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謀條生路

    派來的人都被殺了，金科長肯定還會再派人來，此地不宜久留，浩子忍著疼痛，逃進倉庫后面的大山。

    后半夜，天上電閃雷鳴，地上狂風(fēng)大作，下起了暴雨，找不到地方躲雨，淋成一只落湯雞，雨水，血水，和淚水混在一起，在他身上流淌。

    龍國回不去，濟國也容不下，再一次走投無路。

    浩子在大山里亂走，像一只無頭蒼蠅，免不了磕磕絆絆，跌跌撞撞，增添新傷。他的內(nèi)心絕望到了極點，彷徨無措，悲痛交加，仰問蒼天，“我到底做錯了什么，你要這樣折磨我？”蒼天不語，只是一味澆水潑他，驅(qū)雷轟他，策電趕他。

    天亮雨才停，但并沒有放晴，天堆云，山罩霧，雨隨時有可能繼續(xù)下。

    包扎傷口的布條被雨浸濕，沒有替換，只能解開擰干，重新纏上。疲倦如浪卷，疼痛如刀割，絕望如山壓，至于腹中饑餓，暫時還排不上號。

    警察肯定已經(jīng)布下天羅地網(wǎng)，只怕會來搜山，他對生還抱有希望，不想束手就擒，便得想個辦法應(yīng)對，看了一眼四周，見到處都是墳包，像掉落一地的饅頭，心里生出個主意。

    手上有刀，可當(dāng)鏟子使，地上泡了半夜水，十分松軟，很快便挖好一個大坑，再搭上木枝，堆上泥土，蓋上草皮，搬來一塊墓碑，一座墳塋便完成。鉆進去，用墓碑擋住正前方的口子，天衣無縫，警察搜了兩次山，在他旁邊經(jīng)過四次，都沒發(fā)現(xiàn)端倪。

    半夜下山，到農(nóng)田里偷吃了兩天瓜果蔬菜充饑。

    第三天傍晚，傷口癢得不行，像是正在被幾千幾萬只蟲子咬食，解開一看，全部化膿了，想是墳塋里太潮濕的緣故。正沒辦法，腹中翻江倒海，哇哇吐了一陣酸水，隨即身體里像是著了火，越來越燙，頭越來越昏，眼睛逐漸看不見光。

    他感覺自己要死了。

    結(jié)束了嗎？

    他鉆進墳塋，擋上墓碑，閉眼睡覺。這一覺如果醒不來了，那就這樣吧，如果還能醒來，再繼續(xù)掙扎。

    那一夜，他一直在做夢，夢境清晰得可怕。夢見父親背著他去看病，夢見和大哥一起在山坡上放羊，夢見朝鄰居家的酸菜壇子里撒尿，夢見母親教育他別和人打架，夢見和秀子在床上纏綿，……

    不知道睡了多久，從夢中蘇醒，推開墓碑，金燦燦的陽光像水一樣灌進來，刺得他睜不開眼睛。鉆出墳塋，看見墓碑前擺著一盤熟肉，一盤饅頭，和一盤蘋果，另有一炷香，尚未燃盡，一堆紙灰，還在冒青煙。

    這？？？來不及多想，浩子在身上擦了擦手，拿起饅頭，大口開啃，抓起肉片，一個勁兒朝嘴里塞，不多時，三盤供品已經(jīng)全部裝進肚子里。精神逐漸恢復(fù)，快要流失殆盡的生命又重新聚合。

    他看了一眼墓碑上的名字，感謝了一回，來上墳的人找對了碑，卻沒發(fā)現(xiàn)墳的位置不對，想必是第一次來，且沒有知道位置的人陪同。

    將墓碑歸位，下山，看見一戶人家院子里晾著衣服，幾分鐘后，那衣服已經(jīng)穿在浩子身上。他大著膽子回到住處，找出藥箱，清洗傷口，纏上紗布。

    晝伏夜出了幾天，心想如此下去不是辦法，得謀條生路，很快生出一個主意。

    這天晚上，金駿馳和楚鈺喝了七八瓶啤酒，酩酊大醉，剛坐上出租車，酒便醒了，掏出手機，給手下打去電話，“搞定了沒？”

    手下回復(fù)，“馬上。”

    “搞快，動作麻利些�！�

    到小區(qū)門口，從出租車上下來，又給手下打去電話，連打六七個都沒人接，必定是又出了什么岔子，金駿馳氣不打一處來，破口大罵，“一群廢物�！�

    他心里裝著事，沒注意身后，進了單元樓，才發(fā)現(xiàn)有人跟著，回頭看，一眼便認(rèn)出是浩子。他和浩子見過一次，對浩子的健壯和那雙像狼一樣銳利的眼睛記憶非常深刻。

