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江一辰開車很穩(wěn),一路過去,連顛簸都像是搖籃在晃。
車程漫長,桑榆漸漸有些犯困。
后排的邊牧也早趴著閉上了眼。
車子駛上蒼洱大道時,天光正好沉下來。
江一辰挺興奮,扭頭叫她:“桑榆,快看!”桑榆迷迷糊糊睜開眼。
斜陽西沉,光線變得柔和。
道路寬闊,他們還在中段往上,視野極好,底下的村莊和遠處的洱海一覽無余。
公路像條鋪著碎光的綢帶,就連遠處村莊的青瓦頂都鑲了金邊。
余暉給洱海鍍了層淺淺的金。
大概是旺季,路邊排開不少行人,都在拍照打卡。
果然,旅游旺季的馬路邊,連風(fēng)里都飄著相機快門的咔嚓聲。
江一辰?jīng)_她擠擠眼,“怎么樣?咱要不要下去也拍點照片?”來一趟怎么可能不拍點照片,桑榆正心動呢,電話鈴聲響起,是小助理的來電。
“小夏?什么事?”“桑榆姐!繪圈大賽的小道消息!”聽筒里的聲音雀躍得像要蹦出來,“下屆主題定了,是流浪動物保護”她望著窗外漸沉的暮色,心思卻飄到了千里之外。
洱海的風(fēng)卷著車窗外的喧囂灌進來,小夏后面說的賽程安排、投稿要求,都成了模糊的背景音。
桑榆有些心不在焉的回應(yīng)。
直到江一辰探過身子按了免提,對著話筒笑:“okok,她知道了。
現(xiàn)在是假期時間,她這會兒正對著洱海發(fā)呆呢,假期就讓她好好玩吧。
”他還特地放慢了車速,好讓桑榆多欣賞一會。
把車開到路邊,停好。
江一辰從后備箱掏出攝像機。
邊牧一下車就像牛皮糖一樣緊跟著桑榆,一路小跑到桑榆腳邊的模樣,被江一辰按著拍了好幾張歪頭照。
他還指揮著桑榆和邊牧站一起,“桑榆妹妹!來站這站這!給你和小宋一起拍一張。
”等桑榆和狗并排站在蒼洱大道上,他舉著相機倒退著找角度:“往右邊挪半步,對,看鏡頭——”夕陽把兩人一狗的影子拉得老長。
桑榆看著江一辰傳給她的照片,鬼使神差,又發(fā)給了宋卿時。
不出所料,那頭一直沒有回復(fù)。
桑榆關(guān)掉手機,只能安慰自己他還是在忙。
心里難免有些失落,她都已經(jīng)不在意那件事了呢,宋卿時怎么還躲著她。
邊牧跳起來扒拉她的長裙,桑榆半彎著腰,蹭蹭它毛絨絨的耳朵。
江一辰笑著又給他們拍了幾張,“走吧,先去酒店報道,收拾一下。
晚上我預(yù)約了一家菌子火鍋!聽說還不錯。
”桑榆點點頭,牽著邊牧上車。
江一辰預(yù)定的民宿藏在蒼山洱海間,青瓦白墻被藤蔓纏繞。
院中的三角梅開得潑潑灑灑,石板路蜿蜒至竹籬邊,遠處云霧漫過黛色山巒,還能聽見洱海的浪聲。
桑榆感覺整個身心都放松了,這場景倒真有些世外桃源的感覺。
民宿的老板熱情好客,帶著他們進去。
途經(jīng)還有一個室內(nèi)私湯,老板告訴他們,這可以泡花瓣浴。
桑榆四處張望,想把這些都記下來。
民宿兩側(cè)的房間風(fēng)格迥異。
東側(cè)木質(zhì)格柵窗正對著層疊的梯田,紗幔隨山風(fēng)輕晃,床上鋪著藍白扎染的床品,墻角陶罐里插著剛摘的野菊;西側(cè)那間更顯雅致,夜晚能透過天窗看見星空,老木桌上擺著手工雕花木盒,里面盛著曬干的桂花。
江一辰作出請的姿勢,“女士優(yōu)先。
”桑榆莞爾一笑,她這次是以采風(fēng)為主,所以隨意的搭了一身,網(wǎng)上好像管這叫波西米亞風(fēng)。
她一笑,身上的飾品都隨之晃動,微風(fēng)徐徐,身后的綠櫻花瓣拂過她的碎發(fā),飄落到她的肩頭。
