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敵襲
遠(yuǎn)處，黃羊峴方向，一隊鐵騎從煙塵中穿出。
站在烽火臺上的葉十三眉頭緊蹙，定睛瞭望片刻，忽然說道：“馬成守住垛口西北面，丁威繼續(xù)點(diǎn)燧燃煙，其余人跟我下去迎敵�！�
“什長大人不可魯莽！”
步弓手馬成，一臉驚慌地回過頭來急道：“看情形，元蒙韃子最少在百騎以上，僅憑我等幾人不宜近戰(zhàn)，還是守住烽火臺等待北防軍救援。”
“那樣更會困死我們！”
葉十三擺擺手，又道：“張由甲和李富貴聽令，你二人去左面壕溝，打開攔馬刺的機(jī)關(guān)，時刻準(zhǔn)備近身肉搏。”
“張發(fā)跟著我，去右面壕溝，加起攔馬刺，狙擊敵人進(jìn)入營房方向�！�
三名被點(diǎn)到的兵卒，面色凝重地點(diǎn)點(diǎn)頭，緊緊地握著佩刀，下了步梯后打開通道的木門就躬身疾奔而去。
烽火臺外面半里處，借著原有地勢，左右分布著兩條壕溝。
兩組人手，從沙土中迅速刨出一截牛皮繩來，然后奮力一拉。
呼啦啦一陣塵土揚(yáng)起，壕溝前面頓時就出現(xiàn)了一排用削尖了一頭的棗木扎成的木柵欄。
這些前段被削尖，后面呈三角的木排柵欄，就是所謂的攔馬刺。
布好攔馬刺后，分為兩組的四人，按照之前的部署，就近選擇了可以藏身的巖石后面埋伏下來。
”咴咻咻……”
就在四人剛隱藏好了身子，彌漫過來的煙塵中，十幾匹高頭大馬嘶鳴著就沖了過來。
“轟轟轟……”
在嗆人的煙塵中，沖在最前面狂奔的戰(zhàn)馬，即刻就被攔馬刺的尖刺捅進(jìn)了肚里。
重物倒地的聲音，夾雜著人的慘叫，后面收勢不住的騎兵們，接二連三地被摔下了馬背。
視物不清的煙塵中，慘叫聲接連起伏不斷。
一條用衣襟裹住了鼻孔和嘴巴的人影，就像幽靈一樣穿梭在煙塵中不停地?fù)]刀砍殺。
另外三人，也是各自依仗著巖石的掩護(hù)，時不時向煙塵中隱約可見的騎兵放冷箭。
馬蹄揚(yáng)起的煙塵越來越濃密，馬背上揮舞著彎刀的元蒙韃子兵的沖鋒一陣緊似一陣。
鐵器尖銳的撞擊聲，馬匹沉悶的倒地聲，受傷者撕心裂肺的慘叫聲，和嗆得人睜不開眼睛的煙塵，霎時就交織成了一體……
烽火臺上，重新關(guān)閉了通道門。
丁威不斷地給烽火加柴添狼糞，沖天而起的狼煙在半空中經(jīng)久不散。
步弓手馬成的腳下，碼放著成捆的鵝毛羽箭，一張被拉壞了的硬弓扔在腳下，手中取而代之的是趙大牛生前用的那把。
僥幸越過壕溝沖向烽火臺這邊的元蒙韃子兵，一個個在離烽火臺百步開外被射殺落馬。
無主的戰(zhàn)馬，受驚后又踩踏起一片煙塵四散狂奔著。
“嗚嗚嗚……”
“叮叮叮……”
兩個時辰不覺間過去，一陣牛角號夾雜著鳴金聲，在黃羊峴上空響起。
忽然一陣風(fēng)刮了過來，漫天的煙塵開始逐漸散盡，令人作嘔的血腥味兒，卻直往每個人的鼻孔里直鉆。
來的猛烈，去的極速。
煙塵散盡的地上，到處都是元蒙韃子兵的殘肢斷手。
無主的戰(zhàn)馬有的在滿地的尸體中尋找著自己的主人。
有的戰(zhàn)馬一直向村子的方向狂奔而去。
“敵人退了，敵人退了……”
滿臉是血，渾身是土的張由甲，揮著一張拉斷了弓弦的硬弓，狼嚎一樣地在壕溝上面來回狂奔個不停。
“退了，真的退了？”
