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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線索

    而讓沈文度出面操持此事,則方便得多。

    倘若日后被發(fā)現(xiàn)私下將一份鹽分成兩份售賣,那些因受騙而損失慘重的權(quán)貴們即便心生怨恨,也只會針對沈文度這樣的奸商出言責(zé)罵,對他構(gòu)不成實質(zhì)威脅。

    而張懋則為沈文度提供了必要的協(xié)助。

    畢竟,盡管沈文度已憑借張懋給予的身份立足,但本質(zhì)上仍是一名商人。

    缺乏穩(wěn)固靠山的情況下,難保不會成為他人覬覦的目標(biāo)。

    而身為錦衣衛(wèi)代指揮使的張懋便是最佳選擇。

    絕大多數(shù)人在面對張懋時都會有所顧忌,慎重行事。

    至于那些令張懋束手無策的情況,屆時他親自出馬解決也并非難事。

    隨著朱瞻基的指令下達(dá),當(dāng)晚,戶部新鹽倉庫便歸沈文度掌管。

    沈文度負(fù)責(zé)新鹽的調(diào)配,大部分用于供應(yīng)普通民眾,小部分專供權(quán)貴階層。

    與此同時,應(yīng)天城內(nèi)其他鹽商也從各種渠道得知了有關(guān)新鹽的信息。

    在應(yīng)天城的一家酒樓里,幾位體態(tài)稍顯富態(tài)、面容白凈的商人聚在一間溫暖舒適的包廂內(nèi)。

    桌上擺滿佳肴美酒,盡管早已涼透,卻無人動筷。

    不久后,門被推開,一名瑟瑟發(fā)抖的中年男子匆匆進(jìn)入。

    他顧不上其他人的反應(yīng),一邊搓手哈氣,一邊迅速靠近暖爐取暖。

    這時眾人回過神來,有人關(guān)上門,有人望著那中年男子急切地詢問:“張兄,可有消息?”

    張兄聞言抬起頭,一邊圍著暖爐轉(zhuǎn)悠,一邊取過桌上的酒壺喝了一口,待感到全身舒暢后才說道:“朝廷的新鹽計劃已有眉目。

    據(jù)說此次新鹽分兩種,其中一種因呈黃色,稱為‘黃鹽’,雖顏色不佳,但口感絕佳,甚至優(yōu)于一些上等鹽。

    不過售價便宜,只需四十文即可購得!”

    “四十文一斤?”

    聽到此言,包廂內(nèi)的幾位商人互相對視,眼中閃爍著興奮的光芒。

    張兄并未抬頭,但他似乎察覺到了他們的期待,接著補充道:“莫要高興得太早,朝廷設(shè)定了最高售價,不得超過五十文。

    據(jù)說還需繳納保證金,若超出這一價格,不僅保證金會被收走,還得支付一筆違約金�!�

    有人聽罷,臉色驟變,說道:“什么保證金、違約金?還有那個所謂的代理費?朝廷這是想盡辦法收錢吧?我還以為能以四十文的價格買到鹽呢�!�

    張兄嘆了口氣,“不能這么講,聽說這保證金,只要按朝廷要求賣鹽,到時候會退還的;違約金嘛,只要不違反約定,就不用交。

    新鹽價低,銷量自然高,咱們還是有利可圖的�!�

    “這種話也只有你能相信吧?”

    有人搖頭,有人嗤之以鼻,也有人附和:“一斤鹽能掙十文錢的利潤,刨去代理費和其他開支,收益雖不多,但正如張兄所說,還是有賺頭的。

    畢竟鹽這種東西不愁銷路,要是最后保證金不要也罷,怎么賣還不是由我們決定?”

    張兄瞥了那人一眼,未作聲,只是稍微移開了屁股。

    其他人沒留意這一舉動,又有人追問:

    “張兄,那另一種鹽呢?”

    “對呀,張兄,另一種鹽怎么樣?上次我們看到的那種潔白如雪的鹽?”

