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茉夏的第一縷清風(fēng),陌生且莊重
出發(fā)那天早晨,我背起舊背袋,屋後的晨光穿過麥田,在土地上灑下熟悉的金h光暈。
讓我有些許恐懼。
我回頭看了一眼木屋與那株杏樹,像在心里和姐姐道別,又像是在與從前的我說再見。
我鞠躬向老人致謝,是他幫助我埋葬了姐姐,在我難過的時候,他會愿意翻過一個山丘來幫助我。
我將這片麥田和木屋交給老人。
前往王都的路b我想像中更安靜也更長。
延綿的草徑是前人開拓的,應(yīng)該可以說是「踩踏」出的。
而後是一陣顛簸的石子路,我的鞋子薄到支撐不了這種刺激,腳底板感覺要破皮了。
途中,一輛馬車經(jīng)過,車夫是位滿臉皺紋、嗓音粗啞卻健談的中年人。
他停了下來,看我獨(dú)自上路,主動邀我搭乘。
馬車是用深黑的杉木制成,可以看出多年使用的痕跡。
我的鞋底沾上了泥濘,但車夫很客氣的說,那是追夢的必經(jīng)之路,被社會w染……什麼的。
「像你這樣的年輕姑娘,一定是去王都追夢的吧?現(xiàn)在年輕人啊,多虧王族這些年開放學(xué)院制度,才有出頭的機(jī)會。」
「我看你可以去茉夏小鎮(zhèn),那邊接近王g0ng只要搭半小時的火車就到了,王g0ng的工作雖然辛苦而且難考,但是薪水可是優(yōu)渥的很!」
車夫「嘴」不停蹄講著,跟奔馳中的馬匹一樣努力,看來他很喜歡王族統(tǒng)治下的種種生活。
我沒說什麼,只是點(diǎn)點(diǎn)頭。
說到學(xué)院制度,姐姐有念了十年的書,也就是讀到了最高的學(xué)歷才去考軍醫(yī)。
而我,本來打算等成年後也去學(xué)院讀書,但十七歲的我,要先完成永遠(yuǎn)駐足於三十歲的姐姐的遺愿。
他也沒停下嘴皮子,自顧自地繼續(xù)說著王都的進(jìn)步和繁榮,從道路建設(shè)、醫(yī)療改革
甚至每年一次的王g0ng演講會,據(jù)說連鄰國的使者都會來觀禮。
「他們說啊,維洛王族是真心為百姓的。有這樣的王族,我們算是福氣啊。」他咧嘴笑道,露出缺了幾顆的牙齒。
維洛王族在三年前開始統(tǒng)治這片大陸,姐姐也是在那年退休,軍醫(yī)這份工作對她的身t負(fù)擔(dān)太大了。
當(dāng)然,那個被隱瞞的實(shí)驗(yàn)才是背後最大的推動者。
壓垮姐姐的最後一根稻草。
我看著王族的尖塔,那跟火漆紋章上的一樣。
我望著窗外,思緒飄得很遠(yuǎn)。
遠(yuǎn)到我好像可以抵達(dá)那些好幾萬光年外的星球。
我并不討厭車夫說的那些話,只是覺得,好像有什麼地方,和我記憶中的不太一樣。
姐姐……曾經(jīng)也在王都工作過,她對那些事總是沉默,從不評論。
每當(dāng)老舊的收音機(jī),又開始播放贊揚(yáng)王都的新聞,姐姐總是迅雷不及掩耳的關(guān)閉開關(guān)。
「哎呀!真是的,收音機(jī)又壞了……」
姐姐使用的藉口還是這麼的容易被拆穿,想當(dāng)然爾,它可沒故障。
故障的,可能是姐姐多年被磨耗的心。
馬車駛?cè)胲韵男℃?zhèn)時,天se已近傍晚。
四小時的車程?馬程?
