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2 章(往事)
儀式結(jié)束，賓主盡歡，就連老實(shí)安分的沈葉也喝得酩酊大醉，抱著椅子對賀嫣傻笑，賀嫣趕緊叫人將他扶到馬車上，這才避免被人瞧了熱鬧。
“不能喝就少喝點(diǎn)，逞什么強(qiáng)啊！”賀嫣無奈。
沈葉趴在車窗上笑笑：“我這是……為大哥高興�！�
賀嫣輕哼一聲：“那你也太高興了�！�
“濃濃阿姊，你不、不懂，你走這幾年，大哥很想你，”沈葉趴在窗子上，聲音含糊不清，“你要是去他書房走一趟，就全明白了……”
賀嫣伸出手指，直接戳著他的腦袋把人戳進(jìn)馬車?yán)�，聽到里頭撲通一聲后才開口：“他那書房，我從回來便去過多次了，也沒見明白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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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葉聲音太模糊，賀嫣也懶得計較一個酒鬼說了什么，只叫車夫盡快將他送回去，好好灌上兩大碗醒酒湯。
解決完沈葉，她重新回到前廳，賓客已經(jīng)走得差不多了，只剩下沈賀兩家還在一同送客。賀嫣先看一眼沈知珩，見他只是眼神略微虛浮，旁的并沒什么后，默默松了一口氣，這才走到沈荷旁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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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荷無言一瞬：“你這是……逐客呢？”
“少曲解我的意思，按規(guī)矩你們不該和沈家族老們一起離開嗎？”賀嫣敲了一下她的腦袋。
沈荷當(dāng)即要還手，可手還沒抬起來，就收到了自家大哥涼涼的一眼，最后只能憋屈放下手：“我爹說，賀家就賀老將軍一個長輩，獨(dú)自送客肯定會忙不過來，便留下幫忙了�！�
說著話，鄭淑已經(jīng)走了過來：“怎么沒見阿葉？”
“他喝多了，我叫人先把他送回去了�！彪m然是大喜事，可喝得太醉也會惹人笑話。
鄭淑聞言，對賀嫣多了一分滿意，再仔細(xì)打量眼前的小姑娘，雙眸干凈清澈，總是充滿好奇與歡快，雖然與她理想中的兒媳相差甚遠(yuǎn)，但……有她在知珩身邊，知珩的日子多少會有趣些吧。
到了這一刻，她心里嘆息一聲，終于認(rèn)命了：“再過半月就要成婚了，這次辦得太急，你身邊又沒有可靠的女眷長輩，若是不介意的話，我送來幾個嬤嬤幫你如何？”
許多事賀均能辦的都辦了，不能辦的那也是真不能辦，賀嫣聞言便沒有推拒：“多謝大伯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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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淑含笑點(diǎn)了點(diǎn)頭，又與她說了幾句話，這才去跟賀均道別。
賀嫣伸了伸懶腰，正要去祖父身邊，沈知珩突然走了過來：“今日太累，晚上就不來找你了。”
旁邊的沈荷頓時驚得睜大眼睛……什么叫就不來了？難道他以前晚上經(jīng)常來找賀嫣？她仿佛聽了什么大秘密，趕緊偷偷溜走了。
賀嫣哭笑不得地掃了她一眼，又叮囑沈知珩：“那你今晚別再折騰自己，想折騰也忍一下。”在她的認(rèn)知里，只要他晚上恢復(fù)宵夜，就不會折騰自己了。
沈知珩表情逐漸和緩：“嗯，知道了�！�
賀家祖孫一路將沈家眾人送到大門外，待沈家馬車要離開時，賀嫣突然開口：“過門那日，要小姑子給新嫂子打胭脂，沈荷你記得適可而止，千萬別給我糊一臉。”
本打算繼續(xù)讓女兒祠堂思過的沈家夫婦對視一眼，到底是同意了，旁邊的沈荷悄悄背過身去，匆匆擦了一下眼角。
等沈家的馬車離開，賀嫣才覺身體乏累，頓時顧不上收拾殘局，直接回屋睡去了。
本以為與沈知珩定親，又與祁遠(yuǎn)見了面，今日注定會難過，誰知沾了床一直睡到晚上，連個夢都沒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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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嫣醒來時，外頭已經(jīng)徹底黑了，她仍覺得不解乏，匆匆用了點(diǎn)吃食便接著睡，等再次迷迷糊糊入睡時，她只有一個想法——
看來悲春傷秋也得看身體累不累啊，真乏累到一定程度，就什么都懶得想了，只希望能好好睡一覺。
她與沈知珩的婚期定得實(shí)在是太趕，定親宴一結(jié)束兩家便開始忙大婚的事，鄭淑果然送了三個嬤嬤來，一個個都是料理宅院的高手，賀嫣只需要乖乖聽話就行了，所以皇后一召見，她便立刻進(jìn)宮去了。
“你母親去得早，有些東西沒人教你，本宮便想著你大婚前一日進(jìn)宮一趟，本宮好好與你說道說道，你覺得如何？”皇后慈眉善目地與她商量。其實(shí)她想過讓賀嫣從宮里出嫁，可賀家如今就這一個孩子了，自然也希望從家里走，她便沒有提出來叫賀家為難。
