷:“嫂子,麻煩你跟她父母說一聲。
”
“好!”劉桂花不待年輕女子開口就把她拽出去,“我離得遠聽錯了,你居然敢將錯就錯!幸好耿團長在家,要是今兒都是女人,誰下去把他愛人拉上來?”
耿致曄跟葉煩商量:“嫂子教訓她了,這事先這樣?”
葉煩點頭。
耿致曄扶著她躺下:“苗苗,你爸在家嗎?把你爸找來,我跟他商量點事。
”
廖苗苗帶著弟弟妹妹回隔壁,大寶二寶跟耿致曄去廚房。
屋里忽然安靜下來,葉煩又感覺害怕,跟七年前從小葉煩身上活過來一樣惶恐不安。
廖苗苗的媽媽在屋里做飯,沒聽見外面吵吵嚷嚷。
廖苗苗回家就說農(nóng)副產(chǎn)品市場的售貨員是個害人精,不好好上班,又來這邊瞎逛,還嚇得葉阿姨掉井里。
她媽嚇得差點把碗當勺,問她到底怎么回事。
廖苗苗雖然沒看見,但她看見葉煩拎著水桶去挑水,能猜的大差不差。
見她爸也好奇,就從頭說,一直說到桂花姨揪著那個女人去耿家,耿團長沒計較,叫她來找爸爸。
政委有個不好的預感,大步流星到耿家,見客廳里只有倆孩子:“你們的爸爸媽媽呢?”
大寶:“在臥室。
爸爸喂媽媽吃粥。
伯伯,請坐。
”
政委一時不知該揶揄耿致曄,還是該調(diào)侃他愛人,還是該夸孩子懂事:“你媽媽沒事吧?”
“沒事。
”大寶搖頭。
政委皺眉,孩子的神色太冷漠了吧。
“知道媽媽掉井里了嗎?”
耿大寶洗臉的時候忍不住問他爸他媽究竟怎么了,玩水也不脫鞋。
耿致曄說葉煩不小心掉水里了,又趁機叮囑耿大寶,沒有爸爸媽媽跟著不許靠近井,也不許去海邊。
然而大寶沒見過井,潛意識認為跟河里差不多,也沒把他爸的叮囑放在心上。
聞言,大寶先嘆氣,粥也不吃了,放下勺子,一臉拿媽媽沒辦法的樣子:“我媽媽愛逞強。
我爸爸沒告訴我,我也知道,爸爸肯定說他挑水。
”
“耿大寶——”
“喝粥!”
女人和男人的聲音先后從臥室傳出來。
政委頓時想笑:“你媽掉井里,你好像不意外?”
“早上快把房子點了。
叫她出來,她還逞強。
死鴨子都沒她嘴硬。
”大寶越說越來氣,媽媽太不愛惜自己,不知道火多厲害。
大寶撐著飯桌起來,朝爸媽臥室吼:“葉煩煩,再不聽話,我給姥姥寫信,叫姥姥收拾你!”
耿致曄拿著碗勺出來:“會寫信嗎?口氣這么大。
”
“我——我不會找人寫啊?苗苗姐跟卉卉姐一樣高,肯定會寫。
”大寶瞪著眼睛看著他爸,“你能不能不要什么都聽,都聽葉煩煩的?”
耿致曄朝他腦門上彈一下:“說話都費勁還教訓我?”
“我要告訴姥爺!”大寶氣得大聲吼。
耿致曄瞬間無法淡定:“兒子,打個商量,你當不知道,爸爸給你買一斤,不,兩盒奶糖。
想吃多少吃多少。
”
大寶眼睛骨碌一轉(zhuǎn):“擊掌!”放下小手就朝妹妹肩上一下:“二寶,你說,爸爸沒說給你買。
”
二寶嘴里塞滿粥,鼓著腮幫子使勁點頭。
耿致曄頓時感到眼前發(fā)黑。
政委又想笑:“你也有今日啊。
不過,叫我來什么事?”
“那口井太危險。
你找后勤弄點石子把周圍墊上,再把井口砌高,至少四十公分,再加個井蓋,現(xiàn)在這樣太不衛(wèi)生。
”
政委心說還以為你要把井填了:“這里最不缺石子和樹木,井蓋和石子沒問題。
可是怎么砌?”
“用我家院里的磚頭。
算了,別做賬了,就算我的。
回頭再叫漁船幫我捎。
”
政委:“行!不過你搭個廁所木板不行嗎?”
“臺風來了呢?”
政委下意識問:“有臺風?”
“多新鮮呢。
”
政委沒理會他的擠兌:“臺風大不大?什么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