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節(jié)
“就算你們埋在一起,輪回之路也是要自己走的,能再做一家三口的可能性很低�!彪m然很冷,但靈曄還是潑了冷水。
南山很想白他一眼,但因為身體已經(jīng)失去知覺,只能繼續(xù)保持趴在他身上的姿勢:“現(xiàn)在說這些還有什么用,我都要跟你一起凍死了�!�
靈曄靜默一瞬,道:“抱歉�!�
沒想到他竟然會道歉,南山揚了一下唇角,勉為其難地原諒他:“算了,是我自己選擇回來的,也不能怪你。”
靈曄緩緩閉上了眼睛。
“靈曄。”
“……嗯?”
“我也告訴你一個秘密吧。”
南山的聲音突然變得模糊,靈曄靜了半晌,才聽懂她的意思。
“什么?”他遲緩地問。
南山打了個哈欠,不受控地閉上雙眼:“我七歲之前,其實不叫南山�!�
“那叫什么?”
“歲歲,”南山越來越困,聲音也開始含糊,“阿爹說‘歲歲平安’是句吉祥話,每有人說一句,就等于為我祈一次愿,結(jié)果七歲那年,我們村來了個掉書袋的教書先生,一聽我的名字就夸阿爹取的名字好,說什么寧為玉碎不為瓦全,一聽就很有氣節(jié),給我阿爹氣得啊,連夜給我改了名……”
她聲音越來越低,最后兩句靈曄沒聽清,在腦子里過了幾遍才遲鈍地問:“這算什么秘密�!�
“當然是秘密,阿爹說了,以前的名字不吉利,不準我再提起,不然就跟我斷絕父女關(guān)系,我現(xiàn)在告訴你了,你如果跟我阿爹告密的話,那我就成孤兒了……”
靈曄唇角浮起一點弧度,還想再說什么,卻再也發(fā)不出聲音。
狂風依然呼嘯,掀起的雪粒子橫沖直撞,兩人于風雪之中緊緊相偎,徹底沒了聲響。
南山感覺自己好像在不斷下墜,墜到更黑暗的地方去。她會去哪里呢?靈曄會跟她一起嗎?那個地方也會像這里一樣冷嗎?
她突然生出無數(shù)個疑問,正不知該去問誰時,一縷發(fā)絲突然撫過她的臉頰。
有點癢。
南山睫毛動了一下,耳邊突然傳來一聲調(diào)笑:“我的小未婚妻,怎么半個月未見就慘成這副模樣了�!�
誰?
南山艱難地睜開眼睛,溫熱的手指突然挑起她的下頜,將她從靈曄的xiong口剝離。她頓了頓,視線還未從模糊恢復成清晰,男人便已經(jīng)俯身,在她唇上印下一吻。
唇瓣相貼又分開,一縷絲線般的銀光落在南山唇上,熱意從喉入,快速傳遞至四肢百骸,而原本光潔白凈的脖頸上,一只描邊的銀色蝴蝶顫了顫翅,又轉(zhuǎn)瞬消失不見。
南山看不到蝴蝶,只看清一雙狐媚卻不女氣的眼睛,和夾雜著幾縷火紅的銀灰長發(fā),接著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
“怎么還沒醒?”
“凍傷都治好了,身體也沒什么大礙,估計是累壞了,才一直沒醒。”
低語聲一遍一遍傳來,伴隨著的還有嘈雜的腳步聲,和一陣又一陣的嘆息,南山想繼續(xù)睡都不行,只好不情不愿地睜開眼睛,結(jié)果剛睜開眼,就和一個長了三只眼的姑娘對視了。
她倒抽一口冷氣,徹底清醒,三只眼姑娘一臉驚喜:“南山姑娘醒了!”
話音未落,一陣嘈雜的腳步聲傳來,閻岳也出現(xiàn)在了房間里,想要扶她又不敢上前,只是一遍又一遍地打量她。
南山眨了眨眼睛,試探:“現(xiàn)在是我的死前幻覺,還是我已經(jīng)得救了?”
閻岳剛要回答,三只眼姑娘突然掐了她一下,痛得她驚呼一聲,一臉不敢置信:“你干什么!”
“凡人不都喜歡用這種辦法驗證有沒有做夢嗎?”三只眼姑娘一臉無辜。
南山嘴角抽了抽,還沒開口說話,閻岳就已經(jīng)讓人出去了。
屋里只剩他們兩個,南山捏了捏眉心,總覺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事情,可努力回憶,卻什么都回憶不起來。
雪原、瀕死、好像見到了什么人……她正努力回憶,閻岳突然鄭重朝她一拜。南山嚇一跳,趕緊扶住他:“仙人伯伯,你這是干什么?!”
“自然是拜謝恩人,”閻岳眼圈都紅了,“孩子,要不是你殺了七腳蛇,我唯一的兒子就沒了�!�
南山:“……”哦,成她殺的了。
閻岳還在表達自己的感激之情,南山卻更在意另一件事:“仙人伯伯,您大概什么時候找到的我們?”
“若按結(jié)界內(nèi)的時間來看,大約是封印游離乾位再次翻轉(zhuǎn)之后。”閻岳斟酌回答。
南山沉默一瞬,試圖理解他的話:“也就是說,當時我們只要老老實實原地不動,五個時辰后就會自然獲救�!�
“什么?”閻岳沒聽懂她的意思。
南山突然捶xiong頓足仰天長嘯。
閻岳嚇一跳,趕緊問她是怎么回事,南山看著慈和的長輩,突然悲從中來:“仙人伯伯,我和靈曄差點死掉!”