    張兄點頭:“嗯,不錯,另一種鹽正是我們在沈文度那里看到的那種,像雪一樣白凈,因此被朝廷稱為雪花鹽。

    據(jù)說這鹽罕見,朝廷定的價格是一斤十兩銀子,至于咱們賣多少,朝廷可沒管。”

    “真的一斤十兩銀子?張兄此言當(dāng)真?”

    幾人一聽雪花鹽的價格,全都兩眼放光。

    張兄接著說道:“自然是真的,這消息是沈文度身邊的人告訴我的,還能有假?不過……”

    他頓了下,眾人頓時急切地催促:

    “不過什么?張兄快說��!”

    這些人對金錢的事分外敏感。

    黃鹽按規(guī)矩賣,利益顯而易見。

    但對于違約金、保證金之類,一時半會兒也弄不明白,不好評價。

    但這雪花鹽不同!

    大家都見過雪花鹽,像張兄說的那樣潔白無瑕,比起現(xiàn)在最好的食鹽還要出色。

    更關(guān)鍵的是,朝廷并未規(guī)定它必須賣多少錢一斤!

    其中的操作空間可不小啊。

    這樣品質(zhì)的鹽,從朝廷買來是一斤十兩銀子,再轉(zhuǎn)手賣到二十兩銀子,對那些豪紳或者顯貴而言,或許還有人覺得這價格便宜。

    所以當(dāng)張兄提到“不過”

    二字時,這正是他們最在意的地方,生怕出現(xiàn)什么意外。

    張兄并沒有讓大家久等,略作沉吟便解釋說:“不過朝廷有規(guī)定,要賣雪花鹽,得先成為黃鹽的鹽商,并且得按朝廷的規(guī)矩賣黃鹽。

    若違例,不但保證金會被沒收,還可能失去新鹽商的資格�!�

    他頓了頓,繼續(xù)說道:“而且我還聽說,這次不只是浙江的富商,連山東、廣東、福建、江西,甚至山西的晉商都得到消息,一大群人都趕來了。

    僅憑我們自己的財力,恐怕很難拿下一個地區(qū)的鹽商資格�!�

    “這確實棘手。”

    眾人聽后,臉上的神色都有所變化,一時陷入沉思。

    張兄默默觀察了幾人,見無人回應(yīng),便笑著說道:“我是張先,諸位兄弟也知道,我的志向不大,此次的目的并非雪花鹽,只想做黃鹽的鹽商,薄利多銷,維持生計應(yīng)該不成問題。

    既然諸位兄弟看得起我,不如咱們一起聯(lián)手如何?”

    ……

    ……

    應(yīng)天城南的化蓮寺,這座小寺廟只有七八名僧人,但住持因心地善良而聞名,常常布施粥飯,因此這里成了不少難民的落腳之地。

    在化蓮寺的一間簡陋廂房里,住持恭敬地站在一位難民面前。

    桌上擺著幾盤肉菜和一壺好酒。

    朱高燧吃喝完畢,滿意地看著住持問道:“那天我看到的馬車,有沒有新的線索?”

    住持雙手合十,念了聲佛號,才答道:“王爺,那馬車上裝的是朝廷新制的一種鹽,近日各地商人紛紛匯聚應(yīng)天,據(jù)說都是為這種鹽而來。”

    “新鹽?”

    朱高燧聞言看向住持,住持隨即從懷中取出一個小紙包遞給他說:“王爺,請過目�!�

    朱高燧接過包裹,揭開一看,里面那潔白如霜的鹽讓他微愣片刻,又輕輕挑起一點,舌尖輕觸,頓時精神一振,目光轉(zhuǎn)向主持說道:

    “這鹽出自哪里?為何本王從未聽聞?是否能登記在我的名下?”

    聽到朱高燧的詢問,主持略顯無奈地答道:“回稟王爺,此鹽據(jù)說是戶部近來所造,至于產(chǎn)地,屬下不知。

    主管此事的是戶部右侍郎李文郁,其中還有戶部尚書夏原吉的謀劃,所有安排都十分隱秘,根本無從探知�!�

    “這絕不可能!”