    浩子從腰后抽出一把明晃晃的砍刀，“金科長，談?wù)�？�?br />
    遼邊市和濟國雖然隔著一片海，但商業(yè)往來十分頻繁，每年都有大量龍國人跑到濟國打工，學(xué)習(xí)濟國語言一度成為風(fēng)潮。濟國的語言和文字源自龍國，學(xué)習(xí)起來比較容易，浩子以前就會一些，偷渡到濟國后，勤學(xué)了兩月，和人交流基本上沒有問題。

    金駿馳武警出身，在隊時蟬聯(lián)過好幾屆格斗大賽冠軍，雖然浩子手里有刀，但他絲毫不懼，輕蔑一笑，道，“跟我談，你夠檔次嗎？你們這些偷渡過來的敗類，不知道自己連狗都不如？”

    浩子大怒，揮刀朝金駿馳砍去。

    金駿馳側(cè)身躲開，同時送出一記右勾拳，正中浩子左頰。

    浩子退了兩步，又揮刀朝金駿馳砍去。

    金駿馳再次側(cè)身躲開，同時送出一記左勾拳，正中浩子右頰。

    浩子又退了兩步，再次揮刀朝金駿馳砍去。

    金駿馳搶上去猛的一腳，蹬浩子向后飛出，撞墻倒地。

    砍刀脫手，掉在地上，金駿馳撿起刀，抓住衣領(lǐng)將浩子提起，一臉鄙視道，“真以為自己很能打？你這點兒本事，只能在街頭逞兇。費老大勁兒找不到你，自己卻冒出來了�！�

    話落，正要一刀將浩子捅死，浩子一口血噴他臉上，同時猛的向前一撲，雙雙倒地，然后兩人在地上扭打成一團。

    站著格斗，金駿馳練過，浩子不是他的對手。在地上扭打，沒什么技巧可講，主要看誰的力氣更大，更能堅持，兩人力氣一樣大，浩子像一條瘋狗，完全不顧命，加上金駿馳的眼睛被血蒙住，睜不開，浩子暫居上風(fēng)。

    突然，金駿馳放聲慘叫，卻是肩膀被浩子咬了一口，生生咬下一塊肉來，他忙用頭頂住浩子的頭，不讓他再咬。立刻又是一聲慘叫，乃是浩子用膝蓋猛磕了一下他的襠部，痛得他整個人都麻了。浩子趁機扭開頭，一口咬下他半只耳朵，金駿馳自然又是一聲慘叫。

    巨痛引爆怒火，金駿馳發(fā)威，一腳將浩子蹬開，翻身騎到浩子身上，雙拳如雨，瘋狂朝浩子頭上亂打。

    浩子雙手護頭，身上的傷口早已經(jīng)撕裂，疼痛直朝心窩里鉆，眼看快要支撐不住，秀子突然出現(xiàn)在他腦海里，瞬間血脈噴張，力量暴增。他先抓住金駿馳一只手，在手背上咬了一口，撕下一塊皮，再抓住他一根手指，咔嚓一聲掰斷。

    金駿馳疼得叫不出聲。

    浩子趁機反騎到他身上，如同武二郎按定景陽虎，一雙鐵拳，哪問輕了重了，哪管快了慢了，只顧亂打。打了七八十拳，再看金駿馳時，臉已經(jīng)腫成一個豬頭，哪里還有半分人樣？癱在地上，口鼻中出來的氣多，進去的氣少，十分性命，沒了九分。

    浩子撿起地上的刀，“金科長，我們幫你殺人，你卻要殺我們滅口，是你先不仁，休怪我不義�！痹捖�，作勢要砍。

    金駿馳痛麻了，不能動彈，喘著粗氣，道，“我和你一樣，也是受人指使，你殺了我，又能怎樣呢？”

    “原來你也只是一條狗。說，你是受誰指使？”

    金駿馳不肯說。

    “我數(shù)到三，不說，腦袋搬家，說了，興許饒你一命�！�

    金駿馳聽見有活命的機會，當(dāng)然要抓住，“跟你說了也無妨，是市建局的董事長喬繼儒，喬家的三老爺，名門顯貴，真正的大人物，不是你我惹得起的，他要弄死我們，就跟踩死一只螞蟻一樣簡單�！�

    “他為什么要殺祝家珍？”浩子看了新聞，知道被他們殺死那個女人叫祝家珍。

    “你問這個干什么？”

    “好奇，不行嗎？”其實他正在錄音，錄音里需要出現(xiàn)祝家珍的名字。

    “我不知道。”

    “說不說？”浩子將刀架到金駿馳脖子上。

    “我真不知道，我也不敢問�！�

    已經(jīng)夠了，浩子掏出手機，播放了一遍錄音，“這段錄音，我設(shè)置了定時發(fā)布，如果我不取消，就會出現(xiàn)在網(wǎng)上，后果不用我說。

    明天下午，我在城北的倉庫等你，給我準(zhǔn)備三十萬，另外給我弄一個假身份，送我離開古藍縣。

    最好別耍什么花樣，我爛命一條，死不死無所謂，可別壞了你金科長的大好前程�！�

    浩子說完，轉(zhuǎn)身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