賀嫣正在帝后賜的嫁妝里穿梭，聞言不解抬頭：“什么規(guī)矩呀，您現(xiàn)在教我不就好了？”
“……不能教得太早�！被屎蠓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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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說自己在漠城時也去過幾次花樓，男歡女愛那種事多少還是知道點(diǎn)的，但看看皇后的表情……算了，別把她給嚇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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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又重復(fù)一遍，賀嫣只好乖巧答應(yīng)。
皇后看著她精致的眉眼，仿佛看到了故人，許久幽幽地嘆了聲氣：“你父母若還在，知道你嫁給知珩，定然也是高興的�！�
賀嫣聞言，乖巧地靠進(jìn)皇后懷里。親昵的動作倏然跨越了權(quán)力與階層，這一刻兩人就像尋常人家的親人，安安靜靜靠在一處。
“你性子活潑，總愛玩鬧，若是嫁到其他世家，必然是要受委屈的，還好你最終選了知珩，”皇后目光溫柔，輕輕拍著她的后背，“知珩是個好孩子，必然會一輩子敬你愛你，有他在你身邊，你便不必太懂事，我也就放心了�！�
“人心易變，娘娘就這么確定他會一直喜歡我？”賀嫣小小聲。沈葉也好，皇后娘娘也好，都篤定沈知珩對她情深似海……她倒不懷疑沈知珩的人品，只是覺得短短幾個月生出的情分，再深又能深到哪去呢？
“旁人或許會變，他可不會，”皇后輕笑，“他戀慕你多年，又怎舍得對你不好？”
賀嫣愣了愣，當(dāng)即坐直身體看向她，皇后自覺說錯話，輕咳一聲便要岔開話題。
賀嫣及時攔住：“您說他戀慕多年是什么意思？”
皇后見她眉頭緊蹙，便知道是躲不過去了，輕嘆一聲道：“本宮答應(yīng)知珩保守秘密來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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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來剛?cè)肭�，天氣說變就變，剛才還晴空萬里，轉(zhuǎn)眼就下起了傾盆大雨，等到賀嫣從中宮出來時，傾盆大雨又變成了霧一樣的小雨。
她怔怔走出殿門，立刻有小黃門送上一把傘，賀嫣看也不看徑直走進(jìn)雨中。
淅淅瀝瀝的小雨很快洇濕了肩頭，睫毛上也掛了幾滴水珠，她卻渾然不覺，腦子里一遍一遍回憶自己與皇后的談話——
當(dāng)初的對話還在耳邊，賀嫣與沈知珩對視許久，突然急匆匆別開臉。
她欲言又止，半晌才開口：“你今晚……記得去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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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嫣說完也后知后覺地發(fā)現(xiàn)這主意有點(diǎn)蠢了，沈知珩那性子，怎么可能讓她騎馬回去呢。她面露尷尬，匆匆留下一句晚上記得過來便鉆進(jìn)了馬車?yán)�，再不肯出來了�?br />
“你就沒有想過，賀家當(dāng)初被奸佞污蔑，對方明明有備而來，想趁這次機(jī)會徹底鏟除賀家，卻為何突然如此輕易地被翻案？知珩明明是文官出身，皇上又為何讓他做了皇城司指揮使？”
她聽了愣神許久，電光火石之間突然想到一個重要問題：“他從何時……開始戴手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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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對五公主殺雞儆猴之后，皇宮里誰還敢欺負(fù)她，至于帝后，對她更是捧在手心里，舍不得多說一句重話，她情緒反常，應(yīng)該是跟賀大人夫婦有關(guān)。
“那是因?yàn)橹褡チ藢Ψ降娜�，�?yán)刑拷打了多日才逼問出來一絲破綻，又順著破綻一查再查，才抓住了幕后之人。他將查到的證據(jù)盡數(shù)交給了本宮，本宮又親自交到刑部，這才為賀家翻了案�！�
沈知珩將傘交給車夫，這才翻身上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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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知珩萬萬沒想到還有這種法子，愣了一下后非但不覺得生氣，反而有些想笑。
