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暴雨占領了小鎮(zhèn)上每一個可以占領的角落，一輛馬車四平八穩(wěn)地踏著青石板街在鎮(zhèn)上前行。即便空蕩蕩的街道上沒有了行人，趕車的車夫也不曾加快步伐分毫。</p>
雨點敲打在車頂上，奏成一首歡快的歌。胡鎮(zhèn)守坐在車內(nèi)，無心聽雨。想起祖師“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麋鹿興于左，而目不斜視”的教誨，心上慘淡的愁云，被吹開了一角，就像下一刻，他即將掀開的車簾。</p>
“到鎮(zhèn)衙前面，馬車開快點，做個百里沖刺。”胡靜挑開車簾，向車夫囑咐道。</p>
“老爺，馬車跑快了，怕姿勢不好看�！� 車夫，小心翼翼地回道。兩年前，招工的管家可是千叮嚀，萬囑咐，給老爺開車穩(wěn)字當頭，上個伙計就是車開的太快被炒掉的。</p>
“你只管開便是！”胡鎮(zhèn)守不耐煩地說道。</p>
“好勒，老爺！”車夫高高揚起馬鞭，又輕輕落下。</p>
祖師說過，君子行不離輜重。所以胡靜，出行必不離車。為何？禮制不可廢也！車需開的四平八穩(wěn)，方能彰顯大人威儀。民重威儀則必重威權，此亦是圣人教化之道。</p>
至于昭南侯府一行人的來意，胡靜百思不得其解，這群兵痞拋開錦衣玉食、花街柳巷的生活不過，為何來我這當條過江龍。</p>
民重君輕，小鎮(zhèn)這場劫，不知能不能過。想來，溫良恭儉讓對這群人來說，大抵是沒用的。若是仍在帝都之，豈容這群兵痞放肆！俱往矣，臨大事需有靜氣，胡靜啊胡靜，今日胡不靜耶？ 此時馬車驟然加速…</p>
衛(wèi)隊長見自家大人的馬車飛奔而來，出外去迎，順便把屋內(nèi)的大致情形做了稟報。</p>
胡靜整了整衣冠，步入內(nèi)堂，揚聲道：“回龍鎮(zhèn)鎮(zhèn)守胡靜參見幾位大人！大人們遠道而來，按禮制，回龍鎮(zhèn)衙上下應夾道相迎。事出倉促，失禮之處，還請各位大人海涵�！�</p>
“鎮(zhèn)守大人好大的官威呀！自己來得晚不說。派個小小衛(wèi)士，就敢把我昭南侯府上下攔住。不知情的，還以為你這回龍鎮(zhèn)衙門是帝都哪個王爺?shù)母∧�？”之前那個小廝責問道。</p>
胡靜心想那宋人劫，在衙門撒野也就罷了，你一個侯府小廝也在此地張牙舞爪，豈有此理。形勢比人強，只得壓下心中的怒氣，回道：“實在是因為回龍鎮(zhèn)地處偏僻，一座小廟突然來了大菩薩。山野中人，難免驚慌失措，舉止失儀，只得以常規(guī)辦事。想來即便是京城的王爺，突然駕臨宋都尉的軍營，王爺也不會因衛(wèi)兵恪盡職守攔住自己，而生出懲戒之心�！�</p>
那小廝還欲說話，卻被宋都尉抬手打斷。</p>
“前事就此作罷，我等來此，事出倉促。你等來不及準備，不知者不罪。我等追拿要犯人到此，你立即派人傳命封住鎮(zhèn)子，一一排查各個山中村落，不得有誤。準備好軍中人馬，明日我們進山。本官說得可曾明白？”宋都尉用一種不容置疑，的語氣問道。</p>
“回稟大人，回龍十八嶺,就屬這回龍嶺最太平。近來兩三天不知何故，每每夜夜半都有人聽見猛獸自群山深處咆哮。也不知道是因為受了何種刺激。據(jù)查，在回龍鎮(zhèn)周邊活動的猛獸數(shù)量比往常增了一倍。若無高手護持，貿(mào)然進山。僅僅憑借我回龍鎮(zhèn)軍民的力量，恐怕難以完成都尉交下的重任。”胡靜鎮(zhèn)定地回道，卻也直接安排人去封村，大丈夫有所為有所不為！</p>
宋都尉看了看在一旁閉目養(yǎng)神的道長，回道：“有真人在此，你不必憂心！”</p>