江一辰愣愣地,沒忍住抬手給這一幕拍了下來。
他正感慨自己技術(shù)了得,馬上傳給宋卿時可得好好邀功。
沒開心幾秒就察覺褲腳有一股勁,低頭,那邊牧惡狠狠地咬著他的褲腿。
不是吧,咬他干什么?好兄弟你別多想�。∥铱刹皇遣苜\�。〗怀匠弥S茏⒁饬在房間上,趕緊拉著狗繩走遠。
走到距離桑榆七八米開外才停下來,他蹲下和宋卿時說悄悄話,“我給桑榆妹妹拍照片不是為了你嗎?!你還有點良心嗎!你咬我褲子干什么?我是那樣人嗎?朋友妻不可欺!還有,我褲子很貴的!變回來了給我打錢!”兩人狗狗祟祟的悄悄話,桑榆全都不得而知。
她已經(jīng)選好了房間,看那一人一狗還在那蹲著,她也沒打擾,就提高聲音喊了句,“江一辰,我選好了,我先去收拾東西了。
”江一辰這才直起身,“哦哦,好的!我也收拾收拾。
”等收拾完已經(jīng)到了飯點,距離他們預(yù)約的時間還有半小時。
照舊是江一辰開車。
慕名來嘗菌子火鍋的人很多,桑榆和江一辰找了個位置坐等。
邊牧就站在她腿邊。
還被路人圍觀說,這狗好黏人呢。
桑榆有選擇困難癥干脆讓江一辰預(yù)約點單,反正都是菌子嘛,就是外形名稱不太一樣。
不過她有想喝的東西,出于禮貌她詢問,“我要去買酸奶,你喝哪一種?”江一辰還在勾選菌子呢,聞言抬頭,想了一會,“是那家嗎?那就ore酸奶奶昔那個吧,辛苦咱桑榆妹妹啦。
”桑榆點頭,“客氣什么。
”然后拿過小挎包,邊牧就跟在她后面,她渾然不覺。
江一辰以為桑榆知道邊牧跟著,也沒說什么。
只是囑咐讓早去早回。
桑榆看著定位導(dǎo)航,左拐右拐的。
再加上來旅游的人又多,她總感覺自己像無頭蒼蠅亂轉(zhuǎn)。
沒注意,就撞到一個人。
桑榆本能反應(yīng)是說抱歉,但對方只是點個頭就立馬走遠,消失在人群中,仿佛一刻都不能多呆。
那人不僅帶著黑色的鴨舌帽,還有口罩和墨鏡,壓根不像是來旅游的,更像是躲避狗仔的大明星。
桑榆被自己的想法逗笑,怎么可能這么巧,一大明星在路上就能給她碰到。
她整理衣服繼續(xù)跟著導(dǎo)航,好不容易找到店鋪拿到酸奶,才發(fā)現(xiàn)手機丟了。
記憶瞬回到剛才,她不小心撞到人,也許是那個時候…“你好這邊掃碼付款。
”店員灼熱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燒的她有些局促。
桑榆將酸奶放在柜臺上,小心翼翼地開口,“我手機丟了,可以借你手機打個電話嗎?”店員雖然半信半疑,但還是將手機遞了過去。
桑榆頂著懷疑的目光撥打了第一個電話,十幾秒過去了——無人接聽。
桑榆咬唇,硬著頭皮撥打了第二個。
這下響了幾秒鐘,接通了,桑榆和店員同時松了一口氣。
“喂?哪位?”江一辰的聲音聽起來有些不耐煩。
桑榆怕他掛了,急忙開口:“是我,桑榆。
”那頭明顯愣了幾秒,“桑榆?這?你還有這個手機號呢?宋卿時知道嗎?”“我手機丟了,付不了錢。
你能不能幫我付一下,回頭我把錢轉(zhuǎn)給你。
”“手機丟了?馬上先從新買一個吧。
哎呀客氣什么,都是朋友。
好了,付過去了,你讓她看看。
我說你和小宋怎么還沒回來呢,敢情手機丟了。
”桑榆皺眉,“小宋不是跟你嗎?”江一辰不笑了,“我看見他跟著你一塊走的,我以為你知道……”兩人內(nèi)心都是:完蛋了。
桑榆覺得自己真的是倒霉透頂了,先是宋卿時老玩消失,再是丟手機,現(xiàn)在就連宋卿時的狗都丟了。