賀嫣一進(jìn)家門，便將自己關(guān)了起來，任憑誰叫都不肯出來，直到深夜才打開房門。
皇后搖了搖頭：“受知珩所托，本宮只說是自己的人查到了，皇上后來發(fā)現(xiàn)與知珩有關(guān)，卻不知有關(guān)多少，本宮也只托辭說他幫了些忙，皇上因此對他留心，發(fā)現(xiàn)他在探事緝捕一事上極有天賦，恰逢亂局，便設(shè)了皇城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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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知珩仿佛沒看出她的不對勁，撐著傘緩步往前走：“走吧�！�
“旁邊這道是葷油炒的�！辟R嫣提醒。
短短一段話，她聽了許久才勉強(qiáng)聽懂，可還是深深疑惑：“他為什么要刻意隱瞞？”
賀嫣卻因?yàn)檫@句話愣住了，等他發(fā)覺旁邊的人過于安靜時，她已經(jīng)換上一副嚴(yán)肅的表情：“我會醫(yī)好你的，我一定會讓你變得像正常人一樣�！�
“小姐，你心情很差？”琥珀忙問。
說罷，她長嘆一聲氣，“自幼拿筆的人，突然拿起刑具，會受不了也正常，他那日送證據(jù)進(jìn)宮時，雖然一身新衣，可本宮還是嗅到了血腥氣，也不知他刑訊逼供那幾日，是怎么堅(jiān)持下來的�！�
“是你醫(yī)得好。”
“你比大夫有用�！鄙蛑耠S口說一句，低著頭慢悠悠吃飯。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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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嫣失笑：“我又不是大夫，怎么能是我醫(yī)的好�！�
她瞄了眼他的手，今日沒有出公務(wù)，戴的是輕薄的絲綢手套，依稀能看到紗布的痕跡：“不要沾水�！�
賀嫣頓時喜笑顏開：“真厲害，要不了多久你就能像之前一樣了�！�
“沒有……你怎么知道我在這兒？”賀嫣轉(zhuǎn)移話題。
賀嫣沉默一瞬：“你怎么來的？”
可即便她躲得這么快，沈知珩還是看出了她的不對：“可是皇后提到了賀大人，惹你傷心了？”
雨還在下，水汽彌漫起層層霧氣，賀嫣走在雨中，任憑雨水淋濕發(fā)髻。正失魂落魄時，頭頂突然多出一片陰影，她愣了愣回頭，入眼便是一張沉靜淡漠的臉——
“騎馬�！鄙蛑裾f罷，似乎在等她下一句。
賀嫣低低應(yīng)了一聲，跟在他旁邊慢悠悠地走，兩人共撐一把傘，賀嫣再沒有受風(fēng)雨侵襲，一路平順地走到馬車前，才發(fā)現(xiàn)沈知珩另一側(cè)的肩膀濕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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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初本宮以為是為了避嫌，畢竟誰人不知他與你一起長大，由他提供證據(jù)未免太偏頗，可后來……”皇后沉默片刻，道，“后來塵埃落定，他大病多日，夢魘里時常念出被他用刑的人的名字，本宮便猜測，或許這種事對他來說，還是太為難了�！�
“你那時為何不肯見我？”
自從定親之后，兩人又恢復(fù)了宵夜，只是每頓飯都要從頭開始，比如今日的四菜一湯，就全部都是素食，只是有兩道青菜是葷油所炒。
沈知珩見她不想說，便沒有再追問：“恰好路過�！�
“因?yàn)椴皇�。�?br />
“我開始了。”賀嫣一臉鄭重。
“此事……皇上也知道？”她怔怔開口。
賀嫣卻靜了許久，才訥訥開口：“我今日心里很亂，不想與你共乘馬車……要不你坐我的馬車回去，我騎你的馬吧。”
賀嫣咬了咬唇：“沒有，只是剛知道一些陳年舊事，心情有些復(fù)雜……你先將吃的送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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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yīng)該是賀家平反之后�！�
沈知珩微微頷首，安靜看著她用膳。賀嫣因?yàn)樾睦镉惺拢徽鞗]吃東西了，這會兒雖然吃的是素食，卻也胃口大開，沈知珩看著她食欲滿滿的樣子，手指不自覺勾了一下，到底還是拿起筷子，輕輕夾了一塊藕。
沈知珩眼眸微動：“多謝�！�
賀嫣：“準(zhǔn)備些吃食，你去睡吧�！�
“……你怎么總是恰好路過�！辟R嫣隨口嘟囔一句，又想起皇后說的那些話，頓時安靜了。
“小姐！”守在門口的琥珀頓時精神一震。
飯菜很快備好，琥珀也聽話回屋去了，賀嫣獨(dú)坐片刻，沈知珩便出現(xiàn)在房間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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