即便只是坐在椅子上,卻還是感到疲倦啊。
又是跟昨天一樣的夕yan,紅到像是報紙上所說的天災(zāi)預(yù)告一樣。
但這里,四處都飄著花香,好像姐姐回來了一樣,好想再聽聽姐姐對於花朵的各種介紹。
她的那份熱忱,就跟我ai看星星一樣。
茉夏——這是一座氣質(zhì)柔和的小鎮(zhèn),街道整潔,街區(qū)劃分嚴(yán)謹(jǐn)。
建筑多為n白與石灰se的墻面,好像是王族有規(guī)定,說是為了保持街景一致。
墻邊種著未枯的薰衣草,好想再拾取一朵送給姐姐。
車夫在中央噴泉前停下:「往東走五分鐘就是車站了,我家到了,姑娘!要記得小心��!」
車夫的笑聲爽朗,可我不想那麼快就直沖正題,還是在這附近歇息一下吧。
我向他道謝後下了車。
「愿繁星護(hù)佑您�!惯@是姐姐教我的,他說星星守護(hù)人的力量,我給車夫一個鞠躬禮。
車夫一臉困惑:「哎呀,你在說啥呀?總之,希望你能一路順風(fēng),仕途順?biāo)爨�!�?br />
唉,我嘆了口氣,果然星星的事情,只有姐姐跟我才懂。
我一路走過陌生的街景,一家花店門口擺滿了當(dāng)季的洋甘菊與白玫瑰,最x1引我的還是淡藍(lán)的藍(lán)星花。
這種花我只在姐姐的故事里聽過。
在藍(lán)星花的價格木牌上,還寫著「幸福的ai、夢想實(shí)現(xiàn)」等字句,不知道是什麼含義呢?
仔細(xì)一看,每種花卉的木牌上,都寫著一段文字。
玻璃窗上寫著「初霽花舖」。
「啊!沒看過你欸,觀光客嗎?」一位綁著雙馬尾的白發(fā)nv孩走了出來,看起來b我還年輕許多。
我伸出手:「我叫霧嵐我來自東南方的鄉(xiāng)村,我不是觀光客,我來處理一些事情�!�
她馬上回握我的手:「原來是這樣!霧嵐你好!我叫芙蕾雅,是這里的店長,既然要辦公,要住宿吧?那我推薦你住轉(zhuǎn)角的那間公寓,雖然租金不便宜,但內(nèi)裝豪華而且還附早午餐欸!」
芙蕾雅……真是高級的名字,和鄉(xiāng)村的人的命名風(fēng)格完全不同。
而且在我還沒詢問的時候,就搶先回答了我最想得知的解答,這人說不定很了不起。
「我說霧嵐,你怎麼都不講話��?怕生嗎?」
……不小心露出了深思的樣子,被芙蕾雅懷疑了。
「沒有沒有,只是你剛好回答了我最想問的問題,我正好在找房子呢,謝謝!」
我再度鞠躬,今天一路上,每個人都是貴人,每個人都在協(xié)助我完成目標(biāo)。
「不客氣!我最喜歡交朋友了,我住在這里的二樓,有空來逛逛喔!」芙蕾雅的身上散發(fā)著一種朝氣,不知道是不是因?yàn)樗闹懿紳M植物的關(guān)系,有種給姐姐很像的感覺,姐姐也常在花田里跟我聊天。
不過我身上的錢不知道夠不夠,所以還沒有分配閑錢買這邊的花,就先婉拒購買,但跟芙蕾雅約好了,我一定會再來的。
收下了芙蕾雅給的一本書「花品句」。
里頭收錄許多句子,看了之後我才明白,原來木牌上,寫的是名為花語的詞匯。
而姐姐最喜歡的薰衣草,花語是——等待ai情。
不遠(yuǎn)處,一間掛著舊時鐘的咖啡館正亮起h燈,里頭傳出悠然琴聲。
雖然一路奔波累壞了我,想喝杯n茶犒賞自己,但天se已晚,已不能再拖延,要趕快確定夜宿地點(diǎn)才行。
我繼續(xù)沿著石板街走,直到眼前出現(xiàn)一棟仿古建筑,招牌上寫著「默爾公寓」。
轉(zhuǎn)角,就跟芙蕾雅說的一樣,這棟公寓便是她推薦的首選!
