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媽媽,別擔心�!�
「爸走了,你跟我爸的婚姻關系就自然解除了�!�
「你不是他妻子了,永遠不是了�!�
「開心嗎?你可以跟你帶的那些年輕男學生自由發(fā)展戀愛關系了�!�
這種明顯帶著沖的挖苦語氣。
江榆嵐以往聽女兒這么說都是要翻臉的。
可是這次,她很久沒動靜,不如說,她失神了許久了。
她只是慢慢起身,然后拿起掛在沙發(fā)上的風衣外套。
「我跟你一起去�!�
12
一路上,兩個人都沒說一句話。
說實話,我其實也想過,江榆嵐在我死后會是什么表情。
大概會一聲「哦」「知道了」,然后繼續(xù)投身她那為人類做貢獻的偉大研究中。
她不愛我,這件事,我知道。
所以我的離開于她而言大概就算是一個插曲,不大不小,恰如湖面上投進了一顆石子。
她居然親自給我注銷戶籍,我都不知道該不該感謝她念舊情了。
觀摩自己被注銷戶籍,這體驗還挺獨特的。
溪溪把一些材料交了上去,江榆嵐就坐在不遠處等侯大廳的椅子上。
饒是這樣,她還是很矚目,青山色的大衣,像一株立于世的孤松,人群里我總能一眼望見她。
我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那雙黑色的雙眸靜靜倒映著匆匆的人群。
就這樣,陳溪溪填寫了我的戶籍注銷表,工作人員在窗口的另一頭確認。
再遞過來的時候,戶口本上已經(jīng)多了一個蓋章。
「注銷」。
江榆嵐就盯著那兩個字,盯了很久,很久。
久到溪溪一把從她媽媽手里給搶了回來。
「過幾天我來拿我爸的遺物�!�
「誰讓你拿的�!�
許久沒說話的江榆嵐嗓音都干涸了許多。
「我是他女兒我不能拿嗎?」
「我還是他妻子�!�
「你是個屁。」
溪溪罵完這句,兩人都停了下來。
其實江榆嵐依舊站在那里,但我就覺得她好像一瞬間被抽走了所有力氣一樣。
她閉了閉眼,緩緩說:
「你爸從沒告訴過我他生病了�!�
「是啊。」
溪溪點點頭。
「告訴你有個屁用。」
溪溪把那本蓋著「已注銷」的戶口本拽走了,江榆嵐就這么一個人站在派出所的門口。
其實我知道的,江榆嵐一直都是個過客,想要捂化她這樣的人,不可能。
她永遠理性,永遠高高在上。13
烈日灼心,她轉(zhuǎn)身,走在布滿蟬鳴的街道上。
我以為江榆嵐回去后該處理她那些未完成的課題了。
結(jié)果她從進玄關開始就發(fā)呆。
純發(fā)呆。
比如站在那個我在玄關處擺著的手工模型面前,站了三十多分鐘。
這個模型是我從墨爾本帶回來的,最后一個部位總是拼不對。
被她拿在懷里說「笨」,然后她三下五除二就拼好了。
比如坐在沙發(fā)上,盯著我倆養(yǎng)的蘆薈,盯到太陽都下了山。
蘆薈是我之前皮膚總是不好,從門口開的中醫(yī)診所那討來的偏方。