渾身被汗水濕透了的馬成，從垛口望著遠(yuǎn)去的元蒙韃子兵的背影，無力地垂下雙臂，一屁股就坐在地上。
“快，我們?nèi)ビ邮查L大人！”
呆愣著的丁威，扔掉手中抱著的一捆木柴，發(fā)瘋似的就沖下了烽火臺……
“一，二，三……一百零二，一百零三。”
張發(fā)一甩一頭的亂發(fā)，仰起一張滿是血污的臉，驚喜地向站在高處的葉十三喊道:“稟什長大人，此戰(zhàn)共殲滅敵兵一百零三人�！�
“什長大人！”
身上革甲幾乎滾成了個土球的李富貴，連滾帶爬地沖了過來喊道：“此戰(zhàn)繳獲戰(zhàn)馬六十七匹，零星跑散的戰(zhàn)馬，丁威帶著趕來增援的田兵正在歸攏中。”
“此戰(zhàn)大捷？”
在烽燧兵們的叫喊聲里，頭發(fā)在風(fēng)中凌亂的葉十三，喃喃自語的低頭看向自己手中的佩刀。
刀柄快要斷了的佩刀，已經(jīng)成了一把彎彎的鋸子。
刀身的一些缺口中，還殘留著人骨的殘渣。
葉十三的視線，緩緩從手中的廢了的佩刀上轉(zhuǎn)移到地上。
忽然一具尸體引起了他的格外注意。
幾乎是被砍掉了半個腦袋的韃子兵尸體，身上的戰(zhàn)甲卻是與其他尸體上的不同。
銅葉戰(zhàn)甲？
沒錯！
眼前這具尸體，身上穿著的卻是一套銅質(zhì)材料精工打造的戰(zhàn)甲。
金甲、銀甲、鐵甲、革甲里面，依據(jù)身份軍職的高低，依次類推下去。
只有最低等的伙夫和臨時征用的民夫，才穿最次的藤甲。
這些尸體中幾乎全是少量的鐵甲在身，其余全是生牛皮制作的革甲。
銅甲的出現(xiàn)，說明這個元蒙韃子在軍中的身份不低。
朝廷給戍邊的北防軍有令，凡殺死元蒙韃子藤甲一名者，嘉獎田兩畝，銀十兩，糙米米二十石，軍職晉一級。
殺死鐵甲一名者，嘉獎田十畝，銀百兩，糙米一百石，軍職晉三級。
殺死銅甲一名者，嘉獎水田百畝，銀千兩，粳米五百石，軍職晉五級……
軍職晉升五級？
如此說，這一役，可晉升？
這里面的鐵甲和革甲算起來，嘉獎的田畝、銀子和糧食，扳著腳趾頭怕都不夠數(shù)。
六個人防守的烽火臺，以他這個奪來的什長為首，半日時光就建下如此功勛？
元蒙韃子兵死了這么多，那么逃回去的傷兵也為數(shù)不少？
這一戰(zhàn)，簡直賺得盆滿缽肥。
沒等葉十三定奪，早有丁威做出了戰(zhàn)損和戰(zhàn)績的戰(zhàn)報準(zhǔn)備上報。
大夏二十六年冬月甲辰日巳時，黃羊峴烽火臺烽燧兵什長高五，伍長何虎，步弓手陳四狗，趙大牛在巡防期間遇敵殉國。
余下烽燧兵六人，在順序什長葉十三的帶領(lǐng)下殲滅來犯敵兵一百零三人，繳獲無傷殘戰(zhàn)馬六十七匹，傷敵人數(shù)不詳。
繳獲銅甲一具，鐵甲一十二具，革甲九十具……
望著墨跡未干的戰(zhàn)報，葉十三咧嘴笑了。
他能想到的，丁威都替他想到了。
他未能想到的，丁威更是替他想到了。
如此一來，被他殺掉的那些鳥人，也背了一份軍功去見閻王爺。
可是真金白銀的賞賜，卻是要活脫脫地落在他這個新什長的手中。
從村里趕來的田兵們，更是興奮不已，三十多匹死傷的戰(zhàn)馬，足夠他們在這個冬月里能吃肉。
在足夠的利益面前，除了葉十三以外的五人，不約而同地眾口一詞，閉口不言關(guān)于什長高五們死掉的那些事情。
等著他們的，那可是一場潑天的富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