“到底是怎么回事?”閻岳忙問。
南山掩去了前面靈曄大戰(zhàn)七腳蛇的事,將她和靈曄一起趕路追封印、結(jié)果差點死在封印不遠處的事詳細說了,閻岳雖然已經(jīng)聽靈曄大致提過幾句,但還是
相比止參的大驚小怪,靈曄看起來要淡定許多,只是眉頭皺得緊了一些,坐姿僵硬了一些,也心不在焉了一些,平日最喜歡的花草茶都放冷了,也沒想起來要喝一口。
“……你怎么不回答我的問題?”止參見他一直不說話,忍不住催促。
靈曄掃了他一眼:“你問題這么多,我該回答哪個?”
“行,我們一個一個來,”止參清了清嗓子,“首先,你確定她喜歡你?”
“嗯�!�
“……從哪確定的?”止參虛心請教。
靈曄:“當時封印就在眼前,她明明可以離開結(jié)界,卻仍然選擇與我同生共死,這一件事便足以確定�!�
“未必吧,也許她只是怕惹怒冥主,才不敢丟下你呢?”止參委婉反駁。
靈曄不認同地與他對視:“我放她走時,已經(jīng)同她講過父王不會追究,但她仍然選擇留下�!�
“也就是說,她在明知道拋下你也不會受任何懲罰的情況下,還是決定和你共同進退�!敝箙⒄遄�。
靈曄頷首,順便補充一句:“當時我們已經(jīng)在風雪中走了將近五個時辰,身體失溫嚴重,可以說留下就是九死一生。”
“這么危險的情況,她清楚嗎?”
“非常清楚�!�
止參陷入沉思。
寢房里靜了些許,靈曄終于想起自己的花草茶,端起來輕抿一口。
冷了。
他蹙了蹙眉,卻沒有像往常叫人換一杯新的來,而是將杯中茶水一飲而盡。
熱茶雖好,但偶爾吃冷的似乎也不錯,靈曄將杯子放回桌上,這才看向趴在床上的止參:“先前我一直覺得她不肯退婚,只是因為怕失了冥界的庇護,如今看來卻并非如此。”
“你的意思是,她很早之前就喜歡你了?”止參驚訝。
靈曄:“是�!�
止參:“……”
“你不信?”靈曄看出他的遲疑。
“……也不是不信,就是覺得事情有點超出了我的理解范圍�!敝箙⒈蛔约旱暮门笥颜f服了,“不過仔細想想也是,我都那樣逼她了,她還不肯退婚,而且不退婚就不退婚吧,還借機咬了你一口……不對,那都不是咬,是親��!她喜歡你,所以趁機偷親你呢!”
止參說著說著,把自己說明白了。
靈曄腦海中浮現(xiàn)南山強吻自己時的倔強神情,下意識抬手摸了一下嘴唇,可惜他
從結(jié)界里出來后用了不少靈藥,那點小小的傷口早已經(jīng)痊愈了,甚至沒有留下半點痕跡。
“她喜歡你�!敝箙⒁荒樅V定。
靈曄頷首:“嗯,她喜歡我。”
“仙人伯伯你這是什么表情?你不會以為我是因為喜歡他,才會選擇回去找他吧?”南山抱著被子,見鬼一樣看著閻岳,“絕對不可能,只有傻子才會這么認為!”
閻岳那點期盼被她堅決的語氣徹底打碎,清了清嗓子后板起臉:“我就是問問,你這么激動做什么……而且你剛才是在變相罵我吧?”
南山確實是一時沖動才口不擇言,這會兒被閻岳質(zhì)問,立刻乖巧服軟:“我就是有點激動,別生我氣嘛仙人伯伯�!�
說罷,她嘆了聲氣,“仙人伯伯,我跟您說句實話,我當時就是一時沖動才回去找他的,剛回去的時候還覺得自己的選擇是對的,以為自己重來一次還會這么做,可真等快凍死的時候,我心里其實是后悔的,而且非常后悔�!�
聽她袒露真心,閻岳放緩了神色,“懼怕死亡,萬物之常情�!�
南山嘿嘿一笑:“我就知道仙人伯伯能理解我的心情……話說當時我之所以會回去,大部分原因是為了您�!�
“為了我?”閻岳驚訝。
南山用力點頭:“對呀對呀,仙人伯伯不僅救了我的命,給了我二十年的安穩(wěn)歲月,這段時間還對我那么好,不僅幫我保護阿爹阿娘,還讓我住那么大的房子,還給我飯吃,我實在太感激您了,所以就算豁出我的性命,也不能讓您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
閻岳沒養(yǎng)過閨女,由于身份原因,也沒有小輩敢跟他撒嬌,幾千年來還是第一次遇到南山這種能屈能伸嘴甜伶俐的小丫頭,一時間被夸得嘴都翹起來了:“哎呀我做那些事皆是因為私心,哪有你說的這么好。”
“仙人伯伯,你就是這么好,”南山一臉篤定,隨即哀怨地嘆了聲氣,“其實我也理解,您是希望兒子和未來兒媳能和睦相處,所以才有剛才一問,但目前而言,我和靈曄確實沒到那個地步呢�!�
閻岳也跟著皺起眉頭:“所以你對他沒有一絲心動?”
“沒有,絕對沒有�!�
“這可難辦了�!敝箙⑴吭诖采�,突然發(fā)出一聲嘆息。
靈曄抬眸:“什么難辦了?”
“當然是婚約的事了,”止參扯了一下唇角,“如果她只是為了爹娘安危,才堅持這門婚事,那我們只要想到保全他們一家三口的辦法,她也就主動退婚了,可如果她是為了你這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