    朱高燧眉頭緊鎖,自語般疑惑道:“若真是戶部所為,我怎會毫無察覺?難道是他們近日突然搞出來的?即便如此,也不該完全查不到線索才是�!�

    主持靜靜聽著,未作回應(yīng),只是低頭默念佛號。

    待朱高燧自言自語一番后,抬頭發(fā)現(xiàn)主持在誦經(jīng),便不在意地吩咐道:“再去打探,務(wù)必多關(guān)注這新鹽之事。

    總覺得這背后不簡單,先查清鹽場的位置,若有條件,直接歸于我名下�!�

    “遵命!”

    ——應(yīng)天府迎來了1414年的首場冬雪!

    清晨,朱瞻基推開窗,映入眼簾的是一片銀裝素裹的太子府,心情莫名沉重。

    在凜冽的寒風(fēng)中,他一路疾行至乾清宮,剛進(jìn)殿門,就有朝臣陸續(xù)到來。

    這些年邁的大臣們顯然都被凍得夠嗆,能進(jìn)入乾清宮議事的基本都在四十歲以上,而過了四十歲的人大多已顯老態(tài),身體狀況每況愈下。

    冬日嚴(yán)寒,朱瞻基望著人群中的幾位老臣,暗自擔(dān)憂,唯恐他們受不住這冷氣暈倒。

    禮畢之后,他立即讓人送來了熱茶與熱水,生怕萬一出事,傳出去會被指責(zé)對長輩照顧不周。

    “太孫殿下,前幾天河北送來奏折,稱遭遇雪災(zāi),懇請朝廷撥銀三萬兩救災(zāi)!”

    ——

    剛坐穩(wěn)位置,楊士奇就遞過三個奏折,朱瞻基一看,全與雪災(zāi)有關(guān)。

    雖說瑞雪能兆豐年,但冬季總是最艱難的時節(jié)。

    南方雖有寒風(fēng)刺骨,但影響不大,可北方不同,大雪壓塌房屋,凍死餓死的不在少數(shù)。

    即便在后世,每年冬天也會有人因寒冷喪生,更何況這個沒有棉衣棉被的時代。

    很多家庭僅有一條褲子、一雙草鞋,住的還是土木結(jié)構(gòu)的簡陋房屋,有的甚至只是草棚,漏風(fēng)又不結(jié)實。

    一場大雪下來,性命堪憂。

    朱瞻基對此也無計可施,畢竟百姓生活艱難。

    他只能按舊例撥錢送糧,盡力減少傷亡。

    幸好戶部還算慷慨,賑災(zāi)銀兩充足。

    處理完這些奏折已近中午,稍作用餐后便接到沈文度的消息,邀請他去淮南會館參與新鹽拍賣。

    這種事情本無需他親臨,但他想去看看大明商人的財力。

    就像割韭菜一樣,得掌握時機,太早或太晚都不行。

    而這次拍賣會正是了解的最佳時機,他自然不會錯過。

    他到達(dá)淮南會館時,張懋與沈文度早已等候多時。

    朱瞻基此番出行并未帶太多隨從,只是簡單裝扮,宛如尋常富家子弟,僅隨身帶著一名小廝。

    進(jìn)入淮南會館后,得知消息的張懋和沈文度立刻引他入頂層一間密室。

    “末將張懋拜見太孫!”

    “屬下沈文度拜見太孫!”

    行禮完畢,朱瞻基轉(zhuǎn)向沈文度詢問道:“一切準(zhǔn)備就緒?”

    沈文度聽罷,嘴角微揚,自信答道:“殿下放心,萬事已安排妥當(dāng)。

    據(jù)我安插于商賈中的探子回報,許多人此次都抱著勢在必得的決心!”

    “好�!�

    朱瞻基點頭,對沈文度的回答頗為滿意。

    畢竟此人出身商界,不會耍官場那套繁復(fù)伎倆。

    “準(zhǔn)備完畢,你去安排啟動,結(jié)束后把所有報價遞給我過目�!�

    “遵命�!�

    沈文度領(lǐng)命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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