胡靜猶自狐疑間。卻見那青衣道人，微開雙眼，并指一揮，身后太極長劍，破竅而出。沖破房頂，直上青云。一股凌厲的劍意照印在當場的每一個人心中。</p>
剎那之間，飛劍已穿過雨幕突入厚厚的云層。只見那道人手指向下一劃，云層應聲而開，在烏云密烏云密布的天空生生切出一條康莊大道。須臾之間，飛劍急轉直下，化身一道閃電。極速飛入道長背后的劍鞘中。</p>
做完這一切的道人，好似一切與他無關，虛閉雙眼，超然物外。</p>
這一切發(fā)生的太突然，結束的更加突然。于無聲中響驚雷，在胡靜心上炸響。有宋人劫尚且不夠，侯府竟然還請了山上的得道高人，此事怕是不好與的。</p>
“有得道真人在此，是下官多慮了。但是調(diào)兵入山。按制是需要調(diào)兵令的。下官雖是鎮(zhèn)守，卻無隨意調(diào)兵的權限。想必幾位大人亦是知道的，還請讓下官查驗一下�！焙o你正兒八經(jīng)地說道。</p>
宋都尉的好脾氣已然被磨得沒了，若不是事關重大，他豈能如此低聲下氣與一位小小鎮(zhèn)守說話。此事若能正兒八經(jīng)調(diào)兵，他豈會如此好說話。正欲開口，白衣秀士卻搶先出聲。</p>
郭先生收了折扇，深深的看了一眼胡靜，意味深長地問道：“胡鎮(zhèn)守是儒家的人，不知與帝都的大司寇有何關聯(lián)？在下也勉強算個讀書人，對司寇大人亦心生向往�！�</p>
“司寇大人是我儒家祖師，此乃天下共知之事，大人又何必明知故問�！焙o不咸不淡地回道。</p>
白衣秀士卻也不惱，但胡靜此番回話過于淡定，卻恰好暴露了他的身份，好似此地無銀三百兩。郭弼結合此前表現(xiàn)已然確定此人與帝都的大司寇不僅有關，而且有大關系。只是胡靜知道此事必然牽扯極大，為了不使自家祖師無端受牽連，刻意做了切割。</p>
郭弼折扇拍了拍手，帶著戲謔的表情問道：“天下酒有多種，或清冽或濃郁，或傷身或者養(yǎng)生。不知鎮(zhèn)守平日里在這荒山野嶺之中喜歡喝什么酒？”</p>
胡靜自然不會蠢到認為白衣秀士會問自己喜歡喝什么酒。天下酒僅分兩種，一為敬酒一為罰酒。而以胡靜此時的位階而言，想喝到敬酒就是自己太天真了。</p>
“回龍嶺山腰有一處茂密竹林，生產(chǎn)一種酒，名為青竹酒。粗酒釀成以后，灌入竹節(jié)中密封窖藏，自帶一股清氣，可謂是酒中佳品。大人若是喜歡，下官自當為大人取來�！焙o打著太極說道。</p>
白衣秀士郭弼見他軟硬不吃也不打算與他兜圈子。</p>
“胡鎮(zhèn)守，你也算是名門之后，在此地小隱于野，是我侯府遺賢了。你只需知曉，此事此乃密事，乃侯爺親自安排。辦好了，事后自有補償，調(diào)兵的理由嗎，你可以自己想，我們絕不干涉。”</p>
郭弼陰沉的臉看著胡靜，身上隱隱放出陰冷的殺氣，道：“你只需要知道，此事若是辦不好，你這回龍鎮(zhèn)會有幾千將士和鎮(zhèn)民會因為陰斬妖除魔之功成為烈士。你儒家素有立功，立言，立德之說。立此奇功，胡鎮(zhèn)守當可全了自己與手下的忠義之名。不用在下說，胡鎮(zhèn)守也當知道何為大節(jié)，何為小節(jié)。只是不知胡鎮(zhèn)守敢不敢信！”</p>
胡鎮(zhèn)守心頭一震，那宋人劫殺人拿頭,這白衣書生卻欲殺人誅心。他的行事作風肆無忌憚，偏又能能收放自如，恩威并施，縱橫捭闔，應該是出自縱橫一脈。今日若是不能從了他們，自己和一干軍士斷無幸理。一時之間整個府衙陷入沉寂，幾滴雨從被飛劍穿的洞口中落下來，滴答滴答地響著，像是想打破，這里凝重的氣氛。</p>
白衣修士郭弼，帶著玩味的表情看著胡靜，似乎想從他的表情里讀出人性的掙扎，此誠人間美景也！</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