那些委屈心酸,在這一刻到達頂點。
她蹲在路邊上強忍著淚水,也不敢哭出聲,只能拼命地吸氣吐氣緩解心情。
背后傳來輕微的腳步聲,輕拍了她的肩膀。
桑榆回頭,不敢置信的瞪大了雙眼。
宋卿時舉著她丟失的手機,半彎著腰出現(xiàn)她面前,“你在找這個嗎?”江一辰接到電話就一路風(fēng)風(fēng)火火的趕來了,看到宋卿時和桑榆都在,吊起來的一顆心放回了肚子里。
他自然的走過去打招呼,“宋卿時,你忙完啦?哎呀我還說咱們一起給桑榆妹妹一個驚喜呢,哈哈哈沒想到你這么沉不住氣,一刻都不能等��?”桑榆又往宋卿時身邊靠了靠,“你來這不告訴我,原來是想偷偷給我驚喜嗎?”宋卿時牽住她的手,溫柔地說:“是的,但是我看到了…小宋在大街上叼著你的手機亂跑,就趕緊來找你了。
小宋已經(jīng)被我找其他朋友代為照顧了,你不要擔(dān)心。
”還好她沒有弄丟宋卿時的狗,桑榆吐了一口氣。
江一辰看他倆關(guān)系有所緩和,也非常欣慰,一把攬住宋卿時的肩膀,“走吧?我預(yù)約的菌子火鍋到點了,剛剛和人家商量了下給我延遲了一會。
”然后又背過桑榆,對著宋卿時小聲bb,“記得把我褲子錢報銷了。
”宋卿時:……晚飯吃的菌子火鍋,熱騰騰的,鮮是鮮,桑榆吃完總覺得嘴里有點木木的,一旁的宋卿時一直往她碗里放菌子,自己都沒怎么吃。
桑榆見狀,也給他夾了點。
吃到一半,宋卿時非常抱歉地說有急事得先走。
“這么快又要走啊…”雖然語氣有點遺憾,但是桑榆很善解人意,她知道宋卿時最近很忙,沒有過多挽留只是囑咐要注意身體。
“會的。
”宋卿時點頭,當(dāng)著江一辰的面親了親桑榆的額頭。
“過段時間忙完了,我再好好陪你來這玩。
”這一旁若無人的舉動,惹得在場唯一單身狗“哎哎哎”的叫。
宋卿時走了,江一辰接到消息說要去把小宋接回來。
桑榆一聽,拿過紙巾擦嘴,“我和你一起去吧。
”“那不用,很近的它就在門外。
”江一辰擺擺手,“你在這等會我去把賬結(jié)了。
”回到民宿,邊牧很自然地要跟著江一辰住。
路上就為了邊牧和誰住,江一辰和邊牧在車內(nèi)還爭論了一番。
“不是?你和我睡?”“汪!”“你在人家家里住好幾天了,現(xiàn)在才想起來避嫌?”“汪!”江一辰恨鐵不成鋼,“行啊,你可別后悔!”宋卿時你個慫蛋!江一辰內(nèi)心怒吼。
人狗第n次大戰(zhàn)拉下帷幕。
桑榆沉默,覺得有點莫名其妙。
當(dāng)然是江一辰更莫名其妙一點,她掏出手機打字發(fā)送一氣呵成。
晚上,桑榆拿出手繪板將所見所聞都記錄下來。
畫畫使人輕松啊,就是少了點什么,她拿過一旁的手機點了兩杯咖啡。
想著江一辰可能也沒睡,可以給他送一杯過去。
他要是不喝,那兩杯都是她的了。
等咖啡都送到了,她給江一辰發(fā)的消息都沒回復(fù),打電話也沒人接。
有點擔(dān)心,這個點也不可能就睡著了吧?她敲敲門,發(fā)現(xiàn)一點聲音都沒有。
拎著咖啡推門進入,“江一辰?你在嗎?”桑榆抬眼一看,整個人就僵住了。
那只邊牧,它沒趴著,也沒躺著——它竟然像個人似的,后腿直立站在房間中央,兩只前爪捧著個手機,狗臉湊得極近,爪子還在屏幕上戳戳點點。
更要命的是,桑榆定睛一瞧,那手機殼,分明是她買給宋卿時的那個!腦子里“嗡”的一聲,眼前發(fā)黑,桑榆腿一軟,連人帶咖啡直接癱倒在地上,什么都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