那是一棟七層樓高的建筑,外墻以白石英砌成,透著一種仿若王都城堡般的氣派。
屋頂有尖塔,窗框則是深紅se木雕,墻角還攀著細(xì)長的常春藤。
也許是這份莊重感讓我忍不住停下腳步。
但芙蕾雅說這里租金不便宜,好猶豫。
我在門口踟躕了好一會兒,終於推開了厚重的雕花木門。
玄關(guān)大廳靜悄悄的。
天花板有吊燈,地上是拋光得閃亮的黑白石磚。
墻上掛著幾幅油畫與觀光地圖,空氣中有一gu淡淡的雪松香。
「你是……要看房嗎?」
聲音從樓梯上方傳來,我抬頭看見一位身形挺拔的男子緩步走下。
他穿著剪裁合身的深灰長外套,襯衫扣得筆挺,腳步穩(wěn)而輕。
他有一雙金h且沉靜的眼睛,發(fā)se在燈光下像是深金與棕交錯的顏se。
果然昂貴的公寓就是由這種高貴之人管理。
「……是的,我在找住的地方�!刮一卮�,語氣里夾著一點(diǎn)旅途的疲憊。
「剛好,六樓的套房正在出租。要上來看看嗎?附y(tǒng)an臺�!顾穆曇艉艿统�,不知為何,這種渾厚的聲線讓我想起了家中隔壁的老人。
我點(diǎn)頭跟上他,沿著螺旋樓梯往上走。
途中我不太敢直視他,只是偶爾偷瞄他的側(cè)臉。
總覺得這人不像普通的房東,舉手投足都太過優(yōu)雅、有分寸,卻沒有半點(diǎn)多余的語氣或姿態(tài)。
不過要這麼說的話,芙蕾雅也很優(yōu)雅,或許我現(xiàn)在是茉夏小鎮(zhèn)排名第一的粗鄙之人。
到了六樓,那位先生為我推開門。
里頭空間很大,整潔明亮,有張木桌、一張雙人床、一個大衣櫥、一盞吊燈、一個沒有cha花的玻璃花瓶,一扇門通往衛(wèi)浴空間,而最重要的是,那個yan臺,通往的是無盡的星夜。
我迫不及待地推開玻璃門,迎面而來的是夜風(fēng)與遼闊的夜景。
天已完全黑了,星星開始一顆顆掛上天幕。
「這yan臺……真美。」我低聲說,彷佛怕驚擾了什麼。
「你在看天空嗎?」他站在我身後,語氣輕柔。
「嗯,看星星,聽我姐姐說的,以前在王g0ng工作時,姐姐學(xué)到了很多星星的知識�!�
我轉(zhuǎn)身望著他。他沒有多說什麼,只是靜靜地看著我仰望星空的模樣,像是在用自己的方式與我一同看星。
「我……想租下來�!刮覉�(jiān)定說。
但同時低頭看著行囊中乾癟的錢袋。
他頷首:「租金的部分可以便宜一點(diǎn),算是見面禮�!�
「……謝謝您,先生�!刮疑陨缘皖^。
他彎起嘴角,伸出手:「我叫杰爾。你呢?」
「霧嵐�!刮逸p聲回答。
「那麼,霧嵐小姐,歡迎來到默爾公寓。我的房間兼辦公室就在房間出去左轉(zhuǎn),頂樓七樓可以隨意通行,或許……能看到更多你想看見的�!�
我不知道這里會為我?guī)硎颤N,但我知道,在這個距離王都不遠(yuǎn)的小鎮(zhèn),我將開始一段全新的生活。
夜空很亮,但遠(yuǎn)方的那座尖塔,也亮得刺眼。
它像是某種無形的標(biāo)記,把這片星空分割了一角。
姐姐說過:有些光,是用來照亮的,有些光……則是為了遮住黑暗。
我輕聲對夜空說:「姐姐,我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